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久丹青色半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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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丛煨浴
役使们捧来巨大的卷轴,将其中一个展开后,考官大人指着上面题目,念道:“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绣户夜攒红烛市,舞衣晴曳碧天霞。此乃诗人韦庄的一首诗,请按照要求作出符合诗句中的情景的图画。”
下面的考生们听到题目后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这不是那首《陪金陵府相中堂夜宴》么?”
“对啊,此等奢靡豪华的夜宴,能有几人见过?如何画得出来?”
苏诗青旁边的大叔轻叹口气:“唉,看来今年怕是又要落选了。”
……
忽然,考官大人严厉地呵斥道:“全场肃静!”
考生们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出声。
第4章 画院初试
考官大人示意身后的役使将另一份题目展开,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雨声。
“下一题,题目为‘雨声’,要求画中不能出现雨景,但要让观者听到雨声,两题任选其一作画。”
考官大人的话音未落,底下一片哗然。
“不见雨景如何能听到雨声?这不是为难人吗?”
“就是啊!两题都这么难,该如何是好哇?”
苏诗青皱起眉头,早就听闻图画院的考试非常严格,没想到初试就这么难,会试和院试岂不是更加可怕。
这两道题目都很刁钻,肯定有诸多考生画不出来,即便是画出来了,也很难符合题意,因此注定会有很多人落榜。
苏诗青禁不住偷瞄一眼监考台上的邵二雪。只见他一身绯色的官袍,纱帽下的面庞俊美非常,正坐在那里怡然自得的喝着上等银毫,满脸云淡风轻,似乎这场考试与他并无关系。
动笔之前,考官大人提醒道:“在香全部熄灭之时,也就是明日巳时八刻,你们便要交出画稿,过时不候。”
“考试开始!”
考官大人宣布考试开始后,璞玉馆外鸣起了鞭炮声,役使上前将火钟上的香点燃,鼎内顿时升起袅袅青烟。
考生们纷纷从笔筒内拿出自己珍爱的画笔,开始研墨,铺纸,思量着自己要作画的题目,有的抓耳挠腮,有的犹豫不定,有的愁眉苦脸……
半个时辰过后,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动笔作画。
苏诗青却还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海中浮现出豪华夜宴的场景,耳中却是沙沙作响的雨声。
这场考试关系到自己今后能不能继续在韶城里混,也决定了顾眉生的前途,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没有任何退路。
监考台上。
邵二雪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墨黑的双眸扫视着台下的考生。
混杂的考场里,和焦灼烦躁的考生们相比,那位冷静的端坐在桌前的美少年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嫣红的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
苏诗青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细细密密的雨点从空中落下,拍打在芭蕉叶上,海棠花的嫩蕊在风中摇曳着,空气是湿润微甜的,柔和的风声在耳畔轻声呢喃……
构思完毕。
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里散发着动人的光芒,他不慌不忙地拿出笔、研磨、铺纸、起稿,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又过了半个时辰。
苏诗青身后一位体型稍胖的考生,忍不住小声地问他:“哎,哎……这位兄台,你选的是哪个题目?”
苏诗青扭头看去,见到一张喜感的胖脸:“雨声。”
“雨声?!”胖子惊讶道:“见过画人画物,就是没见过画声音的,你怎么会想到要画这个?”
苏诗青不以为然道:“另一个也不简单啊,难不成你会画夜宴图?”
“当然不会了,不过诗中那种盛大的夜宴虽然没见过,但画画跳舞的美娇娘还是可以的。”
苏诗青憋着笑,这胖子挺逗的。
这时,巡逻的役使握着鞭子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两个人立刻默契的闭上嘴巴,开始专心作画。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璞玉馆内亮起了一排排恍若白昼的灯笼,将后院照得无比通亮。
役使们将膳食端至各位考生的桌上,供他们食用。
不少考生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地上堆满废弃的纸团,连饭菜都不看一眼。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苏诗青在用过晚膳后,觉得无比困顿,于是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子夜时分。
天空中月明星稀,柔和的月光从高空中洒落下来,照在屋顶和院落中。
邵二雪从监考台上走下来,逐一察看考生们的作画情况,走到苏诗青的身旁时,看到正在熟睡的他,稍微愣了一下。
别的考生都在奋笔疾画,他可倒好,竟然睡得正酣。
好奇的目光顺着月光落在苏诗青的身上。最开始吸引邵二雪的,是苏诗青头上插着的三根毛笔。别人用的都是名贵的紫毫,可他却用普通的竹笔;接着,视线下移,滑过优美白皙的脖项,最后落在沉睡的侧颜上。朦胧的光影下,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梁和泛着光泽的红唇显得尤其好看。
“这家伙……”是在画铺里遇到的那个少年。
没了假胡子,看起来更像女人了。
他该不会……真的是女人假扮的吧?
