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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月照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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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好像很怕光的样子,一直弯腰低头,对上大家目光的时候也躲躲闪闪,十分惊惧。
  这一人一猴,看起来就可疑。
  “站住!”阿泗目光炯炯,上前拦下他们,“哪儿来的?要干什么?照身帖出示一下。”
  婆子扯了一把绳子,把身后的猴拉过来,又踢了一脚猴,“逐城到了。”
  那个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关键词,猛地抬头,把阿泗都吓一跳,快占了脸一半的眼珠子从混沌里发出精光,连忙低下头,张了张嘴,但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喉咙里挤出几个艰难的字:“奴……找……”
  姜月怕对方不耐烦,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信物,塞进他手里:“找……人……”
  任谁刚刚看到一个瘦得介于猴子和骷髅之间的人,都会不寒而栗,阿泗也不例外,他额头冒了汗:“找谁?”
  “聂……照……”姜月挤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嗓音和身体都在发抖,久违感知到了心脏的跳动。
  在多次逃跑未遂虐打后被她丢掉的灵魂渐渐归窍,无助地震颤,她死掉的身体重新分泌出唾液和眼泪,掌心沁出汗,拜托,求求,一定、一定要找到他,她只剩下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说出这个名字后,对方的脸色一变,身体也跟着她一颤,“吧嗒”一声把信物掉在地上,然后连忙捡起来擦了擦,长大的嘴巴自己手动合上,再次问:“你找谁?聂照?”
  那婆子就是丁嬷嬷,她还阴恻恻盯着姜月,舔了舔嘴唇。
  照她看来,逐城这么凶恶的一个地方,当年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能在这儿活下去,尤其还是位娇生惯养,怕是那位聂小郎君早就变成白骨一堆了。
  太守公子给了钱,要对她极尽虐待后再当着她未婚夫的面儿把人残杀了,若是找不见她未婚夫,随便找个地儿杀了也行,姜家要她把人送到逐城帮她找未婚夫。
  她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守信,她一路虐待姜月,等到了逐城之后帮姜月找人再杀,那既满足了太守公子的要求,也满足了姜家的要求。
  姜月注意到她的目光——那是她即将挨打的前兆,她皮肤不由得绷紧,呼吸急促起来。
  阿泗受惊未定地摸了摸鼻子:“你跟聂照什么关系?得找他?”
  “他,他是奴的未……未婚夫……”姜月急切道,他似乎认识聂照?
  疯了,真是疯了,聂照的未婚妻?聂照还有未婚妻?聂照的未婚妻竟然是个猴子?
  啊不,疯了,不是猴子……是个酸言酸语,一口一个“奴”的小姑娘。
  嫁给聂照有什么好处吗?
  阿泗的脑子一片嗡然,没想到聂照这样的人也能有未婚妻。
  “你,一定要找他吗?”阿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规劝一下姜月。
  姜月声音虽小,但无比坚决:“找不到他,奴便死。”
  好吧,阿泗闭嘴,不再提点。
  况且她留下也挺不错的,十岁?还是九岁?逐城又有新的小孩了!!!新的年轻人到来,他自然是欢迎的!年轻人才是逐城的未来!
