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门歌-我花开后百花杀原著-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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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齐贺,命妇叩拜,还有百姓高呼,声势浩大,无不彰显着盛世繁华。
丝竹声声,管弦歌舞;钟鼓瑟瑟,倾酒飞觞。
宫廷非第一次设宴,可这一次尤为特殊,只有欢庆之乐,人人笑靥于颊。
沈羲和欣赏着歌舞,享受着美食,十分惬意。
“昭宁姐姐。”沈羲和与平陵公主相邻,平陵公主伸头轻声唤了她。
乐舞之声鼎沸,沈羲和并没有听到,但平陵公主的举动她看到,便也靠近投以询问的目光。
“昭宁姐姐,四姐让我问一问,世子哥哥可有婚配?”平陵公主低声问。
沈羲和闻言转眸看向平陵公主之前的四公主,四公主头戴牡丹花冠,着了一袭藕荷色胸前绣牡丹的长裙,外罩一件广袖宽大曳地雪青色长袍,华贵美艳。
四公主封号长陵公主,祐宁帝现存的公主只有四位,给公主以五陵为封号。但长陵这个封号尤为特殊,因为众皇子避讳太子,改华为长,长陵就和皇子比肩。
这个封号落在四公主头上,她一个幼年丧母的公主,却是最得陛下疼爱,其恩宠一如她的名字与皇子同等,就连有两个亲王哥哥,一个代理六宫的贵妃生母的六公主平陵也要退一射之地。
接触到沈羲和的目光,四公主微扬头颅,对她颔首一笑。
沈羲和收回视线,对平陵道:“这话,不妨让四公主去问陛下。”
沈羲和上京是嫁入皇家,这是沈岳山和祐宁帝达成的协议,其中就有包含了不再过问沈云安婚事的条件。
便是本朝婚姻嫁娶不拘小节,譬如夫死再嫁叔伯甚至公爹,庶子都不算离奇,兄妹嫁娶同一家,姐妹兄弟嫁娶同一家,都是寻常事儿,只要不涉及血缘伦理,都极其宽容。
沈羲和嫁入皇家,皇室公主嫁给沈羲和兄长也是可以,但祐宁帝不会做主,除非沈云安亲自求旨。
就不知这位看起来就高不可攀的长陵公主,是真看上了她的兄长,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帝都繁华不好吗?非要跑到西北去风吹日晒?
平陵对长陵几不可见摇了摇手,长陵面色微变,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沈羲和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悄然退下,这件事情还是早些给沈云安打个招呼,别最后弄得非娶公主不可。
本来兴致颇高的沈羲和,被这样一打岔,就有些兴意阑珊,坐得也够久,便无声起身带着碧玉离席,朝着恭房的方向而去。
她自然不是要如厕,半路就拐了个弯,寻了个僻静之处躲清静。
沈羲和才刚坐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你跟着我作何?莫不是终于发现本世子英俊伟岸,知晓了男人之间也可以乐趣无穷,故而……”
步疏林的话轻佻又暧昧,浓浓的暗示意味。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是不是你做的好事?”崔晋百清冷的声音隐藏着怒意。
“什么风言风语?”步疏林装傻,“我不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沈羲和抿唇无声一笑,京都都快传遍了,步世子与崔少卿深夜幽会被人撞见,惊慌之中一通坠入河中,两人在河里还如水草一般缠作一体。
没几日步疏林因为一撞斗殴被告到大理寺,哪知崔少卿故意公报私仇,在律法规定之中,最大程度严惩了步疏林。
步疏林气急,眼珠子一转:“行,小爷认了,谁让小爷相好是个铁面无私之人,宽人律己,小爷这个自己人受些罪也使得。”
险些没有把崔晋百气晕过去,之后京都传得更凶猛了,什么安陵公主亲眼看到他们俩卿卿我我,什么某家郎君目睹他们搂搂抱抱。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崔少卿年少有为,却二十好几都不成婚,原来是……
有那在蜀南军中的亲友想要为自家人打点,还大张旗鼓给步疏林送了细皮嫩肉的儿郎。
结果被步疏林大大咧咧扔回去,更是扬言:“本世子不好男方,只好崔家少卿。”
崔家气得牙痒痒,崔少卿父母更是恨不得立刻给崔晋百相看,结果每次步疏林都去捣乱。
偏步疏林除了这点私生活不检,其他地方也不犯错,蜀南王府更是谨言慎行,让崔家对步疏林这个混不吝无从下手。
这样一闹吧,也没有好女郎愿意嫁给崔晋百了,就怕崔晋百也不清白,谁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断袖?
