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月亮听得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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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禾筷子搭在碗上,没有再动。
她问了句,“你不吃了吗。”
他“嗯”了声,“没胃口。”
夏灼无声摇了摇头,电视剧里也是这样演的,深受情伤之后都是食不下咽,如同嚼蜡。
哎,可怜的陆同学。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去到那张粉色的课桌前,陆风禾在外面闲着没事儿也跟着过来了,视线草草扫过一眼,落在那些七七八八的题上,他随手翻了翻,里面全都是做过的,还有红笔标记,很认真。
有些题他也有,不过他的都是空白的。
陆风禾没给人翻乱,就表面的看了两页,收回手重新揣回兜里,站得松松散散,“想考哪个大学,冲一冲清北吗。”
夏灼从桌子上找到那一摞夹好的数学卷子,正小心抽出来,“没有,想考渝大,学法律。”
这答案倒是挺稀奇,附中那样的内卷氛围里,像她这种伸伸手能够到的,居然对自己没那么高要求,“附中的好学生,为什么不试试清北。”
“还是我分数不够高,碰运气上了也选不到好专业。”夏灼没有很严重的名校情节,比较务实,分数不够的情况下她选择保专业,“那你呢,你想考哪个大学。”
陆风禾默了默,勾起嘴角,闲闲笑了一声,“我这成绩二本都悬,放以前就是三本,现在二三本合并了,到时候随便找个民办读一读,实在不行就大专,我也就这样儿了。”
以前别人问他想考什么大学,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语调懒散,没个正形儿,夏灼却听出了那几分自暴自弃的轻嘲,她抬眼看他,陆风禾嘴角扬着笑,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看不见多少笑意,是冷静又漠然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他就是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堕落,像蓄意坠海的人,自欺欺人,不希望得救。
小时候的他还不是这样的。
他在医院呆烦了都会想跑,想不管不顾跑出去玩,会认真问她说,“你带我走好不好。”
如果换成现在的他,这话他应该不会再说了。
几年而已,好像他们长大,都变得不快乐了。
也可能少年天才稀有,夏灼资质平平,更是看不得天才就这样没落,她手里抓着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你就没想过最后这半年努努力,把成绩提上来吗。”
他还是那样慵慵懒懒的腔调,歪着头笑了一下,“怎么提啊,你教我?”
他说得很不认真,只当她是开玩笑,跟前的姑娘却认认真真地点头说,“我教你。”
“反正咱们都住这一层,平时可以串门,文科比理科要好补,你背下来就能拿不少分。”
就看他肯不肯,下这个功夫了。
成绩好与不好,学与不学,对他来说其实没多大意义,他也从来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很没必要。
但他看着夏灼一双杏目,眼睛里是顶上灯映下的光,他像是忽然哑了一瞬,那句“没必要”卡在嗓子里迟迟没说出来,最后轻别开眼,笑了,“好,夏老师。”
夏灼没想到他会同意,但他就这么快速的答应下,夏灼还挺开心的。
这种开心找不倒根源,姑且将其划分为,好人好事后的自我满足。
她扬了下手里卷子,笑容还挂在脸上,“你的卷子做了吗。”
陆风禾看着她笑,有一瞬轻微的晃神,自再见面后这是第一次见她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只因为他叫了她一声夏老师。
他实话说,“没做,陈朝阳给我的时候我拿着看了几眼。”
夏灼;“那要不,你帮我讲的时候顺势也把你的那份做了吧。”
“也行。”他点头。
他本来没打算做,等陈朝阳写完了他拿着抄抄就得了。
陆风禾卷子和书都放在他那边,夏灼要听他讲题,自然也一起过去,俩人中间隔了三户,306门上还贴着那张画着骷髅头的纸。
“备战清北”就是他写出来唬人的,单纯不想让那些推销“补脑”保健品的过来打扰。
306房门打开,同样都是六十平的构造,夏灼那边空空荡荡,他这里面却很满,家具一应俱全,墙角还有七七八八堆起来的鞋盒。
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唯独没见一张书桌。
他的书本就撂在茶几旁边的纸箱子里,看上去唯一能写作业的东西,应该是角落里那张,折叠餐桌。
果不其然,夏灼看着陆风禾过去撑开那张桌子,下巴朝那儿一扬,“找个椅子坐吧。”
晚间数学小灶便由此开始。
夏灼听他讲题,他嗓子像是还没好透,话说多了就有点哑,几句清一下嗓子,陆风禾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样子,背书也是一次顶多背三行就开始走神。
但他对数学不是这样的。
他喜欢学数学。
也确实,没浪费了这方面的独特天赋。
夏灼看他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压轴大题在他手底下,也不算什么难题。
灯光勾勒少年的肩背,细细描摹过他清削的下颌,他转着支笔,给她拓展这道题的第二种解法。
这一刻的陆同学,真的很有魅力。
小灶结束,陆风禾看了眼她说,“你今天很开心啊。”
夏灼没明白他意思,“啊?”
