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乡症候群-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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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途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打暑假工,就在镇上的快递站,工资不高,一天八十,他说只招两个人,要是我去,他就不找别人了。就那样我和阿途去了快递站上班,上了一个多月,挣了三千多块钱。
拿了工资,暑假还没结束,我决定带我奶奶出门玩儿两天。地点就选在了苏州,游玩之余顺便去见了柳乌龙一面。
我奶奶虽然嘴上说不愿意,但其实她还是开心的。我带她去了寒山寺、拙政园还有平江路一带,吃了些好吃的,全程我化身她的保镖,一路为她撑伞,夏日炎炎,老太太身体却很好,感觉比我还厉害。
奶奶是个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人,她只是走在路上,就觉得处处都是远方。
我很庆幸我带她出来了。
然后我和奶奶说,以后有机会,我再带她去别的地方,只是后来,再也没有找到那个机会。
那是我最难忘的一个暑假。
休息的最后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吴斐给我发了消息,她问我今天休不休息,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告诉她我可能要去一趟北水县,她问我是不是要去看什么人,我说是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一会儿,然后吴斐说: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秦小朗被他爸接走了。
我回她:我坐大巴去就行,不用麻烦了,而且我途中还要在郊区停一会儿。
吴斐说:那开车去最方便了,我送你去,不麻烦。
……
我最终没有拗过吴斐,还是同意她送我过去。我们决定午后出发,所以我邀请她来家里吃个午饭。
那天吃火锅还剩下很多食材还保存在冰箱里,我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蔬菜有点蔫儿之外都还没有坏。
“吃麻辣香锅吧。”我说。“可以吗?”
“可以。”吴斐笑着回答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等着吃就行。”
“我还是帮帮你吧。”说着她撸起袖子就走进了厨房。
我让她淘米蒸米饭,还没开始,她就一脸懵逼地问我:“米该放多少,水该放多少?”
我无奈地笑笑:“要不你帮我洗菜吧。”
她也笑了,说好。
一切就绪之后,我开始锅中放宽油,油温七成,把一切能油炸的东西都丢进去,比如午餐肉、香菇贡丸、蟹棒、土豆片、香菇……吴斐在我身旁看着我,有些疑惑地问我:“这是?”
“相信我,会更好吃。”我说。
锅中油炸一切一旦上焦就捞出来,然后再复炸一遍捞出备用。
锅中油控到准备好的碗里,留少许油在锅里,下入洋葱蒜末爆香,然后下入一块牛油火锅底料,炒散,按顺序下入油炸一切,然后下入各种蔬菜翻炒均匀,等到蔬菜熟透加入一把灵魂香菜,翻炒,香菜熟后关火盛出。期间不用再加任何调料。最后做出来的量比我预想的多,于是我就拿了吃烤肉时用的弧形烤盘来盛它,最后在上面撒上了白芝麻点缀增香。吃的时候一定要配冰可乐。
“这也太香了。”吴斐说。
“要是有那种小油条炸酥脆了炒进去也很好吃。”我说。“下次有机会再做给你吃。”
我们刚把饭端上餐桌,门被敲响了。我去打开门一看,是周离,只见她穿着睡衣,头上还戴着毛茸茸的发箍。
“我刚去扔垃圾,就闻见你屋子里飘出来的香味了。”周离说,然后她看见正在厨房盛饭的吴斐:“斐姐你也在啊。”
“嗯。”吴斐看了我一眼,我笑笑示意她可以说。“我下午要开车送周游去一趟北水县,中午就过来蹭饭了。”
“你去北水县干嘛?”周离问我。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做得多呢。”我说,试图转移话题。
然后我们坐下来吃饭,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好像也没什么尴尬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只是聊一些很小的话题,我也觉得很舒服。
“其实,我去北水镇是去看 W 的父母,顺便在郊外给陈老师他们送点点心。”吃着吃着我突然说。
“W?”周离问。
“陈老师?”吴斐问。
我笑了,然后把可乐放回桌子上,耐心回答他们的疑问:“W 是我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和你们说的离世的那个。陈老师他们呢就是我的房东夫妇,对我挺好的,所以我就想着半路顺道去看看他们。”
“你到底谈了多少恋爱?都排到 W 了吗?25 个字母都快被你排完啦。”周离说,我知道她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
“姓王啦。”我说。
“是不是你书房……”周离夹起一片午餐肉,无意说起,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午餐肉掉在了桌子上:“对不起。”
看来江渡果真看见了。
吴斐看看周离,看看我,有点被迫置身事外的样子。
“是的,书房里供的是 W 的遗像。”我一副坦然的样子。
吴斐怔住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说:“你们害怕吗?”
