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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岁久丹青色半销-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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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被分别押送到不同的监牢里,一个是关押重犯的天牢,一个是囚禁妃嫔的冷宫。
  邵府。
  张灯结彩的喜悦充斥着整个邵府,明日就是邵二雪的大喜之日,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盈盈的。
  婢女们正在为他试穿婚服,媒婆在一旁讲述着婚礼的流程。
  身着一袭红色的苏绣婚袍,腰间系着金丝滚边玉带,头戴插着象征忠贞不渝的雁翎纱帽的邵二雪,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只是一双剑眉下的俊眼毫无光泽,高挺的鼻梁也透着不甘的倔强,绯色的薄唇更是从头到尾都紧抿着,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悦之感,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媒婆笑眯眯地对他说道:“邵大人,明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应该笑一笑才对呀!”
  邵二雪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苏诗青那张如桃花般的脸。
  一想起和那个小家伙在一起作画,游山玩水时的情景,内心就感到无比酸楚,遗憾与焦虑不停地交错。
  邵老夫人拿来蜜饯,笑着说道:“新郎官吃点蜜饯吧!”
  “谢母亲。”
  邵二雪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因为是母亲拿来的蜜饯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蜜饯是甜的,可心里却是苦的。
  这时,一位下人在门口说道:“少爷,待诏大人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您。”
  邵二雪急忙脱下婚服和帽子,来到客厅会见韩熙子。
  “恩师,您找我?”
  韩熙子转过身来,一脸焦急地对他说道:“二雪,出大事了!”
  邵二雪的眼皮跳了跳:“什么大事?”
  “眉生那小子被抓进天牢了!明日就要问斩!”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邵二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想要再确认一遍似的,声音颤抖着问道:“您说什么?”
  韩熙子也感到悲痛万分:“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啊!眉生就要被斩首了!”
  邵二雪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都颤抖起来,激动地抓着韩熙子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眉生怎么会被问斩呢?”
  韩熙子赶紧将宫里传出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给邵二雪。
  邵二雪听完立刻往外面走,吩咐下人道:“备马,我要进宫!”
  韩熙子在他的身后嚷道:“事已至此,你面圣有何用啊?万一再惹怒了圣上,岂不是要降罪于你?”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试,哪怕是和他一起砍头!”
  韩熙子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邵二雪竟然为了救苏诗青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不解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啊?”
  他告诉邵二雪这个消息,只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备些好酒菜,明日为苏诗青送行,不曾想邵二雪居然要进宫面圣,这很可能会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啊!
  “我不能失去他!”
  邵二雪双眼通红,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若是真的永远失去苏诗青这个知己和心上人,那他今后的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几天的苦苦挣扎,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第44章 流放之罪
  邵二雪快马加鞭赶到皇宫。
  寻常官员没有召见不得随意进出皇宫,但是宫廷画师例外,只是限制颇多,没有办法到嵩帝的寝宫,只能远远地跪在宫殿外请求嵩帝召见。
  嵩帝本就病重,经过早上那件事,更是急火攻心晕厥在龙床上。
  此时寝宫内十几名老太医正在那里轮流诊治,根本不可能召见邵二雪。
  皇太子和几位皇子连夜守在龙床前,有的真心,有的虚情假意。倘若嵩帝真的在这个时候驾崩,那么一场腥风血雨的皇位之争将不可避免。
  邵二雪一直跪在殿外,直到次日清晨,嵩帝仍不见醒来。
  按照惯例,朝中一切事务将暂时交由皇太子打理,可以说现在他就是权利最大的掌权者。
  时间临近午时,邵二雪面如死灰,事到如今,只有劫法场这一条路可走了。
  正欲起身。
  这时,皇太子从寝宫内走出,经过他的身旁,转念一想却又折返回来,问身旁的太监:“他在这里跪多久了?”
  “快一天一夜了。”
  “所为何事?”
  太监便将苏诗青和柳疏影的事告诉给皇太子。
  皇太子听后挑了挑眉,锐利的鹰眼闪过一丝狡黠。
  于是走到邵二雪的面前,冷冷地审视道:“邵画师,你的徒弟犯的可是秽乱宫廷、欺君罔上的死罪,你救不了他的。”
  邵二雪脸色惨白,磕头道:“太子殿下,其实秽乱宫廷、欺君罔上的人是下官,请殿下查明真相,放顾眉生一条生路吧!”
  此语一出,着实惊了皇太子一把,邵二雪为何如此围护一个小小的画徒?
  不过他对真相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邵二雪可以利用的价值,于是冷笑起来,转了转手中的扳指,问道:“此话怎讲?”
