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绣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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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付好了钱,盛着鲜豆花进到屋里,开始准备早餐,她先把自家腌好的咸蛋剥壳,又把蛋黄和蛋白分剥干净,蛋白切成小丁,蛋黄用勺子压碎。
才起锅热油,把方才压碎的咸蛋黄小火煸炒起来,等到“滋滋”的冒出蛋黄油的香味才倒入咸蛋白,翻炒了两下,又把刚买来的鲜豆花和鲜甜的豆花汁一并倒入锅中,大火煮开后,咸鲜的豆香味就灌满了小院儿。。。
等到咸蛋豆花羹煮好了,灵香儿才把一早蒸好的小花卷捡出来,另外配着几颗鱼肉丸子,一份凉拌素什锦,一并装入食盒给乔琪送去。
“福叔,今日的早饭。”灵香儿边说着话,边把目光往院子里瞥。
福海察觉到了:“公子还没起呢。”
香儿点头笑笑离开了乔家。
自打上次醉酒之后,已经过去七日。
可却始终没再见过乔琪哥哥的面儿,每日三餐都是福海接过去,乔琪哥哥一次也没出现过。
“乔琪哥哥肯定是把我当作不正经的酒鬼,厌弃我了。”想到这里她有点沮丧,当日买酒是想着酒壮怂人胆,没想到竟坏了事。
“日后便再也不碰酒了。我也不是真的酒鬼,就算乔琪哥哥一时有什么误会,只要我做的好,总会清白了。”她这般想着便又挂上了盈盈的笑容,拿起绣好的五十条丝帕往王小姐家里赶去。
她如今不再每日出门卖货,除了照顾家里,其余的时间都在刺绣,她本来就是勤勉不怕吃苦的性子,如此一来,本来十五日该做完的活儿,不到十日便做的工工整整。
灵香儿叩响了王举人家的门,巧儿热情洋溢的赶到了门口,见是灵香儿,笑容一时便凝在了脸上,但她只是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依旧让道:“姑娘进来随我见小姐吧。”
一路上虽然还说着客气话,可明显却与上次有了细微的不同,灵香儿是个走街串巷的生意人,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只依旧的温和有礼,规规矩矩的跟着见了王小姐。
王小姐见到了灵香儿,眼中的失望掩也掩不住,冷声道:“怎么没让你哥哥来?”
灵香儿福了一福:“这本来就是我的活计,小姐先看看丝帕。”
她边说着边恭敬的把丝帕递了过去,因为早就料到收尾银这事若不是乔琪来做,恐怕不会顺利,她在绣活儿的时候便格外上心,只把帕子绣的精致无比。
王小姐本来随便瞟了一眼,居然也被上面的图样吸引,不由得拿起来一条丝帕细细看着:“绣的倒还可以。”
“都是正宗的苏绣。”灵香儿柔声道。
王小姐翻来复去细细看了一会儿,真的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只好说道:“行了,这货我收了。”
“那劳烦小姐在收据上签个字。”
王小姐便签了字,灵香儿把收据收回了袖中,却见王小姐起身要走。
她含笑柔声道:“王小姐,三两银子的活计,给了二两定金,如今收好了货,还有一两尾银要结清。”
王小姐不耐烦:“叫你哥哥择日来取吧。”
灵香儿又堆出个真诚的笑来,商量道:“今日我就顺道带回去吧,何必还叫哥哥再跑一趟。”
巧儿接道:“你这人急什么!左不过一两银子的小钱儿,这举人府还能短了你不成,小姐说叫你哥哥来取,你回去叫他便是。”
灵香儿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怕是不成,乔琪哥哥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使唤的人,上次是我家实在出了事,才不得已麻烦了哥哥,怎好每日都开口叫人家帮忙呢?”
王小姐听了这话,回身坐了下来,疑惑道:“他不是你哥哥吗?”
灵香儿垂眸:“是邻家哥哥。”
王小姐翻了个白眼,起身便要走。
灵香儿又道:“小姐且慢,还是今日把尾银结清吧,一两银子举人府上自然是不缺,但若是传出王小姐收了我这贫穷小绣娘的丝帕,却要拖欠尾银,恐怕对举人府的名声不好。”
“呦,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传出去,难不成还要到衙门击鼓告我?”
