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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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回想起聂照所谓地“据理力争,半步不让”,一言难尽地拍拍他的脸颊:“三哥的据理力争,半步不让,果然与众不同,要不要我也去阿荣那里买半个猪脑给三哥你补补。”
聂照脸皮厚,浑然不知羞愧,胳膊搭在她肩上:“你记错了,就是据理力争来的,不过你别离胡玉娘太近,她见着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就疯魔,恨不得据为己有,变成她的孩子。”
“不对哦,三哥,你怎么知道的?”姜月肉眼可见聂照面上闪过几丝不自在,一气撒娇痴缠,逼得他不得不吐露实情。
“当年我背着骸骨到逐城,她一见我就两眼放光,跟个疯子似地扑上来喊我的儿,死活非要我做她孩子,那势头恨不得要将要嚼碎吃了,我不小心用我哥的腿骨把她的腿骨打折了。”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故意的,”聂照丝毫没有愧色,抱着肩撩了下头发,“她要是喜欢,就自己去生,总惦记着别人的孩子做什么?她这些天来回跑的这么勤快,恐怕又是打上了第五扶昌的主意。”
姜月劝他:“你别对玉姨有偏见,我觉得她是个十分好的人,出城的那些日子,她的确像我母亲一样对我,或许她只是喜欢孩子。况且阿昌的身体你也知道,他没几年日子了,我看他同玉姨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你还来劝我,我反倒要劝你,不要和第五扶昌走太近,最好少见他,”见姜月目光中颇有异议,他叹气解释,“不止是第五扶昌,那些明知道很快就要死的人,最好都不要同他们产生什么感情上的牵绊。感情越深,生离死别的时候就越痛彻心扉,就如沈怜青……”
姜月难得不赞同他的观点,正色:“不对,正因为知道会经历死别,所以才要珍惜活着时候相处的每一个当下,我知道三哥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想让我尽量避免这样的痛苦,可比起午夜梦回时因为没有和对方好好相处而产生的懊恼,我宁愿承受这样清醒的痛苦。
我现在还常常庆幸好好认识了沈怜青,他唤我名字时候的语调至今清晰地刻在脑海中,我想象不出如果记忆里失去了这个人,该是多遗憾的事情,因为我没能好好认识一个很善良的人,他是个英雄。”
聂照的眼神中先是充满了惊讶,继而变成了淡淡的温柔和骄傲:“斤斤远比我想的更勇敢,更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三哥现在不如你了。”
“三哥你这么正经地夸我,虽热我觉得很骄傲,但是总有点不适应。”姜月挠挠头,干笑了两声,聂照宠溺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渐渐迈入年关,各家往来的贺礼和信件纷至沓来,第五扶引还特意单独写信慰问聂照,信件总而言之的内容就是问他为什么还没动静,是不是不行,没法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不行的话就换人。
聂照冷淡回信:不好意思,不识字,看不懂。
第五扶引倒也没真催他们,收到回信在预料之中,单纯是闲了一年了,临近年关给聂照找点不痛快。
他们不急,府上下人有些按捺不住悄悄议论,几个小厮丫鬟聚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你说这主君和家主成亲马上一年了,怎么半点动静没有?”
“什么动静?府上天天鸡飞狗跳的还不够动静?”
“小少主啊,这么大的家业,他俩心真大,都不见着急的。”
“这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急就能有的。”
“俩人看着都挺健康的,真是……”
“咳咳~”姜月不是故意要打断他们,只是她已经等了许久了,他们从天谈到地,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下人吓得脸色苍白,姜月挥挥手,几个低着头一哄而散。
姜月原本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的,他们冷不丁一提,她才好像想起来,好像人家夫妻成亲之后,是会生孩子的。
她掐指一算,一个月里有二十天是会做的,没小孩好像真的有些奇怪,可是医师次次把脉,都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该不会是三哥有问题吧……
她想着,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第 110 章
◎一劳永逸的法子◎
夜里; 聂照时隔多月,口是心非地看完了《敛香》后半册,书盖在脸上; 整个人平躺着,有一种死得安详的美。
姜月想起白天假山附近下人的议论,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每次都能鏖战到天亮诶; 不能有问题的;另一个说; 不确定不肯定; 小心问一下吧,别伤了人家自尊心。
她小心翼翼凑过去; 把他脸上的书掀开,聂照目光呆呆地看她片刻; 才聚焦; 贴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口; 问:“困了?睡觉?”