这时,旁边传来一位考生的咳嗽声,将邵二雪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惊觉自己失态,急忙将目光转移至桌上的画作。
那幅画稿还未上色,但构图已基本完成,描绘的是一名深闺女子正在忧闲的读书状态。画面中的女子独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半展的书册,姿态慵懒妩媚,秀眉微蹙,杏眸低垂,似在沉吟遐想着什么,给人一种无奈的空寂与伤情之感,真可谓是笔笔生景,丝丝入情。
画是好画,可这与题目究竟有何联系?邵二雪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期待。
翌日。
随着铜铃掉落发出的“哐当”声,苏诗青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天已破晓,晨光透过云层洒满大地,给万物染上温暖的颜色。
“哈?天都亮了!”
苏诗青赶紧拿过纸镇,哗的一声将画稿重新铺整齐,细研一斗香墨后,从发髻上抽出毛笔,继续聚精会神的作起画来,笔尖勾勒出线条,描绘出愈来愈丰满的画面。
临近巳时,放眼四下,所有的考生已基本完成画稿,停下画笔在那里等待,只有苏诗青还在调制颜料准备上色。
巡视的考官大人见苏诗青所画竟是一名深闺女子,不禁好奇地凑过来观赏,边欣赏边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不禁引起了其他考官的注意。
“你这……画的是什么?”
苏诗青画得极为专注,一双手被颜料染成了五颜六色,他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夜半听雨声。”
“呀,原来是这个题目啊,嗯……有点意思。”
构图如此精致,画面中女子的面部表情刻画得十分细腻逼真,整体色彩充盈丰富,淡红色的肚兜,白里透红的皮肤,墨黑的双眸,昏黄的灯光,檀色的闺床,橘红的炉火,灰色的飞蛾,嫩黄的纸伞,深红的斗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惊叹。
考官大人摸着胡子直点头,眼睛甚至舍不得离开画稿。
其他监考官和邵二雪也被吸引了过来。
渐渐的,就连周围的几个考生也都好奇地偷偷拥上前来,透过缝隙偷看苏诗青作画。每个人都在为他画下的每一笔而感到激动不已。
“别挤别挤!”
“给我看一下!”
“哎哎!谁踩到我了!”
突然,不知是谁挤到前面的考官,那名考官没站稳,不小心将苏诗青的手推了一下,原本整洁的画稿上瞬间落下一个污点。
“这下完了!”
众人一片哗然。
“你们在干什么!”
考官们愤怒地将那几名考生轰开,禁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是谁干的?还不快站出来!”
考生们各个低着头,谁都不敢吭声,更别说主动承认了。
巳时八刻将至,眼看着香柱已经烧至末尾了,急得苏诗青的额头直冒汗。
他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现在若想重新画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将错就错,看看如何补救。
邵二雪站在一旁,凝视着画稿及苏诗青微微颤抖的手,心想他会怎么做?是重画?还是化险为夷?
苏诗青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整体画面,不由得陷入沉思。
一旁的考官情不自禁地催促道:“没时间了,快想想办法呀!”
苏诗青思索的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在那个污点上多添了几笔,一只正在舔脚的小花猫瞬间跃然于纸上,画面立刻变得生趣盎然,灵动有致。
停笔的瞬间,考试正好结束。
胖子像是看见自己完成的杰作一样激动不已,满眼写着羡慕。考官大人满意地摸着胡子直点头,脸上尽是赞赏的笑意。
邵二雪立于苏诗青的身后,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片刻过后,役史们将考生们的画稿一一收走。
苏诗青看到自己的画稿被役使收上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收拾画具,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地,现在就等着后天放榜了。
刚走到门口,那位胖仁兄便叫住了他。
“顾兄台请留步!顾兄台!”
苏诗青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还在继续往前走。
胖仁兄干脆跑到他的面前,笑嘻嘻道:“顾兄台……相逢即是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苏诗青奇怪地指着自己:“你是在问我吗?”
胖仁兄赶紧点头。
苏诗青歪头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位胖仁兄叫的是自己呀。
“你怎知我姓顾?”
“那个……方才不小心看到你画稿上的姓名了。”
苏诗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胖仁兄笑盈盈地指着自己说道:“我姓王,叫王达福,大家都叫我大福,你也可以叫我大福。”
“哦……”苏诗青点头,“大福兄。”
“那我称呼你为顾兄弟吧?”
苏诗青点头。
“顾兄弟是哪里人?现住何处?”
苏诗青不想以顾眉生的身份与其他人有任何交集,于是打起幌子:“我啊,我家很远的,说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不提也罢,对了,我家里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王大福锲而不舍地追来:“顾兄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去办。”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没关系,尽管跟我提,这里我最熟了。”
“不用了不用了,再会啊!”
