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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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昧啊,三哥还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两岁,”姜月认真地同他解释,“将军,我其实是聂昧的未婚妻啊,来投奔三哥,三哥说当时婚约定的是我和聂昧,但是聂昧早死了,他梦到聂昧托梦给他,说聂家和我有缘分,所以就让我做妹妹。”
姜月说得每一个字王野都能听懂,但是连成一段话又让他脑子卡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捋顺清楚,听明白了,忍不住五官皱在一起:“你是灿州姜家的姜月?哎呦,他又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掰指头给姜月一个个数,“聂家就三个孩子,长子是宣平侯聂沉水,次子聂积香,三子聂照。再往下就是侄子辈了,除风、浮光。”
“您……您再仔细想想。”姜月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怎,怎么她烧了这么久纸钱的人,是不存在的?
王野听后,果真又仔细想了想,复又坚定地说:“没错,绝对没数错。子元肆意妄为信口胡诌的臭毛病还是没改,什么聂昧,昧不就是没,没有,聂家没有这个人。
你让这个混小子给骗了,哪里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你是他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说:
我熬到现在,马上去睡一会儿,等醒来再写几章
第48章 第 48 章
◎20日◎
姜月端着吃净的瓦罐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 还是迷迷糊糊的。
聂昧,聂没,聂家没有这个人……
所以一切都是聂照编出来骗她的; 为了摆脱和她的婚约,为了赶她走编纂出来的,后来见她可怜所以把她留下。
姜月认识聂照这么久了,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三年多了; 他竟然一点说明真相的意思都没有; 难不成觉得她会和以前一样; 非要缠着他?
这件事要么是王将军老糊涂记错了,要么就是聂照确实从一开始就在骗她。姜月从心里不愿意相信聂照会骗她; 但联系起他的性格,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她抱着瓦罐回到篝火旁; 聂照盘膝坐在草地上; 撑着头; 还在和他们喝酒,他已经略有几分醉意,眼波染上一层水汽; 在火光下氤氲动人,挑起眼睛瞧见她回来,向她招招手; 便又与人说话。
姜月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 坐回他身边; 低着头,不和他说话; 就连羊汤对她也失去了吸引力。
“你眼如寒星; 漆黑若点豆; 晶亮有神,且清明如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直鼻阔耳,是难得的贵人之相,虽然早年会有许多磨难,但终究能苦尽甘来。我怎么会骗你?我自然不会骗你,你又不会给我钱的是吧。”聂照已经老神在在帮人相面了,言之凿凿好像煞有其事。
姜月瞧瞧瞥了一眼,无语到呲了呲小虎牙。
聂照看的是孙传家的儿子,天生的斗鸡眼,十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如今二十岁了,却还是像个稚童,人就看着更不聪明了,可不是漆黑如点豆,清明如水?也难为他能胡诌出来这些话。
她怎么早没发现他是个随口就来的大忽悠。
哦不,她早就知道聂照随口乱来的毛病了,但却还是盲目崇拜。
没多一会儿,将近亥时,都喝不动了,半醉半醒地互相搀扶着回营房,姜月看着聂照也呆呆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就睫毛颤颤,看样子是醉了。
姜月想他喝多了,那问什么不就轻而易举了?
她蹲下,要把聂照搀扶起身,谁料聂照还没等她碰上自己的胳膊,便噌的一下站起来,说:“我没醉,不用人扶。”
说着健步如飞,步履稳健地给她走了两步。
还真没醉?
姜月惊了,甚至由他开路,二人一前一后回的眷所。
“这是我的房间!”姜月看他抬脚向右拐,忍不住提醒。
聂照恍若未闻,蹬了鞋倒在她床上,卷着她的被子缩在里面。
姜月忍不住上前去撕扯自己的被褥,这是什么世道?她还没问他为什么骗人呢,聂照怎么还不讲理抢她的房间又抢她的被呢?
“这是我的!”
聂照躲在被子里装死,姜月拼命地摇晃他,没多一会儿,聂照就险些被她晃吐,脸色苍白地从被子里钻出一个头,对着床下干呕,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搞得姜月忍不住愧疚,竟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姜月把水递过去,示意他喝,聂照水濛濛地眼睛扫她一眼,落到杯子上,然后嘟嘴,姜月竟然福至灵心地知道他什么意思,亲手帮他把水喂进去,大少爷如今满意了,于是重新抱着被子滚回去。
他的确是醉了,姜月如此想着,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制止他睡觉,掰过他的脸,聂照脸上果然露出了恼怒之色。
姜月抬手按住他的手臂,问:“你是谁?”
