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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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力量去回馈社会,因为我们能有今天这个手术,就依靠的是好心人的帮助。比如胡悦医生,前后为我女儿的病情奔走呼吁,经由她介绍,我们的情况才能被师医生了解到,又是经师医生牵头,我们才能进入到这个医疗小组……”
“胡医生,你稍等一下。”
在病床边的对话声,隐约传到走廊里,几个摄制组人员相视一笑,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胡悦,就连刘医师都似笑非笑地递给胡悦一个眼神: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胡悦眼光不错,李小姐这对母女确实是拎得清,别的不说,采访里从来不忘记给这个‘胡总’找存在感,一个住院总,硬生生在纪录片里都混上采访,回报确实很丰厚了:这个项目,院里肯定是很重视的,三不五时就有团队过来拍摄,据说之后甚至可能会登上中央台,做为专题纪录片播出。那样的话,胡悦的仕途,不管她将来到哪个医院,都不可能太蹉跎,这部纪录片,本身就是她能力的证据,与晋升的筹码。
胡悦没有办法,只能稍等一下,还好,摄制组并不为难她,先采访师霁,再采访刘医生,给足了刘医师面子,最后才来采访胡悦,“胡医生,能不能说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李小姐的?”
“胡医生?”
“对不起。”胡悦一下回过神,有些歉然地说,“工作有点忙,刚在想会议安排的事情,有点走神了……”
医生都是大忙人,摄制组也理解,重复了一遍问题,胡悦定定神,从头开始讲,“一开始肯定是在门诊认识的,当时她戴了口罩……”
把手术以前的种种波折都说了一遍,各路神仙一一带到,“患者感谢我,只是因为我是这个系统和她接触的那个人,其实我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值得感谢的是我们十六院的制度,绿色通道,还有在背后大力支持的领导,这些刚才都说过了,如果不是我们的制度,我就是想要帮助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说她们很幸运遇到我,这是不对的,我们医院任何一个同事都有帮助她的热情,但是全国有这个勇气能为她做手术的外科医生,可能确实是不多,所以,最终最后,还是要感谢师主任,他有这个热情以外,还有这个能力。”
绕了一个大圈,最后重点还是突出自己的带队老师和顶头上司,影视圈人精多,但对胡悦的情商,摄制组也都不得不说声佩服,关了摄像机,采访记者对她竖大拇指,“胡医生,这次跟拍下来,你知道我最佩服谁吗?除了你们那个师主任,就是你。”师霁,自然是无需多说的,英俊多金,还掌握了整容技巧,对影视圈混的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爱马仕限量版铂金包,哪有人不被他第一眼征服,胡悦怎么得了她们的青眼,她自己都很糊涂,“真的吗?太过奖了吧。”
“真的啊,你真是太能干了——唉,我不会夸人,就觉得你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影视圈的人都自来熟,记者真情实感夸了她一套,又压低声音,“不过,私下说啊,这两次,我看你都有点神不守舍的,是不是这个手术,其实,前景——你知道,不是表现出来那么的——”
“什么?”胡悦啼笑皆非,“不是不是,我是——我下个月就要考主治医师了,这个考试要准备的比较多,工作也紧张,确实是真的累。”
为了佐证她的话,胡悦打个呵欠给她看,“现在不是门诊时间,就觉得站着都要睡着了。这和患者无关,她的手术其实进程比我们预计的理想多了,你也知道,之前第二期手术以后她一直反复感染,我们就担心这一次她也出现这样的情况,连带着让移植部位感染坏死。所以整个小组都如临大敌,护士一直频繁过去查看——但李小姐运气真的不错,手术以后居然没有感染的征兆,术后血肿也是消褪得很好,你看她这次已经拆掉负压引流管了,而且神经长得这么好,估计最多再一周的时间,就可以拆掉绷带了。”
这是好消息,记者虽然还不是太相信她的解释,但也没有追问,而是含笑接受,“那好,我也为她高兴,我们跟着采访了这么久,不瞒你们说,其实心里真的也很关切李小姐,很希望她能手术成功。”
这个年轻又有朝气,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实的小姑娘感慨地说,“以前没有接触,都没想到其实就在身边,就有这么多需要帮助、值得同情的人,也会因此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人还是要珍惜眼前,活在当下。”
是啊,所以别人的不幸,只能博得她在嘴上说说的同情,但这同情,最后还是会化为对自己的健全沾沾自喜的满足,而不是对这些病人切实的帮助……胡悦和她接触过很多次,可以肯定,如果她在微博通道上捐助了李小姐的病友,刚才肯定会说出来的。
