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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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朱超石使出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几百把大锤以及一千多长矟。晋军先把长矟从中间的木杆折成两断,只长三四尺,然后,一名兵士持矟前立,后面兵士用大锤猛击柄端,魏兵蜂拥冲至,弩机猛力,一矟就穿死三四个人,像串糖葫芦一样。“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魏军大将阿薄干也临阵被斩,余众退至畔城。晋军得势不饶人,一路追杀,又斩魏国兵将数千。
魏主拓跋嗣闻言,才知晋兵勇猛,后悔不用崔浩之言。但是,对于刘裕是否可以击灭后秦,拓跋嗣仍有疑心,便就此问崔浩:“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
崔浩说:“肯定能。”
拓跋嗣问:“为什么?”
崔浩说:“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其子姚泓懦弱多病,兄弟乖争,刘裕乘危而进,兵精将勇,必能战胜!”
拓跋嗣又问:“刘裕与慕容垂相比又如何?”
崔浩答:“刘裕才能,当然在慕容垂之上。慕容垂借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其国人归之,如夜虫就火,稍加依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无尺土之地,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擒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可谓才超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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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收拾旧河山(3)
由此,魏军再也不敢轻撄晋军兵锋,刘太尉顺利抵达洛阳。
如此危急时刻,秦军屡败不说,最重要的御敌统帅鲁公姚绍又因忧急愤懑,发病吐血而死。
八月,刘裕至陕地。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进踞春泥(今陕西蓝田)。
沈田子等人将攻峣柳。秦主姚泓也横下一条心,御驾亲征。他率马步数万大军,想与刘裕主力正面决战,但又怕沈田子晋军从后掩袭,便想先以大吃小,击灭沈田子后,再倾国东出与刘裕交手。
人要是走背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沈田子一部,本来就是迷惑秦军的“疑兵”,总共才千把号人。忽闻探报,姚泓自率数万大军马上就到,沈田子就要提兵前去相斗。傅弘之持重,劝说兵力寡殊太大,想要退兵。
“兵贵奇用,不必在众。而且敌我双方人数相差太远,等敌军固列阵形,我们想逃也来不及。不如乘其始至,营阵未立,先发制人,可以立功!”言毕,沈田子转身对士兵们讲:“诸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生死一决,可以一战封侯!”
晋兵闻言,皆踊跃鼓噪,手执短兵,高呼奋击秦军。
秦军一丁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忽然从树林中冲出一帮不要命的晋兵,惊慌失措,转身而逃,大败之下,被晋兵斩杀一万多。姚泓奔还灞上,其御用乘舆仪仗皆为晋军所缴获。
王镇恶攻潼关坚城不下,便向刘裕请示,要转率水军自黄河入渭水,直袭长安。
王镇恶所领的晋朝水军,都乘艨冲小舰,兵士皆藏于船内向下划浆。秦人没见过此种船只,只看见船走而不见有人外露摇桨划船,“皆惊以为神”。
王镇恶一军至渭桥后,立刻下令兵士在船上进餐。然后,持仗登岸,严令“后登者斩”!士兵上岸后,小船无缆无锚,渭水迅急,呼啦啦全部顺水飘走,一只船也没剩下。
王镇恶作战前动员:“我们大家的家属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家万里之遥。船舰衣粮,皆已随流飘没。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尸骨无存!大家努力!”
言毕,王镇恶身先士卒,第一个向前冲杀,身后晋兵立于绝境,勇气倍增,无不以一当十,冒死直前。秦将姚丕前来抵拒,马上被杀得大败。秦主姚泓闻讯,又自领兵卒前往,正赶上姚丕败军溃还,自己人践踏拥推,死伤无数。“(姚)泓单马还宫”。
王镇恶军攻入长安平朔门。
姚泓惶恐无计,与宫内的家人商量,想出宫投降。其子姚佛念时年十一,对父亲说:“晋人将逞其欲,肯定不会让我们活命,还不如我们先行阖家自尽!”
