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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明月照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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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月一听他说,手里那个苹果当场就掉到地上了,跟聂照哭着说:“三哥我以后不吃苹果了,你别去参军。我去嫁人,我去做工,我养你。”
  姜月觉得,三哥要不是为了养她,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参军,多危险,他们说要提着头进提着头出。
  聂照弹了一下她的头,满不在意:“又不会死,不过多赚点钱而已。”对他而言,做个底层士兵,和在逐城收头钱没什么区别。
  他一有空就能回家看她,等攒够钱,他就不干了。
  “我不要三哥多赚钱,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饭,三哥,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姜月上前抱住他,她真的很害怕,她只有三哥一个亲人了,她不想三哥死,她知道聂照最听不得她说这种话,会心软。
  聂照这次却跟铁了心似的。
  “三哥,要是我们有钱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去参军了?”姜月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明天就嫁给荣代年。
  聂照知道,他要是跟姜月说,有钱就不去参军了,依照她懂事的性格,和荣代年肯定还是断不了,他摇头:“也不止全是为了钱。”
  也的确不全是为了钱,若是他一个人,烂在泥堆里也就罢了,他能往上走一步,姜月就安全一些。
  “你放心,我死不掉的,”他说,“我家有武魂护佑,可没有谁是真无缘无故战死沙场的。”他还是谎话信手拈来,姜月这次却不信,她知道聂家全家除了三哥都死了,世上若真有武魂庇佑,就不会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在世上了。
  但三哥如果不是为了钱才参军,那她就算嫁给荣代年,也解决不了问题,算了,她明日还是跟荣代年说,这事就算了。
  吃过晚饭,聂照继续教姜月习武,她马步扎了一个月,如今每天扎一个时辰马步后,再学怎么用剑。
  姜月马步原本扎的好好的,聂照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掰开瓣橘子,自己吃了一瓣,另一半递到姜月嘴边:“挺甜的,吃一点?”
  姜月张开嘴,等着他投喂,聂照出其不意一个扫腿,她就栽倒在雪堆里了。
  “不专心,明日再加半个时辰。”聂照虽然给她又加了蹲马步的时辰,但剥开的橘子,还是塞进她嘴里。
  姜月蹲坐在雪地里,腮帮子被填满,颇有怨念:“三哥你使诈!”
  聂照老神在在,又在她嘴里塞了一块橘子:“说了多少次了,扎马步的时候要专心,你不专心。”他把那支未开刃的剑扔进姜月怀中,“我看看昨天教你的剑法怎么样了。”
  姜月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拔剑挥动,她的动作流畅,竟是与昨日聂照演示之时分毫不差,若是真叫别人见了,定然大为震惊。
  “倒是别说,你这剑舞的,也有了个吃饭的活计,将来哪日我管不了你了,你还能去舞剑为生,一次就会。”
  “三哥,你这是夸我的意思吗?”姜月大喜,动作更卖力了。
  “笨蛋,夸你贬你都分不清,我教你用剑,可不是让你表演用的,宁愿你出招磕磕绊绊,却招招冲着要人性命而去,剑意不达,即便招式学得再像,也不过如软脚虾。”聂照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出剑,只一招,带出凌厉的破空声,迅若游龙,势若闪电,面前如果站着个人,想必已经穿过心脏。
  聂照的剑意凌厉,姜月被带着,萌生了退意,好像面前真站着个人,与其过招,招招要致于死地。
  她性格温吞,与人为善,做不来这种事。
  “三哥,何为剑意?”她不懂。
  “剑随意动,人剑合一为剑意,不过这种东西太虚无了,你也可以把它认为是执剑之意,杀人夺宝者剑意凶恶;侠之大者剑意畅然;你为什么执剑,你的剑便化作你的心意;你有什么欲望,你的剑便是你欲望的化身。”
  “意思是,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使出的剑便是什么样子对吗?”姜月似乎理解了一点。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全对,像你如今剑意温吞,的确有性格的影响,但也不全是,你执剑无用,所以剑锋所指之处犹豫不决。”聂照继而沉默片刻,“你如今不懂这些,是因为执剑是我要你学,你才学,等到哪一日你真的主动执剑,用到它了,有了要用它的理由,你的剑说不定就稳了,剑意也就有了。”
  姜月觉得这种模棱两可,需要感悟的东西,当真比算学还要难上几分:“那三哥执剑是为了什么?”