如果是师霁的话,这时候也许会露出假笑,笑意写在嘴角,嘲讽却写在眼睛里。而胡悦现在可以理解他的冷嘲,医生做久了,会越来越看得透人性,只是她一如既往地选择报以温柔微笑,至少,这种说说的同情总是聊胜于无,比完全漠不关心好。
“对了,胡医生,方便的话,我们互留一下微信啊。”这种闲聊,看似是有感而发,其实也都不会完全没有目的,包括采访,可能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换,套完了近乎,该来的就来了,“现在场合不方便,下次给你挂号我们细说一下,我啊,想做我的鼻子,但是又有点拿不准……”
胡悦一向平易近人,但现在居然也有懒于交际的时候,这个微信号她是捏着鼻子留的——她也知道,自己是有点迁怒了,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开心。不过,纵使知道万千种排遣之法,这几天她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就像是李小姐母女一样,这个结,太久了,对最终的答案,期待之余,她也免不得紧张害怕,尽管,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结果。
连萍水相逢的记者都看出来了,胡悦知道自己藏得是不好,还好,这几天她和师霁碰面的机会也不多,他本来就排了不少手术,没手术的时候也要去j's,查房多数都扔给她,倒让几个病人有点微词。她想,他应该也有点紧张,这时候,任何知道真相的人,他也许都不愿接触——
【结果还没出来吗?】
给文小姐办了入院手续,安排她进行前置检查,胡悦抽空又给解同和发了个催促的微信:和师霁比,至少她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可以随便催解同和。【师霁的dna那么新鲜,又不需要培养,做比对花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啊】
解同和的微信回得不是那么快,胡悦心不在焉地和文小姐说了几分钟才回过声,有些愧疚地仔细给她解释开出的检查,“你决定了要做下巴吸脂,这个肯定是要全麻的,全麻手术之前是要做一系列检查,不然的话,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她的手机响了一声,胡悦顾不得文小姐,赶紧抓起来看,发信人真的是解同和——
【检查结果出来了】
【不吻合】
第136章 秋风
“检查结果已经跑过数据库了,没有重合,但,当然,确实是男性dna。所以我们的推测应该还是有效的,这就是受害人留下的一点证据。”
“我们会把他的dna录入数据库,这样,将来如果有高度相似的dna入库,警方会自动收到通知。”解同和说,“这个进展,确实出乎意料。”
他顿了很长久的一段时间,“我想,我欠师霁一个道歉,尽管时间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一样的判断——”
“这不能怪你,这是当时仅有的一条线索了。”胡悦并非单纯地开解他,“即使是现在,师雩的失踪也有很多不能解释的地方,a市怎么说都是个城市,又不是荒野乡村,如果他只是巧合地在当天因为某种原因死亡,这不能解释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尸体。a市在之后的几年都没有发现和师雩身高和年龄吻合的无名尸——”
她拉长的声音带了点征询的味道,解同和点了点头,“确实,没有。”
他又迅速说,“但没有也不代表他就活着,有很多办法能让人死不见尸的。”
确实有,为了害怕扩大影响,引发模仿犯现象,中国从来没有大肆报道过系列杀人犯,有很多案子,会让人听了以后毛发倒竖,半点都不夸张——但a市那几年唯独传出的连环杀人谣言,或者说不是谣言,只是没有官方口径的连环杀人案,也就是那一起而已。如果有这样一个针对师雩这种当龄男大学生的变态罪犯,a市早就人心惶惶了,所以胡悦并不认可解同和的怀疑,只是说道,“各种可能性综合在一起,师雩当天遇到的异常事件恐怕也就是目击杀人现场,这样一来,说不通的就只有一点——他身高占据优势,年轻力壮,为什么没有和凶手搏斗,而是乖乖地和他一起离去。”
这个猜测,还是和目击证人的供词不符:第一证人的回忆中,最终离去的脚印只有一行。但话又说回来,人的记忆有时候是很模糊的,甚至可以因为主人自己的倾向而模糊、篡改,而且当时天气条件恶劣,所以胡悦的猜测跳掉了这一条,解同和也并不反对,只是沉吟着说,“只是一把刀,事发突然,才能直接割——”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谈论案情,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胡悦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乎,她忍着伸手摸摸喉咙的冲动,虽然其实她母亲身上并不止这么一处刀口,那只是致命伤而已。“一把小刀,怎么能威胁到大小伙子?两种可能,师雩当时被吓破胆了,丧失思考能力,直接被凶手胁迫着走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其实有比匕首更有威胁性的凶器是吗,”解同和显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他点了点头,“比如,枪?”
