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冷面将军求婚后(重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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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牙,从前自己这般注重端庄守礼的形象,还是头一次失礼,于宴会半途而至。她脸皮薄,可做不出在一众席间现出身,只是让这位大人挪一挪他高贵的屁股,好扯出裙子这样的尴尬事。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原来你喜欢看这样的热闹……”
对边席中,苏涿光身边的男子瞧出了乔时怜的窘况,旋即他神情变得古怪,僵着笑意对苏涿光。
“季怀安,你话挺多。”苏涿光拈起酒盏,目不转睛地看着乔时怜鼓着如生霞色的面,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裙摆撕碎,遮掩着身溜到了乔时清身侧的空位。
他眉梢微挑,想不到这平日里矜重娴静的女子,倒也有如此一面。
“你说你放着好端端的美人献舞不看,对一藏在暗处张牙舞爪的小猫这般感兴趣,这不奇怪?”
季琛白了他一眼,而眼见乔时怜所回的席位,惊道:“咦?那是乔二姑娘?”
此前乔时怜一直半遮着身,藏在席位之后,视线昏暗,季琛便未能认出是她。而季琛生平最爱美人,乔时怜这样的,便是他最为欣赏的。
季琛当即改了口,“不错啊浮白,你还是有眼光的。要我说,这京中能与你般配的,在我看来就这乔姑娘了。谁人不知,乔家二姑娘面若海棠醉日,月中聚雪,是京中第一美人?且这性情也是女子中最为淑雅的了……”
苏涿光:“……”
刚还在说他奇怪的人是谁?
以及…淑雅,那蛮力撕破裙摆走人的女子,难道不是她?
另一边,乔时怜回到座处,自斟了杯茶。
她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着应当没人发现她悄声回席这件事。撕裙子这种事是迫不得已,在面子和衣裙两者间,她自是选择前者。待得宴散,她吩咐秋英将放在马车的外衫送来穿上,那处裙摆便能遮住。
原本此次晚宴她可借身体不适拒不赴宴,但她想来亲眼看周姝献舞一事,经由她的相助而与前世不一样的结局。
戛玉敲冰声未歇,周姝旋身翩跹于莲台上,俶尔衣袂挥动,幽香浮跃,散至席间,恍若莲生仙姬,为人间撷来清香。
这正是周姝在此舞里香露所用之处,亦是重中之重,在一众享受舞乐之视听盛宴后,以嗅觉收场衬托,更显独出心裁。且那香露是乔时怜自制而成,气味淡雅馥郁,与周姝这生莲舞相得益彰。
在座之人包括太子纷纷沉醉其中,这场献舞亦随之达到了周姝想要的效果。
前世太子之所以会因周姝献舞而对其生厌,便是周姝在备好的香露碎后,临时寻来了蔷薇香露作替补。偏偏这蔷薇香露,为太子所不喜。
香露一事,像周姝的出身,本可以轻松打听到太子喜好。
但很不巧,太子喜好无常,原本他对蔷薇无感,近日他宴归醉时不慎将一整壶蔷薇香露打碎,被那浓郁香味熏得犯头疼。纵是宫人们忙活许久清理,但似乎那香露品质过好仍留有余味……
总之,太子近来闻不得蔷薇相关的事物,闻之便犯恶心。此事也因发生在近日,备舞尚有时日的周姝不曾听闻这忌讳,这才出了差错。
周姝不知,不代表时时相伴乔时怜左右的方杳杳不知。
故而这局,应是有着方杳杳的手笔,若是乔时怜未能及时出现予了周家丫鬟香露,届时周姝恐怕也只能寻到方杳杳早就备好的蔷薇香露。
方杳杳啊方杳杳,原来你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人心了。