陆风禾也没管桌上摊着的草稿纸,就由它那么乱糟糟的,胳膊搭在桌沿,腿敞着伸在桌腿外,“前段时间都没见你笑,总是丧着个脸,比我还丧,今天你好像笑了很多次。”
她不自知,“有吗。”
“嗯。”他点了下头,又说,“平时还是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
…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她洗漱睡觉前,又跑出来了。
夏灼刚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人,黑发湿了几缕贴在脸侧,眼睛漆黑明亮,镜子上是热水氤氲的水气,她脸也因为热水有些红扑扑的,其实从小就有不少人夸她好看,但她看自己看多了,审美疲劳,早就麻木了。
她冷不丁想起他说的话,对着镜子,缓缓拉出一个笑容。
她笑起来。
有变好看吗。
今天她离开306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陆风禾正站在她身后,少年清瘦挺拔,身上是件米色的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人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她大概是忽然感性,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要太难过,以后日子还长,这次不行的话,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
她是指,他和高慧。
他自是没明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
夏灼没说过那种话,可能是难为情,只是冲他笑,“加油,陆同学。”
“……”
夏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走神,回想着离开前的最后一幕。
现在反应过来觉得。
她今天好傻。
夏灼对着镜子假笑,看了几秒又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傻。
于是慢半拍的想。
她好像,被人忽悠了。
第16章 囚笼
这天晚上郁闷的不只是她。
306陆老师也同样凌乱。
陆风禾到睡前也没想明白她说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遇到更合适的。
听不懂,完全没任何逻辑。
夏灼数学卷子上的难题解决完,之后的几天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去找他。
虽然两个人只隔了三户,但不刻意见的话,还真难碰上。
陆风禾在筒子楼住了几天,还算自在,人闲下来就开始担心猫放在家没人喂,想了想,自己捡的,还是应该自己带过来喂。
于是又顶着风雪回了趟家。
小区里人进进出出,他回家前还设想过要是碰上爸妈,万一不让他走了怎么办,直到他进门没看见人,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就瞬间打消了。
他走路轻,动静不大,本以为家里没人,经过书房时才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要往西迁吗,什么时候?”
是陆远江的声音。
他脚步也就此停住,书房门开了一点,能看见里面一角。
宋宛在浇花,不紧不慢,“不着急,等今年九月,才是整整四年。”
“小川……”陆远江顿了瞬,又改口道,“风禾知道吗。”
宋宛说,“没跟他提过,但我估计,他应该知道。”
上次请了师傅来看,他那天刚请病假,宋女士也就没为难他。
陆远江欲言又止,明显憋着话,“我就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宋宛看他,示意他说,陆远江语气缓和,多少带着些试探,“你看这两年孩子身体也差不多,看着比以前好,东江这两年政府给的政策宽敞,我在这边的生意正是发展的时候,往上他爷爷奶奶也年纪大了,不适合再走动。”
陆远江说的委婉,但该有的意思一样都没少,宋宛当即沉了脸色,看着他说,“你不想迁。”
陆远江看她这两天已经在物色西边的城市,都成半个风水师傅了,好生劝她说,“不是,是孩子都这么大了,身体也好了,这两年几乎没病过,不至于听那道士的,四年一迁,那他以后娶妻生子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带着全家老小一直迁。”
“你以为我想。”宋宛放下浇花的喷壶,一直温软的性子难得强硬,“你以为我想干预他的未来,想一意孤行决定他去什么地方上学去什么地方生活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这两年私底下跟我较劲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吗。”
“我58岁了陆远江,川行死了,川行当时也就是他这么大的孩子,如果真像那道士说的风禾他命不好呢,他要是没了我怎么办,我半辈子搭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我现在就算豁出命也不可能再有第三个孩子了陆远江,我承担不起这个万一。”
陆远江站着一句话没说,表情无奈,哑口无言。
“风禾从小身体就不好,整天在医院进进出出没少受罪,经常那手背被扎的淤青就没好过,你以为我看着就不心疼吗。”宋宛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声音哽咽,破碎不堪。
这压抑的眼泪既是心疼他,也是心疼她自己,“我还能活多少年,以后他娶妻生子,等我死了他四年一到迁不迁居我管不着,但只要我还在一天,我不管科不科学,就算那道士骗我,我也只想让他健康活着有什么错。”
陆风禾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松开,又握紧,捏着的骨节都跟着泛白,里面宋女士的眼泪像细细绵绵的小针,戳得他生疼。
他有点听不下去了,转身想走,却不小心踢到一个花瓶,花瓶碰到地上应声而碎,书房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伴随著书房内二人慌张的脚步声,他弯腰清理现场的动作也显得手忙脚乱。
没注意看,不小心让玻璃尖端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挺深,当即就出了不少血。
宋宛先出来的,匆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拦着他说,“别动别动,一会儿让你爸收拾。”
陆风禾这会儿像是嗓子又哑了,干站着说不出话。
宋宛瞧了眼他的手,血流在手背上看着挺吓人,皱眉说,“手划破了?”
