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久丹青色半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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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帝笑了笑:“才见过几面,就能将颍嫔的神韵把握得如此到位,当真是难得啊!这么说来,如若不是见到你的画,朕也不会与颍嫔结识,朕得好好感谢你才是啊。”
苏诗青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说道:“多谢圣上夸赞,小人愧不敢当!”
嵩帝很喜欢那幅画:“做的不错,以后继续将颍嫔的风姿搬到画上吧。”
“小人遵命。”
嵩帝走过去拉起柳疏影的手,柔声道:“颍嫔啊,你真应该多笑一笑,朕似乎没怎么见过你笑呢。”
“圣上若是喜欢,嫔妾日后多笑就是了。”
柳疏影悄悄看了一眼苏诗青,而后缓缓地开口,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强装颜笑,讨好他人的痛苦。
苏诗青明白她的苦楚,可是却无能为力。
这时,太监总管急匆匆地走过来,在嵩帝耳边耳语了几句。
嵩帝捏着眉心,很是头疼地离开了,临走前还特地吩咐苏诗青要将画画好。
嵩帝走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宫女询问柳疏影:“娘娘,您怎么不继续弹了?”
“琴声纵使再悦耳,若是少了知音人的倾听,最后还不是一样会消逝?不弹也罢……”
柳疏影的话中有话,宫女只当她说的是圣上,没往深处细想。
而这些话只有苏诗青听得明白,研墨的手僵在那里,心里难过得一笔都画不下去了。
忽然,一阵风乍起,将桌上没压住的画稿吹了起来,缓缓飘落至柳疏影的身旁。
宫女捡了起来,见那幅《莲池听琴图》,画面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还将柳疏影刻画得如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孤傲的在画面中独自绽放高贵的气息,不由得惊叹起来。
“娘娘您快看!好美的一幅画!”
柳疏影忧郁的心里藏了个秘密,所以故意满不在乎的说道:“再美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宫女:“娘娘……”
苏诗青终于开口道:“娘娘请看一眼吧。”
没想到苏诗青竟然会开口,柳疏影有些吃惊,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可是却见他拱手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
柳疏影从宫女手中拿过画稿,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是她第三次看苏诗青的画,第一次是在阁楼上,画的是她抚琴弹奏的图;第二次是画在她的舞服上,帮她解除危机的同时还赢得了花魁比赛,那两幅图都是她这辈子难以忘怀的。
这次,苏诗青没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将自己心中最美的柳疏影的形象全都表露在画中。
借着看画稿的时机,柳疏影偷偷观察了苏诗青一眼,发现他也正在默默地看着自己,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思。
四目相对的瞬间,柳疏影的眼中承载着许多想要倾诉的话语。可是,宫女和太监都在身旁,因此只字不能言。
不过从画面上看来,她挂念的那位有才华又俊朗的画工郎还是将她放在了心中重要的位置上,想到这里,她掩饰不住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娘娘您笑了?”
几乎没见柳疏影笑的宫女惊讶地叫了起来。
柳疏影放下画稿,装作不在意道:“画得不错,把它还给那位画师吧。”
看到柳疏影终于露出微笑,苏诗青的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少许笑意。
尽管无法帮助到她更多,但是至少还能通过画作让她得到些许宽慰不是吗?
进宫之后,柳疏影原本心如死灰,直到再次见到苏诗青后,重逢的喜悦才让她觉得毫无希望的生活里终于有了期盼。
……
皇家教练场。
嵩帝为了拉近皇室宗亲与大臣们之间的感情,于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赛事运动,为期三天,热闹非凡。
两边搭建的长长的帐篷内。
苏诗青紧皱着眉头,笔下的线条在纸上如游龙般行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生动的画面。
旁边的王培林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靠在椅子上不停地喘息。
柳时颢则是旁若无人地专心研墨作画。
邵二雪端着颜料碟子走进来,看到王培林的模样,问道:“他怎么了?”
