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久丹青色半销-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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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次发生在苏诗青的身上,难道他真的对苏诗青……?
但是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因为苏诗青是他难得的知己,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于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带着明朗的表情走过来。
“放完这最后一个风灯,我们便去喝酒吧。”
正巧远处传来挝鼓打更的声音。
“好啊。”揭傲拿起最后一个风灯:“那把你们两个赶紧把愿望写上去。”
苏诗青点点头,拿过笔墨,在风灯上写下方才和邵二雪一起许下的愿望,然后和邵二雪一起将它放飞了。
无垠的黑幕上飘荡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承载着美好愿望的风灯,将整个夜空点染得绚烂多彩,他们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所有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夜里,凉风习习。
邵二雪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躺在一旁,与自己面对面的苏诗青,心异常的跳动着。
苏诗青的鼻息轻轻地吐在他的脸上,酒气使他的身体开始发热,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缓缓地朝苏诗青的嘴唇靠近……
当双唇贴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时,邵二雪的心跳动得厉害,他从未感受过情爱,可是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苏诗青吸引。
饱读圣贤诗书的他,内心不停地遭受着谴责与折磨。一方面,本能驱使着他品尝情爱,可是另一方面,道德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时,另一边正在酣睡的揭傲翻了个身。
像偷吃糖怕被发现的小孩一般,邵二雪迅速离开了苏诗青的双唇,然后坐了起来。
凉风拂面,冷汗使他清醒了许多。
孔夫子啊,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翌日巳时。
苏诗青扶着宿醉的脑袋从客栈的床上坐起,身旁的揭傲还趴在被子上,嘴里发出缓缓的呼吸声。
昨晚他们三个都喝得酩酊大醉,各种畅谈未来和理想,直到苏诗青倒下后,揭傲和邵二雪说了什么他就完全不知情了。
苏诗青下床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邵二雪的人影,只看到桌子上留下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他今日有要事要去办,让他们自己回图画院。
就在这时,店小二敲响房门。
“客官,您起床了吗?”
苏诗青走过去开门:“起了,麻烦帮我端些热水进来,我要洗漱。”
店小二赶紧点头:“好勒好勒,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退出去后没过多久就端着热水进来了,还顺便带了一包山楂脯。
“这是早上离开的那位客官留给您的。”
苏诗青洗漱完,拿起一颗山楂脯放进嘴里,唇齿间都是酸甜且略带咸涩的味道,宿醉后那种难受的恶心感立刻消减不少,邵二雪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揭傲被动静吵醒,于是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一缕阳光从窗缝处照射进来,他忍不住抬起手挡住阳光,阴影恰好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
苏诗青情不自禁地盯着,视线从揭傲的脸上一路下滑,经过喉结,然后停留在精壮的胸膛上。
他悄悄红了脸,于是赶紧别过头去问道:“喂,你要不要回图画院啊?那几百遍院规还没抄完呢!”
揭傲烦躁地嚷道:“什么!?”
苏诗青调侃道:“我看,那些院规你都倒背如流了吧。”
揭傲不耐烦地躺了回去,苏诗青看到他那副惆怅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锦城街道。
街上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各种花卉脂粉摆满了整条长街,吸引着前来购买的女人们,鲜花和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刺激着人们的鼻子,叫人如痴如醉。
经过一字型的廊桥,沿着河流走上大路,路的尽头是间十分阔气的客栈。客栈的大门前立着十几个光滑的马桩,上面拴着几匹客人的高头大马,正在吃着上等的草料。马桩旁边长着一棵歪脖子的柳树,赶马车的人常常在这里折下柳枝当鞭子使用。
客栈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苏诗青看了看周围,发现前面是一家书画装裱店,即刻来了兴致。
他想着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于是便拉着揭傲一起走进装裱店。
店里摆放着装裱好的琳琅满目的名家书画之作,但他们第一眼就被堂内悬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给吸引过去,上面写着“镇店之宝”四个大字。
它是如此的特别。
“民胥祓禊,国于水嬉,韩熙子。”
