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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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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赵景的马刚到手,彼此脾性还没熟,越是立马这种激烈的事反而容易驯,反而一些精巧的配合暂时没那么熟。只怕这场赌花,赵景这边要输。
  “现在是午正三刻,未时开打吧,打一个时辰就行。
  刚好云章他们今天也在这,让他们来当裁判,谁输了谁请翰林院的同僚们晚上去烟雨楼喝一场。”
  “什么意思,今天还是桃花宴呢。”云夫人立刻不干了:“好你个贺南祯,当着面就拆你母亲大人的台是吧。”
  “失言失言。”贺南祯笑眯眯:“月底请,这三天满京城谁也不准请客,谁请我去帮你砸场子。”
  “这才叫有孝心呢。”云夫人也笑了。
  “那就一言为定。”
  赵景沉着脸说定了,也不等赵夫人再交代一句,直接一拨马头,就去到了场中。
  凌霜本来怕他输了卿云脸上不好看,还想嘱咐他两句,又找不到理由开口,正犹豫呢,看他这样急切,在心里默骂笨蛋。
  另一个笨蛋赵修脾气倒好,在楼阁下面逡巡一阵,恋恋不舍,娴月只当没看见。
  专心致志和云夫人说话,把赵修逗得跟上钩的鱼似的。
  凌霜其实一直猜娴月在四王孙中有个选中的对象的,但看贺南祯和娴月之间全无火花。
  这世上的事也真有意思,性情相投的人可以做朋友,但男女之间,两只狐狸碰到一起,却都互不招惹,真是有趣。
  或许是秦翊?
  凌霜想着,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秦翊,但这人也许是身份尊贵自矜还是怎么的,整个是冰山一座,也很难想象娴月这种娇娇性格和他相处的样子,真是让人疑惑。
  很快,四王孙中最后一位也来了,文郡主的继孙,贺云章。
  要说权力,贺云章是最大的,一是文郡主年老,不管事了,贺云章上无父母,如今贺家是他说了算。
  而且他似乎在朝堂中也有权力,很得官家信任,管着捕雀处。就是名声不太好。
  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不同,他原是从贺家没落的旁支中过继的,是出身寒素。
  相貌是极好的,贺令书当年是状元出身,文郡主嫁到他,也是从满京城中的王公贵女中抢到的,相貌也极好,贺家是出美男子的,贺南祯更风流些,贺云章的清俊骨相,郎朗如月,可以窥见贺家当年贺令书兄弟芝兰玉树的景象。
  但气质太阴沉了,身上有肃杀气,像是官场中厮杀出来的。
  相比之下,他带着的那批翰林院的年轻人,都可以算得上气质阳光了。
  “这些人就是上上科的进士们吧?”娴月忽然问了句。
  云夫人到底是侯夫人,还知道些,道:“对,上上科的进士很多进了翰林院的,除了状元外放了淮南道,榜眼探花都还在京。
  你看,那个戴纱冠的,就是上上科的榜眼张敬程,还是先夫的弟子呢。”
  “探花是谁呢?”凌霜问道。
  听说选探花要选相貌好的,她不由得有点好奇。
  顿时满席夫人都笑了,娴月也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上一科的探花郎就是贺云章啊,是不是呀,荀郡主?”
