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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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吗?”这次,是孟晓东先停下来了。
他身后,北城的人都有点惊讶,摸不清孟老六怎么了。就算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也过于热情了,不合他的脾气秉性。当然他们都不知道,孟晓东特地带队在爱尔兰比赛前绕到纽约,本质不是为了来看殷果的比赛,而是为了见见这位消失多年的、过去在休息室都不屑于打个招呼的老朋友。
林亦扬一笑。
身后有人替他回答:“当然。”
江杨眼中含笑,带着东新城的人到林亦扬身后,站定:“难得我们两个打斯诺克的,都来看九球比赛。既然难得,不如一起,大家一起。”
顺便让这些小辈们认一认林亦扬,正式的,在球赛后的一聚。
“怎么喝?”孟晓东看他们。
“这样吧,”江杨走到林亦扬身边,手按在他的肩上,“酒店里开个套房,我去买酒,在房间里喝随便。”
“一人一半,酒不便宜,”孟晓东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建议,“我买我们喝的。”
……
林亦扬没参与这场谁买酒的讨论,对身后自己球室的两个男孩交代,让他们原地解散,快去休息。其中一个男孩已经进了明天的四分之一决赛,需要赛前修整。
两个男孩子在东新城和北城的人当中,一直礼貌地点头道别,挤了出去。
就只剩下了他。
林亦扬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了黑色钱夹,打开,抽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吴魏。吴魏先是一怔,懂了,他和林亦扬这几年混在一块,比谁都摸得清他的脾性。
林亦扬的手,按在吴魏的肩上:“你在这里住惯了,比他们熟,去买酒。”
没等两位俱乐部和球社的老大出声,林亦扬撇开眼,瞧着殷果提着球杆从赛场出来:“今晚不用和我抢,过去穷,想请大家也没机会。现在也不算混得多好,一顿酒还是请得起的。”
他最后对江杨交代了句:“酒店房间号发我手机上,别约太早,要陪她吃饭。”
说完,人就拨开面前的孟晓东,越过北城的一群人,走向殷果。殷果早瞧见了他们一群人,在休息室门口。
女孩们通常都会喜欢赛场上的这群绅士,她却一直是免疫的,以为是见得太多。那些拿下无数比赛,赢得无数掌声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在俱乐部和平时赛前休息室里到处都是。
可这一刻,当林亦扬从东新城和北城的一堆男人里走出来,孤身一个走向自己,殷果发现自己不是因为看得太久免疫,而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
她喜欢的是这个青年旅社附属球室的穷老板,喜欢这个坐着长途火车来到这个城市观看比赛的普通留学生,喜欢这个连大型休息室也没有、仅仅带着两个选手的“教练”。
这个不管过去有多少辉煌的成绩都绝口不提的男人。这个……
每次见面,第一个动作都是伸出右手,让她把球杆交给他的男人。
“哥我先走了。”她对远处孟晓东打招呼。
孟晓东挥了下手,让她自便。
“回酒店?”这是林亦扬问她的第一句话。
她答应了,又觉察不对,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小声说:“房间不是我自己住。”
他笑:“知道。”
又不是没去过。
从体育馆步行到酒店很近,十分钟就到了。
林亦扬临在门口,问工作人员借了把雨伞,两人撑伞到酒店大堂,她一点没事。他就和没撑一样,大半边身子都湿了。
殷果进电梯前,还在想,如果告诉室友晚一点回来,室友肯定知道含义。
但要这么说,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人家自己想要在房间里和男朋友单独待一会儿,做点想做的事儿吗。这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这么说,这么做。
再说,两个女孩一起住得房间,要带个男人进去这个那个的,也不是很尊重室友。
总之各种不妥,想着,要不然再去开一间房?
这好像是最稳妥的,先去放了东西,让他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单独下来。
殷果打定了主意。
等进了酒店电梯,她发现林亦扬按下了一个陌生楼层,才后知后觉地拽他的衣服,轻声问:“你订了房间?”
“对。”公寓太远,想看她三天的比赛只能住在这里。
电梯在上行着。
搭载了七八个人,她和林亦扬在最右边。
她挨着他,脸挨着他胳膊上的布料,目光垂下来,就能看到他手臂内侧的纹身。四月初,穿着短袖跑来跑去的,也不嫌冷。
殷果想用手摸摸他的胳膊,试试冷不冷,右手手指搭到他手臂外侧的一霎,林亦扬的视线低下来。这和赛场不一样,是在酒店里。
多日未见,他想握她的手,摸她的脸,亲亲她。
“快到了。”他低声说,目光直直锁着她。
她屏着呼吸,轻点头。
“叮”地一声,电梯门滑开。
他的手从她胳膊上往下滑,攥着她的一只手,带她走出去。
房间号1207。
林亦扬提着她的球杆,在牛仔裤的后兜里掏门卡,掏出来了,人也低头下来。
殷果的额头上,鼻梁上,往下都被他的亲下来,她背靠着门框边沿:“都在门口了。”也不进去。
就是到门口了,所以他不想压了。
他想亲她的嘴唇,但没亲,反而问她:“刚最后一个球,为什么进底袋?翻中袋更漂亮。”
话里说的是台球。
他握着门卡的那只手已经从她的滑下来,捏到她的腰上。
人也压过来。
“我擅长打薄球,”殷果的嘴唇微微开合,每一下都像要碰到他的,“……不擅长翻……”下唇被他含住,从腰往上蹿起了一阵酥麻,是腰上捏得重了。
他一笑,低声问:“那还敢叫我queen?”
