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1979-第5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是,”阿晶解释说,“是最近的营业额。我们的盒饭卖得很好,各单位预定的一天大概就有三四百盒,这一包钱是刚回的款。”
盒饭卖得这样好,陈兰君欣慰之余,也说:“那么其他的供应跟得上吗?”
阿晶笑着说:“可以,现在我们村大家都在为餐厅养鸡种菜养猪呢。就是饭盒这方面,可能给塑料厂的订单要多一点。”
“那确实可以多定一些。”陈兰君说。
记忆里,似乎再过一些时间,鹏程就会提出缩短午休、节约时间来建设的政策,全市的午休时间会缩短为一小时,那可就是盒饭的黄金时期了。
这股东风得赶紧抓住。
陈兰君对阿晶说:“这样,你这几天写一份扩大盒饭生产的报告,把需要增添的原料数量都列清楚。写好之后寄给我。”
“行,没问题。”
将房子定下之后,陈兰君便踏上了回校的路。
又是从清晨到日暮,出站时,前边有一个大叔拍着大腿喊:“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
旁边的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大叔。
陈兰君皱皱眉,上前提醒他如何去找警察。
最近随着南边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小偷小摸的案件也渐渐增多。这令陈兰君稍稍有点不安。
再有两年,这火车站周边大约会成为很乱的地方。
以后出行的时候,还是得多多提防。
返校报道,班上同学还是一如既往。
不过新学期,同学之间的热门话题变成了出国。
“听说了吗?大四的学生有拿到出国名额的,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
连寝室长也有些心动,夜里熄了灯,还没睡的时候,问:“不知道外国是什么样子?一定有很多高楼吧。”
“应该像电影里那样?”一个室友接话。
她们能接触到的外国,除了电影和文学作品,就只有想象。
这夜谈陈兰君没参与,只是静静地听。
左右她是没有“出国热”的,就凭她现在边做生意边学习的绩点,那也出不去。她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有课就好好上课,没课就去照看一下第四食品厂的生意。
由于香江与鹏程那边的销路慢慢打开,现在第四食品厂的生产任务排得满满的,还没满一年,已经实现了原先的承包额。
童彤与庞小芃过来榕树下向陈兰君汇报。
“任务完成了,”童彤说,“可是上级领导给我们来年的销售指标——”
她面露难色:“比之前翻了一倍。”
“这没道理啊?”陈兰君吃惊道,“哪有来年就翻一番任务额的?”
从前也没听说过要上缴的利润额能涨那么多的。她忍不住问:“是……有什么力量妨碍吗?”
别又是像钱厂长那样的搅屎棍心有不甘吧?
庞小芃叹气:“也不算是特别针对我们,打听过来,其他厂的任务额也有增加。一问上面就说我们这边算加得少的,北边的什么企业,那才加的厉害呢。”
抱怨虽抱怨,但这也不是什么完全实现不了的目标。陈兰君想了想,说:“一步一步来吧,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等到香江那边的零食店开起来,出货量肯定还要增加的。
周末,收到鹏程那边拍来的电报,说房子手续办好了,询问牵户口事宜。
陈兰君才恍然大悟,太忙了,都忘了报告爸妈这个好消息。
原以为爸妈会很高兴的,然而收到的回信,却不尽如人意。
“购房迁户口一事显得很突然,”妈妈郑梅的笔记,“我和你爸在村办企业有自己职位,倘若忽然成了非农业户口,应该就无法继续做这边的工作。现在时局也不是很好……”
看到这里,陈兰君皱了皱眉。
就是省会的国企,像第四食品厂的指标都升高了那么多。那像爸妈村里的厂子,只怕要上缴的利润额只会更多。
时局震荡,对于乡镇企业来说,大概会更严重。村里的家具厂,怕生死也遇到了难关。
她将信纸收好,做了一个决定,要趁着国庆假期,回老家去看一看。
第104章
按照现在的放假休息条例; “一周工作六天,星期天休息”,且国庆节只放两天假……
陈兰君另外请了两天事假; 连上周日,凑了个五天; 方才登上回家的列车。
抵达时是下午,陈兰君伸了个懒腰; 打量着一年有余的小县城。
说实话; 建筑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县中心多了一栋六层楼,那是邵清和之前返乡时捐助的县医院新大楼。还多了一些电线杆子,乱糟糟地分割着蓝天。
街头有年轻人穿上了喇叭裤; 顶着一头秀发; 在一些老人诧异的眼光里,骄傲地招摇过街。
正巧是赶墟的日子; 从火车站出来,主街两边挤个水泄不通,提了篮子卖鸡蛋的; 卖小菜的; 卖纳的布鞋的……异常热闹,耳边嗡嗡作响全是谈买卖的乡音。
她从街边过,买了只烤红薯; 捧在手上吃。吃一半时路过国营商店,听见一个人用粤地方言骂街。
“神经病; 都秋天了; 电风扇统一调价。”
扭头去看,果然电器柜台的前边贴出了一张大红纸; 写着“接上级通知,电风扇从今日价格起上涨5%。”
陈兰君哑然失笑。那一边,小贩们在那边热火朝天的砍价谈价;这一边,价格的变动还是全靠上级的“计划”。这确是转型中年代的独特风景。
填饱肚子后,陈兰君另外买了半只用荷叶包着的叫花鸡,直奔县中学,来都来了,肯定要顺带见见小妹竹君。
正是上课时间,门卫室的人有点不情愿理人:“上课时间,不能进学校的。”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陈兰君掏出随身携带的学生证和介绍信。
瞧见“明德大学”几个字,门卫立刻站起来,笑着说:“原来是大学生呀,你把妹妹信息说一下,我帮你去找老师说。”
没等多久,一个小小的影子就从教学楼跑过来,两只麻花辫飞舞在空中,人儿像小炮弹一样扑进陈兰君怀里。
“姐姐!你回来了!”
