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乡症候群-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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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有些恍惚了,然后我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他:“你怎么大年初一还上班啊,快递站不休息吗?”
阿途叹了口气:“年前单没派完,都是那边安置小区的,今天能全结束了,都能舒舒服服过个年。”
很快,阿途就把我在我家院子门口放下,但是院子的门是锁着的。
“哟,荣奶奶怎么不在家,我记得昨天周叔送她回来了。”阿途说。“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说,我猜她一定是去打麻将去了。
于是我问阿途:“麻将馆还在以前那个地方吗?”
“对对对,还在镇广场后面那个大院里——估计和我奶奶他们一块打麻将呢。”阿途说。
“行,我去找她。”
“那好,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儿你再给我打电话,改天带你转转。”
我出现在麻将馆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奶奶。
“奶奶。”我喊她。
她好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四处张望,直到她看到了我。
“阿游?”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是我。”我说。
与此同时,她的牌友们都看向我,然后寒暄。他们好像没什么变化,虽然多年不见,但是我迅速从记忆里将他们的脸和称呼匹配,打了一圈招呼。
结束了短暂的寒暄,我和奶奶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
出了大院,老太太狠狠地朝着我的后背拍了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是要吓死我这个老太婆。”
“给你个惊喜。”我笑。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奶奶加快了脚步拿着钥匙去开门,我看她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心里十分宽慰。
进了家,拖着行李箱上了楼梯,我打开二楼房间的门,走进去,房间很干净,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也不过分,床铺的很平整,墙上贴着我小时候在南山上学得的所有奖状,它们早已经泛黄,甚至有被时间侵蚀的迹象,书桌下面有个收拾杂物的箱子,里面还放着小时候我和阿途一起玩儿的红白机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游戏卡带:雪人兄弟、魂斗罗、泡泡龙、拳皇、超级玛丽、影子传说……
我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这个房间。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她笑着说:“这几年房间我都按时收拾过,就怕你哪天突然回来。”
“有五年了吗?”
“有啊,每年都有人问我,我就说你在医院上班,离不开人,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就别折腾了。”奶奶说。“我看你怎么比视频里瘦了很多。”
“有吗?”
“有,最近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红烧鱼。”我说。
“行,天天给你做。”
奶奶做的红烧鱼,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或者说,我其实都不知道那算不算正宗的红烧鱼,只是小时候一直这么叫。
处理干净的鱼提前用葱姜料酒腌制去腥,起锅烧油,将鱼煎至两面金黄,然后加盐、适量老抽、冰糖、八角香叶、整瓣儿的大蒜, 最后加适量的水大火收汁儿,汤汁收的差不多的时候撒一把蒜苗作配,断生出锅。
就是这么简单,我小时候怎么吃也吃不腻。
这天晚上,我饱餐一顿,洗漱完上楼睡觉,电热扇早已经将被子烘烤的温暖,躺进被窝,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阿途拉去镇口的早餐店吃饭,这里的小笼包是南山的特色,它是发酵过后的面做成的皮,包住馅料,一笼八个。蒸好的小笼包腾腾地冒着热气,再打上一小碟辣椒油还有小菜,让人垂涎欲滴。和包子标配的当然是南山特色鸡蛋汤,鸡蛋打进洁白的搪瓷碗里,老板娘用筷子麻利地将它搅散,老板用长勺从滚烫的锅里舀出烧的滚烫的鸡汤浇进碗里,碗里的鸡蛋瞬间就开出花来,而后撒上适量的黑胡椒、虾皮和荆芥,最后的点睛之笔是芝麻香油,就这样,在店主夫妇行云流水的配合之下,一碗汤就这样迅速诞生。
小店里挤满了人,懒得做早饭的南山人,也通常会买回去吃。
“阿游叔?!”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我在记忆里搜索:“张桥?”
“是我是我。”张桥回答我。
“好多年不见你了。”
我笑笑说:“在医院工作忙——你现在上大学了吧?”
张桥笑笑:“嗯,明年就毕业了。”
“好好干,你可是我们镇西头的骄傲。”
“向你学习!”张桥说,这小子倒是圆滑不少。
这是背对着张桥的阿途忽然转身看他:“臭小子,就看见你游叔了是吧,眼里没有我?得亏我年年送你去高铁站。”
“阿途叔,这不是没注意嘛。”张桥打趣道。“回头去给您拜年,对了我听我奶奶说你要订婚啦,提前恭喜了阿途叔。”
“这还差不多——坐下吃点儿?”阿途笑着问张桥。
张桥摆摆手,说要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早饭呢,我们又寒暄了两句,张桥就拎着包子走了。
张桥走后,阿途和我说:“这臭小子,光知道学习,人都快学傻了,听讲和小姑娘说句话脸都能红到耳朵根儿!”
我笑了笑,打趣道:“按辈分你好歹也是人家叔,没事儿你也传授传授经验!”
阿途笑了,蘸了辣椒油又一口吞掉一个包子:“你就别拿我找乐子了!”