聂照翻了个白眼,偏头,有些大舌头道:“你管本少爷是谁。”
很好,往日憋着藏着的性格在此刻暴露无遗了,现在要问什么抓紧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姜月指指自己。
聂照眼前模糊,听她这么问,双手按住她的头按下来,在距离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他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姜月脸颊上,姜月不禁手下意识掐住他的胳膊。
如果今晚她没有从王野那里知道那些话,大概此刻对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她极有可能,大概率就是她真正的未婚夫,此刻贴近了,姜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神下意识躲闪。
他似乎在回忆,但没过多一会儿忽地粲然一笑,紧皱的眉头松开,也松开了捧着姜月闹大的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连语气都温柔了:“你是姜月,是我的宝宝啊……”
他说着把姜月的脑袋按在自己硬邦邦的胸口上,像哄一个孩子睡觉那样,左手护着她的头,右手轻拍她的后背,哼唱,“宝宝宝宝快睡觉,睡醒吃糕糕~”
别说,虽然一个字能拐八个调,但温柔地快滴出水了,姜月耳朵被他瘙得酥酥麻麻的,心软乎乎的之余更多了羞耻,她马上及笄了,还被人抱在怀里唱儿歌,叫宝宝,有够肉麻的。
她的耳朵和脸颊都烧成了粉红色,用脑袋撞聂照的胸口,撞得邦邦响。
聂照以为她睡得不舒服,还特意翻身侧过来搂住她拍,嘴里的童谣跑调跑得七扭八拐,比他心眼子都复杂。
姜月才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家里有几个兄弟。”
原以为他喝多了,还要想想,没想到他竟然斩钉截铁地在姜月眼前竖起三根手指,笑嘻嘻的:“三个,我有两个哥哥。”
果然果然果然,是聂照在骗人,姜月气打一处来,把他推开,聂照软绵绵地顺势倒在床上。
“那你为什么骗人?说我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姜月站起来质问他。
聂照听到未婚妻两个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什么未婚妻?好烦啊,烦死了,谁要未婚妻?”
原来是嫌她烦,姜月的心碎成一片片的,自己那时候真的这么讨人厌吗?姜月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
虽然三哥一直对她很好,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震惊之余还是十分难受。
聂照看不清她的表情,闭着眼睛向她伸开手臂:“斤斤宝宝来睡觉,想听什么歌?”
姜月气得一把把薄被扔到他身上:“我不是你的宝宝,你爱找谁当宝宝就找谁去吧。”
她一跺脚,扔下聂照跑去他的屋子睡觉。
今夜姜月注定难眠,她抱着被子左思右想,想不清楚心里这股不太对劲儿的感觉是哪儿来的,但空落落的,让她烦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尤其床是聂照的床,虽然他回来睡觉的次数不多,但被褥上都是他身上的香气,让姜月愈发不舒服了,她踹开被子,仰头看着床帐。
可是就算三哥骗她,也依旧对她很好啊。生活上方方面面都是,帮她洗衣服做饭,甚至还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是不是未婚夫妻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月抓着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想得出神。
但唯一知道的是,无论是不是未婚夫,聂照都会对她很好,三哥既然想这样过日子,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今后就什么都不会变,他们两个还像现在这样好像也很满足。
姜月想着想着,终于想通顺了,如果她坦白,那三哥岂不是会尴尬,他们到时候关系就会变得奇怪,反倒不利。
虽然她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不爽,但困意和思绪的反复拉扯将这一点不舒服掩盖住了,没多一会儿迷迷糊糊就陷入了梦境。
她梦到铺天盖地的绫罗红绸,像要把天吞没了,爆竹碎屑炸得到处都是,前面的人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他回过头来,竟然是聂照,一身红衣衬得他肤色如玉,竟然愈发好看了。
他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姜月在梦里都忍不住呼吸一顿。
但视线忽然一转,转成了聂照的视角,他骑在马上回头望着轿子,轿帘被一个女子轻轻挑起,二人眼波缱绻地对视着。姜月一身冷汗,那张脸好陌生,那个人不是她,坐在轿子里的人不是她……
她在梦里,分别以新娘和新郎的视角参与了这场婚礼,那她在哪儿呢?轿子里的新娘不是她,那她在哪儿?
姜月的视角又开始天旋地转,终于,她在婚礼最冷寂的一片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脸,她站得那么远,和那对新人那么格格不入,参与,或者说目睹着这场婚礼。
不,她和三哥离得好远,三哥的眼睛里没有她了,她变成一个外人,一个被踢出家门的妹妹。
“哈……”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外面的阳光刺眼,姜月看看身上的被子,她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抵是聂照把她抱进来的。
“昨晚睡得晚了?瞧瞧你这满头大汗。”温柔的女声传来,姜月喘着粗气,汗津津扭头,舒兰夫人为她端上了一杯温水,“我来的时候你哥说你还在睡着,索性无事,我便在这儿等你。”
姜月心神未定,抿了口温水,道谢后问:“夫人来找我有事?”
提起这茬,舒兰夫人喜笑颜开,拊掌取出一叠画像:“当然有事了,你哥今年马上二十一了,这人呢玉树临风,聪明又英武,可二十一人家都当爹了,他连个婚事都没定下来。”
姜月手中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梦中的场景此刻与现实完美衔接:“三哥他怎么说?”