“你——”崔晋百被她的装傻充愣气得脸色铁青,“你一见昭宁郡主离席便追过来,是何用意?”
“用意?”步疏林眼珠子转了转,“好浓的醋劲儿啊。”
崔晋百面色更难堪:“我只是想知,你总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否昭宁郡主授意?”
“哎呀呀。”步疏林眨巴眨巴眼睛,“你这是在意我,对你不是真意呢,还说对我无心,还说我往你身上泼脏水,我看啊,你可比我急……”
不等步疏林说完,崔晋百气得一拂袖转身就走,以往他还会气急与她动手,几次交锋他也发现,自己实非她对手。
“哎呀呀,别走啊,再聊会儿……”步疏林冲着崔晋百背影嚷嚷,“别人可没有看着我追着郡主而来,倒是把你追着我而来看个明白,崔少卿咱多聊会儿,一会儿旁人准会浮想联翩,这日子多无聊,咱善心些,给他们一点趣闻……”
步疏林未说完,崔晋百已经疾步消失。
第94章 马鞭草
崔晋百的身影消失后,步疏林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嘴上吹了一段曲调,步伐轻快绕过假山,就寻到了沈羲和,上次芙蓉园,她们也是在这里碰头。
“你来作甚?”沈羲和见她便问。
步疏林一撩长袍,在沈羲和面前坐姿豪放,弯眼一笑:“自是想妹妹想得慌。”
“油腔滑调,要我帮你洗洗嘴?”沈羲和眼眸一转,前方就是个小池塘。
步疏林连连摆手,收起她的得意忘形,正襟危坐,还理了理衣袍下摆:“我是有正事儿,近来为了打消陛下让我尚公主之念,我对崔晋百可是死缠烂打,也不敢贸然去寻你,以免给你招事儿。”
一边和崔晋百闹着断袖之风,一边又去寻沈羲和,怎么都显得怪异,步疏林也是个谨慎之人。
沈羲和视线在步疏林身上一掠而过:“说吧。”
往外看了看,步疏林才凑近一手作势挡着,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让我盯着崔晋百么?我缠了他有些时候,他与诸王都无瓜葛往来,他倒是和裴家交好。”
当初沈羲和说过,帮她解决尚公主之事,她则是给三千精甲,顺带帮着盯一盯崔晋百。
那会儿的她多么天真单纯,此刻她才回味过来,说什么帮她解决尚公主之事?分明是自己眼巴巴送上门给沈羲和当棋子,而且还是一枚不引人怀疑的棋子!
