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门歌-我花开后百花杀原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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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何必明知故问?”萧长赢抱臂斜靠在窗前,“有些东西,郡主该物归原主。”
沈羲和似有寒雾缭绕般的溟濛眼眸闪现些许诧异:“臣女何时盗了他人之物?”
萧长赢肃容道:“郡主,那些东西对你并无用处,若是落在心思不正之人手中,更是会酿成大祸,动摇朝纲。本王希望郡主能够将之归还,郡主的救命之恩,本王来日定会结草衔环。”
“烈王殿下乃是君,臣女是臣,救殿下是本分,殿下无需挂怀。”只字不提萧长赢索要之物。
“郡主,你可要三思。”萧长赢冷声道。
沈羲和依然从容:“烈王殿下当真不用记挂当日臣女的随手而为。”
时值正午,日头正盛,灼热的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打在萧长赢的背上,却越发衬得的脸越发阴寒。
沈羲和视若无睹,气定神闲,于无声之中透着理直气壮和令人咬牙切齿的有恃无恐。
她当然有恃无恐,她是西北王的嫡女,轻易没有人敢对她动手,康王府不也是废了一枚苦心经营了十年的棋子,才把让她遭了一场难?
如今人还落在了她的手里,康王府纵使有圣上的偏宠,这一次也是捅了马蜂窝。
萧长赢忽然唇角一点点舒展:“本王很是好奇。”
沈羲和目光沉静,面色平淡,静待他的下文。
“到底是哪位兄长得了郡主青睐?令郡主不顾病体也要奔波绕道而来,从我手中截获那些东西。”
此刻,萧长赢不得不承认,沈羲和不是冲着他这个人而来,被追杀之时,隐隐察觉有诸多外力推波助澜。
初见沈羲和,以为是沈岳山给他安排好的美人计,此刻方知,沈羲和的的确确如她所言,看不上他这个人,看上的是他深入扬州半年,折了一半精心养出来的暗卫,差点连命都搭上的证据。
沈岳山素来不参合朝堂内斗,这份证据绝对不是沈岳山授意,最想要得到的无非是诸位皇子,或是自救或是施恩或是留着做把柄,牵连之广,没有人会不心动。
他的母妃代理后宫,除了太子殿下,没有人比他更尊贵,追逐他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十七年人生,第一次有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还一再算计他!
这次他奉皇命追查此事,却什么都没有带回去,必将让父皇大失所望。
“或许……是弟弟呢?”沈羲和逗趣一句,也是委婉告诉他,东西的确已经拿走,并且送到他某位哥哥弟弟手中,不要再缠着她。
萧长赢脸瞬间黑了:“郡主,好自为之。”
言罢,他就纵身一跃,又从窗户消失了。
“哎,为何这些人,都不爱走正门?”沈羲和幽幽一叹,待到龙脑香飘远,在风中散去。沈羲和眸光微沉,吩咐珍珠,“做好准备,接信王殿下的高招。”
“郡主,您是说……”珍珠顿时面色一肃。
“他们兄弟情同手足,也可以说烈王是信王的左膀右臂,烈王所为皆为信王铺路,我今日真正得罪的不是烈王。”沈羲和勾唇,“明着,他们自然不敢对我动手。暗地里……谁又知道呢?”
自此,她算是和萧长卿两兄弟宣战了。
尽管祐宁帝绝不会让沈岳山的女婿上位,可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拥有西北王的女儿,就相当于拥有军威,无论沈羲和嫁给谁,只要有心皇位,都会是萧长卿莫大的威胁。
这样一来,早些抓住任何机会,将她除去才是上策。
“莫远传回消息,信王殿下自信王妃被范家毒害之后,就去了法华寺为信王妃祈福三月。”珍珠思忖,“郡主是怀疑,信王殿下这只是个借口,人并不在法华寺?”