姜月咽咽口水,思及他每次事后都较为好说话,毕竟事情关乎尊严; 她得小心维护一下,打算等结束再提起,于是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嗅着他皮肤上的香气; 一路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水渍; 他果然按捺不住,发出动人的喘息。
正当她的唇印上聂照的下巴时; 他才好像突然惊觉; 一把将人推开; 道:“不行,今晚没吃药,”说罢他连忙逃似地裹紧被子,滚到床的最里头去的,生怕和姜月沾到一点关系似的,然后哑声道,“睡吧,明日再说。”
姜月无言,只能乖乖点头,僵硬地抓起被子,聂照动了动,闷声闷气说:“你盖另一个。”
她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被子睡,她默默盖好另一床被子,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心中反反复复回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不行,今晚没吃药”。
也就是说,没吃药,不行。
天呐,她以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些,不过细想想,确实每次亲吻的时候,都能尝到他唇上微苦的药味。
姜月咬着被角,生怕自己情绪太激动出了声,被他察觉。
不过她又一细想,觉得三哥真的好爱她,就算明明不行,每个月还是要有二十几天喝药,强行行,怕她察觉,努力给她一个正常的丈夫,对他这种情况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姜月越想越感动,眼泪哗哗往下淌,揪着被子擦了擦,泪眼朦胧之间看见香软红帐之中聂照愈发艳若桃李的半张脸,觉得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三哥生得这么漂亮,世上又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不行就不行嘛,到时候找遍天下神医总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她也一样最爱三哥了。
三哥好爱她,三哥真是太不容易了。
聂照侧躺着半蜷缩身子,终于等到热意平息,姜月竟半点动静没有,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自己拒绝了是不是会伤她的心?
他抱着被褥,悄悄转了头,正瞥见姜月抹眼泪,心脏猛地被揪起,忙抬手给她拭泪:“怎么哭了?不哭了……乖乖。”
他哄人的时候,这样难以启齿的昵称都叫得出来。
姜月掩耳盗铃似地捂住眼睛,怕他瞧见,直说:“没哭,就是困得打哈欠了,睡吧三哥。”
聂照想是他令姜月不高了,难堪了,可不得尽心哄好了,他惹得她哭,他心里就跟乱麻似地,哄不好这几天晚上恐怕都睡不着了,便微微扯了她的被角,顺势从自己的褥中滑进姜月的,自己的胳膊垫在她头下,抱着人唱曲儿。
“唱好了就不准生气了。”
姜月闷闷“嗯”了声:“我原本就没生气,”她想了想,又勾住聂照的脖子,变着法儿地旁敲侧击安慰,“不管怎么样,三哥都是好的,三哥不必介怀。”
聂照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戏谑:“今晚这嘴可真甜,”清了清嗓子,就七拐八拐地唱起挂枝儿,民间说这是靡靡之曲,他嗓音清冽,又不在调上,唱得像楼里的学子唱诗:“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预把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便是奴交运~”
姜月悄悄在被窝里掐自己大腿,生怕再感动的哭了,真让他有所察觉,明明都不举了,只能靠吃药维持,还在强撑着给她唱歌,三哥心里现在恐怕不是那么好受吧,他真的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
聂照唱了半段,两个人就着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再醒来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姜月惦记着给聂照找个好的男科大夫那事儿,早饭没怎么吃就走了,拐道去了府医那儿。
“主君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姜月见四下无人,才遮掩道。
薛医师疑惑:“主君还有什么事儿是您不知道的吗?”以他看来,聂照对姜月是没有秘密的。
姜月轻咳两声,没想到薛医师竟然还要帮聂照瞒着,便再进一步挑明了道:“就是药的事儿,我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了,总依靠药物不是个好法子,薛神医您得帮忙想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您要是不精通此道,宫里的太医汇集天下大能,总有精通此道的吧,您帮忙打听打听。”
“啊?”薛医师大吃一惊,就连手里的药杵都掉了,“这不好吧?”
“是药三分毒,总不能一直吃药,恐怕对身体不利。”姜月弯腰,帮他把药杵捡起来,吹了吹递给他。
薛医师脸都皱在一起,像个苦瓜了。
这可不妙,那药原本就是男子房事前半个时辰服下,十二个时辰之内都能起到避孕的效果,对身体也并无损害,现在家主要问问宫里太医要个一劳永逸永远不能使女子有孕的方子,宫里的太医倒是精通此道,不过这是给要入宫的宦官净身用的,断不能给主君用。
哎呦,这平日里看着如胶似漆恩爱非常的小夫妻,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万万不可啊,还是与主君商量商量吧,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或许其中有误会了,就算再恨,也不能用这种法子惩罚对方啊。”
姜月急了:“那一辈子不举,总不能吃一辈子的药吧,这对心理健康也没好处。”
“姜化吉!你在胡说什么鬼话。我数到三,你最好给我滚出来说清楚。”窗陡然被敲得笃笃响,聂照暴怒地声音自窗外传来。
昨晚的药没了,遂他今日再来与薛医师寻药,不想竟然听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胡话。
薛医师大抵是明白两个人产生了误会,急忙和姜月小声说:“药是避孕的。”然后给她使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姜月尴尬的头皮都发麻,硬着头皮也硬着脸皮走出去:“三哥,真巧啊。”
聂照气得抬手作势就要打她,她是不信真要挨打的,站着不动,聂照的手果然高高抬起,轻轻在她脑门上落下:“你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浆糊吗?”
姜月揪着他的袖摆:“那你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害我误会了,以前我就当是凝气安神的,结果你昨晚说没吃药不可以,我就当……”她又问,“你不喜欢孩子?”