乔时怜叹着,可恨自己前世竟未有半点察觉,还认为方杳杳纯真无邪,不擅心计。
一曲终了,周姝从莲台跃下,笑意盈盈地对秦朔行了一礼。
“好!”秦朔满意地望着周姝,鼓了鼓掌,“早闻周姑娘舞艺绝妙,今此一见,果真如此。周家能有你这般妙人,可是羡煞众人了。”
“多谢殿下赞誉,臣女有得殿下认可,喜不自胜。”周姝大方谢礼后便回了席位,抬眼之时,她还往乔时怜处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乔时怜回以莞尔,便知自己取得了周姝的好感。
比起方杳杳藏在那娇面下的假意,乔时怜对这敢怒敢言的女子,倒是有心结交。
即便周姝也喜欢太子。
乔时怜托着下巴,望着高座主位的秦朔。他正把盏敬酒,举手投足皆彰贵气。灯火熠熠,掠着那眸底的凌人之意,他俯瞰座中一众,面上惯有的傲然不可方物。
他依旧如从前光芒万丈,是万众敬仰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也是她曾爱慕了多年,真心以付的男人。
但她如今心生厌弃。
她只想躲在一个安静舒适、广阔无垠的天地,而非困身在他的金丝笼里。
在她死后的那些年,她看得通透,她不过是秦朔掌心的锦雀,看似宠爱无度,实则若有一朝动及他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弃她,就像前世一样。
金丝笼里从不会缺少锦雀,抛弃了她这一只,他可再寻另一只。
所以乔时怜想要逃离秦朔身边。
她不要被扼住自由与命,生死全凭他一念。
她不要再当一只孤魂野鬼,不要再被世间遗弃。她不要做任何人的依附,只想做自己。
“乔姑娘。”
周姝的声音将乔时怜唤回神来,此间宴散,她还没来得及换下舞衣,径自走至了乔时怜跟前。
那为扮莲而作素妆,稍施粉黛依旧掩不住周姝本身的明艳,凤眼朱唇,灼目成韵。
只见她从袖中拿出香露瓷瓶,“听我丫鬟说,这香露是你借给我救急用的。”
“周姑娘若是喜欢,香露便赠予你。今夜这舞让时怜大饱眼福,就当时怜为周姑娘的舞折服,献上的小玩意。”乔时怜起身对她说着。
这话亦是发自肺腑,乔时怜作为闺阁女子,琴棋书画自是习有,唯独这舞,她喜静又面薄,便是习了也不敢于众人眼前展露身姿。但她仍旧打心底喜欢这绝伦舞姿,也欣赏这般明艳女子。
乔时怜想,前世若非因为方杳杳,她定会与周姝结识。
周姝生在武将世家的侯府,她自小活得潇洒随性,不拘俗礼。时下女子流行端庄温婉之风,她却与之格格不入。比起笼中雀,她更像是漠上鹰,这也是乔时怜为之动容生羡的缘由之一。
周姝摇摇头,“我还没能谢乔姑娘相助之情,乔姑娘还赠礼予我,姝怎敢当?”
乔时怜捏着周姝的手,把香露推却,“这香露是我自己闲时所制,又不是金贵之物,既是相助了你,它便是与你有缘,送给你再合适不过。周姑娘莫要再推辞了,若想要谢我,下次有这样的献舞眼福,可要叫上我。”
“好。”周姝非为忸怩之人,乔时怜将话说至此,她也不再拒绝。
此番周姝近距离打量着眼前巧笑嫣然之人,她虽亦美,但乔时怜的气质却与她截然不同。
那般温婉自若、纯粹无瑕,恍若经由人间雕琢,近乎完美的面容,她很难不生出想要与之亲近的感觉。这是在那些刻意迎合时人追崇之风的女子身上,她所见不到的。
她从前只知乔时怜是相府与太子捧在手心的至宝,是盛宠之下生得极美的花,今此看来,她也忍不住想要驻足花下。
世人皆爱美,她亦如此。
掌中的香露瓷瓶握得发热,周姝心头一动,“我以后唤你时怜可好?”
乔时怜微怔,但见周姝眼底饱含的期待,知其已将她视为友。
她抿开一抹笑,“阿姝?”
“甚好!我很喜欢!”周姝笑得眉眼如月,面带欢欣。
随后她从自己香囊里取出一银铃,“这是从我舞铃取下的,也算是信物。时怜要是想看舞,可以随时带着这银铃来侯府,我跳给你看。”
乔时怜摩挲着银铃的纹路,心头一暖,“这是阿姝的终生观舞凭证?”