沈羲和微愣,眨了眨眼:“不会,他一定在法华寺,要动手不需要他亲自来。”
萧长卿这个人,沈羲和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但他对顾青栀的心是真的,端看他明知顾青栀是自杀,也顺着顾青栀铺的路,不惜违逆祐宁帝,也要范家陪葬就能窥出一二。
……
京都,法华寺。
佛香缭绕,诵经声长。
萧长卿跪在蒲团上,血丝交织的眼瞳有些失神地盯着前方供奉的灵牌,灵牌上金色的字体肃穆而又周正:先室顾氏之位。
他痴痴地看着,一身素缟,青茬短浅,看起来憔悴而又哀伤。
没多久一抹笔挺的身影跪在他身后:“主子,九爷追到洛阳,无功而返。”
萧长卿的双眸渐渐聚焦,他的声音黯哑粗糙仿佛许久未说过话:“杀。”
“诺。”这抹身影悄无声息离开。
萧长卿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轻轻掀开,里面是个两指宽半指长的小灵牌,上面簪花小楷写着四个字:亡妻青青。
灵牌上方穿了一根黑色的锦绳,他将灵牌握在掌心,小心而又温柔:“你说在你母亲闭上眼的那一刻,你的心就随她而去;你可知,你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带走了我的心?”
说着,他的眼眶也有水光闪动:“我知晓,你不信我,不信我会为你违背父命,不信我会为你抵抗圣意。你从不曾给我机会,去证明……”
一滴泪跌出眼眶,他缓缓绽出一抹苦涩自嘲的笑:“你想我活着,想我撕碎冰冷的皇权,想我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既然这是你最后的期望,我定会让你得偿所愿,以安你在天之灵。”
擦去泪痕,收敛情绪,萧长卿眼底似乌云浓浓翻滚,将盒中的灵牌取出,郑重地挂在了脖子上,让它垂在自己的心口。
第17章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自山峰洒下,雾气缭绕,紫光闪烁,霞彩千条,整座紫山笼罩在云蒸霞蔚中,宛若人间仙境。
防着萧长卿,也不耽误沈羲和的正事,次日一早,她就带了珍珠和墨玉来到老君山。
那位白头翁就住在这里,四周都是些江湖人士,沈羲和将一幅画卷递给墨玉:“将画交给老人家,无需多言。”
这里鱼龙混杂,沈羲和自然不可能将仙人绦带来,昨夜她将之画下,等着白头翁自己寻上她。
在等待墨玉的时候,沈羲和遇上了一个熟人。
那人青衫如茶,最劣质的布料,没有任何绣纹装点,一头青丝也只是用了一根木簪挽上,他迎着霞光而来,清俊秀雅的容颜在晨光之中温润柔和。
“沈女郎。”谢韫怀径直朝着她走来,微微一礼。
他的称呼让四周打量或者心怀不轨的人脸色变了变。
寻常未婚配的女子都会称呼姑娘,只有讲究的官府贵女才会被称为女郎。
民不与官斗,这些人只当是哪家官宦女眷偶然路过此地。
戴着幕离的沈羲和微微对谢韫怀颔首:“齐大夫也来了。”
“看份热闹。”谢韫怀疏朗一笑。
“齐大夫请坐。”沈羲和伸手指了指旁边。
“多谢。”谢韫怀没有拒绝,他坐在这里,可以让人忌惮两分。
真是不知该不该赞一句这位郡主好胆色,哪怕她戴了幕离,可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开口那一把珠玉相击般清脆动人的嗓音,任谁也猜得到她容貌不俗。
竟然带着一个婢女就跑来,真要是遇上胆大的……
“齐大夫不用担忧,我自有分寸。”沈羲和一眼就能看穿谢韫怀的心思,“我若得了脱骨丹,可否请齐大夫查验?”
“郡主……”谢韫怀激动得差点脱口而出暴露沈羲和的身份,好在及时刹住,“当真让我查验?”