苏诗青无奈道:“好像染了风寒。”
“那我派人送他回图画院吧。”
王培林挣扎着坐起,有气无力地说道:“不需要!老师,我还能坚持……”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够跟图画院的老师们一起为皇子和其他权贵们作画,而且所有的画徒中只挑选了他们三个,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邵二雪放下碟子:“既然如此,那你注意休息,不要出去了。”
“多谢老师。”
过了一会儿,邵二雪跟他们重新确认了一下纸上的名单。
“下午的马球赛很重要,时颢你就跟着史提大人、张博士还有尹先生他们,为嘉王爷、太子殿下、三皇子、五皇子……作画;顾眉生你跟着我,和待诏大人一起,为御亲王、两位驸马、大皇子、刑部尚书大人的公子……作画,一定要像早上那样,注意规矩和自己的言行,切不可乱说话。”
“是。”
第37章 打马球赛
马球即为击鞠,是一种骑在马背上用长柄鞠杖拍击木球的运动。相传是由波斯传入,所以又称“波罗球”。
游戏者乘马分两队;手持鞠杖,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趁着比赛还未开始,苏诗青拿着画册走到马棚内,观察那些俊美的良驹。
这些马分别是御亲王的紫骍,两位驸马“银褐”和“枣骝”,大皇子的“绝影”还有刑部尚书大人的公子的“黄马”,它们的尾部都被蓝色缎带绑了起来。
其中有匹在太阳底下,浑身皮毛都透着股如孔雀翎羽般光泽的青色马匹,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柔顺的鬃毛,不知是哪位王公贵族的。
比赛即将开始的锣声被敲响。
看护马匹的下人们走进马棚内将那些马都牵了出去。苏诗青也赶紧跟着走到比赛的围场外,与邵二雪和韩熙子回合。
赛场上。
打球者头戴幞巾(红色和蓝色),足登长靴,手持着鞠杖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围场。
旁边的宫廷乐官和舞队开始表演歌舞为比赛助兴。
这时,坐在那匹独特的青色骏马上的公子引起了苏诗青的注意。
尽管头上戴着蓝色的幞巾,还将厚重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可苏诗青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揭傲。
几个月不见,他晒黑了不少,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蓝色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与古铜的肤色相得益彰,更显身材高挑。
没了刘海的遮挡,五官轮廓也更显分明,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不羁,俊美的脸上此时正噙着一抹炫目的微笑。
苏诗青的心就像被他牢牢的抓住,随着他的身影而起伏跳动。
似乎有所感应似的,揭傲转过头来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诗青心里咯噔一下,竟然羞涩地低下头去,用手中的画册遮住脸庞,被喜悦和不安包围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就算和别人穿的一模一样,离这么远依然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身旁的邵二雪忽然说道。
“什么?”
苏诗青疑惑地转头看向邵二雪。
不知他是一直在看着自己,还是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下。
苏诗青从邵二雪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没见过的复杂情绪。
邵二雪移开目光,继续说道:“我说的是揭傲,你刚刚应该也有看到他吧。”
“啊……是啊。”苏诗青有些心虚,“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他的站队很明显,恐怕,是有其他目的吧。”
邵二雪明显话里有话,苏诗青反问道:“寒夙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邵二雪走过去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如今朝廷的局式分为四个,分别是太子党派,大皇子党派,御亲王党派和同为嫡出的三皇子党派,虽然揭傲站的是御亲王和大皇子那一边,可是具体支持哪一派尚未可知。”
苏诗青吃惊地看着邵二雪,没想到他竟然会告诉他这些,这就说明邵二雪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越了寻常师徒和朋友关系。
“无论如何,揭傲注定会卷进这场血雨腥风的斗争当中,消失了几个月,他恐怕早已经不是图画院的一名画徒那么简单了。”
苏诗青万分紧张,回想起那天晚上,那名神秘男子说的话,大概可以判断出揭傲很有可能是跟随了御亲王,而且还与反叛的红巾军有关系。
越想越觉得可怕,苏诗青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那你呢?寒夙兄,你是哪一派的?”
邵二雪凝视着他,没有回答,但也默认了他加入党派的事实。
这让苏诗青的心凉了半截,难道看似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邵二雪也加入了这场斗争当中吗?
这时。
不远处有位官员对史提大人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令郎今日真是英姿飒爽啊,看赛服,是御亲王和大皇子那一边的吧。”
史提大人黑着张脸,默不作声地看着场上的揭傲,眼中盛满怒意。
“叮!”
开场的锣声敲响。
揭傲骑着马边走边不时回头望向朝思暮念的人儿的方向。
可是苏诗青却因为太过担心,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看比赛。
开赛之后,双方你来我往,球技高超。
揭傲骑着良驹在场上风驰电掣,挥动鞠杖,所向披靡,连连洞穿对手大门,帮助御亲王和大皇子赢得了不少球。
画师们也开始忙碌起来,目光不停地追逐着所绘人物在赛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
笔下的人物各个英姿勃发,乘势奔跃,神态各异。所有的骏马皆具神韵,或四蹄腾空,或雄姿勃勃,或长鬃飞扬……一如诗文所描述的那般精彩: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
不知不觉,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苏诗青在往回走时被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团团围住,要求为他们作画。
终于摆脱掉那些小祖宗后,刚想转身却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啊!”