“没错!”周姝朗声应着。
二女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此后相谈甚欢,乔时怜不免觉得恍惚,原来一步之差便是这般不一样的结局。
直至周家丫鬟提醒着周姝回府时辰,周姝才依依不舍道了别。
宴席早已无人,乔时清中途似有急事,被催促之时见妹妹仍与周姝叙话,兴致正高,迫切之下他只得吩咐完秋英后先行离去。
却不想夜雨倾至,秋英执伞与乔时怜到别院外时,只听马声嘶鸣,不远处的马儿似是受了惊。
接而马车一头栽进了山间泥沼里,车身轰然翻倒,溅起雨水四起。
乔时怜顿住步。若没看错,那是她家的马车。
第6章 6 、夜雨
骤雨淋漓,打落枝叶二三。
此间人影寥寥,宾客尽散。乔时怜望着翻仰的马车,心中疑窦生起。
前世她在落霞山别院这场晚宴未与周姝相识,是同长兄一道回的府,至家中始才雨至,未曾发生过马惊车倒之事。
但府上的马脾性温顺,从不会无端受惊,即便是雨再急,也不至于被吓得弄翻马车。
“二姑娘,方才不知怎的这马儿不受控制往前冲,翻阴沟里了。这马车坐不了了,里面全被泥水泡着了,车辕也被撞坏了。”车夫急匆匆从马车另边钻出来,对乔时怜说道。
“姑娘,要不咱们回别院,找太子殿下要一辆马车吧。雨这么大,姑娘别受寒了。”秋英提议。
回别院?现下还能回去吗?
乔时怜察觉马的后腿有道伤痕,不断析出的点点血迹被雨水冲淡,看上去似是因受惊在山沟中挣扎,被石砾划伤。
而乔时怜仍在想,马究竟为何会受惊?
如若这一切是人为,夜深雨重,她困身落霞山无马车,依她前世心性单纯不设防,对太子心怀恭敬,既是有求于他,势必要亲自回别院求助太子。
这般引诱,熟悉得让她不可避免地忆及前世。正是她轻信于人,前去公主府竹亭寻太子,才得以上钩。若她没有猜错,马车之事后续亦在于引她回别院,故技重施,再现前世那样之事。
她想,既然布下了此局,倘若她只是单唤秋英前去取马车,她便难以顺着局揪出这幕后之人。
方杳杳早已下山,她没法将计就计,抓着人指认。设局者胆敢如此安排,便证明别院里有着内应,布下这一切待她入瓮。
且方杳杳之力,显然不足以在太子别院独自设局。这其中关联着的、暗中不可见的人,才是她乔时怜最应防备的。
乔时怜回过身,恰见雨幕之中,一白袍身影从别院走出,正欲登上苏家马车。
“苏少将军。”乔时怜遥遥唤着他,又从秋英处拿来伞,独自朝苏涿光走去。
或许,他会是她破局的契机。
“主子,乔姑娘的马车好像坏了。”风来一眼便见着了乔时怜身后的马车,顺道提醒着苏涿光。
苏涿光淡淡瞄了眼,“我不会修。”
乔时怜:“……”
风来:“……”
谁要让他帮忙修马车了?乔时怜无语。
难怪京中说试图接近他的女子都失败了,这人跟个冰疙瘩似的。
杵在一边的风来勉强扯出笑对乔时怜,又斜眼看着不为所动的苏涿光,心里默念着,冤家路窄啊,主子你可别再得罪人家了。
苏涿光会意后,也只是漠然道:“太子殿下应该还未歇息。”
他的意思亦是让自己去求助太子,此事他并不想出手相帮。乔时怜也不恼,她知自己贸然求助于他,确实有些唐突,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抿了抿唇,加重了语气,“少将军难道以为,我的马车是自己坏的吗?”
苏涿光思索半刻,“乔姑娘有所疑,何不将计就计?”