脱骨丹应当是真的,这是谢韫怀几天前才确定,没有医者不想接触这等近乎神药。
“自然,我信得过齐大夫的医术,丹药也不能胡乱服用,若老人家不愿说明,还需齐大夫多费些心思。”沈羲和轻浅一笑。
恰好此时一阵微风掀起了轻纱,谢韫怀恰好看到这一抹浅笑。
她的笑容轻浅犹如碧海之上飞溅而起的浪花,又似蓝天之下飘散的一缕丝绸般的白云,干净、轻柔,飘逸,却又是转瞬即逝。
谢韫怀出身显赫,后又游遍山川,身为大夫,更是接触过不少人,阅尽美色,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笑颜。
珍珠垂下眼帘,心下敬佩郡主笼络人的手段,查验丹药岂是一两日之功?齐大夫必然要与他们同行。
有了这份往来,日后有什么需得这位齐大夫帮忙,齐大夫又如何能推拒?
偏齐大夫便是心知肚明,入套也甘之如饴。
虽然她不知这位齐大夫何处得了郡主青睐,又有多少本事,可现在她已经学会少说多看。
原以为墨玉不过二三个时辰定然会回来,却没有想到他们在茶寮用了干粮,一直等到日落,墨玉也没有归来。
“女郎,我们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天黑不好赶路,珍珠有些担心墨玉。
“没有放信号,墨玉没有遇险。”沈羲和并不担心,“我们启程走。”
“在下送沈女郎一程。”谢韫怀是担心这些人尾随沈羲和,对沈羲和不利。
沈羲和知道有人朝她动手了,墨玉一定是被绊住,不欲将谢韫怀卷进来:“齐大夫留步,不用担忧,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若不将沈女郎安全送回客栈,在下于心难安。”谢韫怀只当沈羲和是不想自己为难,他到底是在外闯荡之人。
沈羲和默了片刻,没有再推辞:“多谢齐大夫。”
此刻若是如实相告,只怕谢韫怀更不会袖手旁观。
她和珍珠上了马车,谢韫怀和车夫坐在外面,马车摇摇晃晃,迎着夕阳之光渐行渐远。
待到黄昏最后一缕光被吞没,马车行到一条幽静官道之上,再有半个时辰城门就会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故而已经没有了人往来。
马儿突然嘶鸣不愿再往前,受到颠簸的沈羲和稳住身子掀开车辆,看到两旁茂密笔直的树木,树枝在夜风中摇曳:“夜黑风高,果然是杀人的好时机。”
沈羲和在坐垫上一拍,左右后三方升起一块铜板嵌入了车顶,几乎是同时两旁幽暗的树林里射出一排排冷箭,全部扎在了马车上。
“齐大夫!”沈羲和扔了两个锦缎包裹的精巧棉球给谢韫怀。
谢韫怀一把抓住,转头就见到拔出明晃晃长剑的车夫鼻子被棉球塞住,他来不及多问,也迅速塞入鼻孔,才发现这棉球还有股药香。
这时候左右树林里飞掠出数个手持利器之人,这些人没有穿夜行衣,用的兵刃也尽不相同,甚至男女都有,是一群三教九流。
车夫扔了一把剑给谢韫怀,就持剑飞身迎上去,谢韫怀抓起长剑也紧跟而上。
车外响起刀剑相拼的声音,偶尔风掀起车帘,还有寒光闪过。
“郡主,是一群草寇。”珍珠瞥了两眼这些人的穿着打扮。
“草寇才好。”沈羲微微侧身,收执竹扇,扇面上编织着薄如蝉翼的竹篾,轻轻摇晃。
扇子旁是清秀素雅的褐彩云纹镂孔炉,炉盖上棉絮般的烟雾袅袅而上,顺着沈羲和的风向,从她流出来的空洞溢出。
这香她们闻不到,可珍珠却发现烟雾交于其他香更浓。
借着马车四角镶嵌的夜明珠之光,珍珠悄悄打量沈羲和,郡主因为体弱,不能习武,便在琴棋书画上下了极大的工夫,调香酿酒也素来喜爱。
往日,她从不知郡主竟然于调香一道造诣如此之深,更不知以香制敌也可以如此精妙。
对上沈羲和投来的目光,珍珠立刻垂下眼帘:“郡主为何说草寇才好?”