  过个七八年,她再和她聂照成亲,再生几个新小孩……
  这桩买卖百利而无一害,他收回神,又上下用热切目光打量姜月,脑子里的算盘打得乒乓响,轻咳两声:“行吧,我带你去。”凡是来逐城的年轻人都是冤大头,能留下一个算一个。
  姜月被他锃亮的眼睛吓得倒退几步,又急忙跟上:“您……您真是……好人……”
  阿泗自信心和骄傲感无比爆棚,没想到她还挺会说话,他拍了下胸口:“虽然咱们逐城大多数都是恶有恶报之人,但还是有少部分面若观音的人的,比如我,阿泗,就是逐城死留芳名的好人榜上的第一名!即便正邪不两立,我也会义薄云天地帮助任何人!毕竟逐城发展靠大家嘛。”
  他说得大义凛然,为了彰显自己高大形象又添了许多成语。
  姜月没读过书,一路走下来把自己当死人才好过些,现下脑子刚开始用,都是锈的,分不清这些四字词到底什么意思,就觉得他真厉害,真有文化,说话都四个字儿四个字儿地往外蹦。
  但她不应该和外男说话,女子多言为聒噪饶舌,有违妇德,所以闭嘴也不再应和他,只拼命低着脑袋缩起身子,好像要把脑袋塞进肚子里。
  丁嬷嬷跟在两人身后,阴暗得像一条鬼魂。她没想到那个聂小郎君真没死。
  姜月对两个人的想法全然不知,她只知道马上要见到聂照了。
  听说聂照家原本是当大官的,所以他读过许多书,那他一定人很好,很温柔很讲道理。
  到时候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能吃得上饭,穿得上衣服,再也不用挨打了。
  不不不,不要这么多,只要不用挨打就好了。
  阿泗领着他们进城,越来越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逐城的建筑融合了许多的异域风格,雕梁画栋,描彩绘金,随处可见雕刻精致的番莲与飞天仙人,无不透露着华丽恢弘,但因饱经战乱,和地域贫穷无法维护的缘故,又显露出一种繁华后的衰败,彩漆斑驳,伤痕累累,令人心惊。
  姜月跟随阿泗的步伐,转过一个街角,视线豁然开朗。
  目光所至是一条宽敞的大街,商铺林立,街上围着一大堆人,大家热闹地说着什么,阿泗一点一点拨开人群,带着他们进去。
  姜月依旧低着头,怕别人看见她的脸,缩着身子,更怕不小心挨到男人被拉去跪祠堂,她还未出嫁就出现在家门外,已经很不守妇道了。
  阿泗站在最里圈停下来,让出个位置给姜月,指着前方:“喏,人在那儿。”
  姜月顺着他的目光怯怯看过去。
  少年生得高挑,身姿笔直,穿着件白色滚黑边的窄袖衣袍,袖口系着一双黑色护腕,腰被革带勒得纤细,墨发如藻高高束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抚动。
  他单手叉腰站在一扇华丽的木门前,然后左手举起三根手指,声音带着点儿含糊:“三、二……”
  虽然背对着人群,但也足以感受到对方是个何等风流俊秀的少年,如此气度高华,与这破败的建筑格格不入。
  姜月抓着绑着她手腕的绳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用手腕抹了一把。
  爱穿白色的,一定是个好人,何况他还会数数。
  少年此刻在姜月眼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灿烂极了。
  “一”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这一切太顺利了,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未婚夫,老天爷对她实在眷顾。
  姜月在心里拜了拜菩萨,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赞叹他的声音也漂亮,人已经数完最后一个数,利落的、干脆的、熟练的、暴力地踹开了对面店铺那扇门。
  粉尘四溅,众人后退,只有姜月抱着头蹲在原地,万分惊恐。
  一阵稀里哗啦后,还是那道既漂亮又含糊的声音:“老子聂照,滚出来还钱!梁万三,别给脸不要,我的耐心有限。”
  听到他自报家门的那一瞬,姜月心里有个东西砰一下碎了。
  她的佳婿,她的良人,她的夫主,她的天,她的地,她唯一的依靠,连着她心里拜过的那尊泥胎菩萨……碎了……一起碎了……
  姜月这边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那边梁万三终于哭天喊地跑出来:“聂小爷,年景不好,真没钱还了啊,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他抱着聂照大腿,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聂照轻笑,嘴里叼着的那根草就跟着晃啊晃。
  他把银子轻柔地塞进梁万三嘴里,贴在小臂处的短剑在掌心转了两圈,毫不犹豫钉进他的手掌,梁万三的惨叫划破天际,令人胆寒。
  聂照依旧笑眯眯的:“哦?没钱了?还是看人家孤儿寡母的才不想还这个钱?贿赂我倒是很有钱嘛。
  听说您梁老板很威风,昨晚还去了有来赌场?输了一个玉扳指?是知道自己手要没了所以才输掉的吗?梁老板料事如神啊。”
  梁万三双目圆瞪,一副不可思议他怎么知道的表情。
  痛,太痛了,慢半拍的疼痛唤回他的神智,对方的短剑已经拔出,鲜血飚溅出一条优美的弧度,落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带着一股刺鼻的腥甜,直钻周围人的天灵盖。
  短剑落在他的手腕上,马上就要切下去,梁万三连忙哆哆嗦嗦磕头,嘴里的银子也不敢吐出来,应承:“还,还,晚上就还!。”
  聂照反问:“真还?”