舌尖顶进了齿间,殷果昏头转向地听到刷开房门的声音。
“以后在球台上打哭你几次,就老实了。”他在说。
林亦扬把她拦腰抱起来,球杆直接放到进门的茶柜上。是太想念了,接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纠缠都连带着心脏的跳动……
一个星期了,他在往返学校、公寓和球室的路途里,在每个自己不在的空间里都在干什么,想什么。一个星期,每天只有晚上十分钟的聊天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过的。
林亦扬没把她往床那边带,怕收不住,上不上,下不下,反而引火伤身。
他想亲热一会儿,就出去给她买饭。
外头是暴雨,回来走十分钟就够费劲了,不想让她再出门。他买回来,在房间里吃。
他不声不响地含着她的嘴唇,含一会儿,松一会儿,手在她腰上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眼睛怎么红了?”
她默了会儿,说:“下周要走了。”
“周几?”
“周三。”
四月下旬在杭州有比赛。
林亦扬毫不意外她行程的紧凑,反而问:“第一场公开赛还没打完,就熬不住了?”
……殷果被忽然上涌的难过情绪包裹着,不想开玩笑,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心里想我,还推开?”他低声笑着,逗她,“我给你算算,今天是周五,你周日才完全结束比赛,到下周三确实也没几天了。还是抱紧了吧,能多抱一分钟是一分钟。”
还说……她瞅着他。
林亦扬瞧她是真的心情低落了,两只手臂把她搂紧了,自喉咙口压出似叹非叹的一声。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抱了没几分钟,听到一阵手机的震动。
不是他的,是她的。
殷果没想接。好友和家人都知道她在这里比赛,轻易不会电话,同俱乐部的人一半在这里,每天打照面,另一半不在这里的人全散落在各国公开赛赛场,也没空找她。
打电话的人倒很有耐心,一直不挂。
殷果最后掏出来,瞧了眼。
来电显示——李清严。
……
她莫名心虚,尤其是发现林亦扬也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本来想挂断的,林亦扬看着呢,也不能直接挂了。
她清了清喉咙,接通,放到耳边:“喂?”
“刚才不方便说话,”李清严的声音在那边说,“恭喜你冲出小组赛。”
她“嗯”了声,抬头看了林亦扬一眼。
林亦扬正低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距离更近了。他的手指在殷果耳后摸了摸,绕过去,又在她脖后,在用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搓着一撮长发。
“小果,”李清严犹豫着,“我本来想在下个月爱尔兰公开赛后,世界排名再上几个名次,再和你说……有些话一时说不清,可能回国才会有机会。”
殷果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儿地按着手机侧面的音量键,不停调小。
林亦扬的手在她腰上捏得不耐烦了,从下往上推高她的上衣。她的全部意识都跟着他的手掌,心悬一线……
他停住,和她对视,无声地指了指手机,意思是:给我。
殷果头昏脑涨的,也摸不透林亦扬要说什么,犹豫着瞧他:你想干什么?
“正事。”他说。
殷果想了想,给他也好,反正自己坦坦荡荡什么都没,但也要礼貌交代一句。于是,她对手机里的李清严说:“林亦扬在我身边,他想和你说正事。”
李清严倒也不怂:“好。”
林亦扬把手机从殷果的手指间抽走,放到脸边,在漫长的沉默后,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有孟晓东的手机,借小果的电话问你一句。他酒买好了吗?”
李清严慢了几秒,没猜到他会问这个:“买好了,都是十二年芝华士。”
“果然人老了,都喝上芝华士了,”林亦扬语气很平稳,“不错,很养生。”
“他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喝了几年了。”李清严回答。
“定了几点?几号房?”
“八点,1000房。”
“好,”林亦扬干脆地说,“没事了。你们继续。”
殷果调得再小音量,他都听得清。搁过去的脾气,李清严这样的,他能让对方在床上趴三天。这种孩子简单来说就是欠收拾,用东新城的老话就是,找削。
不过不急,晚上再说。
殷果草草切断了电话。
她仔细观察抱着自己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生气的反应,估计没听到后来的话。
林亦扬盯着殷果看了好一会儿,问:“琢磨什么呢?”