“先有草寇,草寇应付不了,便可出动官府剿匪。”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这是萧长卿的行事之风。
第18章 多伽罗之香
“他竟然想让官兵借剿匪之名,杀了郡主!”珍珠惊愕。
眸光微转,落在飘溢出去的香烟之上,沈羲和唇角微掀:“有何不可?剿匪有功,这些草寇死了,顺道还灭了口。”
天家皇子心机都如此深沉么?
珍珠也是个机敏之人,但从未接触过这些,此刻不由心惊,呐呐道:“郡主若是……他们如何与王爷交代,还有世子爷……”
“交代?”沈羲和轻笑着摇头,“昭宁郡主不好好随着护送的亲卫,跑到山野间……”
说着,沈羲和抬起头望向外面:“你可知齐大夫的身份?”
“齐大夫不是寻常山野大夫?”珍珠其实怀疑过,毕竟谢韫怀的气度一眼就能看出是高门贵子,她还以为谢韫怀是家道中落才流入乡野,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是谢韫怀。”沈羲和轻声道,“我与他横死于此,大可按个私奔之名,到时候便不是朝廷要向阿爹交代,而是阿爹要向朝廷交代。”
昭宁郡主入京都,虽然还没有正式赐婚,但祐宁帝和沈岳山已经达成了默契。
板上钉钉的皇家儿媳,不顾天家脸面,和旁人私奔了,定个触犯君威的罪名一点也不为过。
山野村夫不好攀扯到私奔,换成谢韫怀就合情合理。
“这是萧长卿设的局呢。”沈羲和又叹了一句。
萧长卿由来谋定而后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完全之策,其实他若为皇,也必将是一代明君。
只不过萧长卿与她,注定为敌。
她不恨萧长卿,正如当日所言,顾家和皇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
顾家赢了,祐宁帝必将沦为傀儡,这些个皇子也会一个个无声无息地消失,尤其是在顾青栀意外怀孕的情况下,若是诞下一个男婴,萧长卿只怕也性命难保。
没有对错,形势所迫。
祐宁帝要维护皇权,顾家要维护士族之权,总有一个输赢。
不恨,也不意味着她能够坦然到重新再接纳一次,到底是隔着无数条难以跨越的人命。
“信王殿下便如此忌惮郡主?为了将郡主置之死地,竟不惜如此大费周章?”珍珠觉得有些过了。
便是沈羲和日后注定与他们为敌,恼了沈羲和抢走烈王殿下辛苦搜罗来的证据,想要警告沈羲和,也不至于动用如此多的人脉,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单我一人,自然不值得。”沈羲和放下了竹扇,“他是想要看看,我背后之人是谁。”
将他们自以为是的那个她为之截取胭脂案证据的人逼出来,若是顺利,指不定还能把证据从新截回去。
珍珠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一阵阵栽倒的声响,她小心翼翼撩开车帘一角。
只见那些草寇突然面色苍白,有些捂着心口,有些咬牙强撑,攻击也变得十分笨拙,沈羲和的车夫是一等一骁勇之人,谢韫怀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武艺不知比当年高了多少。
很快,围攻的人便出现颓势,有些直接抓着心口逃了。
“前面有悍匪缠斗,格杀勿论!”就在此时,远处火把一簇簇亮起来,一道厉喝,一群官兵冲了过来。
事情的发展,完全顺着沈羲和的猜测,沈羲和望着这些人踏马奔涌而来,脸上的厉光完全不逊于真正的悍匪,依然镇定自若。
她灭了香炉,正要放出信号丸,却听到疾驰的马蹄声从她身后而来。
撤去铜板,掀开车辆,只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旋即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拂过她的鼻息,这股气息温软却透着高雅尊贵。
“多伽罗之香……”沈羲和迅速奔上前,掀开了车帘,就看到那一抹银色身影对着冲过来的官兵银剑一划。
寒洌的夜光下,三颗头颅就抛上了空中,血液喷溅。
凌厉的手段,惊散了后面之人的气势,纷纷勒马停下,还不等领头之人质问,就听到那身披银白色披风,背对着沈羲和之人沉声先发制人:“绣衣使办公,你们是何人?”
竟然是天子近臣——绣衣使!
绣衣使一出,必有惊天之事。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