苏诗青抬头看了看左上角的画名和落款,竟然是名家韩熙子的画作。
再凑近仔细一看,发现这幅貌似山水画的画,实际上却是一幅风俗画。它的上半部描绘的是雨后天晴的郊外景色,下半部分表现的却是祓禊日时,男人们聚集在一起,着春服、洗手、打水仗、游乐的欢快情景。
图中近处翠竹溪桥,巨石踞于左边一角,疏柳与竹叶交相掩映。中段留着大段空白,云烟迷漫,似乎山谷中还有蒙蒙细雨。远处奇峰对峙,宫阙一角若隐若现,一抹朝霞淡淡的覆在天空中。整幅画气氛欢快、清旷,形象地表达了“老天长似春三月,游嬉人间不皱眉”的诗意。
苏诗青惊喜道:“我只听说过韩熙子的名号,但是从未见过他的画作,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揭傲说道:“这幅画,是他年轻时的作品了。”
“是吗?那你快跟我讲讲。”
“韩熙子在构图上善于采用以局部表现整体的手法,常画山之一角、水之一涯,使画面呈露出大片空白,在观照方式和表现方法方面上也另辟蹊径,由“远观其势”的全景风光转向“近观其质”的边角之景,因此他的画派被称为“韩宗”。
三月三祓禊日崇洁,寓意消灾、去疾、祈福,是民间一个传统的节日。早年的韩熙子时常试图把自己对“村野俚俗”质朴的喜爱融入画作当中,这与盛行的对宫廷“高贵、富丽、雅致”的崇尚是相违背的,因此他的画派始终处于被文人雅士排斥的地位。
另外,他认为宫廷画师的绘画不免身为物役,往往会导致画家的损寿,因此愤然离开图画院,从此便再无“韩宗”画法。不过讽刺的是,如今的“韩宗”画价值连城,与当时的一文不值形成鲜明对比……”
揭傲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对了,这位韩熙子论辈分,我们应该称呼他为师公。”
苏诗青瞪大眼睛:“师公?难道说……他是寒夙兄的老师?”
揭傲点点头:“算是吧。”
另一边。
西城大门前。
邵二雪带着一队人马和侍卫整装待发,来到城门准备迎接他的恩师——已经年近古稀、隐退多年的当今最负盛名的前宫廷御用画师韩熙子。
他对幼年时的邵二雪影响颇深,甚至可以说是启发了他绘画方面的天赋的人。
嵩帝继位十五载后,命人在民间寻觅多年,终于找到隐居于深山之中的韩熙子,又派人进行三番五次的劝说,最后终于说服他重新回到图画院,使“韩宗”画法得以传承下来。
然而邵二雪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却迟迟不见韩熙子的人影。
事实上,韩熙子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来到锦城,但他并未与人提起过,所以邵二雪自然是等不到人的。
打扮朴素甚至有些邋遢的韩熙子,此时正步履蹒跚、歪歪扭扭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他手里握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在人群之中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
经过装裱店时,无意中被他瞥见里面竟然悬挂着一幅他早年时的画作,于是便晃悠着走了进去。
苏诗青正在仔仔细细地认真观摩着那副《祓禊图》。
突然,一只黑黢黢且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伸了过来,竟然直接抓起画稿边缘就将它拿了起来。
苏诗青震惊地盯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并顺着手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横生,银发散乱且胡子也乱七八糟的不修边幅的老人家。
苏诗青赶紧小声劝阻:“老人家!您……您不能用手拿啊!”
韩熙子抬了抬迷离的醉眼,然后朝自己的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表示自己已经洗完了手,接着又拿起了那幅画作。
苏诗青看着被印上黑指印的画作,呆若木鸡,就连揭傲的表情也都扭曲了。
“烂画一幅,有什么好看的!”
苏诗青焦急道:“老人家!您……快放手!”
“把它给我拿下,咯,拿下来!”
“喂,老头!”揭傲一把拽起韩熙子的手就往旁边扯,本以为他会放手,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地将画作往自己跟前拽。
苏诗青慌了:“老人家!这,这很贵的!”
“贵?一文不值的烂画,哪儿贵了?”
韩熙子失声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苏诗青和揭傲的劝阻,依旧伸手去扯那幅画作,似乎是想要将它撕碎。
这时,巡视的伙计发现这边不对劲,于是朝他们走了过来。
揭傲:“老头,你……!”
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嗤”的一声,画作被韩熙子撕开了一条缝隙。
苏诗青和揭傲愕然地盯着韩熙子手中的残稿,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韩熙子疯疯癫癫地咧着嘴笑了起来,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韩熙子原型为古代画师马远,《祓禊图》原型也是马远的《祓禊图》)
第23章 天合之作
装裱店的几个伙计看到这一幕被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冲过来一把揪住他们三个。
“天呐!这可怎么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啊!韩熙子的画作!韩熙子!!!”
“镇店之宝?一幅破画而已,你们也拿来当宝贝?哈哈哈哈!”
韩熙子说着又猛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发狂般的和伙计拉扯起来。
“老家伙!”伙计眦目欲裂,“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可是韩熙子的画!价值连城的!把你们三个卖了都赔不起!”
苏诗青急忙撇清关系:“这画是他弄坏的!跟我们可没关系啊,我们不认识他!”