姚泓怃然不答。圣贤书读得不少,临到“国君死社稷”,还真下不了决心。
姚佛念人小有志气。自己登上宫墙,投地而死。
姚泓无奈,只得率妻子数人步行至城门的刘裕大营中投降。姚泓之弟姚赞也带着宗室一百多人来降。此时,刘裕显现出街市流氓地痞本性中残忍横暴的一面,立刻把除姚泓以外的所有后秦宗室、妇女全部就地处决,血满营盘。接着,他又用槛车押送姚泓于建康,斩于闹市之中,以彰功名。
姚泓死年三十,在位两年。从姚苌算起,后秦共历三世,三十二年。
史载,姚泓被杀后,“建康百里之内,草木皆燋死焉”。其实,草木枯死之事,肯定是因为天旱或植物害虫所至,史臣书录其事,也是委婉地表示出对这位仁弱帝王的同情。清朝时,康熙亲自向孔圣人塑像下拜,汉儒们就感动得不行,觉得异族帝王竟肯向先圣屈膝。早在姚泓当太子时,他的老师淳于歧生病,姚泓亲至家中问病,拜于床下,“自是公侯见师傅皆拜焉”。以储君之重,亲拜师父,姚泓比康熙早了一千多年。
而且,姚兴、姚泓虽是羌族,其统治形式完全是采用汉人制度,没搞什么“胡汉分治”,更无民族压迫政策,仁义频施,礼教兴盛,推恩四及,基本上就是苻坚大帝精神的继承人。遗憾的是,处于十六国血腥乱世,又萧墙祸起,内乱频频,姚泓之败,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我们今人有所好奇的是,当刘裕望着兵士在营内砍瓜切菜一样处斩后秦宗室时,流血盈前,哀嚎满耳,他是否忆起姚兴昔日使他不动一刀一兵就收回十二郡的旧情?当时,他平定桓玄不久,立足未稳,如此天大一个人情,难道就这样以杀人子孙相报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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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人终成帝王业(1)
——刘裕篡晋建家国
刘裕站在长安城头,环望四周,扭头对身边的王镇恶说:“成吾霸业者,卿也!”
王镇恶虽是忘死名将,却也不乏诸名将最大的短处:贪。后秦府库充盈,王镇恶派手下军士盗取私拿,不计其数。刘裕对此一清二楚,“以其功大,不问”。当有人告称王镇恶私藏姚泓的御辇时,刘裕倍感警惕,以为王镇恶有什么称王称帝的“异志”,忙派人暗中伺察。派出之人回报,王镇恶只是贪图御辇上的珍宝装饰,悉数剔取后,御辇架子被扔弃在墙角旮旯。刘裕闻此,其心乃安。
刘裕原先意向,是欲留在长安,准备经营西北,一统北方,“而诸将佐久役思归,多不欲留”。淹留至年底,刘裕又得知留守在建康的心腹刘穆之病死的消息,在根本无依托之下,便决意东还。
于是,刘裕以随军的次子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以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为中兵参军,沈田子领始平太守,毛德祖领秦州刺史;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如此安排,好像挺妥当,功臣猛将,各据重镇。亲子为帅,坐镇长安——其实大谬,刘义真官虽大,时年才十二,是个没有任何主见的毛头娃娃。各位将领皆在平秦战争中立有奇功,谁也不服谁,特别是王镇恶,其祖父王猛在关中名气大得吓人,南来诸将由此“皆忌之”,并因互相争功而产生怨恨。
刘裕急急返回,一般史书都讲是“将士思归”,其实不然。西征队伍只出来一年,非久疲之师。而且,关中形胜富饶之地,金银财宝无数,粮食积储丰富,大可以凭此重镇广土乘胜击伐北魏和大夏,如此,消灭周围的各个割据政权也绝非难事。天下一统之后,奇勋大权,刘裕自可以在长安或洛阳做“真天子”,何必返建康住在东晋的旧宫殿当新皇帝!遥想前朝,魏文帝曹丕就是邺城受禅,而并非要回去洛阳从汉献帝手里夺回玺绶。所以,刘裕急返江东,实是他平生一大臭招,也是他周围谢晦等短视谋士出馊主意的结果,这些人贪拥佐命之功,总是想刘裕快登帝位,既无平吞天下之志,又缺忠贞仁义之心。因此,从功业上讲,刘裕远胜曹操,但在用人方面,寄奴比阿瞒相差远矣!