  荀文绮顿时红了脸,京中早有传言,说文郡主其实早想撮合她和贺云章,但显然荀郡主是心有所属的,不然也不会这样恼怒了。
  “谁管他什么探花郎不探花郎的,大家安静些看球吧。”她冷冷道。


第20章 马球
  这场马球赌得大,所以特别精彩。
  凌霜是楼上为数不多看得懂球的,看娴月瓜子磕得起劲,教她:“你看,马球有勾、拢、拨、挑……各种方法,这种陶球是最快的,还有皮球,也快,但不适合在雨后的草地上打。”
  “那要是撞上石头碎了呢。”娴月偏要抬杠。
  “马球场都有仆人们捡石头的。
  再说了,陶瓷球里面是灌了东西的,是一个实心球,最多裂缝,撞上石头也不打紧。”凌霜教她。
  娴月爱听不听的样子,倒是云夫人笑道:“凌霜给我也说说,为什么每次他们过了中场,不全部回防呢,老是秦翊往回跑,南祯只往前冲。”
  “打马球,是人跟球走。
  况且马的习性也不同,一般来说,栗色马更喜欢冲,白马闪转腾挪好些,也有人是看蹄子的,‘高蹄性烈宽蹄稳,狼牙蹄子磨死人’嘛,秦翊的马术好,马也灵活,所以他回防,你看,每次他都是仗着马快,俯身去断人的球,他的马鞍也和贺南祯的不一样,上面那个把手就是让他去低身断球的。
  贺南祯的马快,所以他冲锋,还有一个,贺南祯和这批人玩得多,他指挥更顺,你看,那匹小红马就是他惯用来引开赵景注意力的,赵景已经上过两次当了,其实最危险的是骑那匹黑马的,他的球棍长,你看他每次接球都有个习惯性的动作,球棍会往旁边拨一下,又拨回来,这叫拨草寻蛇,是负责射门的人最喜欢的手法,这种短而快的来回盘带动作最好控球。
  打马球,最重要是就是不能停,只要球一直在动,才能控制住球……”
  她宛如一个打了十年马球的老手,深入浅出,连不会打马球的人也听得懂,荀郡主本来是冷笑着听,不觉都听进去了。
  “……赵景的马好,但不怎么听话,其实他应该换一匹马的,像赵修那样就很好,是熟马,虽然慢点,但进攻得心应手,这把要是赢也只能赢在赵修身上了。”
  她话音未落,赵修一个华丽的俯身动作,从贺南祯这边两个人来回递球的动作中截住马球,一路直带到对方球门处,可惜秦翊早等在那里,轻松截住,一拨就传给了贺南祯,让他继续进攻,他自己却连半场都不过,懒洋洋地骑着马站在那里。
  “秦翊应该是会打马球的,他觉得贺南祯进攻就能赢了,所以懒得累着自己的马。”凌霜又点评道。
  “那当然,翊哥哥常年陪官家打球,那些御前侍卫都打不过他呢。”荀文绮不甘落下风,立刻接话道。
  娴月听了,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看球没兴趣,这些时候倒是灵敏得很。
  “上半场快完了,赵景这边再不进球,下半场更难,马累了脾气会更大,不受控制……”凌霜还要再说,只听见娄二奶奶咳了一声,知道是不让自己多说的意思,于是住了口。
  为了卿云的婚事,娄二奶奶也是操碎了心。
  果然上半场结束,赵景这边都没有进球,贺南祯这人性格太气人,偏选在赵景好不容易截了球时叫停,道:“半个时辰到了,大家歇歇吧,我是得喝口茶去了。”
  半场马球打完,大家都大汗淋漓的,好在都是年轻人,大汗淋漓也有大汗淋漓的好看,云夫人早让小厮们送茶过去,贺南祯偏打马过来:“都热死了,偏送滚烫的茶过来,有没有凉的,给我喝点也还罢了。”
  “哪有冷茶待客的道理。”云夫人说着,把席上的冷茶拿了一盅给他:“咱们自家人,喝点冷茶也算了,给客人喝冷茶可是赶人走呢。”
  贺南祯可不管这些,立刻叫道:“阿翊过来,这里有冷的。”
  顿时秦翊也过来了。
  他们穿的都是锦衣,汗湿了也仍然英挺好看,打马球不戴冠,都是系的发带,墨黑头发,热得额上都是汗,更显得眸如寒星,生动无比,就连粗鲁喝茶的样子也潇洒好看,顿时就有女孩子红了脸,躲到一边去了。
  “这是什么?”
  贺南祯一边喝茶,一边顺手摸了一下脸边上,原来是系头发的发带缀着金坠子,已经歪到一边去了。
  “我给你理一下吧。”荀郡主立刻就要上手。
  “我来吧。”
  云夫人先动了手,给他紧了紧头发,笑着问道:“秦翊,你母亲怎么不在?”