…
小镇烟火,热气升腾,迎来送往。后来阿途开上他新买的轿车,带上他的未婚妻和我,去附近的双清湾公园观看烟火大会,这是南山的春节保留项目,记忆中好像很早之前就有了。我大学的某个寒假,W 赶来南山,我就带他来看了一场烟火大会,人群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我们,他拉紧我的手一直走,我小心翼翼地维护这种温柔。如今烟火再次绽放的时候,我却再没从前看它时候的喜悦了。
我在南山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惬意里过去了,忙完阿途订婚宴的第二天,我就回到了青江,日子一成不变,日子又如流水匆匆逝去……
我依旧没有出门工作,牙医诊所的赔偿金我也差不多花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焦虑不起来了。
我依旧在拍视频记录生活,剪辑也变得顺畅和熟练起来,一人一猫的独居生活,慢慢收获了一些人的喜欢,就这样,我的粉丝涨到了 500 之多。
那天我在阳台晾衣服,忽然之间我发现窗外的梧桐树枝抽出新绿,我站在那儿看了很久,直到枝头坠落的日光晃了我的眼睛。
原来是——
春天来了。
第25章 四季春为首,莫负好时光(上)
在春天,有个不用上班的人(失业的人)——也就是我,要睡大觉。
立春刚刚过去没多久,青江的气温乍暖还寒。最近天气倒是不错,阳光通透地照亮我房间的白色纱帘,狗蛋儿也窝在飘窗上的垫子上呼噜呼噜地睡着。
没有闹钟的日子里,我通常会睡到九点多钟自然醒,有时候我懒得拍视频,就躺在床上玩儿手机,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你也不知道有啥好玩儿的,就是再无聊的东西,我也能刷到大中午。真捏马奇了怪了。
我终于从床上起身,浑身酸爽,脑袋昏沉。
我用手挠了挠还在呼呼大睡的狗蛋儿,它醒了并且瞪了我一眼,它和我一样,肉眼可见的懒惰了,或者说,堕落。
可是这种堕落的日常,真他妈的让我沉迷。
我起身洗漱,简单护肤,我看着洗漱台架子上快要见底的爽肤水,我想我应该消费降级了,三百四一瓶的科颜氏,我真的快要用不起了。我觉得我是真的该省钱了。其实生活倒也没有到某种穷困潦倒的地步,但是大概是因为没了收入,安全感也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没了工作之后,我的社保和养老保险都要开始自己交了。
厨房我已经三天没开火了,这预示着我已经三天没有拍视频了,粉丝不多,他们的电子榨菜也不是非我不可,所以我没有被人催更的压力,“创作”环境的宽松让我没有压力可言,虽然渴望过以此为生,但是白日梦终究要醒,说服自己只是记录生活或许更容易接受。
今天我仍然不打算下厨,因为我的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食材了,奶奶寄过来的腊肉和香肠封了真空扔在冷冻,打算过两天请朋友们来家里吃饭再拿出来吃。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外卖软件,今天依旧想吃最近青睐有加的那家“王记川味麻辣烫”。
微辣,多甜酱,少醋,这是我偏爱的口味。
咸蛋黄年糕、广式腊肠、鸡毛菜、空心菜、茼蒿、黄花菜(我真的是黄花菜十级爱好者!)、西红柿以及店里的特色鸭血和一些火锅丸滑,这是我点菜的常规操作。
这家店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小吃街上,下单之后二十分钟左右就送到了,我打开外卖盒,腾腾地冒着热气,香味散发出来,让人垂涎欲滴,我在口水掉下来的前一刻,夹起一一筷子黄花菜放进了嘴里,牙齿的张合,黄花菜被拦腰截断,汤汁从它们饱满的身体里流淌出来,像是爆掉的水管,接着是口腔里的一阵滚烫,我呼哈呼哈地吃掉它们,一口冰可乐下肚,满足。(我是百事党,我觉得这必须得说出来!)
真的,世界上不能没有黄花菜。然后我瞥见汤里一颗圆头圆脑的白色小胖子,私以为,世界上也不能没有咸蛋黄年糕。
万岁。
等我吃完饭,狗蛋儿也终于伸了个懒腰从飘窗上跳下来走出房间,我给它添了猫粮,换了干净的水,然后我趁着它吃饭的时候挠了挠它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它又开始嫌弃我了,难道它也开始嫌弃我没有工作了吗?小白眼儿狼(猫),得亏小爷冒雨把你带回家!
大概也是因为没了工作,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不管星期几,都他妈是周末!