“裴家……”沈羲和有点意外。
裴家是武将之家,是祐宁帝第八子景王萧长彦的母族,萧长彦与诸位皇子都不同。
四年前,安南连失三城,景王的外祖父裴老将军战死沙场,裴家一家被口诛笔伐,年仅十五岁的萧长彦主动请缨,要替裴家正名。
当时群臣阻拦,百官反对,祐宁帝力排众议让他为先锋,披甲上阵。
萧长彦去了安南不但将丢失的城池夺回来,更是一路打到文单国,其骁勇善战令祐宁帝引以为傲,这四年他一直在安南,目的是查清楚当年裴家兵败的缘由,同时震慑文单国。
这两年也有传言,萧长彦不肯回京是想要攥紧手中的兵权。
不过裴家深得陛下信任,金吾卫左将军之一就是萧长彦嫡亲的舅舅,这一次他的得力下属又被调配到安北去做了副都护。
这样一算,得了最多好处的就不止萧长卿兄弟两,甚至他们俩高调得到了明面上的好处,而萧长彦则是不声不响得到了实惠的好处。
又有崔晋百和裴家来往,原本就只有五分怀疑萧华雍的沈羲和,现在对萧长彦的怀疑要多一点,不过暂不定论,且看日后。
“多谢。”沈羲和对步疏林展颜一笑。
步疏林一脸辛酸:“终究是有用才能博美人一笑。”
沈羲和笑容加深:“有用还能保命。”
步疏林:……
不待步疏林再开口,沈羲和道:“你可以走了。”
步疏林:……
“我们都离席太久,总会引人猜疑。”
心塞的步疏林,只得面无表情离开。
看着步疏林紧绷着脸走了,沈羲和才笑出声,吩咐碧玉:“明儿将我调制的香料给步世子送去。”
步疏林之所以经过沈羲和提醒还没有改掉用晚玉香的习惯,是因为那是她母亲的挚爱,为了悼念母亲,她用得很淡,除了沈羲和这样嗅觉奇特之人,都无法闻到。
也许晚玉香对于她而言不但有追思亡母之心,更有时刻提醒自己身份之意。
沈羲和以晚玉香为引,配了一种刚阳的香料,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用。
“步世子只怕要高兴得睡不着。”碧玉忍不住打趣。
沈羲和微微一笑,她又吹了一会儿风,才往回走,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又原路折回,少不得要路过恭房的院子。
却没有想到就碰上了平遥侯府两姐妹,余桑梓与余桑宁。
余桑梓一把将余桑宁推倒在地:“你整日不安好心,别人送我一个香囊,你也要我防备着,我最该防备的人是你!”
说完,余桑梓就恼怒地大步离去,余桑宁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恰好他们看到走过来的沈羲和,上次定王府沈羲和惩治梁丹璞让余桑宁心有余悸,这一次一见到沈羲和,就乖乖站到一边,低眉顺眼。
沈羲和不欲与她搭话,只不过这条路稍窄,沈羲和从余桑宁身边走过时,两人相距不到半步,微风中有从恭房飘出来的熏香,也有从余桑宁身上飘浮的桂花香,只是桂花香中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清幽草香。
沈羲和并没有多想,回到席间,就到了贵女们献舞环节。
本朝尚舞之风尤为强盛,达官显贵,平头百姓,无论男女都喜欢跳舞,舞技也是高门贵女不可缺少的一门学问。
由卞先怡带着教坊司的舞姬开场一段鼓舞,鼓声浑厚,舞艺柔中带刚,看得人惊心动魄,全身投入,一舞罢仍旧意犹未尽。
本以为有卞先怡这个开始,后面的人只怕要怯场,哪里知道紧接着卞先怡的竟然是长陵公主,长陵公主一身红衣,她的胡旋舞轻快敏捷,变化多姿。
回裾转袖,飘然灵动;左旋右转,旋风流雪。
真是叫人大饱眼福,接着是平陵公主的胡腾儿,舞步错落有致,交替叠影。
似踏花欲飞,宝带佩鸣;如醉酒倾软,帛锦缤纷。
一场接一场,令人目不暇接,幸好不是比舞,非得点个头二三,否则只怕谁也评不出优劣。
就在这时,距离沈羲和不远处有骚动,大家都被精彩的舞艺吸引,只有距离近的人才被吸引,竟然是平遥侯府的余桑梓,她已经换好了舞裙跑来。
沈羲和看到她的脸起了红疙瘩,很是焦虑,想来很快就轮到她献舞。
这个模样是君前失仪,也是对寿宴喜庆的冲撞,只能禀明缘由,可一旦说了,人人都会好奇她为何突然不能献舞,显然她也不想被人评头论足。
就在这个时候余桑宁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一同离开。
