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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理寺考公宝典-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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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秾烟抬眸间瞥到那个身影,劈开众人,拾级上了楼:“你我往日不对付,但这一回,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我,我承你的情,日后你的客人我决计不同你抢。”
  朝雾斜乜了她一眼:“我并未救你,你不用承情,以前怎样,往后还怎样。”慵懒目光扫过堂下众人,转身自往屋内走去。
  秾烟的婢女追上来:“给脸不要脸,呸!”
  秾烟不知怎的,看着朝雾那张脸,总觉得熟悉而又陌生。一双高傲淡泊、冷若冰霜的美目竟让她看出几分无措来。她暗道自己坐牢坐傻了脑子,转身怒斥婢女:“闭嘴!往后谁骂她,就是跟姑奶奶我过不去!”
  踅身回了一众姐妹中,远远觑见杨枝,展笑迎过来:“杨师父!哦不对,这得改口了,官爷!”
  说话间半个身子习惯性倚过来,笑得咯咯响。
  杨枝也在笑,却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臭死了,快去洗个澡!”
  “是~~官爷!”
  秾烟收拾完出来,换了一身衣衫,茜红轻罗,香肩若隐若现。杨枝上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妩媚动人,深感自己这趟来对了。
  秾烟落座,轻笑:“杨师父来找奴,只是为了贺奴出狱?”
  杨枝见她开了口,也不再和她卖官司,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这回得换我叫你一声师父……我有一件事求你……”
  “何事?杨师父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得到。”
  杨枝踟蹰良久,终于一咬牙:“……我要你教我……教我……勾/引人。”
  “什么?!”秾烟惊的从座位上一弹而起。
  须臾,方试探着问:“杨师父近来可是手头有些紧?我这倒是还有一些体己……”说着,就要转身回屋取钱。
  杨枝忙拉住她:“我不、不缺钱!”
  秾烟皱眉:“不缺钱学什么烟花手段?”她当初是被家里人三两银子卖来蓬莱阁的,而那三两银子,足够一个穷困人家半年开销。
  是以,在她眼中,男人,勾/引,一切魅惑手段,都等于钱。
  杨枝面上微窘,扶了扶额,硬着头皮道:“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帮我,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秾烟居高临下觑望着她,似在琢磨她真实的意图——没人愿意当真在烟花丛中讨生活,她是当真将杨枝当个朋友,才不愿她沦落。
  然而良久,见她目光沉定,终叹道:“我不要你谢……男女之事,倒是也不难,只是你须得告诉我,那人是谁,是要他动/欲,还是动情?”
  杨枝咬牙,良久道:“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那我如何判断?”秾烟歪头忖了忖,笑道:“要么这样,你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杨枝思索了片刻:“……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绝顶聪明的人?”秾烟笑了笑,想到一个人来,须臾道:“想让聪明人动情,那是绝难的事。何况在这花楼八年,接客四年,我没见过一个真心的郎君。来的人人嘴上都说着感情,实际心里都是那点欲/望……”
  杨枝咬了咬唇:“那就动/欲。”
  秾烟笑开来,上下打量杨枝一眼:“这个简单。”
  微顿片刻:“杨师父会器乐么?”
  杨枝想了想:“会一两样。”
  “哪两样?”
  杨枝老实道:“从前陪着戏班子跑江湖,学了一点胡琴。”
  “……”
  “另一样呢?”
  “从前帮人办过白事,会吹唢呐。”
  “……”罢了。
  秾烟叹气,又忖了忖:“杨师父可会烹羹?”
  “这个……会的。”杨枝道。当初她就是打着应征公厨的名头才上的大理寺:“为何这么问?”
  “凡男女之间,多相处才能有机会。”秾烟笑道,“你那位不比自己找上门来的恩客,你须得像钓鱼一般,将他钓上钩。”
  杨枝看着秾烟,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秾烟袖帕轻轻一扫杨枝面颊,软语似兽庐中的香烟一般:“既会烹羹,可不就是个筏子?”
