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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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玉露有些急了,“殿下就真的不想回宫吗?”
常姝微笑着看向玉露,问:“回宫就一定很好吗?我倒是觉得,这行宫清净。”
玉露低了头,道:“行宫清净,殿下的心里却不一样。若心里不清净,在哪里都不会舒心的。”
“你这丫头。”常姝笑骂着,笑里多了几分苦涩。
“奴婢听说,陈夫人在宫里十分不安分。”玉露十分不满地说道。
“你又要说什么?”常姝看向玉露,颇有些无奈。
“殿下,奴婢听说,那陈夫人在宫中越发得宠了,陛下有事没事就去她那里,就算批折子过不去,也会把陈夫人叫到宣室伺候着。奴婢听说,朝堂里都有怨言了,尤其是丞相他们,说陛下专宠一个妃子,迟早酿出大祸来。”
常姝只是低头微笑:“小题大做。若我是帝王,我身侧有她那样一个妃子,我也得宠着。况且放眼后宫,无一人能比得上她。她容貌、才情、礼数样样都是拔尖的,若是不得宠了才奇怪,况且,”常姝顿了顿,“就如阿媛所说,我们都是常府出来的,无论谁得宠都是给常府的宠。若我仅仅因我一人被冷落便和她内讧,那影响到的是常府。父亲这些日子精神越来越不好,大哥又太容易冲动,宫里只有我们,若我们也在窝里斗,那可怎么能行?”
“奴婢只是看不得殿下受委屈。”
“回宫才是委屈了我。”常姝心中说道。毕竟眼不见为净,她若真在宫里,亲眼见着周陵宣对其他的妃子是多么的宠爱有加,她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她知道逃避不好,可若是遇事了,她便总是想逃。
“诶对了,”常姝忽然想起来,便问玉露,“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些话应该是由宫里的太监亲口告诉我,不该由你来说。”
玉露忙道:“是奴婢自己打听的。宫里常常往这运送物资,奴婢无聊,便常常去同那些小太监说话。想来,宫里来传话的太监应该没多久就到了吧。”
其实,那些消息都是金风通过运输物资的小太监送进来的。
“原来如此。”常姝点了点头。
昭阳殿。
已是黄昏时分。陈昭若裹着貂,坐在炭火盆旁,手里还拿着热茶。
潘复站在陈昭若面前,禀报道:“夫人,奴才的人已打听到了冯美人的出身。”
“讲。”陈昭若道。
“冯美人本是太子府的一名婢女,自小服侍陛下。她的父母也只是太子府厨房里的下人,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冯美人的舅舅郑方是吴公公的妹婿。”
“陛下身边的吴公公?”陈昭若问。
“是,”潘复点了点头,“冯美人的这个舅舅和冯美人的娘亲是同母异父。冯美人的外婆早年间生下女儿后,丈夫早死,她便把女儿留在夫家,自己改嫁了,还生下了郑方。因此郑方和冯美人的母亲并不同姓,外人也很难猜想到他们的关系。”
“原来如此,”陈昭若若有所思,又看向了潘复,笑道,“你如今也升官了,怎么还穿的这样朴素?”
潘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奴才习惯如此了。”
“青萝,把本宫前不久得的那块玉佩拿来,赏赐给潘公公。”陈昭若吩咐道。
青萝很快便取来了玉佩,像是早准备好了一般,递给了潘复。
潘复收下了。
陈昭若接着道:“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和本宫说。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不重要的事情只管让手下人去做,别累着了。”
潘复答道:“是。”又道:“夫人,还有一事。”
陈昭若看向潘复,只见潘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青萝接过了。
潘复道:“夫人,这是夫人命奴才向柳侯讨要的东西。夫人打开看看,若没有问题,奴才也好回话。”
陈昭若打开了,小心闻了闻,只觉清香扑鼻。
“是这个。”陈昭若笑了笑。
“那奴才便告退了。”潘复道。
陈昭若点了点头,潘复便退了出去。
陈昭若看着手中的药瓶,难得地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她轻轻倒出了一颗药丸,拿了水,便饮下了。
“主子……”青萝不放心地叫了一句。
陈昭若看向青萝,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信他。”
正说着,只见金风从外边走了进来,秉道:“夫人,方姑姑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陈昭若道:“快请。”说着,把药瓶递给了青萝。青萝把药瓶塞进了袖子里,便倒茶去了。
34 第34章
方姑姑走了进来,先行一礼:“见过夫人。”
“姑姑快请坐。”陈昭若道。
方姑姑坐了下来,青萝给方姑姑端来了茶。
方姑姑接过茶,品了一口便放下了,对陈昭若道:“老奴今日前来,是有话想同夫人说。”
“姑姑请讲。”
方姑姑清了清嗓子,恭敬道:“老奴身为大长秋的女官,有责任和义务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教导妃嫔。如今皇后在行宫养伤,老奴只好把这些话告诉夫人。若有得罪,还请夫人莫怪。”
陈昭若看她模样,已猜到了方姑姑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淡淡一笑,道:“姑姑放心,妾身不是残暴无礼之人。”
方姑姑便接着道:“那老奴便直说了,”她顿了一下,“祖上有训,后宫不得有专宠的妃嫔,夫人如今独得圣宠,却怎么不知雨露均沾的道理?古人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可陛下在宣室批阅奏折时,夫人仍近旁侍候,是否太过不妥?朝中已有怨言,丞相也劝谏陛下,可陛下仍不改,身为妃嫔,难道不该主动劝谏陛下?”