  “以前是为了天下第一,后来是为了护所护之人,现在为了杀人。”
  姜月偏过头,大为惊叹:“这还能变的吗?”
  聂照把她的头推回去:“当然可以变,人心易变。”
  “你听他瞎扯。”墙头上,般若又像一轮月亮似的缓缓升起,他每次出现都静悄悄的令人惊异,般若脸被脂粉擦得雪白,衬着雪光与月光,有些吓人。
  姜月已经习以为常了,目光好奇的询问他。
  “谢却一剑三尺春,力破人间万万邪,他当年自己说的,我瞧他如今剑意,和说这话的时候没差多少,为了杀人者的剑,可没这么纯粹。”般若轻笑。
  聂照没大骂他撒谎,只是把姜月的头重新掰回来,把般若的话当耳边风似的,依旧淡淡的,和她讲如何杀人用剑:“刺人胸口,从左肋斜下向上,便可直通心脏,若从心脏正对处出剑,计算不准就要捅到肋骨上,无法一招取人性命,你身上无内家功法,反会被震得剑脱手。”
  “或眉眼后一寸的太阳穴,经属奇穴,最为脆弱,你能一剑刺入,也可令其顷刻毙命。”
  “三哥如今还想破人间万万邪吗?”姜月问他。
  聂照一噎:“我刚才教你的都会了吗?你还问这些!”
  “学会了!”姜月兴致勃勃,告诉他是从肋骨斜下方刺入。
  聂照松了手,叫她和自己比划比划,只是没过两招,她手里的剑就被震飞出去,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你学会什么学会了?”
  姜月就扁着嘴,不敢再问了,反而更加勤勉些。
  她如今日子有的忙的,白天在学院上课,回家后习武,晚上腿疼。
  姜月腿连着疼了半个月,疼得她怀疑自己要死了。
  她问聂照:“三哥,真的没有人会死于生长痛吗?”
  聂照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没有。”
  她恹恹地说:“那我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死于生长痛的人了,死后也会被笑话的吧。”
  每当这个时候,聂照就把骨头汤灌进姜月嘴里:“有时间想死后,不如多喝点骨头汤。”
  姜月就知道那个卖肉的摊贩肯定又跟她三哥说吃什么补什么了。
  饶是她这样不挑嘴的人,都已经有些忍耐不了,她明日就要站到大街上,说卖肉的阿荣是个骗子,他自己就是卖猪肉的,吃了那么多猪脑猪骨,不见聪明也不见长高。
  但疼这半个月,她疯了似的抽条,从原本颤颤巍巍缩在地里的小苗,浇灌了春雨,成了迎风而张的坚韧绿藤,过年时候做的衣裳原本正正好好,如今短了一大截,露出大半个小腿。
  聂照与她日子原本就过得紧紧巴巴的,新衣裳要做实在捉襟见肘,他自己琢磨着,拆了几套她的旧衣裳,给她缝了新的。
  这么多年了,他缝纫的手艺和做饭梳头似的,没见什么大长进。
  做饭在于做的有个食物样儿了,本质味道还是一坨不可言喻;梳头看起来也梳得油光水滑了,实际上只会那一个发型;缝纫表面看针脚走线细密,反过来全是线头。
  姜月半夜起床喝水,已经子时了,聂照房里的灯还亮着。
  她悄悄走过去,错了个门缝,以为是他睡觉忘记关灯,却瞧见他披着外衣,皱眉坐在灯下,把一件白色的外衣翻来覆去地看,缝了几针,翻过去,烦躁地重新拆线再缝。
  他舍不得浪费丝线,不好把线剪断,就皱着眉,耐着性子地拆,然后再缝上。
  姜月认出那是她的衣裳,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小心弄出声响,连忙错了似的站直,双手捏着,紧握在身前。
  聂照不耐烦地看过来,见是她,眉头松开了,轻咳两声,嗓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怎么了?渴了?”