刘裕东还前,沈田子、傅弘之二人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
如果刘裕是个厚道人,或者是个明白人,大可以调王镇恶回建康,或者完全相信王镇恶,驳斥沈、傅二将的无根据之言。老头子街头流氓出身,好玩小伎俩,便私下对沈田子说:“当时钟会在蜀地叛乱不成,正是因为有卫瓘在。俗语:‘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难道还怕一个王镇恶!”以钟会比王镇恶,沈田子比卫瓘,自然就给了沈田子等人心理暗示,随时可以见机行事,行“卫瓘”之事。
为此,编纂《资治通鉴》的司马光最有感慨,他评论道:
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刘)裕既委(王)镇恶以关中,而复与(沈)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之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
一直觊觎关中的夏王赫连勃勃听说刘裕东还,大喜过望。其手下大臣王买德也马上表示:“关中形胜之地,而刘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是为要急于回建康篡国,无暇经营中原。这正是天赐我大夏的极佳机会,绝不可失!青泥、上洛两地,分扼南北险要,应先遣游军断其通路;接着,派兵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之民,施以威德,刘义真小儿,必在我们网罗之中!”
赫连勃勃大喜,以其世子赫连NFDA8为先锋,率铁骑二万奔赴长安;以另外一个儿子赫连昌屯军潼关,以王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兵青泥。众兵发后,赫连勃勃自率大军,以为诸军后续。
赫连NFDA8军队驰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刘裕东返,关中汉人对晋军已不报任何希望。
东晋龙骧将军沈田子前去抵拒,“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也就是在几个月前,同样一个人,率一千多疲惫饥渴的晋军,能够一战击溃后秦姚泓御驾率领的数万军队。如今,晋军休整停当,人不缺食,马不缺草,赫连溃骑兵远来疲乏之敌,沈田子却“畏其众盛”,双方未交手,心理上已经输了一大截。究其原因,肯定是晋军兵将破秦后各自拥取大把金玉珠宝,又有思乡念土之情,想法一多,见敌必怯。
沈田子的信使到长安报告军情。王镇恶对王修说:“刘公以十岁儿托付给我们,正当共思竭力,一举破虏,现在畏敌不前,大事何可得济!”
沈田子本来就与王镇恶先前因争功有隙,闻听信使回来陈说,心中更加“愤惧”。愤者,王镇恶不帮自己说话;惧者,未战先退,怕被军法从事。
不久,沈田子、王镇恶两人合兵,出长安以北共拒夏军。
沈田子派人在军营中散布谣言,说王镇恶要尽杀营中南方人,只留下数十人把刘义真遣送回江东,自己踞关中造反。为此,晋军人怀惴恐,南北兵士相互疑惧。
看见谣言已有效果,沈田子派人请王镇恶到傅弘之大营议事。王镇恶本人没有任何戒备之心。王镇恶进得傅弘之营门,没见傅弘之本人,只见沈田子迎前,一脸笑意,很友好地搂着自己的胳膊,说有要事单独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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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人终成帝王业(2)
王镇恶不知是计,随沈田子走入营帐。刚要说话,幕后窜出沈田子预先安排好的亲戚沈敬仁,当面一刀,把王镇恶脑袋活活砍下。
沈田子一身是血,手提王镇恶人头,出营向士兵们宣布:“遵刘太尉令,诛杀谋反主谋王镇恶。”更过分的是,沈田子又派人杀掉在营中没有任何防备的王镇恶兄弟和堂弟七人。
傅弘之虽然早就向刘裕进言说王镇恶不可信,忽闻沈田子在自己营中杀掉王镇恶,也错愕异常,吓得他骑上一匹快马,飞奔回长安城内向刘义真等人禀报。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刘义真与其幕僚长王修都被吓一大跳。几个人贯甲执剑,紧闭城门,登上城楼观察情况。很快,就看见沈田子带着几十个从人驰来,马脖子旁挂着大将王镇恶以及其兄弟等人的数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王镇恶谋反,已被我们诛杀!”