陈昭若听着,心中只觉可笑。
只听方姑姑接着苦口婆心:“夫人,老奴看夫人不是那等妖媚惑主的女子,夫人也算是是常府出来的,温婉守礼。不过可能是由于出身卑微的缘故,夫人并不大懂这些宫中的规矩。老奴今日在此,也只是提醒罢了。”
“妾身记住了,多谢姑姑。”陈昭若道。
“夫人记住就好,”方姑姑笑了,“夫人这些日子处理宫中杂事,太过辛苦,还需好好休息,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说着,方姑姑站了起来,微笑着退了出去。青萝便自己跟了出去,又给方姑姑拿了些钱财。而陈昭若就坐在屋中一边烤着火,一边闭目静思。
“主子。”青萝回来了,轻轻唤了一句。
陈昭若睁开眼,道:“丞相上钩了。”
青萝会意,却也有些惊诧:“方姑姑是丞相的人?”
陈昭若点了点头,露出了轻蔑的笑:“宫中妃嫔,不合礼数的地方多如牛毛,她偏偏来找我,也太沉不住气了。”
陈昭若明白,周陵宣宠她并不是完全因为什么“一见钟情”,这其中还有常家的缘故。如今常家不敌于家,他又不想太过宠着常家,正好得了自己这个不姓常又偏偏和常家有关系的妃子,便宠着,给常家造势。
说起来,那生了皇长子的林美人也是同样的作用。林美人也是丞相府出来的。皇长子出生后,丞相府难免有些骄傲,说起来也是那时候开始,丞相一派开始疯狂攻击常家的。
这样想想,周陵宣在那个节骨眼上把常姝和陈昭若娶进门,似乎也有抬高常家的用意在里面。不过周陵宣又多疑又胆小,不敢给常家太多的恩宠,便把心思用在了看似好掌控的陈昭若身上。
周陵宣啊周陵宣,没有一代雄主的气量和手段,也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上下手了。
“既然如此,我便陪你玩玩,给你添柴加火,让你死在自己一手创造的烈焰之中。”陈昭若心想。
“说来也是可笑,她那几句话分明是把我往祸国妖妃的路子上引,她以为她是在给我泼脏水,”陈昭若抬眼,轻轻一笑,“可谁能料到,我的确有意做一个祸国妖妃。她能说出那些话,说明我还不算太失败。”
“可是,主子,”青萝一脸担忧,“大长秋的女官都有丞相的人,这……”
“最起码我们身边的人是可靠的,”陈昭若冷冷说着,看向青萝,“在冷宫做苦役的旧人,我们已逐渐安排在了各个宫中,从这点来说,我们不比丞相差。丞相的那些人根本威胁不到我们。”
陈昭若说着,叹了口气,道:“丞相费力盯着的人,是阿姝啊。”
“还好如今皇后在骊山。”青萝道。
“是啊,还好她在骊山,她那样的性子,不适合在宫中,”陈昭若说着,竟然浅浅地笑了,她看向青萝,“你知道吗,她连安插眼线这种事都不屑于做。”
“她真傻。”青萝道。
“不,不是傻,她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也知道不这么做会有什么损失,她很聪明的,”陈昭若顿了一下,道,“她只是不屑于去做,她想做个光明磊落的人,她太看重那些了。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
“主子……”
“我想保护她。可我如今要做的事,却会无可避免地伤害她。或许,从我们一个出生在长安、一个出生在金陵时,一切就都注定了。”陈昭若说着,一时失神。
“主子如今已经在尽力保全皇后了,”青萝宽慰道,“我们都明白,若是皇后回来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凭借着周陵宣的性子,皇后怕是要受苦了。”
“是啊,于家倒了,不姓于的林美人可以活下来;常家倒了,不姓常的我可以苟且偷生……她不一样,她姓常,这注定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陈昭若说着,攥紧了拳头,低下头,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痛,“我只能赌一把,可我担心她……”
“主子,莫要自责,还没到那一步,”青萝蹲了下来,看着陈昭若,“主子,我们都清楚,只有常家和于家内斗才能最快搅动大周朝堂,只有把常家和于家踢出朝堂才能更好地消耗大周国力……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报仇雪恨!”