吴斐和周离立马回答我:“这有什么好怕的。”
第8章 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下)
吃完饭我们把餐桌收拾干净,我打算晚上回来再洗碗。然后我提议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周离说她今天也没事儿可不可以和我们一同前往,我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不觉得无聊的话。 周离回应我说在家才无聊。
就那样,一张长沙发窝了三个人,然后周离目光撞见我的书架,她有些好奇地站起来,她看着那些书,转头看我:“你看过这么多书呢?前两次来还没注意,我可以看看嘛?”
我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我就是钉这个书架,吵到你来骂我扰民。”
周离笑了,然后走到书架前。吴斐也笑:“那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呢。”
“好多我都看过哎。”然后她手停下了,从书籍之间抽出一个什么东西:“护士执业证书?”然后她打开一看,问我:“周游,你以前是护士吗?”
我回答她:“上份工作是的。”
“在哪个医院?”吴斐问我。
“青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我说。
“哇,那你很厉害啊,工资应该很高吧?”周离问我。
“刚开始那两年就普普通通,后来差不多一个月一万多点,加上年终奖啥的一年也有个十几万了。”我真诚地回答。
“在青江,相当可以了。”吴斐说。
“那你为什么换工作?”周离问我。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我看着她:“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以后有机会再说。”
“当然可以。”周离说。
后来我还是告诉了他们。柳乌龙女士曾经说我,只要有人对你好一点,你就开始掏心窝子掏肺,但是你知不知道,这非常不好。要是哪天别人变了,利用这个伤害你,你怎么办?
作为我的心理医生,我当然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带着点心还有洗干净的本属于房东夫妇的饺子盒去看望了他们,因为还有路要赶,所以我们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走的时候房东太太说:“书我还没看完,等我看完还给你。”
我笑着说:“不着急,您慢慢看。”
然后我们继续出发,从郊外开始一路向北,北水县就在那里。
周离完全就把这次出行当作一次短途旅行,还带了许多小零食,她拆开一包辣条,递到我面前,我说不吃后,她分别塞了一根在我和吴斐的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
后来,我就是那样,在充满辣条味道的车厢里用充满辣条味的嘴巴,和他们说了我为什么换工作。
我原本以为我的经历很丰富,我差不多从我小时候讲到现在,没想到,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讲完了。
“你后妈真不是人,她是不是见不得你好?”周离愤愤不平。
“可以这么说吧。我都习惯了,我工作以来,她就开始撺掇我爸问我要钱,其实他们不是没有钱。我不给他们就闹,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就是因为他们去我们医院护理部闹,我才在医院待不下去,不堪重负辞了职,换了现在的工作。”我说。
“他们知道你离开医院了吗?”吴斐问我。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说。“我可能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周离从后座俯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笑着说:“我没事儿,你没看出来我都是笑着讲的吗?云淡风轻。反正都会过去的。”
“嗯,都会过去的。”周离说。
我让吴斐在街口把我放下,然后我拎着东西下了车。
“麻烦你们等我一会儿了。”我说。
“没事儿,我们在街上随便溜达溜达。”周离说。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你们可以去那儿坐坐,我报销。”我说。
“行,我们一会儿去看看,你快去吧。”吴斐说。
这里变化不大,北水县作为青江的一个县城,没有市区那么繁华,节奏也慢很多,但是基础设施还算齐全,上次来还是半年以前了,我循着记忆找到了 W 父母住的小区,很快我就走到了,我想着如果他们在家我就寒暄几句(如果场面允许寒暄的话),如果不在的话我就把东西放在门口。当我真正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开始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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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准备敲门,W 的妈妈把门打开了,看样子她是要去扔垃圾。
“阿姨。”我叫他。
阿姨看了看我,然后把手里的垃圾放在门旁,回头朝屋子里喊了一句“老王,那谁来了。”
那谁,是 W 生前对我的称呼。在我们没有公开以前,W 和他的父母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叔叔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毛笔,他托了托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镜,冷冷地说了一句:“让他进来。”
我穿着 W 的拖鞋进了屋子,我坐在沙发上,阿姨给我倒了杯水放在面前,玻璃杯里冒着热气,我就一直盯着那热气看。叔叔依旧在长桌上写毛笔字,席间他忽然看着我说:“我写副字,你拿走。”
我反应过来,回应他:“嗯好!”