沈羲和笑了:“马鞭草,久晒而起疹。”
知晓之人不多,她为调香深入研究过才知。
第95章 好好回敬一番陛下
很快轮到余桑梓登台献舞,所有的乐师都被撤下,引来不少人猜测和交头议论。
接着两位窈窕佳人同时上场,余桑宁怀抱着秦筝,余桑梓换了一袭轻纱白裙,白纱遮面。
她一袭青丝如瀑,一袭白裙如雪,半边脸被遮挡,露出了饱满莹玉般的额头,和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眉间赤红桃花花钿,美得清新脱俗,令人惊为天人。
原本有些忐忑的余桑梓,感受着无数惊叹的目光,霎时信心倍增。
姐妹俩对视一颔首,架好琴的余桑宁噙着一抹温柔浅笑,素手一拨,清泠的旋律于指尖流泻而出,随着她慷慨急楚,委婉轻转的琴音飘散,余桑梓舞姿翩跹。
与前面让人心潮澎湃的鼓舞,刚柔并济的胡旋舞,姿态百变的胡腾舞相比,这两姐妹的配合天衣无缝,将独属于女子的柔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同苍茫高原之上飘落的一片雪花,沁人心脾的美,干净澄澈的清,另一种极致的美。
撇去其他不提,只论舞姿,只品琴音,沈羲和真觉得试听皆是盛宴。
在场无论男女,都看得如痴如醉。
一舞作罢,掌声如雷鸣,就连太后都连赞了几句好,祐宁帝见太后满目赞赏,便传了两人上前问话。
“此舞甚是新奇,可是由你姐妹二人编排而出?”祐宁帝问。
余桑宁十分有分寸地落后余桑梓半步,余桑梓看了眼余桑宁:“回禀陛下,此舞是臣女妙手偶得,阿妹看了一遍,便为臣女谱了曲。”
她没有居功自傲,甚至贴心提及到余桑宁,将高门贵女的风度,友爱弟妹的教养完美展现。
祐宁帝听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何还以纱遮面?”
“回陛下,小女因故而发疹,不敢君前失仪,故以纱遮面,还请陛下治不敬之罪。”余桑梓盈盈一拜。
“你抱恙献舞,何处不敬?”祐宁帝笑容慈和,“朕曾耳闻,平遥侯府嫡庶不睦,嫡母不慈,如今看来谣言不可尽信。”
说着祐宁帝淡淡瞥向御史台一眼,御史台前不久才弹劾平遥侯府治家不严,私德有亏:“此舞可有取名?”
“禀陛下,并无。”余桑梓按耐住激动的心,镇定回答。
祐宁帝看了看余家两姐妹,沉吟了片刻:“不如取名《双华》?”
“小女叩谢备下赐名。”余桑梓和余桑宁齐齐叩拜谢恩。
沈羲和看着余家两姐妹在御前出尽风头,轻轻转动着指尖的水杯,尽管弹劾平遥侯府的不是陶专宪,但御史台由陶专宪统御,祐宁帝的警告自然是冲着陶专宪。
陛下警告她外祖父,她自然要好好回敬一番。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一直恭顺跟在余桑梓身后的余桑宁。
似有所感的余桑宁转身之际触碰到沈羲和的目光,立刻低眉顺眼缩回去。
“聪睿,有远见,能屈能伸,前途不可限量。”沈羲和低声一笑。
若她所料不错,余桑梓身上的马鞭草定然是余桑宁的手臂,只不过知晓马鞭草久晒之后会使人起疹之人太少,余桑宁已经找好了替罪羊,就是送余桑梓荷包之人。
她明面上好心去提醒余桑梓,实则给余桑梓暗下马鞭草,余桑梓因不喜她,觉着她居心叵测,等到疹子发作,余桑宁不但没有就此取代余桑梓去献舞,反而是尽心尽力,为余桑梓谋划,让她的献舞更加惊艳,同时不耽误自己露脸。
事后又表现谦卑,经此一事,不但她们姐妹二人名声大噪,余桑梓只怕要审视自己以往对待余桑宁过于苛刻,说不定日后在侯府还会护着她。
而她们姐妹在陛下面前恭友互敬,更是洗清了平遥侯这段日子一来的病诟。
先有舍身救平遥侯府老夫人,此刻又一举拿下平遥侯嫡长女和平遥侯,至此在平遥侯府站稳脚跟。
自从不期然触碰到沈羲和的目光,明明她的目光毫无情绪可捕捉,余桑宁却不由紧张起来,她总觉着这位深不可测的郡主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
她坐回平遥侯府内眷所在的席位,不由一遍遍回顾自己的谋算,自觉毫无破绽,也绝无可能被人看透才是,心却一直悬着,生怕沈羲和突然开口。
沈羲和压根不知,她的一眼给了对方多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