他微低下头,没勇气去跟她对视,“没事,我待会儿找个创可贴。”
陆远江和宋宛俩人站在这儿,他清了清嗓子,又说,“我回来带上猫,待会儿就走了。”
他说完没继续杵着,借口去洗手间冲一下手。
洗手间内,陆风禾拍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冲下来,他把手放在下面,让水冲掉伤口表面的血。
出血的口子在食指上,他盯着看了两眼,拇指便压上去,松一下紧一下,无疑是让这口子没法愈合,出了更多的血。
他不会自伤,但他有个不那么正常的癖好,就好比现在这样。
这事儿除了他,没人知道。
就是感觉到疼才好,他觉得爽。
…
咖啡厅内,夏灼坐在软椅上,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她第一次来这儿,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妈妈,何慧珍。
何慧珍手里拎着几个袋子,高兴递给她看,“夏灼,这是前两天上街,我看见有家衣服挺好看的,很适合你,妈帮你买了几件。”
“还有这个,说是给考生补脑的,补不补脑吃了总没错,也是营养品。”
手边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是何慧珍今天见她的目的。
她看着东西点头,说好。
何慧珍替她考虑,想了想说,“要不你这半年搬过来跟我住吧,高三了,你爸老喝酒,回家闹得你也学不进去。”
“我已经搬去筒子楼了,没在家。”夏灼捧着咖啡,一口没喝,她不喜欢这种纯美式,很苦,“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我就先住着吧。”
何慧珍听她出去住了,微怔一瞬,但从小大小事儿她都听女儿意见,不过多干预,“你们附中好像挺多学生都在那儿,可条件毕竟差了些,你要是不想住了跟妈说,接你过来,搬东西使唤你张叔叔给你搬。”
夏灼又点了点头。
从初中开始爸妈就离婚分家,这些年她和何惠珍也不经常见,关系也被时间和距离拉得疏远。
偶尔见了面,也找不到可以聊下去的话题。
之前何慧珍见了面总是会说,我们夏夏今年长高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她现在不会再有明显的长高,成绩稳定,也还是班里永远的第一名。
何慧珍喝了口咖啡,杯子轻落上瓷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你想考哪个大学,还是渝大吗。”
“对。”她顿了顿说,“想考渝大学法律。”
渝州比东江要往南一些,但也还好,不算太南方的城市。
何慧珍笑着说,“你张叔叔就是渝州人,到时候让他带你玩。”
冬天天黑的早,就好像时间也过得很快,夏灼和何惠珍在咖啡厅坐了会儿,再透过大面的玻璃窗看外面时,天已经黑了。
路上车水马龙,街边商铺都亮了灯。
有电话打给何慧珍,夏灼没看清是谁,但看她挂了三次。
夏灼识趣主动开口,“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何慧珍看她起身,似还想再跟她多说几句话,“不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我和同学一起吃。”夏灼把外套穿好,拉链拉到顶头,本是随口扯谎,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想到306的陆同学。
何慧珍帮她装好东西,递给她,“那行,东西都拿上,出去打个车。”
夏灼伸手接过来,衣服补品还有甜品店的小蛋糕,左右两只手拎着,沉甸甸的。
何慧珍和她一起出去,看她上了出租车才走,车窗外风景从车水马龙逐渐变成街景小巷,从市区回到了那个仿佛被时代遗忘的筒子楼。
夏灼进楼道习惯跺了跺脚,引亮楼里的声控灯。
她掂着东西往上走,倏然听到有人闷咳了一声,抬头,便对上他视线。
隔着一上一下的楼梯转角,她在下面,陆风禾坐在台阶上,锈迹斑斑的栏杆挡在他身前。
从她的角度看,似囚笼。
他偏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她对视了一眼。
他那一眼里的复杂情绪,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末尾。
等她再看,就只剩下漠然。
陆风禾坐在三楼楼梯口,曲起条腿,手松松搭在膝盖上,拇指摁着食指指节,殷红的血顺着伤处往外渗。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在走神,眼睛里都是麻木的。
直到他视线里出现的姑娘快要走到跟前,见她蹙了下眉,他手上才蓦然松了劲儿,垂眸瞧了一眼,随即不着痕迹地背到了身后。
有血,他不想让她看见。
…
302号,夏灼进门先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沙发上,叫他进来了。
她头一句便说,“手给我。”
陆某人默了默,最后挺不情愿把背后的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