沈田子向城头喊话,一脸得色丑表功。他原先的如意算盘是:刘裕本来就对王镇恶不放心,现在,大敌当前,杀掉王镇恶,诬称他谋反,死无对证,一来泄愤,二来抵拒夏兵还需要自己出力,也不会因杀人得罪。
王修等人见沈田子没多少人马,就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刚一下马,实际主持军政的王修就命兵士上前捆绑了这几十号人,斥责沈田子无故专戮国家大将,立即斩首。未及与敌交阵,东晋因窝里反已经自折两员大将。
虽如此,傅弘之受命出军,先在池阳大破赫连NFDA8骑兵,又于寡妇渡再次攻击夏军,“斩获甚众,夏兵乃退”。长安暂时得安。
刘裕听闻王镇恶死讯,也吃惊不小,忙上表晋廷,表示说:“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良。忠勋未究,受祸不图,痛惜兼至,惋悼无已。”追赠王镇恶左将军。刘裕建宋后,谥曰壮侯。
王镇恶是阴历五月五日生人,当时风俗均以为不祥,家里人想把他过继给同姓疏宗。当时,他的祖父王猛见而奇之,说:“此非常儿,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此儿亦将兴吾门!”因而为他起名“镇恶”。王镇恶十三岁时,苻坚败亡,关中大乱,他随家人避乱淆、浥一带,曾寄食于当地人李方家。王镇恶年少,志向不俗,当时他对李方说:“我若遇英明君王,当取万户侯,事成必厚报您!”李方厚道人,也随口答言:“相公您是王丞相之孙,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贵?等您成功之日,封我做本县县令就行。”不久,王镇恶即随叔父流寓江东,客居荆州。刘裕慧眼识英,提拔王镇恶。王镇恶知恩图报,讨刘毅,平司马休之,战功卓著。特别是长安一战,不世奇功,且“抚慰初附,号令严肃,百姓安堵”。王镇恶不食前言,破洛阳后就亲至故人李方家,开堂拜母,厚赠金银,立授李方为渑池令(王镇恶大将,有封授县令等低级官吏的职权)。如此英雄如此才,竟死于自己人当头一刀。王镇恶死年,仅四十六岁,正是盛壮之秋。
击退赫连NFDA8后,少年刘义真有了感觉,觉得“强敌”不过如此,天天与左右侍奉他的小人嬉戏、玩乐,赏赐无度。王修为人正派,又亲受刘裕嘱托,不时对刘义真进行规劝。
刘义真左右小人们见小主人信口赏赐给自己的金玉银两总被王修借口不发,非常怨恨,就向刘义真进谗:“王镇恶当时确实要反,所以沈田子杀掉他。王修反而杀掉沈田子,正是他自己也要造反!”
一来二去,刘义真信以为真,派人以议事为名,召唤王修进府,一刀结果了这位高参。刘义真乳臭未干一少年,长安真正的指挥者正是王修。至此,王修一死,晋军“人情离骇,莫相统一”。经手下一撺掇,刘义真又下令外驻蒲阪和渭北的晋军悉数入城,全部龟缩于长安防守。这样一来,示敌以弱,“关中郡县均降于夏”,赫连勃勃又攻克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刘裕闻讯大惊,忙派辅国将军蒯恩去长安,召回刘义真。同时,他又派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代刘义真坐镇长安,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去河、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