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人生之民国纪事-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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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0个教师,300多学生。从前的教授,也只剩下彭教授、刘教授和梁氏夫妇依然在东大执教。
罗校长住在临时校区的家属房里,并没有另外租房,条件与沈阳是天壤之别,与梁家也是不能比,但他怡然自得,完全不觉窘迫。
没有课的彭教授和梁氏夫妇都来了。聊起东大,彭教授叹息,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东大迁回沈阳了。
沈梦昔刚才看到校区的操场,小得可怜,校舍也陈旧,再无实验楼、图书馆,这里不过是一所中学的旧址而已。问起学校的女学生,大都陆续返回家乡,剩下的多是东北籍的女生,新生里一个女生都没有,连男生都少,哪有女生?
罗校长看着沈梦昔,忽然抚掌大喊一声“有了!”
彭教授愣了一下,也哈哈大笑。
原来,近日有个高校秋季运动会,其中有个保留项目,是教师接力赛,4400米,带有一半的娱乐成分,毕竟很多教授的年纪都是四十岁以上,能跑下来400米已经不易。
东大的老师少得可怜,最年轻的梁诚如有疾,林惠雅体弱,好容易凑够了四个人,前几天其中一个还崴脚了,肿得像个馒头,医生严令不能走路。
无奈只得让五十五岁的白副教授上阵,他豪言,走也要走下来!
刘长春参加洛杉矶奥运会的三个项目,其中两百米进入决赛,虽未取得名次,但已经让流亡的东大为之骄傲和振奋。所以,这次高校运动会,东大虽然只有200多名学生,但是所有的项目,学生们都参与报名了,这个教师项目自然也不能落下。
罗校长说得悲壮万分,让沈梦昔心酸,一口答应下来,不就是跑步吗!
中国人就是爱求个圆满,沈梦昔一答应,大家都喜笑颜开,仿佛这也是一件大喜事一般。
彭教授眼角瞄着沈梦昔,嘴上却对罗校长抱怨,最近没什么好吃的,整个人都瘦了。
罗校长不信,“昨天还听你家夫人抱怨,你又在半夜起来偷吃烧鸡腿呢!”
沈梦昔心领神会,自告奋勇说要给大家做几道好吃的,罗校长就命佣人速去买菜,中午要大吃一顿。
酥烂红亮的红烧肉,鲜嫩酸甜的西湖醋鱼,麻辣顺滑的麻婆豆腐陆续端上了饭桌,罗家的厨师也做了四道拿手菜,最后一道东北风味的小鸡炖蘑菇,让大家再次想起在沈阳的时光。
“快快,小章快坐下,让老罗快致辞几句,我要忍不住了!”彭教授急得大叫。
罗校长哭笑不得,无奈地虚指他,“老顽童!”
沈梦昔摘下围裙,稍事整理坐下来。
众人都举杯看着罗校长讲话,罗校长却未语泪先流,半晌说“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众人均黯然。
只有彭教授埋怨罗校长坏了食欲,”老罗!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伤心事,月缺总会再圆,日落还会日升,华夏五千年,多难兴邦,哪一次不是艰难度过?你莫掉泪,怎知如今就没有那龙城飞将?来来来,他哭他的,咱们先吃为敬!”说完伸筷子就夹了一口红烧肉,“啊呀,就是这个味道!想死我了!小章啊小章,你离开东大,我就没吃饱过!”
老校长抹了一下眼睛,“那你还不多吃,堵住你的嘴!”
众人情绪放松下来,纷纷喝了一口酒,吃起菜来,赞不绝口。
“吃到这一口,才知道岳龙的厨师做出来的还是差了一筹。”林惠雅轻轻说。
沈梦昔放下筷子,对她一拱手,“多谢女神夸赞!”又做了个拍照按快门的姿势。
林惠雅哼的一声,翻了个白眼。众人大奇,连梁诚如也为妻子的调皮哈哈笑了起来。
天气晴朗,秋高气爽,北平师范大学的操场上,六所高校参加的秋季运动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田赛径赛项目齐全,年轻的学生们奔跑腾跃,青春逼人,蓬勃生机,让人顿觉得未来可期。
东大体育系名不虚传,虽然在校学生最少,但仍然在六所学校中名列前茅,让罗校长老怀甚慰,对沈梦昔他们说,“足够足够,你们几个能跑下来就行!”
到了下午,沈梦昔换了一身红色运动服,黑色跑鞋,和一群老师在一起检录。
其他高校派出的都是男教师,唯有她一个女的,一身大红,分外惹眼。因不是什么正式项目,大赛不计较她现在是否在校教师,也是照顾东大如今的特殊情况,更是乐得见到女教师出现在赛场上。
东大的另外三个教师,一个三十多岁是体育系的老师,两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看着都不像是能跑得快的。体育系的高老师,对这场比赛毫无期望,他笑嘻嘻地让沈梦昔跑第一棒,沈梦昔坚决地说,“我跑最后一棒!”
高老师一犹豫,马上答应“也好!”
沈梦昔觉出他已无斗志,伸出右手,其他三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咱们加个油吧,无论如何,全力以赴!”沈梦昔示意他们将右手压上,“任何时候,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其他三人受了鼓舞。
“加油!”