苏诗青立刻加快步伐,急忙甩掉王大福。
第5章 落榜复试
璞玉馆后堂。
考生们的画稿按照题目的分类被摆放在诺大的桌案上。众考官和邵二雪当场给出评判,将通过的画稿一一挑选出来。
苏诗青那纸栩栩如生、别具一格的画稿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众人开始迫不及待地参与评审。
有位考官摇着头,说道:“下官觉得实在可惜,此人画技尚可,对颜色的运用也颇具心得,可是这画的内容嘛……不知与主鉴大人出的题目有何联系?”
有人赞同道:“是啊,离题甚远,纵使画得再好也是徒劳呀。”
另一位考官反驳道:“非也非也!各位大人且仔细看看这画面中的纸伞下方,有一滩水渍,分明是家中婢女刚从外面进来,放在那里的;再看看旁边的这位婢女,手里拿着未干的衣裳在炉上烘烤,若非外头下着雨,怎会有水渍和烘烤衣裳的动作?还有这绕窗的飞蛾,无一不在表明‘雨声’二字呀!”
“即便如此,也未必就见‘雨声’,依下官之见,此画只体现出‘下雨’二字,并未能充分体现出‘雨声’,内容上还是略显浅薄,绘画技巧也有些青涩、生硬。”
考官大人却提醒道:“我们选拔画徒最重要的是看其是否具有天赋,画技后面是可以不断提升的。你们再好好看看这幅画,此画最为精湛之处莫过于这名女子的神态,黛眉微蹙,垂头侧坐于窗前,千愁万绪全凝结在这黯然伤神的双眸之中。更绝的是手中那半展的书卷,是倒过来的,可见其并非在观书,而是在‘听雨’,这不正应了那句‘夜半听雨声,愁满心孤寂’么?”
考官大人再次说道:“颜色鲜艳却不斑斓,内敛节制,谦虚含蓄,令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会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这难道不正是佳作的体现吗?”
众人有种提醒灌顶的感觉,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画中的女子,究竟是寂寞生情?还是情生寂寞?恐怕只有作画之人才知晓了,毕竟每个人对画的理解皆不相同。
“这幅画能被评为一甲吗?”
有人同意:“当然了。”
也有人反驳:“入选是肯定的,但是把它评为一甲,恐怕有欠妥当。”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考官大人将目光投向一直未曾开口的邵二雪身上,问道:“主鉴大人,这次的题目是您出的,您也来评一评罢。”
邵二雪忽然叹道:“哎,可惜了。”
众人面面相觑,感到一阵莫名。
“可惜?可惜什么?”
“此人不适合图画院。”
考官大人诧异道:“大人何出此言?”
邵二雪缓缓抬起双眸,眼底盛满异样的情绪:“这人是握不住的风啊。”
众人看向邵二雪,脸上写满疑惑,但似乎又有些理解邵二雪的话中的意思了。
次日清晨。
天刚亮透,璞玉馆的门口便挤满了人。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所有的考生全都聚集在这里了。
“初试一甲,许翰元!”
苏诗青老远就听到役使高喊的声音。
铜锣每敲一下,便高喊一声,向众人宣布此次初试的前三甲花落谁家。
“初试二甲,李尉!”
……
苏诗青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努力地在红榜上寻找“顾眉生”的名字,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却始终不见那三个字。
越找心越凉,他失望至极,面如土色,未曾料到自己竟会落榜。
红榜末尾处,尽是那些沮丧、痛苦、悲伤的落榜考生。有些心态好的甚至还过来安慰他,不要急于一时,回去几年磨练画技,下次再来考。
他们哪里知晓他心中的忐忑与苦闷。
落不落榜是一回事,会不会被顾眉生抓进监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突然。
一只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伴随着激动又洪亮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顾兄弟!你也来啦!怎么样?上榜没有?”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苏诗青像失去斗志的公鸡一样,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看王大福这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模样,大约也能得猜出来他肯定是通过了。
王大福见他这般垂头丧气,忙止住笑容,干咳两声安慰道:“那个顾兄弟啊,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也不比急于这一时嘛。”
苏诗青愤愤然地甩开他的手,握紧拳头正打算离开。
忽然,役使又重重的敲了敲铜锣。
“顾眉生!顾眉生在这里吗?……”
王大福听到后,急忙抓住已经丢了魂的苏诗青:“哎哎,顾兄弟,叫你名字呢!”
苏诗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立刻扫去阴霾,激动地拨开人群跑到役使面前,大声喊道:“我就是顾眉生!我就是!”
役使打量了下他,随即宣布道:“本次初试复选,顾眉生。”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复选?怎么回事?”
“从未听说过还有复选啊?”
……
役使解释道:“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