柳乌龙女士打来电话说她常吃的那家糕点铺子要春季上新了,特色是青团还有麦芽塌饼,她把青团的口味报给我,让我自己选,我想了想选了豆沙、芋泥和咸蛋黄肉松这三种,末了她说我多买点寄给你,正好可以分一些给你的朋友们,等着吃吧。说完我们又寒暄了几句,电话挂断。
下午的时候我洗了个澡,穿了身舒服的衣服就出门了,因为我也打算给柳乌龙女士买点东西,当然了,是她最爱的熔岩巧克力面包。
面包窑是青江本地一家很有名的面包店,店面的装修很趋近于日系的清新风格,他们家的包装纸袋隔段时间就会换个图案,而且都是和一些小画手的联名合作,反正就会让人觉得很惊喜,柳乌龙女士就特别爱收集他们家的包装纸袋,所以我每次给她寄面包的时候都会问店员多要一个崭新的袋子。当年我们还在青江上大学的时候,柳乌龙女士就特别爱吃,属于是那种一直吃也吃不腻,吃腻了隔段时间又可以一直吃的那种。
这么多年,我的面包窑会员已经升级到最高等级,结账的时候店员问我:“先生,您卡里余额还剩十六块,您看需不需要充值,最近店里有充值活动。”说着她指着旁边那块手绘的广告立牌。
我看了看,思忖片刻道:“那我再充 500 吧。”
因为充 500 送 100,我算了算那几个选择,这个最划算。
还有钱花的日子,真的是要珍惜。
回到家我约了顺丰把面包寄出去,反复叮嘱小哥一定要用个泡沫箱,现在天气冷,不用加冰袋。小哥说我办事你放心,听他说完我们都笑了。因为经常寄快递的原因,我和这位快递小哥也成了点头之交。从青江到苏州,常常柳乌龙女士在第二天就能收到面包,然后她会好好享用。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饭搭子群里开始有人说话,吴斐询问大家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郊外露营,接着她发来一堆从小红书上看到的一些照片,照片上的青江郊外,在某个水库旁的浅滩上,有人搭起了天幕,甚至煮起了咖啡和寿喜锅,看上去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才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日期和时间,原来今天是三月初的一个周五。转而我又看了眼明天的天气预报,阳光明媚。
我心想这是多好的素材啊,于是我第一个赞同。
比我更离谱的是江渡,他说那我正好带上鱼竿去钓鱼。
傍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大型商超采购这次露营需要的东西,我们整整堆了两个购物车那么多,今天的消费由秦大朗秦老板买单。
逛超市的时候我就发现,吴斐和秦大朗时不时地会同时落后我们,两个人齐步走着,也不说话,但是我觉得这已经胜过一百句话了,于是我就知道,这两位好事将近了。
走出超市的时候,我们每个人手里都多多少少拎着东西,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吴斐和秦大朗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关上的时候,忽然面面相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只听见吴斐说了句:“坏了!”
“怎么了?落什么东西了?”周离疑惑地问。
“忘记接小朗了。”秦大朗说。“妈知道吗?”
“和妈说了我今天接的。老师也没她电话。”
这是两个人才发现各自的手机上都躺着好几通来自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你静音了?”秦大朗问。
“你也静音了?”吴斐反问他。
两个人哭笑不得,秦大朗说刚刚结账的时候我就看见好几通未接电话,就是没点进去看,然后他拨通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老师说她和小朗还在幼儿园门口,秦大朗表达歉意之后表示马上就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我们两辆车就一前一后赶往秦小朗的幼儿园。
早春的天依旧黑的挺早,此时已经暮色四合,遥远的天像是一层蓝色薄纱,稀稀疏疏的点缀着几颗星。
幼儿园门口的路灯下面,秦小朗背着他的小书包和老师站在那里,我们相继下车,吴斐就跑了过去,嘴上不停地向老师道歉,然后她看着秦小朗,也同他说了声对不起。秦大朗这时也走到老师跟前当面表达歉意,我和周离以及江渡站在另一辆车前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哭。
大概是因为吴斐和秦大朗面对问题第一时间不是去争吵,而是去解决问题。小朗乖乖的一只,背着一个胖胖的书包站在那里,乖巧懂事。
幼儿园老师寒暄之后就进了园里,秦小朗礼貌地和老师说再见。我原本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会在一辆车上有说有笑,只是没想到,秦小朗理都没理他们,丢下一句:“我要和舅舅他们坐在一起。”然后他径直地朝我们走来。
秦小朗挨个儿抱住我们的腿,最后他抱住我的腿不放,忽然哭了起来。
其实我本来很想笑的,但还是忍忍吧,孩子真的不能再受委屈了。
我把他抱起来,我问他:“你哭什么?”
他哭的更大声了,OK,fine,我不问了,你是我祖宗。
于是就这样秦小朗上了我们的车和我坐在后排,我们仨轮流逗他他怎么也不笑,一直拉拉个小脸,像只受了气的小鬼。最后他冷不丁地说了句:“舅舅,我今晚要去你家睡。”
我叹了口气,说:“好,我和你爸妈说一声。”
秦小朗进了我家的门,狗蛋儿见了他毛骨悚然,都说人类幼崽是宠物的第一天敌,这话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没多久秦小朗说他饿了,于是我就去给他烤面包,煎培根还有鸡蛋给他做了个三明治,吃着吃着周离来了,拿了一堆吃的喝的放在秦小朗面前,小朗见状,甜甜地喊了声干妈。我给他忙前忙后也没见叫我一声舅舅。
没多久吴斐和秦大朗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