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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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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赵大人知道了可能更高兴了,赵大人就是希望我毫无出路,最好一辈子在这等着赵大人赏赐给我一个解释,不是吗?”
  “我不是这意思。”赵大人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退让了。
  可惜蔡婳也并不在乎这个了。
  “赵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我想回家了,可以请赵大人放过我吗?”
  她认真问赵擎,见他仍然站着不动,索性走下轿来,试图将他推去一边,让轿子过去,丫鬟小玉顿时吓到了,她从来只见过自家小姐躲避外男,哪里见过她还有这一面,连忙下来拉她,道:“小姐,快不要这样……”
  她正拉蔡婳,想把她拉回轿子里,被赵擎警告地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蔡婳已经从推赵擎,变成了流着眼泪用力捶打他。
  人在这时候是有点不知轻重的,小厮在旁边想要阻止,只叫了一句“爷”,被赵擎瞥了一眼,也不敢过来了。
  赵擎一直等到蔡婳打累了,动作慢了下来,才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平静下来。
  “我恨你!”蔡婳最后宣布道。
  “道家也可以恨人的吗?”赵擎回道。
  蔡婳的回应是直接一口咬住了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她能和凌霜成为好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人骨子里都有点读书人的烈性,只是凌霜更优渥些,所以也更外放些,蔡婳的烈性都深藏在骨子里,轻易逼不出来。
  赵大人也确实是敢作敢当,被咬了一口,也没缩手,只等到蔡婳消气,带着她在轿杠上坐下来。
  蔡婳像尾被拖上岸的鱼,即使气力不济,仍然狠狠瞪着他。
  赵擎无奈地笑了。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也没有处心积虑要熬过你。”他认真告诉蔡婳:“我在听宣处是做公事的,不是熬鹰的。”
  “官场手段,比熬鹰更甚。”蔡婳哪有不懂的。
  “是,只是我做官太久,自己有时候都忘了,是出于习惯性的手段,还是自己本来就想这么做了。
  今年太忙,春汛加上查盐,农桑大事,我也忘了自省了,所以有时候逼迫太过……”他见蔡婳并不买账,又道:“但归根结底,还是烟云罗那一次的事。”
  “那次不过寻常应酬,是哪个歌女我都忘了,不知怎么被你朋友凌霜看到了。到你退回烟云罗,我才想起来。”他终于向蔡婳解释:“我不是为你退回烟云罗生气,是贺云章误会了烟云罗的事,我猜了出来,拿着你的那句诗去找他解答,听宣处和捕雀处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也不结怨,毕竟要配合的地方也多。
  果然,他看见那句诗,就明白我是送烟云罗给你,而不是娄娴月,顿时就释怀了,还认真跟我解释。
  就是那时候,我站在他旁边,看他脸上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就因为一个女子,忽然觉得很讽刺……”
  蔡婳七窍玲珑心,即使在这样痛哭后,仍然猜到他当时的想法,冷笑出声。
  “贺云章掌管捕雀处虽然才四年时间,但和我也有数次配合过,圣上的臣子里面,我只高看他一眼,心性,能力,智慧,自制,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我都常常产生后生可畏之感。”赵擎顿了一顿,道:“所以我看他这样不自制,才觉得后怕,心中暗自警醒。
  也就是从那天之后,我开始约束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对待你。”
  如果不是他最后那句话的话,蔡婳是不会有丝毫的原谅他的。
  但赵擎抿了抿唇,有些自嘲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独操权柄二十年,也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失去的。”
  蔡婳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少年时的匮乏,明明拥有优异的学识,无限的天资,却困在极差的开局里,一面挣扎,一面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挣扎,一面上进,一面耻于让人知道自己上进,经过漫长得让人绝望的努力,终于爬上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峰。
  但骨子里,和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分,他们仍然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所以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失去,哪怕只是一点点失去的可能性。