  梁万三疯狂点头:“真还,真还。”
  聂照还问:“真的?”
  梁万三更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
  聂照立刻收了短剑,用对方的衣服擦了擦,然后慢吞吞,和善地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黏黏糊糊说:“早说嘛老梁,别怕啦,还钱就好了,我吓唬你的,不会对你做什么,咱俩什么交情是不是?”
  梁万三额头冷汗津津,不敢动作,壮硕的身体缩得跟鹌鹑一样。交情,见鬼了的交情,今天他们第一次见……
  聂照正巧偏过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姜月眼里。
  他五官偏冷,精致深邃,本该料峭如春寒,让人望而惊叹疏远,却生着张樱粉色的唇,一双弧度柔和的桃花眼,总噙着笑,一池的潋滟便融化在其中了,可细看却又能瞧见在那微微弯起的双睫下,眼底依旧冷冽,整个人带着无法言语的惊艳与残忍。
  姜月现在只知道,他是个混混,好可怕的混混,他催债,踹坏了别人的门,他不温柔,不和蔼,不讲理,情绪反复无常,前一刻笑嘻嘻的,后一刻要砍掉人的手,再下一刻又和人称兄道弟……
  聂照和自己所有预料过的形象截然相反,比梦碎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她呆滞地看着地上的血,捂着嘴反胃,想不出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
  无论是和这样的未婚夫在一起,还是和婆子在一起,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会打人,都很凶,不高兴还会砍掉她的手,她要怎么应付他?讨得他的欢心呢?
  姜月的脑子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只能下意识默诵女德。
  出嫁从夫,她没有权利埋怨丈夫不好,如果丈夫不够好,那就是做妻子的不贤惠,没有规劝好他,她应该体贴包容丈夫,然后给他生两个儿子,让他变好……
  但是,挨打真的好疼啊。
  她觉得自己若是春日时候吊死在家里,总好过一路艰辛,此刻还要面对这样生不如死的未来。
  聂照看着要走了,围观群众陆陆续续散去,姜月还抓着自己的破衣服不撒手,没鼓起勇气。
  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丁婆子悄悄上前。这聂小郎君,当真凶残,真纠缠起来,她说不定不是对手呢,还是别等着两人相认,她直接把人拖走杀了算了。
  姜月的嘴被丁婆子捂上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断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对方的桎梏。
  “唉,那个,那个猴儿,你不说聂照是你未婚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相认?”阿泗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呢,本来想催债的戏落幕了,就该是寻夫了,结果他一扭头,见姜月被人拖走了,遂连忙喊起来。
  哦,至于聂照怎么对梁万三的?
  洒洒水啦,逐城哪有什么王法?讨债而已,多温柔的手法啊,还连哄带吓的,聂三今天心情看着挺好的。
  阿泗的大喊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目光扫射,在场唯一像猴的,大概就是被拖着的姜月了。
  原本要散场的围观群众目光在聂照和姜月身上来回扫了扫,自动自觉以二人为中心,又围成了一个圈儿。
  丁婆子被所有人注视着,不由冷汗津津,只得撒开捂着姜月的手。
  作者有话说:
  月宝:泥塑粉塌房,点击速看。
  这本先定个小目标,完结八千收就算圆满


第3章 第 3 章
  ◎《长兄如父》◎
  阿泗一句话把姜月推上了风口浪尖。
  寂静,是如雪的寂静……
  所有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姜月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脏得看不出脸,瘦得难称为人,让人无从评价。
  围观群众的第一反应和阿泗一样,不敢置信,简直不敢置信!这是聂照的未婚妻?