  杨枝直到傍晚才从蓬莱阁出来,手中捧着一件罗衣,并一壶酒。
  秾烟拿出酒时,杨枝连连推拒:“柳……那人不能饮酒。”
  “谁说给他饮的,这是给你的。”秾烟轻笑,见杨枝皱眉,补了一句:“素来酒壮怂人胆,我怕你下不了那个决心。”
  说毕又是掩面一笑。杨枝被那笑与“怂人”二字一激,立刻接过酒,视死如归般一咬牙:“好,就壮壮胆。”
  杨枝走后许久,秾烟望着她的背影又笑了笑:“好好一壶千金渡,被你说的像断头酒。”
  千金渡千金渡,春/宵一刻值千金。而男女之事要筏子,酒为色媒人,是最好的摆渡。
  作者有话说:
  杨枝:大人,我准备拉着二胡吹着唢呐来勾/引你,你觉得如何?
  柳轶尘:……我觉得你得自插双目才更动人。


第二十八章 
  杨枝回衙时在门口碰到了小艾; 她抱着个包袱在两个石狮子间来来回回,愁眉不展。
  一见到杨枝,立刻扑上来:“杨书吏!”
  “你怎会在此?”
  “我在等你。”小艾道。她已换了寻常仆妇的布衣; 却更衬出容色清丽; 一双盈盈大眼; 无论何时看人,都有种欲语还休的缱绻意味。
  “等我?”
  “嗯。薛大夫让我来给你送药。他们说你……不在衙中; 不让我进去。”
  杨枝看了看门边守卫; 面目肃然,站得像两尊门神——大理寺事关刑狱; 守卫森严; 自当如此。
  也未多想; 点点头:“你怎不让他们通报下柳大人。”
  小艾低头咬了咬唇:“我不敢……柳大人疑我,我不敢连累薛大夫。”说话时语气低软,却又与秾烟烟花地的柔软大不相同,似春雨浇灌心间; 似羽扇抚在心头。
  令人心间痒痒又好生舒快。
  杨枝分明注意到; 左右守卫不经意间向这边觑了觑。
  嘿,高人。
  于是道:“既来了,随我到里面坐坐; 我这身子仍是不适的很; 薛大夫想是还有别的交代。”说着,引她到门卫前。
  门卫知道这位杨书吏目下是柳大人跟前的红人; 不敢真拦; 遂放了二人进去。
  回房的路上; 杨枝道:“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怎么帮?”小艾眨着懵懂的双眼看她; 声音低柔婉转。杨枝心头如遭一击; 仿佛刹那间明白了男人的快乐:“就……就这么帮……”
  “嗯?”
  **
  杨枝眼见夕阳向晚,想起与秾烟的计划,干脆将小艾领去了厨下,预备一边洗手作羹汤,一边悉心学习,两不误。
  现下的公厨是当日遴选时的葛老汉,葛老汉当真是江州人,擅烹鱼鲜,这些日子变着花样地做鱼,桶中除却柳轶尘早上说的鲈鱼,还有一条才钓上来的鲫鱼正是新鲜,还在活蹦乱跳。
  葛老汉正闷着一锅春笋,见杨枝进来,笑地和悦:“杨书吏来啦!”两人当日共同遴选,又共同留了下来,自多一分与常人不同的感情。
  杨枝走到那水桶边:“葛老爹这鱼今晚要做吗?”
  葛老汉道:“本要做的。不过柳大人说要吃鲈鱼,另外京兆府尹的曹大人差人送来了些鲜笋,老头子想着,这物北地难得,当趁新鲜吃……那鱼,就留着明日再烹羹吧……怎么,书吏嘴馋了?”
  杨枝一笑,不置可否:“不知葛老爹这鱼能否给我?”
  “能!能!”葛老汉笑道:“大理寺别的没有,就是鱼鲜多!”
