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绣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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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赶紧挣钱才是紧要,她如此思量着便柔声道:“乔琪哥哥,今儿太晚了,我要回去睡啦。”
乔琪点点头:“我送你回去,以后,明日一早我让福海出门买早点,你便好好休养着别再做饭了。”
灵香儿含笑着应了,又试探着问道:“乔琪哥哥,你哪来的银子买早点啊?”
“哦,今天见到我弟弟借的。”
看来债务不止二两,必须赶紧解决掉布帛不能按时交货的事儿,灵香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15章 乔琪公堂救香儿
翌日一早,福海便拎了街上买的小馄饨回来,他将食物摆上桌案便对乔琪道:“不出公子所料,老奴今日一早便打听到了香儿姑娘案件的端倪,果然有人将脏水泼到了香儿姑娘的头上。”
乔琪靠在白梨树下的软榻上,眯眼听着。
福海又道:“本来那贼人是认罪的,开始给狱卒的供词是收了王举人嫡女王岚的丫鬟巧儿给的银子,让到灵香儿家中把布帛都偷了拿去卖,银子也算他们的。并承诺家里与知县有亲戚,灵香儿家中不过两个贫穷的孤女,就算东窗事发,也不过赔些银钱,不会真的生出事端。
可是中途遇见了香儿姑娘拼死抵抗,便成了偷窃伤人的案子,有一个贼人被木棍击中了后脑,至今还没苏醒。那贼人虽然伤的不轻,但依照我大庆朝的律法,贼人深夜入室抢劫伤人,即便打死了也不用负刑责。
本来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贼人已经伏法,只需再抓了王举人家的主仆便能结案。
可却在今早卯时左右发生了逆转,知县王大人亲自去过大牢以后,那贼人便改了口供!”
福海说到这里顿了顿:“改成了对香儿姑娘十分不利的一份供词!”
他用眼睛去看乔琪,见乔琪神色依旧,只淡淡了“嗯”了一声,便又讲了下去:“那贼人的口供中说是早就与香儿姑娘有染,深夜前来幽会,不料被家中大哥发现端倪,暗中跟踪过来,香儿姑娘发现事情败露,怕坏了名声,便表面祈求他大哥放过,实际上趁其不备将他大哥一棍子打昏。
打晕之后,还与他商议要谋害他大哥并抛尸,他与大哥手足情深,自然不同意的,香儿姑娘便用美色引诱他,与他欢好之际突然袭击他,两人才扭打成一团的。”
福海说完气急败坏道:“简直无稽之谈嘛!我们与香儿姑娘邻里邻居的,香儿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品我们还不知晓嘛!这便是按头泼脏水,若是真的判了刑,香儿姑娘怕是要推到菜市口砍头的!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乔琪的一张脸彷佛结了冰。
福海轻声询问道:“马上就到了开堂的时辰,这番说辞若是公布在公堂之上,不论结果怎样,即使又有了证据救下香儿姑娘,但人言可畏,香儿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又叹气道:“要说知县也是毒辣,素日里断案的经验都用在了算计无辜百姓之上,昨夜案发时只有两个贼人和香儿姑娘在场。
如今一个贼人已经昏迷不醒,做不了证词了。
就变成了一对一的证言,就算想去找把两个贼人分开审问,再从细微处找出破绽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衙役那边的证据是那两个贼人并没有偷走布帛,所以偷窃之说便没了物证。
后来街坊四邻赶到现场,也仅仅是看到了两人扭打在一起,并不能证明争执的原因,且不说案子最后的输赢。
只说若是审到焦灼处,就得用了刑,香儿姑娘昨日受了伤还没好,就怕难以受住!老奴打听到的就是这样,下一步还请公子再吩咐!”