灵香儿抬起头,望着王小姐的眼睛:“若是万不得已,也不是不可,一两银子在您这不打紧,可却是贫寒人家几日的伙食!
我辛辛苦苦做好的活儿,认真劳动赚来的钱自然有要的道理。小姐方才已经验过丝帕,签好了字据,真到了衙门也讲的清楚。
只是要如实把情由给在公堂上说了,恐怕王小姐要见到乔琪哥哥才给尾银的事儿,也不能瞒了。”
王小姐冷着脸没言语,巧儿轻声在她耳边道:“小姐,这一两银子不算什么事儿,就算她真的告到衙门也无妨,知县老爷是小姐的亲舅舅她也得不到便宜,只是如此一来,这事情就要传到表小姐的耳中,她怎么笑话还不一定呢!而且坏了小姐的贤名,不好定亲了…”
王小姐气的脸色铁青僵在那里,终于咬咬牙:“给她吧。”又在巧儿耳边道:“这事儿没完,查查她都和谁做生意!”
巧儿冷着脸带着灵香儿取了银子,不善道:“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想做我们小姐的生意!”
灵香儿心道:这王小姐也不是冲着自己的手工来的,这样的生意本来也不会长久,除非把乔琪哥哥卖给她,可乔琪哥哥那是随随便便能给别人的嘛!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得了银子,离开了王举人府上。
可这银子在她手里攥着也不安心,总觉得是之前乔琪哥哥出卖美色赚来的,花着也不安心。
转念一想,既然是因为乔琪哥哥才有的活计,就给乔琪哥哥花了吧。
她便在甜水大街上寻觅起要给乔琪的礼物来。。
看了半天都没见到合心的东西,正巧迎面来了个挑着担子的男子,担着的是梳篦。
灵香儿想起上次为乔琪束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发髻,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便开口道:“这梳篦怎么卖的?”
那人道:“五十文钱一把,都是今年的新竹子做的。”
灵香儿细细的挑着:“往日到没见过小哥。”
“我家住在山里,祖上有做梳篦的手艺人,今年竹木生的都好,老人家便闲不住做了这些,今日得空我才下山来卖,几年也难得一回的事儿,姑娘自然没讲过我。”
灵香儿眼睛一亮:“既然如此,可有特别的吗?”
“姑娘若是想要特别的,我这真有一把。”他说着从货担子底层挑出一个黄桃木盒子来:“这把是玳瑁梳篦,我家老祖是做了一辈子梳篦的,年轻的时候是给皇宫里的贵人做手工的,今年已经一百岁了,平常不动手,今年的黄桃木格外的好,他老人家闲不住,就动手做了这把。”
灵香儿虽不懂梳篦,但却也是个精细的手艺人,此时拿了那玳瑁梳篦在手中,只一打眼,就看出是好东西。
那把梳子的玳瑁雕刻了竹兰图样,空谷幽兰,筛风弄月,竹子心性坚韧,风格高洁倒都是形容君子的。
灵香儿轻抚着玳瑁,如此精美的手工,所用的工具定然也十分复杂,若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却是做不来的。
她又拿着梳子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好闻的桃花甜味伴着清冷的木香沁入心间,她心里顿时十分满意:“这梳子多少钱?”
那人道:“这黄桃木的梳篦虽然不如金银梳篦、犀牛角、白象牙制成的那样金贵,可在木梳子里也算上好的,再好的红木檀木梳篦,恐怕要宫里的贵人才用得上。所以至少要三两银子。”
灵香儿素日里十分俭省,这三两银子是整整3000文钱,照她素日的心性,是连问都不会问的,今日却潇洒,也不议价,只问道:“这木盒也能给我吗?”
那人见生意成了,十分殷勤道:“都给姑娘,木盒也是黄桃木的,姑娘若是送郎君,再编个流苏坠子挂在玳瑁梳篦上,那才美呢!”