只动用刀具抢劫,枪zhi做威慑用,这其实是很合理的逻辑,毕竟,涉枪无小事,警方对枪案的重视力度和侦查强度都不是一般凶杀案可比的,胡悦点了点头,有点茫然地说,“但,这线索依然很渺茫……不知道下一道环,什么时候能浮出水面了。”
曾以为一切将水落石出,甚至有点害怕面对答案,可现在,当线索再次没入迷雾中,得知真相的倒计时重新归为一个不确定的、模糊的,甚至不知是否在跳动的数字,不得不接受一辈子可能都没有结果的现实时,那份失落、怅惘又挫败的感觉,不是局中人,谁能体会?解同和望着胡悦的眼神有一点小心翼翼,某种程度上,他们共享着这份执着,但胡悦不需要他的安慰,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习惯这种感觉。
该说的,两人心知,形诸言语不过是留了痕迹,解同和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那么一小会,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望着单面镜另一面的师霁,他把衬衫袖子卷起来,双手盘在胸前,沉着地和桌对面的电脑屏幕通话:案件的新进展,洗脱了师雩的嫌疑,也让他成为受害者的可能大大增加。a市公安自然是要再做一份笔录的,专程来一趟s市并不合适,他们选择了视频询问的方式,师霁作为受害者家属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看出来了吗?”过了一会,解同和问。
“他什么都没有问。”
“但他带你来警察局?”
师霁带她过来,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以看作是一个强烈的暗示,至少他是察觉到有些不对,这也许是他的试探吧。胡悦笑了笑,没有回答,解同和观察她一会,也未深问,而是把视线调转回去看师霁,“其实,检查出来师雩不是凶手,我还挺高兴的。”
“是吗?”
“可能对案情来说,并不是好事,真凶又隐藏到迷雾后,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也许是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解同和没有往下说,“但,师雩不是凶手,也就意味着师霁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是受害者。”
“嗯,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你一直挺喜欢师霁,我看得出来。”
“我是在说我吗?”解同和的音调提高了,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胡悦不动声色,哼哼了几声。
解同和不和她争,而是问道,“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不了吧,案情还没清晰,再说,这种事,怎么说呢?”
这也是稳妥的选择,解同和没有异议,“线索又断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为了追查师雩,她转专业选了整容外科,现在线索断了,要再转回法医专业吗?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法医专业就业本来就有严重的性别歧视,而且系统招考很倾向于应届毕业生,想要进a市系统,谈何容易?更何况,二十六七的人了,好像也不再会这样不计后果地去拼。胡悦笑了一下,“先考过下周的考试吧,工作总是不能丢下的。债刚还完,我都这么大了还一无所有,总得先活下去,先赚点资本回来。”
“嗯。”解同和对她的表态很欣慰,可以说是非常欣慰,他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满足,“其实,没必要的,我在就够了。”
他也确实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解同和身上担的并不止一桩案子,可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桩。胡悦望着他笑了笑,“解大哥。”
有些话,说了就俗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却有这样的默契,不用多说,彼此都懂。解同和举手想摸她的头,又放下来,“是大姑娘了。”
“认识的时候就不小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师霁似已结束了询问,站起身准备出审讯室,胡悦和解同和也都准备出去接他,解同和说,“哪啊,虽然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我还是你的长辈。”
手都搭在扶手上了,他又忽然站住脚,打消了那仿若开玩笑的语气,“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悦悦。你们新时代女性,都不喜欢别人多关心感情生活,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只是,我特别希望你幸福,你知道吗?我就特别希望你能知道,其实不是没人关心你。”
夏天的风,穿透厚厚的墙,暖过空调的凉风,吹进解同和的眼睛里,一直吹到她心头,带来暖融,解同和说,“我就特别特别关心你,这世上所有的好姑娘里,我特别特别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别错过,有时候,别想太多。”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可都藏在了语气里,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胡悦百感交集,千种心思,只化为一个微弱的笑,才笑开又抿紧了唇角,她不能哭,哭了师霁就能发现不对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她的身世,所以不能露馅,她不能哭。“师主任!”解同和开门出去,走廊里充满了他油滑的笑声,“辛苦了辛苦了,来,抽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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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和解警官聊了什么?”
警察局这里不方便停车,师霁和她是打差头来的,从局子里出来,他不急着叫车,胡悦也没提,两个人就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谁也不看谁,速度不快不慢,并不紧绷,却也谈不上悠闲,一定要说的话,两个人脸上好像都带了一点迷茫。
这无言又微妙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才被师霁打破,但他亦没有观察胡悦,好像对这答案并不是那么关心。胡悦没有回答,他才略带不悦地说,“连话都套不出来,我带你来有什么用?”
胡悦笑了,原来这就是师霁带她来的理由。“你是不是对我和解警官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又不是你的客户,会美到打破他的保密原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