“知道了”,乔琪边说着边从软榻上起来道:“你去给香儿送早饭去吧。”
福海见乔琪神色自若,也不敢再多问,只遵照吩咐拿了食盒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两名衙役,带着灵香儿出门了。
福海一时纠结着要不要将两人击倒救下灵香儿,又想起如今自家公子还被大皇子盯着,这两个衙役虽不过是末流小吏,但始终是朝廷的命官,若是自己随意打了朝廷的人,连累公子被人抓住了痛脚,那便糟了。
灵香儿见他愁眉不展,只当他是担忧自己,柔声出言安慰道:“福叔,这小馄饨你且放着,我回来再吃,左不过是去公堂上问几句话,你且不用担心。
只是今日午时若是不能回来,还要请福叔再为乔琪哥哥买个午饭,小食街上有家王记的烤鸭不错,虽然不比上京城的正宗,但也颇有一点滋味,可买给乔琪哥哥尝尝。”
她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福海:“福叔可让店家把烤鸭切片,剩下鸭架做成鸭汤,烤鸭每只要四十文钱,另外还送鸭饼和酱料,还请福叔也给熙熙带出来一份。”
福海知她要去赴的刀山火海的险境,一时心中酸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道:“香儿姑娘放心,熙熙这边有我呢!”
灵香儿含笑福了一福,便跟着官差走了。
福海以为灵香儿毫不知情,可实际上香儿的心里又怎么能真没数呢!
她自幼走街串巷的做生意,对人的态度最为灵醒!
这两个官差的态度与昨日截然不同,昨日表现的不耐烦又有点冷漠,灵香儿倒是能够理解,虽对自己来说是险些丧命的案子,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每日接触的日常,若是每次都感同身受的去同情受害者,那他们的日子可不用过了。
因着觉得这个案子脉络分明,贼人抓了处置了便是,并无半点曲折之处,所以那一丝不耐烦是想要快点抓了人回去睡觉。
今日可就不同,这两人一进门便客客气气的,十分殷勤,可眼睛却把灵香儿看得极紧,昨日审讯后到底如何,他们又岂会不知,明显是已经到了日日办案的差役也对她心生同情的地步,那还能有好事嘛!
灵香儿心中打鼓,表面却怕灵熙和福海担忧,硬是把不安都按了下去,她心情沉重回头望了一眼乔琪家的门,恋恋不舍的和衙役走了。
福海着急的回到家里想和乔琪讨个救香儿姑娘的旨意,可进了家门,却空无一人。
灵香儿随着差役到了公堂上,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没等到开审,又等了一炷香时候,知县才姗姗来迟,衙役立刻站成两排,高喊“威武——”
刘知县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灵香儿心中虽然忐忑,但想着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总有力量趟过去,灵熙还等着自己照顾,乔琪哥哥还等着和自己定亲!
她挺起胸膛,不急不徐的将昨日发生之事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便静静的等待着刘知县发难,岂料刘知县却道:“民女灵香儿所诉之事与本县所查基本一致,只是此案贼人乃是受了王举人之女王岚以及其婢女巧儿的雇佣作案,今早王氏女与巧儿已经前来本县自首,我大庆朝律法坦白从宽,王氏女自诉并未有过伤人之心,想要弥补受害人损失,求得谅解,便依照程序带王氏及其婢女上堂。”
王岚和巧儿是带着镣铐被压上来的,巧儿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王岚还抱着用银子减刑的念想。
她一上堂便涕泪横流,跪倒在地,乞求道:“舅舅,我知错了!我愿意赔钱!”
刘知县惊堂木一拍:“大胆王氏女,公堂之上哪有私情!本官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守得是大庆朝的律法,你能否够减刑,是要看受害人是否愿意谅解!”
王岚一听立刻跪扑到灵香儿身边求道:“香儿姑娘!我知道错了!你和布行的刘掌柜有约,如今损失了布帛你也要拿出赔银是不是?我给你一百两,只要你在谅解书上签个字,就能得到你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银子!这样我们便都能摆脱困境了不是?”
灵香儿看她毫无悔改之意,轻叹了口气,抬眸道:“知县大人,民女不能谅解!”
王岚见状大喊道:“灵香儿你想清楚,你不谅解我,不要赔银,你也会吃上官司!”