灵香儿笑盈盈的把梳子装在木盒里,买了菜就往家走。
她回到家里,先将刚才在街上买的火腿切片,又加了莲藕,香菇,放在砂锅里小火慢炖。
这个间隙便开始编流苏坠子,她素日里最拿手的便是手工,家里又有各式的花线,不多一会儿,流苏坠子就挂在了玳瑁梳篦上,如此一来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金梳银梳,可却手工精巧、匠心独韵的别具一格,天地之间仅此一件!
灵香儿笑盈盈的把梳篦装进木盒,又将煲好的汤晾温,再又做了金银肚丝和葱姜虾,都装好以后,才十分欢喜的往乔琪家中去了。
第11章 香儿送梳篦乔琪心一软
晌午的天热的人流汗,灵香儿小脸儿红扑扑的,却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因为心慌。
她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甜脆着嗓子道:“福叔,今日除了午饭,我还在甜水大街上给乔琪哥哥买了个礼物,许是乔琪哥哥用的上的物件。”
福海看见那黄桃木的盒子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想起来这几日乔琪对灵香儿避而不见的态度,觉得乔琪大抵是并没真的看上灵香儿,他接过盒子,踟蹰道:“香儿姑娘的心意,我是能转达到,至于收不收还得看公子的意思。”
“那就拜托福叔了。”
福海先将饭菜在桌案上摆好,才叩响了乔琪的房门,乔琪坐在书案边上,认认真真的看着一封信,他还是半束着头发,发上插着一根白玉簪,福海轻声道:“公子,该用午膳了。”
乔琪才把眼睛抬起来,他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眸色极冷,嘴角却勾出一抹讽刺的淡笑,又将信递给了福海:“你看看这个。”
福海只得先把黄桃木的盒子放在了乔琪的书案上,先接过信。
他展信一看,额头上居然冒出了冷汗:“这?若五公子的信息是真的,那么公子可要早做准备。”
乔琪满不在乎的将背往后一靠,又恢复了素日里那种慵懒样子:“又有什么可准备的,且杀了便是,只是这几日要辛苦你盯紧一点。”
福海一揖:“是。”
“只是大公子如此一来,公子是否要要另作筹谋?”
乔琪闭着眼嗯了一声,福海知道素日里,乔琪心机深沉,不爱显露心性,如此是主子不耐烦了,便不再多言,退出去了。
日光洒在乔琪的脸上,有些晃眼,乔琪半眯着双眼,站起身来,目光终于滑在了那个黄桃木的盒子上。
如乔琪这般聪明人,自然明白不会是福海买给他的。
他轻蹙这眉,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一双修长莹白的手,将木盒打开,那把匠心独韵的黄桃木梳篦便呈现在他眼前。
是把玳瑁梳篦,想到灵香儿素日里一贯俭省,乔琪不由得替她心疼起钱来。
他拿起那把梳篦细看,眼光却凝在了那条流苏坠子上,终于陇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柔色,将那流苏穗子捏在手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梳篦虽是用来梳理头发的,可寓意却不一样。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小香儿的心思,乔琪正是看懂了,才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往后要走的是一条刀山火海的险路,又怎能拖进来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本想干脆冷着她,让她从此断了念想,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可她却大有一番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初生牛犊劲儿,只尽心尽力给乔琪好的。
乔琪捏着掌心的流苏坠子却如同星星的火苗,软了他的心。
他把梳篦珍重的装在黄桃木盒子里,似乎是滚滚红尘的人间烟火滋扰了他,眼中的冷便一时没再凝结起来。
福海走到门外才想起灵香儿交待的事,可却不好返身再问,便将菜捡了自己吃的分量后,又拿着食盒进屋:“公子,午饭放这儿?”
乔琪嗯了一声,福海一边将午饭摆桌,一边去找那黄桃木的盒子,却没看见,那公子是收下了?
