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胶似漆-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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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今天可真漂亮。”他嘟囔了句。
莫羡嘴角扬了扬,心头欢喜,嘴上道:“说这么好听也没用,这衣服你自己洗吧。”
关忆北低头凑道她耳边,呢喃道:“你舍得让我洗?这可是你当家作主的证据。”
“少贫了你!”莫羡用手捶他,关忆北却低头作势要亲她,莫羡觉得人多眼杂不好意思,就往后躲。
忽听身旁那军人调侃:“俗话讲,听老婆话跟党走,像关医生这种会怕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莫羡脸上一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关忆北朝那军人说:“看来纪营长很有有经验啊?”
纪营长摇头笑道:“单身。目前为止还没你这福气。”
“那你得加把劲儿了,能让男人甘心情愿怕老婆的女人也是不多的。”关忆北搂着莫羡说。
纪营长笑而不语。
莫羡默默用手捅关忆北,用眼神问他,旁边这军人是谁。关忆北介绍:“这位是纪营长,是这次维和部队的领队,也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
纪营长朝莫羡挥挥手,自我介绍道:“纪辉,你好。”
莫羡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
姑娘们的舞蹈终于停下了,接着便是小伙子们的表演,众人发出欢呼,小伙子们抽出了弯刀,姑娘们开始敲楔子,伴着鼓点声小伙子们舞动弯刀跳起了阳刚的刀舞。
纪辉看着舞蹈,对关忆北说:“申请已经被批准了,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先去喀土穆,然后飞海城。”
“这么快就批准了?”关忆北问。
“我爸爸听说是你跟你媳妇,一个电话打到我们司令员那里了去了。你面子可真大。换了是我的话,估计他连我死活都懒得管。”纪辉呵呵笑着,丢了几颗枣子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
“那得多谢纪军长了。”关忆北笑说。
“回国后你自己去谢吧。”纪辉说着,饶有趣味地看着小伙子们的刀舞。
“这次你不回去?”关忆北问。
“我?算了吧。我还是在外头清净些。再说这边形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想再待一段时间。”纪辉说,“你带着老婆先回去吧,别忘了去见见我家老爷子,他挺想你的。”
“那也行。等你回国后再请你吃饭。”关忆北说。
“心领了。”纪辉随性地说,继续边吃边看。
两人的对话在莫羡听来,似是有重大决定的意思,她用询问的眼光看关忆北,关忆北便凑过来跟她解释:“明天维和部队换防,他们有包机飞国内,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莫羡有些惊讶,问:“走?”
“该回国了。”关忆北隔着头巾摸摸她的头发,说,“必须现在走了,否则的话,从这里到海城得十个小时的飞机,怕你身体受不了。”
莫羡想了想,问他:“你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了?”
“我是真的决定了。我说过会退出这次的项目,是深思熟虑过的。”关忆北把手放到她隆起的小腹上,笑着说。
莫羡看着他,一时间心里却有说不清的滋味。
三个月前,他在医院里跟她说他要退出项目,跟她好好生活。那时候她正是最痛苦的时刻,听他愿意为她牺牲,她心里有莫大的感动。
后来,她慢慢地康复,想到他因她而放弃,却是有违她来到南苏丹的初衷。
她一直以来都希望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不想他被迫放弃理想。她来这里,也只为了能够接近了解他的理想。
相比较他为她而做出牺牲,她宁愿自己牺牲一些东西,来成全他。
如果她只单单受了伤,他说放弃她不会答应。可牵扯到了孩子,她没自信说出那样的话。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在这个问题面前她坚强不起来。
可她又因为他的放弃而觉得难过,尤其是看过了难民营的满目疮痍,她会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自私又渺小。
她便会想,自己是不是拖累了他?
人们依旧载歌载舞,莫羡却喜悦不起来了。她看着那些满脸洋溢喜色的人们,心里对他们感到怜悯跟抱歉。她慢慢靠到关忆北肩上,心里五味陈杂。
“小羡,我有做为医生的责任,也有作为丈夫跟父亲的责任,两个责任并不该去分出孰轻孰重。”关忆北在她头顶上低低地说。
莫羡讶异,抬眼看他。他微微笑着,仿佛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看得透。他接着说:“我选择了后者,并不意味就一定要放弃前者。回国后我还有许多事情可以为无国界组织做。”
“还能做什么?”莫羡小声问。
“可以做的太多了。”关忆北说,“可以去演讲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无国界医生组织,让年轻人能够参与进来,为无国界组织增添新的血液。可以协助项目负责人募款,毕竟无国界组织没有政府支持,资金都来自于私人募捐。我也许还要把你拉下水,用你的人脉跟关系说服那些大的医药公司,为战乱地区捐助更多的医药资源。你觉得这些够不够多?”
莫羡想了想,便问他:“从台前转到幕后,你难道不是被迫的?”