  他不是秦翊,也不是贺南祯,甚至也不是一掷千金为博心上人一笑的贺云章,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谈何失去。
  所以他才在茫茫人海里看见蔡婳,因为那是曾经的自己,但他的慷慨也只能支撑他到一首春日宴而已。
  他并不是不能解释,而是不敢让自己成为会解释的自己。
  他拥有的所有都来自他的权力,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权力,哪怕是在感情中也一样。他用官场手段来和蔡婳谈情,终于就走到今天。
  好在赵大人并非无可救药,至少还知道悬崖勒马。
  即使是在这深夜的长街上,无人之处,他才能这样平静地跟她解释。
  “我十七岁落榜,二十岁蒙荫,户部供职,六品小官。
  两年后被圣上选中,二十二岁进的听宣处,我亡妻姓荀,是圣上赐婚,我当时不过五品,庶子,父母双亡,盲婚哑嫁,夫妻之间相敬如宾。
  我结婚当年就进了听宣处,日夜在外,第二年就治淮,生了修儿,我又治黄河,在外三年,连母亲孝期都只能夺情。
  紧接着又巡盐,她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她知之甚少,心有愧疚,自己常年不在家,又怕修儿受委屈,所以十年未娶。”
  “花信宴,我从来没有去过,诗词不擅长,也不读,少年和青年似乎都一转眼过去了,转眼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倒也没觉得可惜过。
  隔两年会动一下续娶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我原本只想找个人替我管家而已,没想到遇上你,比我想要的已经超过太多……”
  赵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失笑。
  “你知道凌霜那时候来痛骂我一顿,我以为她是你在花信宴上两心相许的青年,心中竟大起妒意,她骂我一番,我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松一口气,原来她不是男子。”
  蔡婳当然不会相信赵大人会如他口中一样手足无措,只是反问道:“如果她是男子呢,如果我这次在新榜进士中选中别人呢?赵大人也不会后悔,对吗?”
  她太了解赵擎,以至于赵擎都无从反驳。
  “也许要到很久之后,我才会感觉到一丝遗憾,我的人生中,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东西。”他看着蔡婳的眼睛问道:“那天晚上,你问我,我看着火树银花的时候,会不会遗憾谁不在身边。
  我想了想,竟想不起我上次看火树银花是什么时候。”
  他是宫宴的常客,赵家的年节焰火也是极尽奢华,他竟然从未看到眼里。
  诗词中总是才子深情,佳人厚意,但赵擎从来不是才子,正如他所说的,他不擅长诗词,也不会去读。
  那些细微的,幽深的,曲曲折折的,让被他高看一眼的贺云章都失态的东西,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尝试。
  他只是这样认真问蔡婳:“如果我说我的世界就是没有火树银花呢,蔡小姐愿不愿意来?”


第164章 蔡婳
  自从赵修托了赵夫人向玉珠提亲后,三房又渐渐抬起了头,虽然娄老太君自从卿云的事之后,秉承的是落袋为安,对于定亲这种事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但赵擎毕竟是个极好的亲家,真要论起来,听宣处和捕雀处都是官家的左右手,没有高下之分。
  何况赵擎的资历多上近二十年,在朝中可谓是根深叶茂,更胜一筹。
  所以娄三奶奶带着两个女儿,又开始扬眉吐气了。
  人一得意,消息自然都传开了,见风使舵的人也来了。
  其中有一位还是让娄三奶奶颇为惊讶,竟然是大房的娄大奶奶。
  娄大奶奶常年寡居,潜心礼佛,十来天不出来都是寻常事,没想到她会突然到访,娄三奶奶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是蔡婳自从和二房的几姐妹玩在一处之后,就常常早出晚归,用她的话说,叫心思都野了。
  尤其受娄凌霜的影响最大,娄凌霜不仅撺掇蔡婳离开她,还整天给她寻摸干娘,去外面生活。
  在娄大奶奶看来,她也是忍无可忍了,二房风头正劲,她也不敢打上门去,只好上来和三房嘁嘁喳喳说些闲话,起的是联吴抗曹的心思。
  但三房哪有理她的功夫,就是有这闲功夫,娄大奶奶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虽然有钱,但钱攥得比命还紧,在娄三奶奶这种人精看来,也没有什么拉拢的价值。
  但是用来当枪还是可以的,毕竟她是大嫂,又守寡这么多年,地位还是在的,动不了二房,恶心恶心她们也好。
  所以娄三奶奶就耐着性子敷衍她,但凡人与世隔绝太久,有些话说出来是挺可笑的,自己还不觉得,她抱怨了一通,夹七夹八,颠三倒四,一会说“我究竟也没怎么苛待她,不过是教导她做人,她不好了,我说两句,究竟也没打过她两次,这还不成?可见大恩成仇。”
  一会儿又道“就是灯油的事,因为她熬夜点灯做活,我当着人说了她两次,她大概记仇了。
  但我也是为她好,就是她嫁人了,男人家难道不喜欢持家有道的?