  杨葛说话时,小艾正去了院中打井水。杨枝让她帮忙,她十分勤快,处处自告奋勇。
  待拎着一桶水回来,杨枝恰被黄成叫去有事。黄成身为大理寺捕头,时常有些文书要写,以往她都是拿刀剑架着别的书吏、主簿代笔,如今杨枝来了,她知道杨枝好说话,专盯上了她。
  黄成次日要交一份实地勘验的汇报,咬烂了三根笔头,也不知如何动笔,眼看天色将晚,只好火急火燎地来找杨枝。
  杨枝代完笔回来,已将交酉时。烹羹讲究文火慢炖,眼看这时辰,大概是来不及了,心中轻叹口气,将计划移到了明日。
  然回到厨下,却见小艾垂手相待,笑得一脸天真明媚,邀功似道:“我见书吏总不来,怕误了时辰,就自告奋勇替书吏做了鱼汤,书吏莫要怪我……”
  杨枝原本已耷拉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振奋起来——做鱼羹本就只是个筏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管她谁做的,只要说是她做的不就行了!
  不过,这鱼羹可不能做的太难吃了。
  杨枝摆手连说“无妨”,冲进厨下。正好灶台边放着一小碗鱼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当即眸光一亮。
  倘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书吏,这汤已盛好了,这就给人送去吗?”小艾道。杨枝模模糊糊告诉了她目的,但未明说是谁。
  她见薛穹待杨枝与别人不同,还倒是这汤亦是给薛穹喝的。
  薛穹救她一命,她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不急,待我先更衣。”杨枝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请回吧。待我有空,定当重谢。”
  “应该的。”小艾笑了一笑,这才想起薛穹嘱托她的事,将手中包袱交给杨枝:“薛大夫让我转交的,书吏记得打开。”
  **
  月上柳梢。
  大理寺正卿的衙房内,柳轶尘仍在疾书。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柳轶尘笔下未停:“进来。”
  户枢微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伴着这声轻响,门口传来浓重的脂粉香气。
  柳轶尘凝眉抬头,恰见一个人影款款向自己走来,整个人怔了一下。
  良久,才似找回言语能力一般:“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面前的少女一袭淡粉纱衣,大红抹胸,整个香肩若隐若现,腰肢款款,袅袅婷婷,徐徐向自己走来。
  不是杨枝是谁?
  柳轶尘握在手中的笔悬了半晌,整个人静若石墩,好一会,才搁了笔起身,带着点斥责的口气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穿成这样过来了?!”
  杨枝没有立刻答应,反盈盈一福,道:“属下给大人做了鱼羹,特来送给大人用。”
  柳轶尘目光直直锁住她,见她双颊微红,唇似滴血,仿佛将一整盒胭脂都用在了脸上,皱眉:“你吃错药了?”
  你他妈才吃错药了!
  杨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改温柔,笑的好像被人夺了舍:“大人真会说笑,咯咯咯……”
  柳轶尘走的更近些,仔细打量她,眉心轻轻敛起,一句话将到嘴边,忽听得窗外有急步传来,不一时,捕快的声音已到了门边:“大人,青州有急报!”
  柳轶尘面色一沉,下一瞬,就在杨枝以为他要召那捕快进来时,一领披风兜头朝她盖了下来。
  “穿上!”
  “汤汤汤汤汤……”
  柳轶尘似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汤一般,低头看了一眼,抬起两臂,替她将披风扶正,露出她那张风情,啊不,风尘万种的脸来。
  “大人,属下辛苦炖的。”恰此时,杨枝想起小艾那双楚楚的大眼,见样学样的眨了眨。
  “炖个汤眼睛都炖抽筋了?”柳轶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青州情报紧急,连忙转向门外:“进来吧。”
  捕快这才进了门,抬眼瞥见杨枝,愣了一瞬——他们一向不近女色的柳大人竟竟竟竟然……招/妓了?
  他一向出外勤为主,因而并不知道这一向衙内的人事变动。
  “管好你的眼睛。”柳轶尘的冷声自案后传来。
  “是是。”捕快连忙垂首,但方才那一眼已看清了杨枝的面容——柳大人品味倒是不错,比蓬莱阁的头牌还明艳些,不像礼部的那几个品味清奇的老东西。这柳大人,也算没给他们衙门丢脸!