  “我母亲在永安寺陪老太妃敬佛呢。”
  秦翊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话头,仍然礼貌答道。答完看见贺南祯大笑才反应过来。
  “真可怜,没人给你弄头发。来吧,哥哥给你弄。”
  贺南祯笑着就要摸秦翊的头,被秦翊拧住手臂,反而在他头上呼了一下,贺南祯骂道:“好你个秦翊,当着我家长辈的面,就敢打人,反了你了。”
  “我替云夫人行家法呢。”秦翊冷着脸说起笑话,倒也有种别样的效果。
  那边赵修也过来了。老老实实对赵夫人叫“婶娘。”,赵夫人也替他理了理头发,叫“景儿”,赵景却不肯过来,娄二奶奶打圆场道:“是看女孩子都在,害羞呢,不肯过来。”
  “听见没,娄二奶奶说你呢,不害臊。”贺南祯立刻笑秦翊。
  娄二奶奶虽然替卿云锁定了赵景,但看这些年轻王孙们,都是看女婿的心态,只觉得一个比一个出色,一个比一个亲切,于是也笑道:“哪里的话,小侯爷这样说,是说我失言了,我可不敢取笑秦侯爷……”
  “秦侯爷正需要多取笑取笑呢。”贺南祯接话笑道:“不然怎么这么大了,亲事还没定下来呢。”
  “你说他,那你呢?”娄三奶奶也说笑道:“今天云夫人也在,咱们就说开了,两位小侯爷中意谁家的小姐,多少露点口风啊,也好让大家放心……”
  众夫人顿时都大笑起来,夫人们一人说笑一句,饶是贺南祯这样的狐狸性格,也招架不住,应对了几句,就打马离开,去追秦翊商量下半场的战术了。
  说笑声中,云夫人反而安静了下来,靠在栏杆上,缓缓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眼神似乎在看向远处,像是在追思过去的好时光。嘴角明明噙着笑,却让人觉得有种异样的悲伤。凌霜想起那天关于“云夫人可惜不可惜”的讨论,忽然心头一跳。
  已故的安远侯爷,应该是最擅长打马球的,不仅在贺南祯身上可以看见传承的痕迹,而且,京中男子四宴中的马球宴,以前可都是由他负责的。
  据说他年长,去世的时候也有五十了,这样看来,十来年前,倒也年富力强,和正青春年华的云夫人正相配,云夫人会看马球,显然也是有过好时光的。
  但如此聪明的云夫人,怎么当年议亲时就窥不到这结局呢?
  …
  下半场果然形势急转直下。
  青竹竿高高挑起的三枝桃花,悬挂在空中,刚刚晒了半个时辰的太阳,还没来得及蔫一点,就被贺南祯夺去一枝。
  据说三甲取士,会选最俊美的年轻人做探花,去满京城折一枝最好的花,去官家面前交差,是人人称颂的雅事。
  而贺南祯取花的潇洒,也不遑多让。
  那一球其实是秦翊传给他的,这次赵景亲自攻过了半场,球棍挥舞间似乎击中了秦翊的马腹,虽然打在鞍上,但秦翊显然也被激怒了,不然不会直接断下球,反攻过了半场,他的马跑起来原来也这么快,赵修心急,立刻上前阻拦,几个人包抄,恰中他下怀,秦翊一个横传,马球直接横穿半个球场,滚到了贺南祯附近。
  贺南祯前面是一马平川。
  他控球也颇厉害,但不是拨草寻蛇,更像是打草,大开大阖,打马球最潇洒的就是这个,球在前,人在后,看似人在追逐球,其实球飞到哪里,会滚多远,都完全受人控制。
  其实这时候还不至于被夺花,但守门的人显然惊慌了,贺南祯往左一拨,他立刻往左挡,结果贺南祯是个假动作,紧赶两步拨回马球,那人回救不及,贺南祯挥棍一击,那圆滚滚陶球快得让人看不清,直接滚落到了竹编的球门之中。
  而贺南祯这时候已经冲到悬挂的桃花面前,他多少有点炫耀的成分,马都不停,直接在马上站起身,轻轻一摘,就将一枝桃花握在手中。
  满场响起喝彩声。
  打马球就这点好玩,一人的胜利就是全队的胜利。
  贺南祯得意得很,直接举着桃花策马绕场一周,锦袍飞扬,潇洒无比,跑到她们观球的楼阁面前,直接将桃花一抛。
  “给我。”