陈昭若闭了眼,轻轻点了点头。可她又觉得这是那样沉重,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如今的法子,就是要让自己做出狐媚惑主的模样,成为众矢之的,诱于家先出手。虽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但却不会威胁到常姝。
两败俱伤在所难免,但先出手的往往给人留下急躁的印象,也会伤得更惨。只有于家先沉不住气,常家才不会衰败得太惨,常姝也还能保全。
还好常姝不在,不然,她怕是看不下去这些的。而陈昭若,只怕也会束手束脚。
人哪,一旦有了私心,就是麻烦。
“主子,你可莫要动摇。”青萝劝着,握住了陈昭若的手。
陈昭若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坚定而悲伤地道:“我不会动摇的。”
天越来越冷,骊山这边,一如既往地冷清疏恬。
玉露给常姝煎好了药,服侍常姝服下。常姝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问玉露:“宋太医可说过我这绷带什么时候能拆?整天束缚着,着实不好受。”
“再过半个月,若是殿下恢复的好,就可以拆了。”玉露说着,放下药碗,看着常姝欲言又止。
常姝看向玉露,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玉露点了点头。
常姝想了想,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陛下什么时候请我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玉露有些着急了,道:“殿下,你……”
“你想说什么?”常姝轻笑着打断了玉露的话,笑里分明有几分苦涩,“你是不是想说,那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你瞧,你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我又怎么瞧不出来呢?我就算死乞白赖地回去了,他也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对我,不仅如此,朝中群臣后宫嫔妃又当如何看待我?我还不如在这里,不仅自在些不用受那许多束缚,还能给自己留几分颜面,还能、还能拿从前那些回忆来骗自己。”
殿内一时沉默,玉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我这些日子想了想,”常姝忽然又开了口,“他似乎自从去岁亲政后,我们见得越来越少了。而且每次见面,虽嬉笑打骂一如往昔,但其中总有些淡漠疏离之感。我从前也未在意,可昭若来了,他便越发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之前因此对昭若有怨,可细想想,昭若那样的心性才情,陛下也不一定能入她的眼。真正对不起我、冷落我、背弃曾经诺言的人,是当今的天子啊!”常姝说着,眼圈泛红。她低下头,脑海里尽是往日在常府的画面。
“玉露,你把我的剑拿过来吧。”常姝道。
玉露有些错愕:“殿下,那把剑被锁在椒房殿的箱子里了,这次没带过来。”
“是啊,我险些忘了。”常姝颇有些落寞。
玉露看常姝这些日子实在无趣,又不能舞刀弄枪发泄一番,便忙在心里思索。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一个,便对常姝道:“殿下,正月初十是二小姐生日,如今还有一个月,不如我们先张罗着,到时候把二小姐和大将军、大公子都接来行宫,我们为二小姐庆生。毕竟二小姐生日后,就十五岁了。”
“是啊,十五岁,及笄之年了,”常姝道,“那便安排下去吧。阿媛前些日子没了母亲,想必不肯大操大办,但毕竟是及笄之年,把她接来行宫办宴,也不算太委屈了她。也正好,让我这里多点人气,不那么像冷宫。”
玉露笑了:“陛下之前准了殿下,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见家人,如今真好。”
常姝也难得地笑了:“是啊,真好。”
玉露忽然又想起一事,问常姝:“我们给二小姐办宴,还需要向宫里打个招呼吗?”
常姝看着炭火,道:“孤乃皇后,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沉默了一会,又道:“还是去知会一声吧,免的让人编排。”
玉露有些犹豫地应了一声,便去安排去了。常姝独坐在火盆边,只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的真是憋屈。
35 第35章
不知不觉除夕之夜到了。
常姝的胳膊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她总觉得胳膊使不上劲来,若是动作幅度大了还会酸痛。她请太医来瞧了,太医只是还需养养,可太医躲闪的目光分明落在了她眼里。她想要问个明白,可太医却一直是那套说辞,她也就懒得问了。而此刻的玉露,却也只是在一边沉默。
常姝在行宫中虽然冷清了些,但还好有陈昭若派人把宫中最好的舞姬乐师都送了来。除此之外的用度也都依着皇后该有的,甚至还加了不少好东西。
常姝看着面前那些礼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送礼物的使者恭敬道,“这些礼都是陈夫人亲自挑选的。陈夫人有言,希望殿下在甘泉宫好好养伤,莫要操心,下人若有照顾不住只管向她说,有想要的东西也只管提。陈夫人说,不能侍奉殿下身边是她的失职,还望殿下莫怪。”
常姝点了点头,道:“你告诉她,让她也小心照顾自己,莫要太过劳累。她身子弱,如今天冷,更是要小心。”
使者应了个“是”。
常姝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陛下可有说什么吗?”
使者有些慌,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是道:“臣未曾见过陛下,但想必陈夫人的话里也有陛下的旨意。”
“说的也是。”常姝微微笑了。
玉露给了那使者赏钱,使者便退下了。
常姝站起身来,屏退除了玉露之外的众人,去到那些礼物跟前仔细瞧了瞧。左不过是一些华丽的衣物和首饰,还有一些精美的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比如棋盘。
棋盘上面,还有残局。黑白两子杀得难舍难分,胜负难料。但纵然是常姝也能看出来,接下来一步至关重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