“你真得从阿荣那煮点猪脑来补补,这件事我记得我们在成亲之前谈过一次。”聂照骨节分明地手指按住姜月落在自己衣摆上的手,顺势包裹住。
姜月略有一些印象,大抵是谈过,但那些日子说过的事情太多,到今日她实在记不起就此事他们谈了什么。
聂照依照当时的场景,用同样的问题问她:“你喜欢孩子吗?”
姜月的回答和那日大差不差:“还好,可爱的孩子还是蛮可爱的,但感觉生孩子好痛,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一个。”
聂照则是依旧说了当日同样的话:“但凡亲自尽心尽力养大过一个孩子,就不会再有心情和精力养大第二个,我的爱没那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姜月有点茫然:“你养过哪个孩子?”
聂照松开牵着她的手,用温热的食指指尖轻点她的眉心,他的指尖残存着他身体的温度,以及姜月手心的薄汗,落在她眉心的时候,姜月冷不丁一颤,似从他触碰之处钻进了一道细弱的闪电,沿着她的四肢百骸,经脉末梢游走,最后在大脑内炸成烟花。
这算是表达爱意吗?
是他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意思?
好特别的表达方式。
“可是,可是这好像不是很一样啊,我又不是你生的。”姜月牵住他的手,蹦蹦跳跳跟在旁边,心情都开朗许多,可还是忍不住问。她猜或许聂照会斥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聂照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沉默片刻,几乎要同地上白得晃眼的积雪融为一体。
她在雪上踩了踩,下面有冰,很滑。
“小心冰,”聂照牵紧她的手提醒她,想了又想,才回答她的问题,“大概是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吧,我的斤斤受了很多苦,这个世界上必须有一个人,完全爱她,且只能爱她,这个人的爱绝不能分给任何另外的一个人,这样才好使她得到全天下最纯粹的爱,以此作为弥补,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可以分走半分。
到时候无论斤斤走到哪儿,都会知道她是某一个人心中唯一的,且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的爱绝对不能分给任何人。”
姜月眼睛热热的,刚想擦眼泪,聂照就从地上捡了一捧白雪摁在她脸上:“骗你的,当然是养一个你就已经很麻烦了,要教算学什么都要教,再来一个岂不是要累死我?”
他又从地上团了捧雪,在手里掂了掂:“你到处嚷嚷我不举,我用雪打你一下算是扯平了,快点,来追我。”
姜月磨了磨牙,什么旖旎暧昧都没了,弯下腰也团雪,追着聂照身后跑,势必要把雪球砸在他脸上。
但他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姜月怎么追都差一点,被他灵活地躲过去,她穿着厚厚的皮裘,气喘吁吁往地上一坐,然后抽气:“脚,脚崴了。”
聂照开始还存疑,但见她一副那么难受的样子,急扔下雪球过去瞧她:“伤着了?我瞧瞧。”
姜月趁机从背后抓了把雪砸在他脸上:“扯平了!”
聂照不敢置信,抹了把脸:“好啊,姜斤斤你学奸诈了。”
两个人不讲什么谦让地滚在地上,抓着雪往对方身上打,直至最后雪在衣服上滚了糊了厚厚一层雪毡子,都冻得鼻尖脸颊通红,手指没了知觉,再蹲在雪地里,互相把对方衣服上的雪拍掉,连拉带扯地回家烤火。
作者有话说:
那个曲儿没找到演唱版,我自己唱了一下,果然唱成了二人转……
斤斤前几年刚来的时候,被打怕了,三儿抬个手她都得蹲下护着头怕挨揍,现在根本不相信三儿会打她。
第111章 第 111 章
◎乡野村妇◎
今年雪下得格外大; 雪光从窗外照进来,隔着一层窗纸,也能将屋里照得亮堂堂;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聂照前几日自己在窗边修了一架矮床,地龙的热量能很好的通过低矮的床底直达热床面,床上支了一方小泥炉; 窗外精心移植了两株红梅; 踏雪留红; 围炉煮茶分外有意境。
但自打这张矮床修好好就没有什么机会使用,今日打了雪仗倒是正好。
他切了些姜扔进炉子上的小锅中; 咕嘟咕嘟住姜茶。
矮床旁边的熏笼上罩着二人的氅衣,雪水化了; 滴答滴答往下淌。
炉子里还扔了半斤栗子; 两个地瓜; 两个土豆,间或发出噼啪的声响,烘烤时候香甜的气味驱散了姜茶的辛辣; 平添几分温馨。
聂照向来对姜茶这种难以入口的东西避之不及,也对自己的身体自信非常,但出于表率作用; 他还是在姜茶煮好之后; 公平地给二人各匀了一碗; 自己略抿了下,趁着姜月仰头喝茶的时候; 偷偷把碗里的倒回锅中。
姜茶喝得姜月浑身都热起来; 原本的寒冷完完全全被驱散; 她才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残留,聂照已经用隔着湿抹布握住小锅的手柄,又将碗填满了,还礼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