“哇,小妹你又长高了。”
借了两把板凳,姐妹俩个在树荫下坐。陈兰君手托腮,笑盈盈地望着小妹。小丫头正努力撕咬着一只鸡腿,吃得很高兴。
“怎么样,在学校高兴吗?学习生活还好吗?”
“都好,”竹君鼓着腮帮子说,“作为你的妹妹,我也不是吃素的。”
她的成绩不错,是稳定的优等生,因为人也温柔善良,在学校也很得老师同学的关照。
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学校的事,陈兰君心里有片刻的犹豫。
若真是换一个环境学习,不知小妹能不能适应。
她试探着问竹君:“小妹,若接你到鹏程市去读书,你愿意吗?”
竹君有些惊讶,偏头想了想:“有点想去,可是……这里的同学也是很好的……姐,你觉得呢?”
“是我的话,我会去。”陈兰君说,“这里确实很好,只是相比起来,很难像鹏程那样,让你看到更多更有意思的事情,何况,那边毕竟是市,教育会比县城好。”
还有一点,等到竹君高考的时候,鹏大就建起来了,若有本地户口,考大学那优势是没话讲的。
作为姐姐,陈兰君是希望小妹能有更好的未来的。
若是按照之前的路,小妹是高中毕业后,就在县里一家制衣厂打工。等到陈兰君创业成功,有余力有钱想要资助小妹重新读书时,她拒绝了。
刚做了母亲不久的小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语气很平静:“姐,谢谢你,但现在不需要了。”
她选择了一个同在制衣厂打工的男人作为丈夫,结婚生子,离父母不远可以时常去探望。日子平平淡淡,倒也算不上坏。
但是陈兰君却很自责。
她还记着童年时,那个说“想要去看看更远的地方”的小竹君。
要是自己能够更早一点就发财,负担小妹读书就好了。陈兰君总是这样想。
教育,对于她们这样乡下出身的女孩子,像是垫脚石,能够跨越一道无限的墙,去看到更广阔些的世界。
这倒不是说,像小妹重生之前的轨迹不好,陈兰君只是希望她的妹妹,能够见过更大的天地之后,再做出选择。
自己作出决定的坦然,和压根没得选,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望着眼前懵懵懂懂的竹君,陈兰君心中稍稍有一点欣慰。至少,现在,她能托着她的妹妹去看看更远的地方。
陈兰君轻轻握住小妹的手:“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很希望你去。”
竹君笑起来:“好呀,那就去。”
她双手攀上陈兰君的颈脖,全然的信赖与亲昵:“姐姐,我知道的,你很疼我,也为我好。”
小妹这边很轻易地被说服了,接下来就是要做爸妈的工作。
由于还有一天才是正儿八经的假期,陈兰君先骑了小妹的单车回家去,约定明日再来接她。
一口气踩单车回家,天已渐黑。
结果家里竟然没有人?
通常而言,没到睡觉的时候,家门都是没上锁的,方便同村的人过来串门。
但陈兰君摇了两下门,纹丝不动,喊人人也不应。
远远的听到隔了一片田的邻居家在喊:“他们到镇里去了。是阿兰吗?”
“是。”
“过来吃饭吧!正好饭烧好了。”
邻居家大妈不由分说地沿着田埂走过来,拉着陈兰君往家去:“来,都添了筷子了,也好让我们家小丫头沾一沾大学生的文气。”
这样的热情,陈兰君也不好硬是拒绝,稀里糊涂手中就多了一双筷子,面前的碗也堆上了几块腊肉。
陈兰君连声道谢,从包里摸出一袋饼干,塞到邻居家小女孩手中,才肯坐下吃饭。
她边吃边打听:“婶子,我爸妈是有什么事吗?”
“阿郑没和你讲?”邻居大妈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厂子。”
“是怎么了?生意不好吗?”