灵香儿并不理她,只又说了一遍:“民女不能谅解。”
刘知县捋了捋胡须:“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灵香儿抬眸道:“王小姐因为一时之气,便利用家世让穷苦人深陷困境,若是今日我在公堂上谅解了她,虽是摆脱了眼前自己的苦楚,可却无异于告诉那些家境殷实之人,只要有银钱,即便做了不法之事也不会受到重罚,他日伤害起穷苦人来便更加肆无忌惮。
动了恶意便没有回头之路,所得之后果,也应当依照大庆律法承担,民女的困境民女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并不会用这种方式为王小姐减刑。”
刘知县道:“既如此,本案便结了,罪犯张大、张二在作案之时已经身受重伤,后在牢里伤重而亡。教唆犯王氏女王岚及其婢女巧儿,未得到谅解,依照律法判流放辛者库给披甲人为奴!”
王岚一听,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会干奴婢的活儿呢!
不过她倒是想多了,实际上她没走到辛者库便在半路病死了,巧儿倒是健朗,活活在辛者库当了一辈子干粗活的奴才直到中年才累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对于灵香儿来说今日的案件便意外顺利的了结了!
她释然的走出了衙门,便看见福海赶着牛车带着灵熙来接她,两个人手里还提着香喷喷的烤鸭,含笑着对她招手。
灵香儿对着阳光,竟觉得眼眶一湿,她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绽出个如花的笑靥奔了过去,柔声道:“你们怎么来了呀?”
福海笑道:“公子让我们这时间来接香儿姑娘的,我俩出来的早便去市场上买了好些东西!”
灵熙晃晃烤鸭:“好香的!姐姐,我们还买了好多菜,回去便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叫福叔和乔琪哥哥也过来吃呀!”
灵香儿伸手摸了摸灵熙的头。
福海道:“香儿姑娘放心,我一直让熙熙坐车上,她也没累着!”
“是啊,姐姐,市场上可好玩了呢!”
“香儿姑娘,快上来吧,我们坐车回去,怎么说也是去了衙门,回到家中要先跨个火盆子!”
灵香儿听着,只觉得滚滚红尘对她不薄,又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便问道:“乔琪哥哥呢?”
福海赶着牛车:“公子啊,他说让我们先做好饭,天黑之前,他准回了!”
后堂中,刘知县可就高兴不起来了,他摘了乌纱帽,脱下了朝服瑟瑟发抖的跪着,冒了一头的冷汗,面前坐着一个头戴幂篱的黑衣女子,一把清冷的嗓音:“走吧,我家主子要见你。”
第16章 乔琪轻揽香儿入怀
刘知县被蒙着头塞进了一顶轿子里,再睁开眼便到了一个暗室,暗室里没有灯火,他只能跟着黑衣女子手中微弱的烛光往前走,下了一阶又一阶的石梯…
他越走心越没底,只觉得膝盖打颤,人也快要走不稳,可这楼梯却好像没有尽头,他全身紧绷,全神贯注。。。
“啊!!!”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刘知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衣女子也并不回头,只冷声骂了一句:“废物。”
刘知县吓得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可呼吸之间却嗅到了一抹浓重的血腥味。。。
乔琪身穿月白色金缕衣,头束浅金色暗水波纹发冠,自有种天潢贵胄的矜贵气派。
方才的黑衣女子见了乔琪,单膝跪地道:“殿下。密牢阴翳,您无比尊贵,不应来此。”
乔琪蹙眉道:“贼人如何了?”
“回禀殿下,正扒皮呢。王举人见了这场面吓疯了,刘知县吓得晕死了过去。”
乔琪听了厌烦的摆摆手:“刘知县到底是朝廷命官,若是醒了便让他自己辞官吧,他不公不诚,不配做官,只是需要你再处理一下,让他不将今日之事走漏出去。”
“是。”黑衣女子抬起头,一抹猩红的唇,一张莹白的脸,眉眼是冷的也是美的,眼边还生着一颗泪痣:“殿下佛心,给那知县活路,奴婢一定办妥。”
此时又有一红衣女子千娇百媚的走了过来,她一张瓜子脸,一双水杏眼,整个人柔若无骨。
见了乔琪亦单膝下跪道:“殿下,贼人的皮剥完了,人还没死,可要杀了,还是另作折磨?”