“并不能那么说。”关忆北淡然道,“小羡,我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私心。我不想有一天把你跟孩子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你跟孩子,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都该是平等的。当你在我眼前倒下的那一刻,我心里做出了选择。人生总要面临选择的,我并不是被迫,而是忠于我的内心。所以,你没必要自责什么。”
莫羡眯起眼睛,看着关忆北。关忆北抬手便在她眉心一弹,疼得她皱眉。
“你不是很聪明的?怎么突然就想不通了。”他笑。
“小两口就该谈情说爱,讲那么多道理干嘛?”旁边纪辉调侃道,“别人还当你们探讨什么哲学问题呢。再说了哪儿那么复杂?人人管着过好自己的日子的话,早天下太平了。”
“纪兄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关忆北笑道。
这时候送牛奶那位老人过来,牵起莫羡跟关忆北的手要他们跟她往外走,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
关忆北扶着莫羡起身,人群顿时簇拥过来,围着他们。
莫羡不知道又有什么讲究,回头看关忆北,关忆北对她说:“该去白尼罗河了。”
“去干嘛?”莫羡问。
“进行最后一项仪式。”关忆北含笑,扶住她的肩,说,“慢慢走。”
走出了帐篷,来到外面。已经将近中午,艳阳高照,天气晴朗得很,非洲的草原上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莫羡看了看眼前的医院,还有难民营里渐次立起的茅屋,以及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在人群的簇拥下,他们终于走到了白尼罗河边。
河水清澈,流淌平稳。老人用折断枣椰树的枝子,蘸着河水撒到他们身上,嘴里念念有词。
“她在说祝词。”关忆北低声解释,“她说白尼罗河是苏丹的圣河,经过白尼罗河水祝福的新人,永生永世不会分开。”
莫羡点了下头,看着他。
关忆北牵着她的手,慢慢往河里走,走到水没过膝盖的地方停下来,他鞠起一把水,轻轻地抹在她脸上。
“你还是不化妆的时候更美。”他含笑说。
莫羡任由他的手指在脸颊上清洗,静静地看着他。
老人在岸上开始唱歌,旁边人也一并唱起来,缓慢而悠扬。
“他们唱什么?”莫羡问。
“让一切污浊都随尼罗河的流水而去,神赐的明天就会到来。”关忆北说。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声说:“莫羡,我爱你。”
☆、第88章 088
关忆北的导师宋教授是国内心外科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
宋教授带学生讲究少而精; 只带了三个研究生:一个硕士研究生; 两个博士研究生。两男一女。关忆北是那名硕士研究生。
海城大学医学院历史悠久,重视临床知识教学。可老资格的教授们大都专心于医院临床工作,辅导一下自己的研究生属于分内事,却少有愿意给本科生上大课的。所以学院走曲线救国的策略; 让资深教授的博士生去给本科生上专业课,让博士生们在学医之余也能带带后辈,让师业有所传承。
关忆北还是硕士研究生; 并不需要代课; 可他的师兄这学期有代课任务; 给大一临床系上人体生理解剖课。自从开始代课,师兄就一直没停下抱怨,总说如今的孩子不比往日,浮躁有余耐心不足,缺乏求知欲跟探索欲,讲了半天课都是对牛弹琴。
师兄是那种苦学型人才; 身上带着旧时文人的风骨,做事一是一二是二; 一板一眼的; 绝不容许出现半点差池。可如今的孩子崇尚自由主义; 不喜欢他这种老派八股的填鸭式教育,自然不怎么鸟他。新旧思想冲突,师兄不好受,本科生们也不舒坦。对此关忆北常常是笑而不语; 因为点破了也没用,师兄理解不了。
“就那个叫宋若词的个女孩子还不错,总算还有那么点儿念书样子。”师兄常说。
关忆北只淡淡说:“是吗。”
宋若词是宋教授的独生女这事儿除了他没人知道。
关家跟宋家是多年的对门邻居了,关忆北父亲关维庸是海城大学校长,母亲郑洁是文学院院长,住得是海城大学的福利房,宋教授家也一样。关家有个独生子关忆北,宋家是个独生女宋若词。
关忆北大宋若词五岁。
宋若词是个乖乖女,很讨郑洁喜欢。关忆北师从宋教授,很得宋教授赏识。青梅竹马这个词儿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知道他们的人都希望他们能凑成一对。
宋若词也有那份心意,关忆北是有所察觉的。
对于这件事,他的立场很鲜明。宋若词是个妹妹一样的女孩,他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其实宋若词不是不好,只是人淡如菊的她没法让他有男女之情的心思。
或者说,他活到二十五岁还没对任何女孩儿产生过那种心思,那种想要就抓紧了,死死摁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放开的心思。
第78节
别人都认为他温和洒脱的,他的心底涌动着骚动跟不安分,没人看得透。
师兄被本科生们折麽得苦不堪言,所以当学院想抽调几个人去附属医院急诊室帮忙的时候,师兄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医疗第一线,把没教完的课扔给了关忆北。
这本来是不符合规定的,可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还有半个月期末考试,学院领导没心思去管这些细节,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关忆北去代课了。
关忆北的代课经历还算愉快,大一的孩子们显然对他更满意,他教了半个月的课后,大体也知道这些孩子是什么水平,最后一节课划了些重点给他们去背,回头自己拟了一份考卷打算第二天给他们考试用。
他并不想当掉谁,他从来都认为考试不过是一种手段,敦促学生记住重要的知识点而已。只要能把他划的重点背过,这份卷子拿个90分不成问题。
他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第二天考试的时候,立刻发现有个女生他从没在课堂上见过,女生漂亮得很,让他都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他知道这女生叫莫羡。因为最后划重点那节课,他点名,只有她没来。他当时想,划重点都不来,这得多大的心?而且大一就忙着翘课,以后还了得?