她摇摇头,假装没事人。
“小果儿?”
她要说话,突然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脑子成了一锅粥。陌生的刺激让她无所适从,只是搂着他,眉头拧着,说不清是好受还是难受,喘不上一口完整的气。
林亦扬一双眼始终都在看着她,一只手从左边到右边。他喉口发紧,想直白地看,也想亲下去。试图握住,捏下去都是软的,握不住。
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终于低声,笑着问:怎么这么大?
现在的林亦扬不得不承认,为什么年少时在溜冰场、台球厅里看着男孩子的手一直爱在女孩衣服里放,这也许是少年之间无聊的攀比,是对未知领域的跃跃欲试。
又何尝不是情之所至,无法自拔,是荷尔蒙作祟,爱情使然,是对喜欢的女孩抱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征服欲,又或者是,想被她征服。第31章 豪情仍在心(4)
林亦扬额头压到她的额头上,想说,真不该叫你小果儿。
又一想,算了。
他在想,如果自己现在是少年最意气风发时,一定会抱她上床,把所有束缚她的衣服都剥干净,在他渴望的身体上肆意征伐。管他什么比赛,他已经立身巅峰,是赛场上的王者,他的就会是她的。
那个年纪,真是幼稚且自负,强大却脆弱。
殷果在克制着抿着下唇,一下下咬着,也不知道想做什么,被他弄得涨疼。林亦扬瞅着她,把衣服给她理好了。
“外边雨大,你在屋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说。
殷果点点头。
她摸摸他的脸,下巴,鼻梁,最后手绕到他脖子后,往上摸着,他的短发偏硬,这星期明显修剪过头发,尤其是后边变得很短,发梢擦过自己的指腹和手心。很痒。
很……磨人。
林亦扬被她摸得心软,其实不过是要去看看附近有什么餐厅上档次一点的,买来晚饭给她吃。他瞧着她,问:“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也满满的,什么都有。
全是人生的第一次,他是这辈子第一个和她有过亲密无间接触的男人。
她忽然想到了承妍,想到,林亦扬被人追的样子,佯装不经意地说:“承妍挺好看的。”
“承妍?”等了半天,等来这句奇怪的话,林亦扬不太能跟得上女孩子的思路,“提她干什么?”
“想到就会吃醋,不知道为什么。”
过去也没这么小心眼,还是一喜欢上人就会越来越小气。
他把她手从脖子后拉下来,握着,想说点什么。可承妍实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苦笑着,重重捏了下她的手:“走了。”
其实也不错,看喜欢的人为自己吃醋也是种情感增进方法。反正是个路人甲,无伤大雅,只是这醋吃的防不胜防。
等到林亦扬出去买饭时,殷果在洗手间里拆开了一块香皂洗手和脸,从赛场回来都没认真洗干净脸。淡妆不是很舒服,但没办法,比赛就是有美观的要求。
她怎么都觉得内衣穿得不舒服,擦干净手,重新把搭扣解开,穿了一遍。对着镜子,拉下自己的领口看了看,一片片红,快消退了。
她脸上像打了层柔光,眼神也蒙了一层水雾似的,立在水池前在走神……
搭在白色毛巾上的手指揪起了一根毛巾的白线,两指指腹捻着,下意识地揉搓了一会儿。想得自己脸上一阵阵地红,丢下毛巾,走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一个大的单肩运动背包在沙发旁,地毯上放着。
从第一次见到林亦扬那晚上,他就是这个背包,好像在住的公寓里,也没见过别的背包。只有这一个黑色的,陪着他辗转两个城市。
殷果坐在书桌前,趴着,瞧着他的大运动背包都很满足。
她两手握着手机,想到林亦扬故意逼问自己不擅长的打法,对他的真正实力也有了探究的心思。正好,身边有和他过去打过球的人,于是万年不给孟晓东发微信的她,难得殷勤地去问那个万年大冰山。
小果:林亦扬有什么是不擅长的吗?在球台上?
m:没有。
m:没有他不擅长的,只有他想不想打。
这么强……
孟晓东一贯实事求是,不会有半点夸张。
因为这句评价,她更想他了。
时间悄然流逝着。殷果的下巴抵在棕褐色的木桌面上,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猜他在哪,有没有淋到雨。没忍住给他发了个微信,私密地抱怨一下。
小果:悄悄说,有点疼那里。
lin:?
lin:下次轻点。
***
林亦扬在披萨店里,靠窗的位子上。在等外卖。
他的运动鞋几乎全湿了,大暴雨,没有一个路人能幸免。这种暴雨打着伞也没用,全是淋湿的命运。他看着微信里的她的头像,再抬眼看外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