他揉着撞疼的额头,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揭傲近在咫尺的脸。
“揭……!”
傲字还没说出口,揭傲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后脖颈,把自己的额头和他的额头靠在了一起。
苏诗青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尽管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可他还是害怕这一幕会被人看到。
“比赛结束后不要走,等我。”
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揭傲只留下这句话和余温后便离开了。
“哎……”苏诗青嘟囔起来,“什么嘛,这就走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是却像神药一般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不安与紧张。
下半场比赛开始。
重新回到赛场上的揭傲迅速夺下一颗球,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带球前进时,突然被红方的五皇子狠狠击中手背。
鲜血登时如注般喷涌而出,揭傲猝不及防从马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看到这种状况,苏诗青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脸的心急如焚。
邵二雪的眼睛从揭傲那里转到苏诗青的身上,然后露出艰难的苦涩的表情。
方才他们两个额头相碰的那一幕被他看到了,在感到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痛苦。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无言的嫉妒和愤怒,也使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想要拥有苏诗青的心。
倘若,倘若他没有顾及所谓的君子之道,现在是否……
揭傲因为负伤回到帐篷内休息,太医急忙为他诊治,而他的位置也由郡爷顶替。
虽然郡爷很认真地在场上击打,但球技远不如揭傲,结果比赛以红队胜利而告终。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
收拾完画具和画稿后,所有的画师都开始往教练场外面走去。
邵二雪从苏诗青身旁径直走过,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冰冷的气息,甚至没有言语的交流。
“寒夙兄……”
邵二雪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步伐极快的往前走着,他想从苏诗青身边逃离。
苏诗青不知道邵二雪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他可能是在哪位皇子那里受了气,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地四处寻找着揭傲的身影。
柳时颢回头对苏诗青说道:“你的步子太慢了。”
“是你们太快了……”
苏诗青不得不赶上他们,可是邵二雪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好像他们在各走各自的一样。
离校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苏诗青不得不停下来假装说道:“啊,那个……我好像有东西忘记拿了,我得回去找看看。”
听到这句话,内心刺痛的邵二雪终于停下脚步,冷冰冰地说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要回去拿不可?”
苏诗青微怔,想了想之后回答道:“是那支汉白玉的……”
“是吗?”邵二雪生硬地打断他,“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在那里?”
苏诗青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二雪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心软了。
“你去吧,找完赶紧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
柳时颢赶紧追上去,尴尬地问道:“老师,我们不等他吗?”
“他不需要我们等。”
“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
邵二雪的脸越来越冰冷,嘴唇也紧闭着。但是心里冒出的热气更加灼热,痛苦的呐喊也更加强烈。
柳时颢完全不了解他的心情,却也不敢说话。
教场外。
林子里起了凉风。
苏诗青置身于其中,忽然闻到风中飘来淡淡的香气,像是酒香。
可是哪来的酒香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啼嗒啼嗒的马蹄声。
他转过头去,发现是揭傲骑的那匹骏马,正缓缓朝他走来,可是马上却不见揭傲的身影。
一股风涌来,马儿身上隐隐约约透着刚才那股香气。
那匹马仰着头,在苏诗青的面前停了下来。闪闪发光的毛发,流泻着力与威严,在夕阳底下燃烧着火焰般的光彩……苏诗青仔细端详着这匹匀称高大的良驹,由衷地在心里暗自感叹。
马儿的身上挂着个酒瓶,那香气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肯定是瓶绝世佳酿。
“你的主人呢?”
苏诗青边问边看向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这时,马儿低鸣一声,伏下马蹄和身子,似乎是在告诉他坐到上面去。
苏诗青犹豫了一下,然后爬到了马儿的背上。等他坐稳后,这匹马竟然独自朝着幽深的小路方向走去,好像要将他带到某个地方。
“揭傲!”
苏诗青边走边喊,可是却没有人回应。
“奇怪,哪里去了?”
走到一棵大树下时,树上突然窜下一道黑影,直接稳稳地落在苏诗青身后的马背上。
“啊!”
苏诗青吓得差点没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幸好腰部被一只手牢牢地锢住。
“没事吧?”
揭傲充满笑意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苏诗青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去,忍不住用力地撞向揭傲的肋骨。
“你想吓死我呀!”
揭傲吃痛地松开他,坏笑道:“我怎么舍得呢?”
“干嘛躲在这里?”
揭傲继续坏笑,像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伸出手,在自己的唇上点了点:“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苏诗青立刻涨红了脸:“做梦!”
“不行吗?”
揭傲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然后使坏般地突然拽紧了缰绳,使马儿扬起前蹄,然后朝前方飞驰而去。
苏诗青惊得赶紧抓住揭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