他一脸的狐疑的开口道:“方才那盒子是香儿姑娘托老奴拿来的。”
“嗯。”乔琪眼皮也没抬。
福海不好再多言,只得又退了出去。
另一边灵香儿照顾灵熙吃过午饭后,便开始绣布帛,她本来心情忐忑的小鹿乱撞,可一旦开始刺绣,便渐渐的沉下心来,满眼满心只有手里的绣工。
苏绣注重刻画物象的外形和内质,即使一鳞一爪、一瓣一叶之微也需要一丝不苟。而用线也十分讲究,比如灵香儿手中的花线,粗细分绒成丝,一根花线的二分之一粗称一绒,十二分之一粗称一丝,劈丝即是将一根花线分为若干份。另外还要根据不同的布质、色彩、合度、运针等方面表现物体形象的质感。①
如绣金鱼鱼尾,用线要细,排针要虚,才能表现轻薄、透明感。绣鱼身线条就要略粗,排针密,才能表现浑厚感。又如绣石头、老树梗等,线粗,排针不必过于均匀。再比如绣猫,根据对象毛丝变化规律掌握丝理,绣出来的猫毛茸茸地逼真生动。技法、针法的特点便是和色无迹、均匀熨贴、丝缕分明、毛片轻盈松快四名话。②
灵香儿就像个以针代笔的画师,积丝累线,专心致志。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揉揉肩膀,停了下来。
过去的十日,布帛已经绣好了一小半儿,虽说看着布多,但真正晕了水渍的地方不过边边角角,并不需要整块大面积的去绣,她这样勤勉着,交货日期自是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到时得了银子,她把又有了第一桶金开个小绣坊,妹妹治病的钱便有了着落,日后再用心经营着,便用着一丝一缕的辛苦,撑起妹妹和乔琪哥哥的生活。
她如此想着也不觉得累了,只觉得十分有奔头的起身去厨房张罗起了晚饭,才又想起来中午送梳篦的事儿,脸上不由得又染了一抹绯色。
她想着近日天热,人怕是要苦夏。
得给灵熙和乔琪哥哥做点小食,京城人士爱吃芸豆卷,她正好和母亲学过,便决定做个芸豆卷给乔琪哥哥送去。
她从瓮中抓了几把红豆,洗净后,中火煮开,小火慢熬着。
这空档,她又去择芸豆,择好的以后又把洗净的芸豆慢慢磨成碎豆瓣,去掉豆皮,放入沸水锅中煮。
那边的红豆已经煮开了花,她拿起勺子把开花的红豆又按压了一遍才继续再煮。
芸豆已经煮到豆瓣搓捻一下就成粉了,她将芸豆瓣捞出用布包好,再上笼蒸。
红豆关火,把汤从细筛子中倒入大碗里,开花的红豆就留在了筛子上,用勺子使劲按压水分和豆沙,豆沙就被挤入盛汤的碗中,然后把这碗汤倒回锅里慢慢熬,这期间用水把糯米粉和成面团,再揉成糯米小丸子。
汤重新开锅后,把丸子倒进锅里煮熟,又加了冰糖慢慢熬,豆沙馅便做好了。
她再去将蒸好的芸豆逐次舀一些豆瓣倒在马尾箩上,刮擦成泥,又将泥搓成圆条,放在湿布中间,压成片状,再抹成长方形薄片,在上面铺豆沙馅,盖块湿布在馅上,压实,卷成一个大卷圈,捏实后,撤出卷进去的湿布,一个芸豆卷便成了。③
她将芸豆卷上锅,又把炒锅架好,切了里脊肉片,打了两颗鸡蛋在里面加盐抓匀,将葱切丝,蒜拍碎成沫倒入锅中炒香后再把肉片下锅,划炒一下便出锅,肉质嫩滑的蛋包肉片便出锅了。
另外又拌了两个小菜,切了点之前就做好的熏鱼,和已经晾凉的芸豆卷一并装进食盒,便往乔琪家赶去。
她见了福叔,眯着一双小鹿眼,含羞道:“福叔,今日中午的礼物,乔琪哥哥收了吗?”
福海点点头:“公子应是收了。”
说话间,乔琪从屋里走到了小院,盛夏七月,满院枝桠已经郁郁葱葱,乔琪穿了一身月白色对襟广袖长袍,一张脸衬得宛如月华,他身姿如玉,举手投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