乔琪神色淡淡的,十分厌烦道:“杀了吧。”
他素来不喜欢血腥味,转身便离开了密牢。
他走后,红衣女子回身道:“殿下素来不喜酷刑,今日怎么转性了?这人到底做了什么得罪殿下的事你知道吗,月娘?”
黑衣女子神色一冷:“殿下的心意也是你配猜测的?!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红衣女子娇声道:“十五年前那事的隐情确实与徐秀娘有关,刘皇后当日将所有知情之人尽皆杀死抛尸宫外,不料徐秀娘却没死还被人所救,隐姓埋名的嫁人生女,可惜殿下查到这儿时,徐绣娘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至于可否对其女灵香儿和灵熙透露过当年之事,可就不知道咯!”
“殿下离宫不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亏你还是‘百目’的左都使,竟说些我知道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百目,是大庆朝最隐秘的特务机构,分为左右两部,一部刺杀,一部暗探,乔琪十七岁奉康仁帝之命掌管百目,已然三载。
红衣女子听了月娘揶揄倒也不恼,只娇笑道:“月娘,你怎么越活越蠢了,都知道我是百目的左都使,我和你一样都是管杀人的!探秘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方才不过逗着你玩的!”
“无聊!”月娘冷着脸就要走。
“别走嘛!”柔娘拦住她:“我们再聊聊!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有意思?殿下有没有假戏真做对小绣娘动了情?”
她说着越发走近的月娘,在她耳边道:“方才那废物知县醒了,说是扒皮的那个贼人,不过是去那小绣娘家偷了点东西,揍了那姑娘,今日就被殿下趴了皮。我们日日出生入死可没见殿这样怜香惜玉。
月娘妹妹,我看你的千般苦心万般爱恋怕是要付之东流啦!”她边说着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月娘脸上掐了一把。
月娘冷声道:“柔娘,仔细点你的皮。”
柔娘却依旧笑眯眯的,摇了摇折扇:“要是姐姐说,你也别假正经了,殿下是高龄之花,我看谁也摘不下来,那个广平郡主是堂堂广平王的女儿,何等尊贵,结果怎么样了?我看你还是别想不开,丢了男女寻常的欢爱!”她说着又用手肘顶了一下月娘的胸脯。
月娘冷着脸便要拔剑,柔娘咯咯笑道:“不开窍的傻妮子,不逗你玩了。”
她又伸出一只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把月娘的剑按了回去:“拔剑作什么?闹得就好像你打的过我一样,别气了,姐姐给你赔不是,改日我寻个时机倒去看看那个小绣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就和你说,省的你这假正经惦记的心痒痒。”
她完话,扭着水蛇腰,千娇百媚的走了,走了几步又含笑着回头道:“不过你也别担忧,我们殿下他啊,素来对女子不走心!”
她又好像十分惋惜一样啧啧自语道:“可惜也不走肾!唉,真是一朵矜贵的高岭之花啊!”
一边是阴寒冷酷的暗狱,另一边却是热热闹闹的人间。
乔琪走进那条熙熙攘攘的窄巷子,心里才溢出了一丝温情。
仲夏夜的挽风吹走了闷热,带来了丝丝凉爽,市井里炊烟袅袅,灵香儿也忙活着做了一大桌子菜,宫爆鸡丁、总督豆腐、桂花蛋、素丸子汤,炒肝…
另外还有许多福海和灵熙买的街边小吃,烤鸭、黄粉饺,糖酥火烧,炸糕,艾窝窝,灌肠,豌豆黄等。
因着屋里的桌案放不下这许多吃食,又是晴好的仲夏傍晚,香儿便叫福海支了个大圆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