  “嗯。”姜月低着头,应了一声,“我去倒水喝,三哥你喝不喝?”
  “我去吧,你坐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再烫着手。”聂照不由分说地系上衣带,走去堂屋。
  原本烧水的炉子在厨房,但姜月夜里总起,要喝水,冬天去厨房要穿过院子,她每次喝过水回来就冻得直打摆子,所以姜月一到天冷,夜里就不爱喝水了,忍着渴也不去。
  聂照发现后,冬天便将烧水的炉子改到堂屋,留下炭火温着水,防止她起夜没有温水喝,冷水伤胃。
  他捧着水杯回来,用手背试完水温,把水递给她的时候,姜月才发现他的眼眶通红,里面布满血丝,不由得鼻尖一酸,连忙低下头,用喝水作掩饰。
  她一定要好好读书,读完书好好赚钱,就能孝顺三哥了。
  “喝完了?”聂照问她,“晚上少喝点水,喝多了第二天脸肿。”他把杯子洗干净,催促他去睡觉。
  “三哥,先生说要写文章,我能写你吗?”姜月冷不丁想起,回身问他。
  “我?我有什么好写的?”聂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写文章,要把他写进去,“不过你爱写的话就写吧。”他对此倒也不是很在意。
  姜月在得到他肯定后,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点了点头:“我肯定好好写。”然后转身进屋去。
  聂照以为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文章写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院长就把他叫去学堂了,一同在的还有李护。
  院长捏着眉心,看看他们,想说什么,最后“哎呀~”长叹一声,又低下头,捏眉心,反复“哎呀”了得有十几次,再抬起头的时候苍老无比,同二人道:“两位,您们家中的女郎,当真没有另谋高就的打算吗?”
  李护急了:“我们家四代二甲进士呢,先生,您可千万不能放弃宝音啊,她还是有天分的,算学差点就差点吧。”
  “哎,哎呀~”院长脸皱得更像苦瓜了,捂着头,“四代青烟到李宝音这代差不多是该灭了。”
  聂照也未多想,不过算学差而已,他早就知道了,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长腿交叠,手搭在扶手上:“我家姜月素来乖巧懂事,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坏事,只不过是算学差一些,我相信,早晚会赶上来的。
  倒是先生,我不得不说,你们学院风气当真是差极了,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孔子像下,竟有人敢诱拐女学生,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今日不找我来,我也要与你理论理论。”聂照恶人先告状,院长的苦瓜脸变成霜打苦瓜。
  他手掌在桌上重重地拍:“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说算学,也不是说什么诱拐,你们自己看吧!”他把两份文章分别推给聂照和李护。
  聂照不解,展开文章。
  此次文章题目为——《母之爱》。
  他想姜月写得差也情有可原,毕竟她自小离开了母亲,即便在母亲身边,也未感受到多少爱。
  若是先生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觉得他是被姜月给迷了眼,还未看呢,就早早给她找好了写不好的由头。
  “余年幼即失孤,奔从兄聂照,居于逐城,年复三载。兄待我以诚,雨夜,雷声大作,不得安寝,兄手持凉扇以用,背颊汗津,一言不发……
  ……
  兄虽非我母,却类我母,每闻言谈,涕泪俱下,不知何以为复,若有来世,必为其子尽奉养之仪……”
  文章大意,就是聂照对她多好多好,她每每想到都在痛哭流涕,虽然兄长不是我的生母,却和我母亲是一样的,要是有下辈子,真希望能成为亲母女啊,我肯定好好孝顺我娘。
  姜月写得涕泪肆意,聂照也快看得涕泪肆意了,他觉得其中虽然没有什么珠玑精妙之言,却发于肺腑之诚恳,真让人感动。
  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院长要说什么,被他抬手驳回了:“我知道,院长是觉得姜月这个文章写得至诚至真,感人肺腑,所以特邀我来鉴赏的是吗?”