  邵二雪解释道:“下官与颍嫔在韶城相识,接她到皇宫的途中,下官对她日久生情,所以宫中搜出的那幅画是下官所画,陶埙也是下官让顾眉生偷偷带给颍嫔的,是下官愧对圣上的信任,也愧对图画院,无论什么惩罚,下官都毫无怨言的接受,请求殿下放顾眉生一条生路吧!”
  皇太子提醒道:“你可知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倘若情况属实,那么你就要代替那个画徒被砍头了。”
  邵二雪哀求道:“太子殿下,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请太子殿下放了顾眉生,治下官的罪吧!”
  皇太子微眯缝起眼睛,这正合他的意:“你为何要放弃大好的前程,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顶罪?”
  邵二雪抬起头,目光真挚。
  “他是个极有天分的孩子,将来对画界的贡献不可估量,倘若失去他,图画院也会在固守了千百年的画法中黯然失色!他的画,是最富有生命力的画,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有天分的画师!倘若他真的有罪,就让下官这个做老师来替他承担吧!太子殿下,恳请您放了顾眉生治下官的罪!”
  皇太子开始敬佩起眼前这个在画界拥有极高荣誉的画师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具有天赋的人呢?可是为了守护认定的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好!本太子可以帮你这一回,甚至可以不要你的性命,但是你必须为本太子做一件事。”
  邵二雪凝视着皇太子如毒蛇般的眼神,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恶寒。
  “请太子殿下吩咐。”
  “本太子要你杀一个人。”
  “何人?”
  “红巾军的头目,离火。”
  皇太子说着从蟒袍的袖子内掏出一张蒙面人的画像,递给邵二雪。
  “此人功夫了得,行踪隐蔽,神出鬼没,又很有谋略,本太子派出多名杀手都未能结果他。”
  “太子殿下怎知在下就有能力杀了他?”
  “本太子记得你师承黄柳真人,你的剑术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所以,你若愿意帮本太子这个忙,那么除去那位画徒的罪名,也不过是本太子一句话的事而已。”
  邵二雪的目光冷了冷,他的确师承黄柳真人,可是黄柳真人仙逝之前,曾让他发下誓言,永远都不可以用他所教的剑术杀人,所以他已经三年不曾碰过剑了。
  “好,下官答应太子殿下。”
  “既然要顶罪,戏就要做足,你马上写几封情书作为罪证送到刑部,本太子再派人去冷宫让柳疏影签字画押,证明那位画徒的清白和与你的‘奸情’。”
  “谢太子殿下!”
  ……
  宫外,一匹快马在街道上飞驰着往午门的方向而去。
  马上的官兵手举着诏谕,嘴里不断喊道:“让开!快让开!”
  尽管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吆喝,可是马速太快,路人还是因为来不及躲避而被撞的东倒西歪,这位官员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
  法场上,监斩官扔出令牌后,行刑的刽子手在刀上喷了酒,抽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苏诗青身后的牌子,然后高高举起散发着寒光的大刀就要往他的头上砍去。
  周围的观众纷纷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前来为苏诗青送行的画徒们也都于心不忍地别过了头。
  人群里,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悄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身旁的手下低声劝阻道:“会主大人!现在动手会暴露我们行踪的!”
  揭傲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剑已经出了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刀下留人!”
  刽子手及时停住,监斩官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去迎接诏谕。
  马上的官员迅速将皇太子下的诏谕内容念出:“奉皇太子命:经调查核实,顾眉生实为清白,并无秽乱宫廷之罪,其师邵二雪才是欺君罔上之人。故判,原定对顾眉生的斩首刑罚不再施行,另对罪人邵二雪施以流放之刑,流放至万灵园,并革去宫廷画师一职,接诏喻!”
  末了又补充一句:“监斩大人,速速放人吧!”
  “是!”
  监斩官忙上前一步,接过诏喻,然后命手下的官兵赶紧去给苏诗青松绑。
  本就被折磨得快要支撑不住的苏诗青,因一时受不了这么多刺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太好了!”
  围观百姓纷纷对太子殿下的仁慈高声欢呼,几个和苏诗青比较要好的画徒急忙跑过去将苏诗青架了起来。
  揭傲见状立刻收回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放下,直到看着苏诗青被送回图画院,才带着手下离开。
  图画院。
  迷迷糊糊间,苏诗青觉得浑身疼痛,噩梦缠身,最终被梦中砍头的那一幕给惊醒了。
  “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结果牵扯到浑身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罗勇急忙扶住他:“眉生!你醒啦?”
  苏诗青想起昏迷前听到的诏谕内容,惊得一把揪住罗勇的衣领问道:“邵大人在哪里?!”
  “你身上还有伤,先不要激动!”
  苏诗青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痛苦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寒夙兄要这么做?不行!我得去找他!”
  罗勇赶紧按住他的肩膀:“别去了!邵大人现在估计已经出城门了,你到哪里去找他呢?更何况你还有伤,怎么去啊?”