  第二反应是猜测聂照会留下她还是赶走她,聂三在逐城可是出了名阴晴不定的主儿。
  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聂照随着众人的视线落到蹲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虫子的小孩身上。
  他人生前十六年经历的事情不少,如今也觉得不忍直视。
  那个说是他未婚妻的孩子,身上半点儿人样都没有,手腕还被粗麻绳牢牢捆绑,由一个粗壮满脸煞气的婆子牵着,和草市贩卖的奴隶没什么区别。
  姜月第一次被这么多目光注视,不免忐忑惊恐,她被绑住的手抖若筛糠,连从怀里拿出信物都费了好一晌功夫。
  她越是紧张手就越抖,好在对方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失去耐心一走了之,连忙擦了擦,双手捧着交给他。
  聂照从她手中接过信物,目光在她带着伤痕的手腕划过,又在捆着她的那个婆子身上停顿了一瞬,轻挑了下眉,才落在信物上——的确是聂家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沃东灿州的姜家曾在多年与他祖父有过命的交情,因而两家约定共修秦晋之好,只可惜上一代并无合适的人选,所以婚约才延续到他们这代。
  但他并不想要什么未婚妻,过去不想要,现在也不想要,将来更不会,总而言之就是懒得给自己添麻烦。
  姜月以为对方不相信,连忙磕磕绊绊解释。
  众人一听,心中哀叹,呦,还是个结巴。
  聂照捏了下眉心,示意她不必说,她一口一个卑称奴奴,听得他牙酸,抬腕用短剑指向她身后的丁婆子,问:“她送你来的?”
  姜月乖乖点头,艰难咽了咽口水。
  旋即她的手腕一凉、脸颊一热,像是被溅上了什么液体。
  围观群众齐齐发出惊呼:“哇!”
  聂照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切瓜砍菜一样一气呵成,面色不改,百姓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
  姜月一直低着头,她看到手腕的绳子被挑断,随后听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下意识用手背抹了下脸……
  一片湿濡的红,浓腥发甜。
  血……是血……丁嬷嬷死,死了?
  虽然她刚刚想把自己拖走,阻止自己和聂照相认,但她,就,就这么死了?
  意识到这件事,原本姜月蹲在地上的姿势因为腿软变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个角度她只能瞧见聂照滴着血的剑尖儿,还是三棱的。
  聂照倒退两步,把刚才塞进梁万三嘴里的银子抠出来,连同信物一起扔在姜月面前,说:“走吧,婚约作废,爱去哪儿去哪儿。”
  姜家曾对他祖父有故,他杀了这个老虔婆,算是感念当年的情意。
  和姜月一起扑通跪下的,还有梁万三,他被聂照行为吓得浑身发抖,险些以为对方反悔打算杀一赠一。
  原想着聂照要砍断他的手已经是了不得的威胁了,不想对方当真能做出不由分说便取人性命的事,干脆利落,一句话都不多说。
  梁万三忍不住后怕地摸上自己的脖子,自己还是来逐城时间太短,强龙怎压地头蛇啊?逐城这地界儿可没有杀人偿命一说。
  他的家丁小厮忙上前扶他,他看着脖子还在涓涓流血,死不瞑目的丁婆子,腿软得无法起身,大叫:“凑钱!快凑钱!马上还钱,别管我了!”
  姜月那个不怎么好用的,核桃仁儿丁点的脑子刚理顺清楚丁嬷嬷被聂照杀了这件事,还没想清楚对方怎么杀为什么杀什么时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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