“呵,不仅是生意不好。”邻居冷笑一声,“人家说,我们村的厂,挤压了国营企业的原料市场什么的,是对国家计划的冲击!放他娘的屁。”
第105章
陈兰君爸妈所在的村办家具厂; 命运起伏不定。
去年一成立,业务即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年底在工厂做工的村民都分到了一笔厚厚的奖金; 家家户户都飘荡着肉香,好些年没过过这样富裕的年。
然而太过红火; 也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在经济不发达的小乡镇。才开春; 妈妈郑梅就被领导喊到公社——现在叫镇政府去; 说有人举报她们干扰国营企业正常营业。
一宗罪,是村家具厂抢了木材,导致县家具厂收不到好的木材;二宗罪,是村家具厂的家具价格竟然比县家具厂的低; 严重扰乱了家具的计划市场; 导致县家具厂的产品卖不出去。
告状的主要是县家具厂,以及其他没有村办企业的村子。
这样的帽子扣下来; 郑梅是不认的,和领导解释:“我们只是老老实实做点家具,那木材本就是我们村人走了好多地方去收的; 那些地方以前县家具厂也不肯去啊。至于价格; 我们减轻购买者负担,还有错了?”
“你这个同志怎么不明白呢?这是对和错的事情吗?”新上任的领导皱着眉头说。
“谁对谁错,难道不重要吗?我没做错事; 就是举报到燕京去,我也不怕。”
郑梅脾气上来; 坚决不肯退步。
然而没两个月; □□发文了,报纸头版消息; 明文规定:“为限制同大中型先进企业争原料,……凡同大的先进企业争原料,盈利较多的社队企业,不论是新办或是原有企业,一律照章征收工商所得税。”①
原本社队企业是不交税的,可这文件一下,不但要交税,上头有些单位还催着郑梅去补交去年的税。
郑梅挺着腰跟来人吵了一架:“我们社队企业,赚到的钱早做奖金发给做工的村民,要收你自己挨家挨户敲门去!”
这样的态度,让县里的工作人员十分挂不住脸,当场就发脾气了:“这位同志,你这样子不配合工作,那我也没办法了。”
回去就向上级报道。
然后,当郑梅将制作好的家具送到订购的单位时,家具被拒收了。
负责人出来,客客气气,态度却很坚定:“不好意思,根据上级规定,我们不能购买社队企业的产品。”
……
交代完来龙去脉,邻居家大妈叹了一口气:“你爸妈就是为这个去县里开会了。其实要我说,这压根就没道理。好不容易办了个村家具厂,大家挣点钱,过了个好年,又要……算了,反正总是这样的。”
陈兰君把筷子放下,表情凝重。
这些事,爸妈都没有同她说过。
从邻居家回来,她点燃一盏美孚灯,静静地思索。
和穗城、鹏程市那样坚定的改革氛围不同,家乡小县城立刻刹车,风向为之一变。
在这样的情况下,村办家具厂想要逆转形势,非常困难。
屋外的秋虫不知鸣了几遍,远远地听见人声。
“怎么亮着灯呢?”郑梅疑惑的声音。
陈兰君起身,把门推开。
郑梅和陈志生都是一愣。
“你怎么回来了?”郑梅惊讶道。
陈志生倒是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女儿一遍,见她气色不错,暗自点点头:“什么时候到的?还好吗?”
“挺好的。”
郑梅将手里的袋子,放下,问:“吃过饭了没?老陈,去烧火,炒个蛋炒饭给二妹吃。”
“好,我再去门口扯点小菜——”
陈兰君连忙解释:“不用了,我在邻居家吃过晚饭。”
虽然说了已经吃过,但郑梅还是怕她饿着,执意去灶屋热了点米汤。
一家人围着一盏美孚灯,坐在桌边。
“爸妈,我这次回来几天,是为了讲清楚鹏程房子的事。”
陈兰君一提这事,郑梅就皱眉,但念在女儿刚回来,不愿意说丧气话,只是推脱:“二妹,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今天我们有点累。”
吵了半天架,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陈兰君看他们确实累了,也不勉强,简单说了些近况,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接了小妹竹君回家,陈志生与郑梅张罗了一大桌子菜,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陈兰君向他们宣布了已经花钱买房,且能迁户口的消息。
陈志生和小妹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郑梅阴沉着一张脸:“这一去,相当于丢下这边的东西了。”
老屋也就算了,可这村家具厂是她和陈志生一手辛辛苦苦建成的,确实不舍。
陈兰君知道她心里所想,说:“妈,你是不是在担心村家具厂的事?”
郑梅不语。做母亲的,怎么好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的不安?
见她仍然不愿意接话,陈兰君便也不提了。她寻了郑梅去洗衣服的空当,私底下找她聊天。
抱着盆、肥皂到池塘边,陈兰君与郑梅挽起衣袖,洗衣服,一个打肥皂,一个过水冲。
一人一头,拧一件外套的时候,陈兰君开口:
“妈妈,我在鹏程和姐姐有一个厂子。”
“知道,过年的时候我还和你爸去看了。”
“我觉得你还不太知道,”陈兰君手上用力,将湿漉漉的外套拧出好些水珠。
她将外套全部接过来,说:“妈妈,我在香江也置办了产业,在穗城也是。这都是我自己操办的。”
“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也许你可以试着和她彼此依靠。”
郑梅望着她,眸色复杂。
好半天,才缓缓地说:“好吧,现在我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衣服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