  这就受不了,那么多恶婆婆坏婆婆,有得她受呢,别到时候又想起我的好了……”
  娄三奶奶听得在心里直撇嘴,心说这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大小姐,灯油都要省,况且也不是没有,府里买办都是统一买统一送的,娄大奶奶刁钻,非要一应东西都自己买,月银不算,连这些东西的钱都要攥在自己手里。
  蔡婳虽是寄人篱下,娄老太君也是给了用度的,四节衣裳,饭食蔬果,都算她一份。
  遇上喜事,比如做寿之类的,家里女孩子都做新衣裳,也没落下蔡婳的,娄三奶奶管着家,什么不知道。
  她耐着心听娄大奶奶抱怨,一眼瞥见碧珠在那翻白眼,道:“别杵在这了,你姐姐在外面做针线呢,你也去做做,晒晒太阳也好。”
  “是呀,做针线就该白天做,说什么流光绣要看晚上的光,这不是折腾人吗?
  何况还是做了送人的,送的二房的娴月,娴月素日有什么好处到她面前?
  就送了些料子首饰,大概也是别人挑完不要的,她拿着当宝,我难道没给她买?
  没见她给我做一双两双鞋穿,可见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娄三奶奶听得心烦,面上仍笑道:“她倒和二房的女孩子都感情好?”
  “是呀,好成那个样子,娴月嫁前,她还在那睡了一夜呢,人家一家子亲亲热热的,捡来的肉贴不上,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娄大奶奶道:“依我看,倒该和你家玉珠碧珠玩玩,学些好的……”
  娄三奶奶耐心敷衍了一阵,见她只是句句朝着蔡婳,一点没有和二房斗的意思,就有点不耐烦了,催着冯娘子到:“怎么还不摆饭上来?今日还有客人在呢。
  我还说有獐子肉,正好下酒呢,我记得大奶奶是吃花斋的……”
  “我近来吃素得多,酒是喝不得的……”
  “不打紧,是素酒。”娄三奶奶道。
  她嫌娄大奶奶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很看得起她,三轮酒后,娄大奶奶才终于显露一点对二房的不满,道:“有句话不怕二奶奶知道,其实我看下来,二奶奶的才干相貌人品,哪点及得上三妹妹你,也就是运气好,两个女儿嫁得好罢了……”
  娄三奶奶听得心里冒火,表面仍然笑道:“哪里的话,她比我命好多了。”
  “她哪有你命好,就没有儿子这一点,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的。家财万贯又如何,不过是便宜外人罢了……”
  娄三奶奶这才心下稍平,道:“那也难说,我看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让二房和咱们一样分家呢。”
  “那哪能呀,她家那个小的,说是招赘,现在才十来岁,再起变卦也未可知。
  老太太不会那么傻的,大头还是你家的,你且放心……”
  娄三奶奶见大奶奶虽然不敢去对付二房,但拉拢过来,以后分家了也许用得上,所以对她和颜悦色,妯娌两个一起吃了晚饭。
  娄三奶奶见她走了,这才松快点。玉珠碧珠也都进来了,玉珠捂嘴笑道:“婶娘家不是国子监出身吗?