  刹那间,竟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骄傲。
  “黄捕头说早上送来的消息有误,赶忙让小的追送过来。以这封密笺为准。”捕快跪在堂下,双手呈上密函。
  书吏的公务本就是转递、记录。杨枝下意识要移步去取那密笺转呈给柳轶尘。
  柳轶尘却冷道:“自己送上来。”
  捕快连忙自行将密笺呈上来。柳轶尘拆开密笺,轻轻一哂:“果然。”又转向那捕快,“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转告黄鹤,几个证人要万无一失地给本官押来京城。”
  杨枝入了寺才知道,黄成还有个兄长叫黄鹤,也在大理寺衙门做事。
  而那密笺……
  杨枝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抬手扶了扶额。她来时一口气饮了半壶千金渡。
  千金渡本就是欢场用酒,是以讲究入口绵软,但后劲十足,而且……
  杨枝只觉这披风遮在身上热的很,待那捕快一走,连忙解了系带。大概是酒上头,杨枝感觉自己的动作慢了不少,系带一解,那披风顿时自她肩头滑落。她想伸手捞起披风,却连一点边也没捞到,只得任由它委顿在地,从柳轶尘角度看来,恰似在宽/衣/解/带。
  柳轶尘脸色一变:“你、你做什么?”
  杨枝酒力上来,一阵浑噩的莽劲上了头,言行都与寻常大不相同,可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同。她笑了笑,嘴唇微微翘起:“脱衣服啊……”
  柳轶尘连忙起身过来,拾起地上的披风,两臂一展,强行罩上她双肩:“穿上!”
  杨枝又伸手去解那系带:“我不穿……”
  “穿上!”柳轶尘见她已手脚麻利地解了系带,连忙按住她双肩。他那件披风并不厚,其下她更是只着了一层纱衣,是以,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觉到她双肩灼热的温度。一时只觉像握了一块烙铁,已分不清是她的肩在发烫,还是他的手在发烫。
  “我不穿嘛……热死了!”杨枝含混道,大概因为饮酒,声音不自觉染了一丝娇憨。她挣了挣,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
  柳轶尘手心已沁出细汗,却仍不肯松开:“穿上。”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已软和了许多,掺着一丝哑音,不自觉用上了哄人的口气:“乖——”
  杨枝的智力像回到了六岁,歪头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好,我乖,那你喝汤。”
  柳轶尘这才松了口气,一只手替她系好系带,另一只手这才松开。又凝望了她片刻,踅回桌边,打开那盅。
  新鲜的鱼香扑鼻而来,汤色奶白,仍是温热的。
  柳轶尘侧目看了杨枝一眼:“真是你炖的?”
  “是我炖的。”杨枝定定道,犹嫌不足般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是我炖的!”
  柳轶尘好笑般望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三百两,这鱼三两都不要,大人你平时买鱼买贵了!”杨枝的意识变得很奇怪,又快又慢。快在回应的话脱口即出,慢在柳轶尘的话她像抓鱼一样,一整条鱼从她手中滑溜而出,手心只落下鱼尾拍打时留下的水沫。她双目直直盯着柳轶尘,认真道。话落,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柳轶尘这才意识到她的不同寻常,起先还以为她今日有事相求,今日行为才这般怪力乱神,此刻看来……
  那双颊的红只怕不单是胭脂所染。
  柳轶尘起身过来,低头盯着她那张白中透粉的脸。饶是此刻她敷了满面唱戏般的粉,妆容艳俗,亦能看见那浓妆之后的明澈眉眼。
  什么样的性格,才能在流浪十二载,吃尽人世的苦之后还能有这种眉眼。
  柳轶尘鼻尖动了动:“你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杨枝呵呵一笑,答得飞快雀跃。
  “好端端的为何喝酒?”柳轶尘皱眉道,脑中飞快过了一遍白日发生的事:“苦闷?气我……把薛闻苍赶走?”他口气方出口时不太好,然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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