“说亲,将来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亲亲热热的多好,他傻才会拒绝,我本来是找他的,但他多疼你啊,说让你帮着看,你不想要的那他就不娶。”舒兰夫人拉住姜月的手亲亲热热说。
姜月不知所措,突然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聂:不太好直接拒绝,以我和姜月的心有灵犀,想必她肯定会帮我推掉的。
姜月:啊!!!他就是单纯的不要我!
第49章 第 49 章
◎我哪能不舒服呢?我怎么会不舒服呢?◎
她一哭反倒把舒兰夫人吓了一跳; 忙把她抱在怀里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
姜月扑在她怀里问:“三哥成婚以后,是不是心里就没有我了?”
舒兰夫人安慰她:“怎么会心里没有你呢?你可是他的亲人,即便我成婚以后; 也会时常向家中通信。”
姜月摇头:“可是这不一样,到时候我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怎么不一样呢?斤斤,你舍不得你兄长我知道,可人长大了总是要成家的; 你兄长要娶妻; 你也要嫁人; 你们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到时候你们成婚后; 心里都会有更重要的人。”舒兰夫人细细劝解她。
姜月不做声,舒兰夫人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 还没转过来这个弯儿; 不想把哥哥分出去; 所以在闹脾气。
她想了想也没法子,聂照对这个妹妹那么疼爱,姜月但凡不点头; 这婚事恐怕成不了,就算成了,将来姑嫂之间也有无尽的龃龉; 于是摸摸姜月的脸颊:“好了; 你既然心里有结; 那就好生想想吧,改日我再来。”
舒兰夫人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 瞧着她白嫩的脸上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跟只兔子似的; 不免心生爱怜,起身要告辞。
姜月忽地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自己擦擦眼睛,仰起头看着她:“夫人,我想通了,既然三哥有意结亲,那我不能做不懂事的妹妹,我帮他看。”
她的难过之处不仅在于担心聂照有了家庭之后,会忽视她,而且还是因为聂照就算同意和别人定亲,都不愿意和她定亲。
姜月反思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她虽然平常的确麻烦了一点,但是她可以改的,还是说她算学太差了,聂照担心会影响今后的孩子?
舒兰夫人见她想通了,一时松一口气,将带来的装画像的匣子递给姜月:“唉,你能想通最好了,结亲是件顶顶麻烦的事,三书六礼一样少不得,流程走下来要一年了,你哥今年二十一,婚结成就得二十二,他要抱上孩子,得二十三了。”
画像为了轻薄便利携带不易损坏,所以是用细羊皮做的,姜月原以为只有几个人,谁知道一打开,里面厚厚一摞。
她略有震惊地和舒兰夫人对视一眼,对方略点点头:“如今抚西自立,你哥当居头功,公公也有了让贤的意思,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大小诸侯已有五十人,忙着互相结亲互相扶持,他们的儿女也在全国各地到处相看,你哥一个后起之秀,那么年轻,自然无数人想同他攀附关系,这些都是我细细筛来的人选,名册画像我这里也有一份。”
“不说你哥了,单是你,不仅英名在外,且是聂照的妹妹,我那里就有一份五十多人的清单,如今还没筛选好,等来日我也要拿给你看的。”
姜月更震惊了,她竟然也有这么多人求亲?
她拿起第一张,上面的女子笑容浅浅,十分端庄,看来是位宽和的人。
“这是薛岑的妹妹薛柔,大度明理,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她兄长如今在靖北突州割据,兄妹一体,她哥哥也是个明理和善的人。”舒兰夫人道。
姜月拿起另一张。
舒兰夫人又说:“这是李留的女儿李奉京,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姜月无论拿起哪张,她竟然都能准确说出名字,并且说出她们的父母兄长以及秉性名声:“你竟然都能记住?”
舒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难得有一向长处,自幼记这些人际关系东西容易一些。”
姜月一个背书头痛的人不由得对她起了敬仰之心。
二人将画像一一都细看了,姜月觉得哪个都好,不愧是舒兰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我一时选不出来,”姜月道,“不过夫人,你说这些画像都是共用的,凡是身份合适的人家,有意向结亲,便会把儿女的画像画下来装订进去,然后互相赠送,那也就意味着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三哥相亲,她们会同意吗?”
说到此处,舒兰不由得轻叹:“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这些人家结亲,图的又不是情投意合,而是能互相帮衬,只要父亲点头,便是再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姜月闻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犹豫着从里面选了四五个人,这些都是秉性温柔的,她酸涩地想,三哥脾气那么差,还是互补一些的好。
她把画像递给舒兰:“那还是让三哥先和这几位姑娘通几次信好了,就算她们的父兄同意,咱们也不能罔顾人家的意愿,她们要是同意了,再去提亲好一些。”
舒兰收下,点点头:“好,那就这几位,我把你哥的画像寄过去,先问问她们的意思,改日那些郎君的画像我也会给你送来。”
姜月垂眸,抿了抿唇,有些艰难道:“那能不能快一些,我想快点把亲事定下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