可如今见了本人,倒觉得这女孩学医有些匪夷所思了,她去念个电影学院什么的倒是让人觉得更合理些。
然后,她作弊,他抓了她现行。她非但没心虚,反倒是拿眼瞪他,活活要在他身上瞪出个窟窿似的。
那双杏仁眼睛水亮水亮的,又美,又艳,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师德!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他移开眼看她的试卷,简直写得惨不忍睹,她就跟一节课都没上过似的……
他就教训她:“人体生理解剖学是临床的基础课,所有的部位你身上都有,这都作弊你还学什么医?!”
他承认自己当时还蛮疾言厉色的,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一向和气待人,可对着她的时候他便有些心浮气躁,和气不起来。
她气得小脸通红。
后来他又抓了几个作弊的学生,想着要一视同仁,便刻意地挨个教训了。
考试结束收考卷,他留意地看她,她小脸还红着,用力把纸笔扔进书包里。有个叫徐婉的女生过去安慰她,她气咻咻地又瞪他一眼,他不觉勾起嘴角。
宋若词走到讲台前,小声问他:“忆北哥,你晚上回家吗?”
“有事?”他问,也有些诧异。宋若词在班里从未表现出跟他熟识,他也一样。青梅竹马的身份太有话题性了,他们不想变成人家的谈资。
“我有双鞋子落在家里了,你回去的话,想麻烦你帮我带回来。”宋若词客气地说。
“行,晚上我去你家拿。”他说,把卷子收好了夹到腋下,便往外走。走到门口,不自觉又往那边看了眼,位子空了,她已经走了。
下午关忆北在宋教授的办公室批卷子,他把作弊的那几份抽出来放到一旁。
师姐进来了,见到他后问了句:“考完了?”
关忆北“嗯”了声,继续埋头批阅。
“大师兄真是逃脱了,活儿全让你干。”师姐笑说,随手抽出来一张来看,看着看着就笑了,说:“莫羡?名字倒是挺好听的,看这字是个女孩子吧?字写得挺漂亮,可这么基本的知识点都不会?颈动脉都写到股动脉那里去了,也难怪大师兄总是抓狂,真怀疑她这一学期是不是真的上过课。”
“也没那么糟。”关忆北把卷子从师姐手里抽回来摁到桌上,淡淡地说,“起码她还知道那是动脉。”
“你倒是挺想得开。”师姐说,“换了大师兄这时候估计都气得七窍流血了。”
关忆北笑了笑。
有人敲门,师姐喊了声:“进来!”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生,关忆北记得他是大一临床系的班长。挺殷勤的一个小伙子,每次都主动跑上来帮他擦黑板。
“关老师好。”男生蛮有礼貌地问候。
师姐见事不关己,拿着杯子去饮水机接水了。
“有事吗?”关忆北问。
男生往师姐哪儿看了眼,欲言又止。
师姐喝了口水,问:“嫌我碍事?需要清场。”
男生连连说着不是,才对关忆北说:“关老师,关于今天考试作弊的事情,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
关忆北失笑,问:“谁让你来求情的?你们的辅导员吗?”
男生忙否认,直说是自己过来的。接着又说大家复习辛苦,因为今年学校规定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要寄回给家长看,搞得大家压力都很大。
“所以就该作弊吗?”关忆北似笑非笑地反问。
“当然作弊是不对的。”男生忙说,“可有的人,身体不好总是缺课,为了考试成绩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希望关老师能高抬贵手通融一下。”
关忆北听出男生是有备而来的,就含笑问:“你指的是谁?”
“莫羡。她最近总生病,所以缺了课,来不及补。”男生说。
关忆北眼神一凝,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男生抬手抓抓头发,嘿嘿两声,什么都没说。
关忆北心里陡然一空,便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