“喝水。”叔叔说。
“好。”
我拿起水杯,阿姨看了看叔叔,嘴上露出笑意。后来阿姨拿了两个手机出来,她和我说:“你叔叔给我换了一个新手机,但是我我玩不好,你能不能帮我把通讯录都转到这个新手机上。”
“好,没问题。”
然后我连接了两部手机的蓝牙,把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全部转到新手机上去了。然后我滑动了一下新手机传送过来的通讯录,对阿姨说:“好了。”
“这么快?”阿姨感慨。
“嗯,用蓝牙传的。”
“那个……手机上面的字怎么调大?太小了我看不清。”阿姨好像觉得有些麻烦我,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我又打开阿姨新手机的设置为她调了字号的大小,我一边调一边问她可以吗,直到她说可以了。
我们这才开始寒暄。
我问了问他们二老的身体状况,最近过得还好吗?他们问我工作还顺利吗?怎么来的?只是此刻,关于 W 的事情,我们只字未提。
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带走了叔叔提的字,只不过纸被卷起来,我不知道写的什么。
电梯快到的时候,叔叔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朝我说:“下次不要再来了,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我还没有回应他,他就回屋关了房门。
出了小区的时候我给吴斐发了微信,然后我在刚刚那个街口看见她们两个站在车旁,我走上前,周离递给我一杯咖啡,很庆幸,是冰美式。透明的咖啡杯里,上面盖着一整片厚切的鲜橙,咖啡分层渐变好看,下层是橙汁,上层是美式,吸管插过橙子片,轻轻一搅,冰块哗啦啦地响,两种颜色慢慢融合,我喝了一口,橙味的酸甜,裹挟着美式的苦涩,冰块为它们提供了绝佳的口感。
“怎么样,好喝吗?我和周离都觉得不错。”吴斐问我。
“好喝。”我说。
周离这时举起来自那个咖啡馆的牛皮纸袋,说:“我们还打包了蛋糕,回去吃。”
我笑笑说好。
然后我看着他们俩,我说:“我想去 W 的墓地看看,要不你们先回吧,马上就要日落了。我回去再谢你们。”
“墓地在哪儿?上车!”说完吴斐就坐进了驾驶座。
然后周离也跑进了车子里,说:“愣着干嘛呀,快上车周游。”
几乎要哭了。
墓园位于北水县的郊外,一座一座墓碑整齐地排列而上,吴斐和周离也跟着我一起上去了,我们在拾级而上的时候,看见了还悬在空中的夕阳。夕阳的光慷慨地撒在整座墓园上,我一直觉得,墓园之上一定飘着逝者的灵魂,灵魂们也同夕阳一样慷慨,不嫌来者惊扰。
W 的墓碑很好找,在半腰大平台左边那一排,墓碑上没有名字的那个就是。
在他们这里,孩子死后如果父母健在的话,墓碑上是不能刻名字的。
吴斐和周离同我对着墓碑鞠躬,然后我也不介意她们俩在场,我说:“你爸爸妈妈身体都挺好的,就是你妈妈年纪有点大了,眼神儿不太好了。叔叔给阿姨换了新手机,他们两个感情也很好,你放心吧。”
“我呢……我也很好,我也开始交朋友了,今天就有两个朋友跟我一起来,她们都很好,都很照顾我,倒是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啊,钱要是不够花了就托梦给叔叔阿姨,我离得远,不能常来看你。总之……一切都挺好的。”
“哦……对了!”我继续对着墓碑说:“你爸爸今天写了字让我带走。”
我从怀里把它掏出来,然后慢慢展开,上面写着:勿止。
我看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最后把它卷卷收进怀中,我对着墓碑说:“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盯着窗外,沉默不语。
吴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我转身笑笑:“眼泪早就流完了,哭不出来了呀。”
周离这时跳出来说:“我们晚上吃什么?”
“老街那家串串店怎么样?”吴斐提议。
“小破店儿吗?”我指的是,那家串串叫“小破店儿”。
“是的。”周离说道。
“我同意。”我说。
“行,那咱们就直接去那儿了——小周,你不是有人店主微信吗?你先和他打声招呼留张桌子。”
“好的。”
青弋江上铺满银亮色月光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小破店儿。
第9章 浮生一日梦,来朝到苏州(上)
青江的秋老虎终于过去,空气渐渐变得清冷起来,人们也开始添了衣服。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开始期待冬天的到来。
那天我在落地窗旁边的餐桌上吃饭,徐姓同事和同事小杨也端着餐盘凑过来,他们并排坐在我的对面,问我国庆假期有什么安排,我说大概就是健健身,打打球,看看书,吃吃饭,睡睡觉。同事小杨嗤之以鼻,说我这样未免太无聊,徐姓同事也跟在她后面说我枯燥。
我就说过,他们俩一定是在搞对象。
搬家过来的这段时间,健身卡都要落灰了,自从认识吴斐她们之后,饭没少吃,当然,体脂也在蹭蹭上涨,徐姓同事和小杨走后,我下意识地捏了捏我的肚子,糟糕,腹肌快要不见了。我的筷子上正夹着最后一块红烧肉,我抿了抿嘴唇,最后放下了它,但是浪费可耻,三秒钟之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它塞进了嘴里,快速咀嚼吞咽。只要我的速度够快,也许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