  聂照已经想好这篇文章要挂到哪儿去了,就挂在堂屋正中央,裱起来,到时候甭管谁来家里,都能看见。
  院长怒而拍桌:“我说的是这个吗?下辈子当母女,你没觉得哪里不对?”
  聂照不觉得:“她至诚至真,如何不对?”
  “她说你是她娘!”院长继续拍桌,脸胀红,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一大把年纪,马上就要晕过去。
  聂照还是懂尊师重教的,况且他虽然觉得姜月这文章写得令他潸然泪下,却的确偏颇,词文遣句算不上好,不怪先生愤怒,笑道:“又不是真的,先生您这么死板吗?比喻您懂不懂?不过孩子我带回去,肯定会多加管教的。”
  院长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走走!”
  李护也觉得他闺女写得没问题,父爱母爱不都差不多吗?她觉得她娘和爹一样,让她感受到了父爱,这也很合理啊。
  聂照和李护拿着令自己潸然泪下的文章双双出门,对着阳光看了又看,在对方脸上都看到了满意的表情,交换了一下,看完后对彼此孩子的文章大加赞扬。
  很好,知己。
  聂照觉得李护二甲进士,能欣赏的来说明姜月文章的确没有问题。
  李护觉得聂照师从大家,能欣赏的来说明他闺女文章也没有问题。
  姜月和李宝音今天的文章被先生骂得狗血喷头,完全不敢回家,他们生怕回家又要挨骂,两个人照旧蹲在学院最偏僻的一处凉亭同病相怜。
  “你写什么了?”
  “我写我哥像我娘。你呢?”
  “我写我娘像我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异口同声说:“我觉得没问题。”
  好得很,再次给了对方信心。
  姜月小心翼翼回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三哥大抵是没生气。
  她蹑手蹑脚关上门,正对着的堂屋上挂着她今日写的那篇文章。
  “回来了?快些洗手吃饭。”聂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姜月想不通,他竟然没生气,她蹑手蹑脚钻进厨房,趴在门框上打量他:“三哥,我那个文章……”
  “挺好的,你们先生不懂得欣赏,但是你以后别写这种东西气他了,他封建古板,接受不了,”聂照摸摸她的头,递给她十文钱,眼睛弯弯地笑着,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家里酱油没了,去打一壶酱油,剩下的钱都给你。”
  姜月没想到不仅没挨骂,还能有零花钱,赶忙接了钱跑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她拎着酱油垂头丧气地回来:“三哥你骗人,一壶酱油正好十文钱,你就是想骗我去打酱油。”
  聂照乐不可支:“谁让你下辈子说要和我做母女的。”姜月的文章他看了很感动,但做母女确实不行,他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行,他不想,但是做真的兄妹,他也不想,他想不出下辈子想和她做什么,但绝不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姜月鼓了鼓腮帮子:“你不是还说我写得好吗?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聂照把刀递给她:“你但凡能下得了手,这辈子我都能给你当娘。”
  姜月连忙把刀扔下,吓坏了:“我可不敢。”
  “你怎么总执着于让我当你娘呢?我不都已经是你,是你哥哥了吗?”聂照不解,刚来的时候,姜月病中就哭着喊他娘亲,这么多年了,她的执着竟然还不改。
  姜月揪了揪衣裳的角,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母亲是最好最好的,你对我,像我娘对我哥哥。”她没怎么见过哥哥,但见过母亲给哥哥手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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