韩熙子不耐烦地掰扯着伙计的手:“做什么拉着我?!松开!松开!要赔,你找他们赔去!”
苏诗青又气又急:“什么?!你你……!”
揭傲:“老头,你敢诬陷我们?”
伙计嚷道:“今儿个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跑!”
拉扯间,韩熙子的衣襟被扯破,然后一头磕在画架上,不知是醉还是晕,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老家伙!你给我起来!”
伙计们拉拽着他,试图将他叫醒,可是怎么拽都拽不动。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过来看热闹。
装裱店的老板也被他们的吵闹声惊动,见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便厉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这里啊?”
伙计急忙指着他们三个说道:“老板您来的正好,就是这个三个人把咱们的‘镇店之宝’给毁了的!”
苏诗青:“哎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我们三个,明明是那个人弄坏的!”
店铺老板看着被毁的“镇店之宝”气得直拍大腿,哀嚎道:“啊?!画!我的画呀!你们,你们……!”
说着冲到揭傲的面前,恶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领吼道:“你们给老子赔钱!”
揭傲冷冷地抓住他的虎口,像捏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他的手指掰开:“看清楚,你是在跟谁说话!”
“疼疼疼!”老板疼得直叫唤,只能松开揭傲,但是依旧恶狠狠地朝一旁的伙计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十几个伙计纷纷抄起家伙和绳子就要扑上前去将他们两个捆起来。
“哎!你们干什么呀?”苏诗青急忙挣扎起来,“都说我们不认识他了!”
揭傲哪里是肯乖乖就范的人,三两下便将靠近他们的几名伙计给踢飞,有几个撞到画架上,画架倒地后卷轴纸稿散落一地。
店铺老板见状暴跳如雷,对其他伙计吼道:“可恶!都给老子上!”
揭傲刚想再动手,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住手!”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门外。
几个巡逻的官兵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官兵看到满地狼藉,板着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里为何如此吵闹?”
店铺老板看到官兵老爷进来,急忙冲过去大声喊冤:“各位官爷,你们来得正好!就是那两个人!撕毁了我的镇店之宝,快点将他们抓起来!”
为首的官兵听闻此事,便朝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过去将苏诗青和揭傲抓起来。
“把他们带回去。”
苏诗青在心里哀嚎,现在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遇到这种情况,纵使是揭傲也没辙,总不能将事情越闹越大,万一传到史提大人那边去,免不了又要遭一顿数落。
突然,苏诗青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抬起手说道:“等等!”
店铺老板面露凶光:“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苏诗青摇头道:“与其将我们送进官府,还不如赔一幅新的还给你。”
老板气得头冒青烟:“赔一幅?那可是韩熙子的画,像你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来?少在这里痴人说梦了!要发疯到监牢里发去!”
“我又没说是我。”苏诗青转了转眼珠子,指着旁边的揭傲说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揭傲一脸诧异地看向苏诗青,不知道他这唱的是哪一出。
“谁?”
苏诗青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他可是韩熙子的高徒,正宗的‘韩宗’传人!”
接着凑到揭傲的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你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吗,干脆画一幅还给他得了。”
“……”
揭傲有种被他卖了的感觉。
店铺老板显然不相信苏诗青的话:“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韩熙子哪来的高徒?”
苏诗青说得煞有介事:“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韩熙子退隐这么多年,收一两个高徒有什么好奇怪的。”
“休想糊弄我们!几位官爷,不用再跟他们废话了,通通抓起来吧!”
为首的官兵却对店铺老板小声耳语道:“我看这两人身上估计也没什么油水,与其抓进去不如让他画看看。倘若要是画得好,便让他再多赔几幅,你也不亏,倘若要是画得不好,那就是罪加一等的事儿,到那时你想做什么还不方便吗……”
店铺老板思忖片刻,觉得官爷说的有些道理,于是轻咳一声,恶狠狠道:“既然这位官爷替你们说好话,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们一次,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画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揭傲冷笑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紫檀毛笔,自信满满道:“能不能画出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潇洒地穿过人群,往放宣纸的地方走去。
围观的人群既吃惊又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不是韩熙子的高徒,又到底能不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来。
揭傲敛了敛不羁的神色,如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熟练的铺纸,然后对还在发愣的苏诗青说道:“过来帮我研磨。”
苏诗青赶紧点头,走过去帮他研起了墨。
店铺老板和官兵相视一眼,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冷笑起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揭傲凝神屏气盯着空白的宣纸某处,开始调笔蘸墨,然后娴熟的在纸上勾勒线条,侧笔,押头,所有的动作皆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幅与原稿不相上下的构图已经跃然于纸上。
苏诗青吃惊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