  怎么这腔调了,不像大家夫人,倒跟个婆子似的……”
  “她整日不出门,也就跟些丫鬟婆子们混,要是家里的婆子还好。
  这世上专有一种三姑六婆,道姑尼姑,穿街过巷,专赚她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寡妇的钱,她们还引为知己呢。这种人最不要沾,相处久了,格调都低了。”娄三奶奶一面对镜自照一面教她们姐妹道:“你们以后成了家,也要自己当心。永远要跟比自己高的人相处,才会越来越好。
  像赵夫人就是贵人,碧珠,你尤其要好好跟着赵夫人学,你和赵修的事,要不是她一力促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知道了。”碧珠有点不耐烦,倒是玉珠心悦诚服。
  却说娄大奶奶这边,她喝了酒,已有三分醉意,回去家里,看见蔡婳正坐在窗边绣花,旁边坐着个婆子在旁边说话,就有些看不惯,咳了一声。蔡婳守礼,见她进来,起身叫了句:“姑姑。”婆子也起身道:“问大奶奶安。”
  娄大奶奶听她的声气,倒像是娄家人,只是有些面生,问道:“你是?”
  “回大奶奶的话,我是二房里三小姐的奶妈,大奶奶叫我吴婆子就好了。”吴娘子客气地道:“因为蔡小姐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想是犯了嗽疾,晚上要熬药熏蒸,所以我家小姐让我来照料蔡小姐的,打扰大奶奶了。”
  “客气了,原来是吴妈妈。”
  娄大奶奶倒还算给二房面子,只是对蔡婳仍有点不满,冷笑道:“你倒是越发娇气了,咳嗽几声,都要个妈妈来守着你。”
  吴妈妈常年跟着娄二奶奶,娄二奶奶治家和气,从来不许人争吵,也不让娘子们之间阴阳怪气,小姐间更和睦,所以四个小姐都养得心气极正,从来没有什么刁钻狠毒的心思。
  就是不好惹,那也是对外人,哪里见过至亲之间这样的。见蔡婳只是低头听训,不辩解,笑着道:“大奶奶错怪蔡小姐了,是三小姐非让我来的,蔡小姐还不肯呢,怕人说她轻狂。
  我家二奶奶说,大奶奶性格慈爱,绝不是那样的人,我才来的……”
  娄大奶奶见她把话口堵死了,又搬出娄二奶奶来,只得道:“慈爱称不上,我不过是替他人养女儿罢了,到时候嫁出去了,哪里还记得我呢?”
  蔡婳抿了抿唇,显然知道她是在逼自己说感激她的养育之恩,以后会孝顺她的话,但她性格也倔强,就是不愿意说,好在有吴娘子,听了便笑道:“瞧大奶奶说的,蔡小姐哪是那样的人。
  俗话说,以心换心,大奶奶素日对小姐怎样,小姐心中有数,哪能不记得呢?大奶奶且等着,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她这话说得其实意味深长,但娄大奶奶没听出来,只当是劝解,也就放过蔡婳了。
  吴娘子见她走了,过去把房门关上,见蔡婳虽然仍在绣花,但紧抿着唇,身体也紧绷,知道年轻人心思重,气也盛,虽然性格隐忍不说,但听了都积在心里,也伤身体。于是坐下来认真劝道:“小姐,快别往心里去,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哪能人人都识好歹,知进退呢?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是读书的人,懂的道理比咱们多,有时候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人,年轻时是要受一点磨难的。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论理,我们不该褒贬主子,但她是个糊涂人,说的也是糊涂话,小姐听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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