  苏诗青声音沙哑,难过道:“我一定要去找他,他这分明是在替我顶罪!他是无辜的!我要去禀明真相!”
  “顾眉生!”王培林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于是愤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邵大人的心意吗?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我不需要他为我这么做!是我犯的错,我一人独自承担就好了,为什么要帮我?”
  今天本该是他的大喜之日啊!为什么要替他顶罪,值得吗?
  王培林显然被他的不懂事给气到了,狠狠抓过他的手,吼道:“因为你的这双手!他用一生的前途给你换来了这双手!所以你要振作起来,这样才不会辜负他对你的良苦用心!”
  “我不明白!”
  难以接受和理解的苏诗青,用力地推开他们,不顾伤势一瘸一拐地跑出了东斋。
  众人看着他逐渐远去的瘦弱背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邵二雪和他都是这么年轻又那么有绘画天分的人,为什么上天偏要他们受如此折磨?真是怨天不公,愤事难平。
  出了图画院后,苏诗青发疯般的在大街上一瘸一拐地奔跑,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好像摔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脑海里交织呈现着与邵二雪相处时的画面,往事历历在目,他无法平复自己对邵二雪自毁前途的愧疚。
  这该死的作画天赋让他和柳疏影深陷地狱,把邵二雪推向深渊。他根本不在乎天赋,也不在乎绘画,所以不能理解邵二雪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是不是上天对他还有一丝丝怜悯,竟然让他遇到了押送邵二雪的队伍。
  苏诗青立刻追在后面大叫了起来。
  “寒夙兄!寒夙兄!”
  邵二雪坐在囚笼里,发丝凌乱,双手双脚都被拷在了一起。原本空洞的眼神因为听到苏诗青的呼喊而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忙站起来,抓着木栏看到不停追跑的苏诗青。
  “回去!不要再跟过来了!”
  “寒夙兄!”
  苏诗青一路跟到城外,摔倒了很多次,衣服被新添的和旧的伤口流出的血迹染红。
  邵二雪原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知道他这么倔强,于是央求押送的官员道:“大人,请等一等吧!让在下和他说几句话再走。”
  押送的官员无奈道:“好吧,停下。”
  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苏诗青有气无力地步履蹒跚着跑到囚笼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停地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邵二雪心疼地看着他身上和脸上的伤,忍不住颤抖地伸出手为他拭去泪水:“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苏诗青握住邵二雪的双手,抚在自己的脸上,哽咽哀求道:“寒夙兄,我们去找太子殿下把事情说清楚吧,现在去还不晚!”
  邵二雪缓缓地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怎么可能回去呢?”
  苏诗青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你要这样……?”
  邵二雪哪敢表明自己的心迹呢,只是说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理由,言语中流露出对他无限的包容与爱。
  “你天赋异禀,拥有寻常人不敢奢望的才能,作为老师,我怎么忍心看你就这样陨落呢?更何况,我只是被流放而已,你不必这么难过,也不要自责,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
  “可是,你走了就在也回不来了呀!”
  邵二雪情真意切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守住我们共同的愿望,你也要留在图画院,成为宫廷画师,在绘画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样才不枉费我的一片苦心,明白吗?”
  心力憔悴的苏诗青大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成为什么宫廷画师,我只要你回来!”
  “听话。”
  这时,押送的官员催促道:“时间到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完,押送的队伍继续前进。
  苏诗青紧紧地攥着邵二雪的手不愿意松开,邵二雪只好狠心掰开他的手,然后转过身去,不让自己去看他奔跑的身影。
  队伍逐渐远去,苏诗青再也追不上,最终因伤势过重而再次晕了过去。


第45章 宴会相逢
  从那之后。
  苏诗青便如同跌进万丈深渊一样沉睡起来,仿佛死人般安安静静地躺了三天三夜。
  醒来了也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时常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即使被柳时颢拉去上课,也是不按规矩乱画一通再将画稿撕毁,公然与老师作对,禁闭室也成了他第二个睡觉的地方。
  月假就出去买醉,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图画院。
  他疯狂的想念着揭傲,却不知他在何处,传来的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对邵二雪有愧,却无法振作起来,更别说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的作画了。
  这日,正午时分。
  城墙外,置于蓝天底下的山峰犹如刀裁过一般轮廓分明。
  白天的酒街尾处寂静无比,只有阳光在强烈地照射着那满是污渍的酒幡。
  苏诗青从酒肆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高举着酒瓶,对着天空吟起了诗:“相思相见只凭梦,侬访欢时欢访侬……愿使遥遥他夜梦,一时同作路中逢。”(《相思梦》黄真伊)
  虽然这里很颓败,但是他喜欢这里,因为无人打扰。
  走到城南街道,在喝光最后一口酒后,他突然被一个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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