  荀文绮立刻接住,得意得很,玉珠碧珠连忙凑趣,碧珠不知道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荀文绮顿时红了脸,啐了一声。
  “给我也看看。”
  玉珠知道这时候附和荀文绮一定高兴,把那枝桃花夸了又夸,道:“真好看呀,这也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都说赌花好玩呢……”
  “是啊,以前风气开放时,马球赌花可是男女一起参与的盛事呢,据说赢了花的少年是最受欢迎的,中意看台上的谁,就把花送给她,也算雅事一件。”云夫人笑着道。
  “我怎么没听说这样的事?”赵夫人冷言道:“就是风气开放,也不至于如此吧,毕竟都是未婚男女呢。”
  “或许吧,毕竟我也是听我先夫说的。
  他那时候早,也许见识得多点,赵夫人毕竟年轻,可能你公公那一辈也许知道吧。”云夫人淡淡地道。
  赵夫人碰了个钉子,便不言语,偏偏娄三奶奶有意讨好她,便道:“未婚男女这样还是不好,不如婚后来送,下次让赵侯爷上场打球,取了花送给赵夫人,岂不更好,自家丈夫送的,肯定是没人敢说闲话了。”
  赵夫人顿时笑了,啐道:“就你爱说笑。”
  众人都知道她是故意说云夫人丈夫已经不在的意思,有和赵夫人亲近的,就笑了。
  但娄二奶奶并没笑,虽然这些夫人中,她是赵夫人最看重的一个,凌霜知道,自家母亲,这点正义感还是有的。
  第二枝花是那个骑黑马的人取的,倒很安分,不敢跟贺南祯一样过来招摇。
  打了一会儿,贺南祯又拿下最后一枝来,到这时候,其实赵景这边已经是三比零的负局了。但下半场还有两刻钟呢,贺南祯商议道:“还是打完吧,云章,你要不要上场来玩玩。”
  贺云章袖着手,只摇摇头,倒是士子们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榜眼张敬程也被拉得上了场,将贺南祯秦翊他们替换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南祯这是给赵景留面子的意思,让他们也拿点分,不要一枝花没取到,太难看。
  但赵景却把这事视为大羞辱,直接摔了球棍,下了场。
  他发脾气还好,下了场,竟然狠狠把那匹马打了一鞭,打得那匹红马臀上直接皮开肉绽,惨嘶一声,险些把他从马上摔下来。凌霜看了,眼神顿时一冷。
  赵夫人也注意到了,找补道:“阿景这孩子,就是好胜心强,做什么事都要个赢的,不然也不会非要去进个学了,官家都夸呢,说要不是世袭侯位,一个进士肯定是稳的。”
  她这话,既提醒了众人赵景是有世袭侯位的,学问又好,以后前途无量。倒也算挽回了一些。
  相比之下,赵修就心大得多了。
  赵景都下场了,他还乐呵呵在那玩呢,贺南祯和秦翊下场后,张敬程那些人根本不是他对手,被他如入无人之境,连取三枝桃花。险些把张敬程从马上撞下来,还笑道:“榜眼郎,你怎么不会骑马呀?”
  张敬程是个文俊书生,倒也好看,据说他在上一科学问是最好的,但因为这一榜南人多,所以留了榜眼。
  官家尤其看中他,直接入了翰林院,十分倚重,前途无量。
  但寒门士子,和这些王孙公子是有点不对付的。
  张敬程又是他们中的领头羊,最受尊敬的,顿时几个士子都有些生气,对他怒目而视。
  赵修可不管这些,他把三枝桃花捆一捆,整个是一大把,骑着马,开开心心地跑了一圈,到楼前反而有点忸怩起来。
  也不叫名字,也不说是送谁,只把一大把桃花往栏杆上一递,道:“送给你。”
  娴月可不惯着他,只专心和凌霜说话。赵修顿时红了脸。云夫人还逗他:“送谁啊?不说我可代她收下了……”
  “送娄二小姐。”
  赵修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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