“我惜命,赌不起。”乔时怜攥紧了衣袖。
以身作饵,想要全身而退,她需要他的帮助。
她如今比谁都想要好好活着,一想到死后作鬼,唯有无尽头的孤寂永随,她便觉浑身发冷。
如若今夜苏涿光没能出现在此,她大可吩咐丫鬟进别院取车而走。可往后呢?她便要提心吊胆过着日子么?她总要查出这背后关联的所有,知悉真相。
却见那修长指节握住的竹伞往后稍倾,雨帘挽起,涎玉沫珠下,拂过那张如冰面容,苏涿光眸底浮现一丝疑惑。
这种眼神他见过。
三年前,尚在西北军营的苏涿光曾受敌袭,一战被逼至绝地。城楼破时,那些守城的将士也曾带着这种目光,惧死而极欲求生。也正是这种压力之下,他带着他们背水一战,反败为胜。
人都怕死,这无可厚非。但一个自小生在京城锦衣玉食,不沾半分戾气与血污的千金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苏涿光不解。
难道真如她所言,这别院里面是有着会要她性命的设局?
可太子不是视她如珍宝么?又怎会害她。
乔时怜见苏涿光久久不语,未直言拒绝,便知此事有商量的余地。
“听闻苏少将军的侍卫风来,素有千里闻语之称,耳力非常人所及。少将军若不信我,我此道孤身回别院,其间如有异动,便可证明我所说不假。”
乔时怜欲逼暗处作祟之人现身,纵使她依旧很怕,但这一步,她终归是要迈出。
风来歪头看向苏涿光,瞧着后者点头应允。
“秋英,在此等我,我去别院找殿下。”乔时怜回头向不明状况的秋英交代着,随后进了别院。
别院守卫见入门者是乔时怜,并未阻拦。太子同他们交代过,乔家二姑娘可自由进出别院,无需传报。
她步入其中,便见廊下檐灯明灭处,早有人等候。
“乔姑娘。”一年迈太监提灯执伞小步走来,隔着雨轻唤了她一声。
“雨如此大,有劳久德公公在此候着了。”乔时怜礼貌回应,反是暂且松了口气。
她自是不会怀疑到眼前这位和蔼老人身上。久德作为太子贴身太监,他所行皆出自太子指令,亦是最解太子心思之人。眼下跟着久德入别院,最为安全不过。
“哎哟乔姑娘哪里话,这是应该的。殿下一见着外边有雨,就赶忙派老奴来瞧瞧乔姑娘是否还在别院,有没有什么需要。这不,刚在这儿没多久,乔姑娘就来了。”久德躬身笑着。
“府上马车坏了,眼见天色已晚,爹娘在家中怕是等急了。这才不得不前来叨扰殿下,欲借马车回府。”乔时怜说着,漫不经心打量着湿漉漉的四周,除了偶有巡视的侍卫,再无其他。
“劳请乔姑娘在此等候,老奴前去取便是。殿下今日诸事操劳,又饮了好些酒,便未能前来面见乔姑娘。但殿下仍惦记着您身体不适,嘱咐了老奴许久,尽量满足乔姑娘所需。”
随后久德离去,留了两个侍卫护着她。
乔时怜待在原地,耳畔雨声渐促,迎面的潮湿气息更盛。晦暗夜里,她定定望着前处雨水浸润,林木影深,尽力掩饰着心头的不安。
她反复在想,如果她来布置这个局,会在哪里设下陷阱,且务必是要一击则中,将入局者逼入绝地。
不多时,一宫人急急赶来禀报:“马厩漏水了。”
留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随宫人前去查看究竟。
果不其然,事情并不会这般顺遂。
乔时怜捏紧了伞,眼也不眨地观察着四处。
倏忽狂风大作,伞面随之被掀翻,乔时怜回头抓伞的间隙,周处所有灯火一霎被浇熄,视野复了漆黑,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声越过潇潇声色,雨打枝头的声响骤然,繁音促节地拍击在乔时怜的心尖。
失去了视觉的凭靠,乔时怜杵在雨中,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原来是从这一步开始的么?
“乔姑娘…乔姑娘……”
侍卫焦急的呼喊声似远似近,隐隐绰绰。
眼下乔时怜反应过来,她定是在这黑暗中被无形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