“加油!”四人高喊。
看台上和跑道边的学生也受到感染,大声喊着加油。
发令枪响,高老师如离弦之箭,一马当先,看台上顿时欢呼声起,后面五个院校的老师也被激发潜力,奋力追逐,高老师不愧是体育老师,领先半圈,率先交棒,第二棒的赵老师身体瘦弱,沈梦昔都担心他拿不住接力棒,掉到地上,等他气喘吁吁的一圈下来,第一棒的领先优势已经完全丧失,到第三棒李老师,更加悲惨,他跌跌撞撞的把接力棒交到沈梦昔手上,已经落后第一名的清华大学教师半圈。
东大的学生,站在操场边,高喊“老师加油!”,一个女生,是沈梦昔的曾经的学生,此刻她就在跑道边,嘶声喊着“章老师!章老师加油啊!”
沈梦昔胸中有一团火,烧得她要吼将出来。
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前方,只能奔跑。她双唇紧抿,马尾飘扬,似乎回到双河农场的冰场,似乎骑着萌萌飞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全力以赴!
操场边的学生们都炸了,东大的学生跟在她旁边奔跑,嘴里不知所云的喊着,热泪横流,他们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甚至任何一个男人像她这样奋不顾身地奔跑。
看台上所有人都站立起来,为火焰一样的红衣身影欢呼,如巨浪排空,看台角落里,一个身影也霍地站起来,他不由自主摘下墨镜,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奔跑,直感觉她似是要奔赴战场,跨步与摆臂的姿势有说不出的蛊惑,仿佛看的人也要情不自禁下场跟随奔跑。
她的怒骂犹在耳边,看了她的奔跑,却理解了她,这是个有家国情怀的女人,不输任何男子。
沈梦昔如一头猎豹,带着自己的节奏,迅速越过几名老师,清华的老师,最初以为欢呼声是给自己的,也被激发豪情,奋力冲向终点线。却见一个红色虚影唰地越过他,撞线而去,带着鲜艳的绳子跑出几十米才逐渐停下,他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不知何故。
东大的学生冲向沈梦昔,欢呼蹦跳,那个女生更是一把抱住沈梦昔,嚎啕大哭。
沈梦昔轻抚她的头发,“不哭不哭。”
她高兴地向看台挥动双手,开心地大笑,十分畅快。
沈梦昔善跑,一下子让梁家的客厅有了新话题,这个周六大家决定不在客厅聊天了,一起去香山登高。
香山又叫静宜园,位于北平西郊20公里处,因山中有巨石形如香炉得名,又一说是因黄栌树叶的香味得名。香山上的黄栌,是乾隆年间栽植,山间有几万株黄栌树分布各处,还有桑树、栾树点缀其间,霜降之后,鲜红、粉红、桃红、猩红,层次分明,加上翠绿松柏参差其中,瑰丽奇幻,煞是好看。
这次凌素和梁诚如没有参加,又多了几个男士,他们请了一个白胡子的向导,年龄近六十,但身体健壮,腰板挺直,他带着众人一路观看,慢慢行走,还雇了几抬滑杆,谁累了就上去坐着。
老人带着他们看了玉华岫,看云起,蟾蜍峰等处。
最后几人在森玉笏峰八角小亭坐下来,极目远眺,秋风吹来,似乎置身一片红色的海洋。沈梦昔拿出背包中保温杯里的咖啡,倒到纸杯中,又将曲奇饼干装在纸盘中,分与众人。还给了老向导一份,老人家拱手谢过,接过喝了一口,“我也喝过咖啡了!”
林惠雅体质好了很多,最后这二百多台阶是自己登上来的,虽然脸颊通红,汗流浃背,但是精神特别好,她站在沈梦昔身后,一起摘了几片树叶收藏。
“嘉瑜,你奔跑的样子,让我觉得,我是男子都会爱上你。”林惠雅忽然说,“我不知道有一天,会因为看一个女子跑步而落泪。诗哲如果在,他会为你写诗。”
沈梦昔回身看着她,笑说“深感荣幸。不枉我差点跑死。”
“难道男人同你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善于煞风景吗?”
沈梦昔目光转回漫山红叶,带着些回忆。
第五十九章 天桥的把式
北平城的范围,也就是后世二环以里那么大,沈梦昔穿着平底鞋从东直门走到了西直门,在城门洞里,她忽然童心大发,大喊了一声“小虎!”,一声回声响起,她笑了,笑得眼泪几乎落下。
抚摸着城墙,依稀看得到城砖缝隙里的米粒,粗粝的触感让她想把身体贴上去,她可以拍照录像,但是这触觉带不走,留不下。终有一天,这些城墙会被拆掉,如同某些真相被埋没。
“北平最好的季节让你赶上了,秋高气爽,不冷不热。走,我带你去天桥儿看看。”陪同的金岳龙建议道。
“这天桥儿啊,你可以说是天子祭天走过的桥,就是那座玉石桥,老百姓只能走两边儿的木桥,可惜前几年修马路,拆了。现在天桥儿就是这周围的地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十样杂耍,百样吃食,正所谓是”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也许你不会喜欢,这里就是北平下级民众的会合憩息之所。但是来了北平,不看看天桥,又怕你遗憾。”
“不会,不是说王公贵族也喜欢逛天桥吗,我当然要好好逛逛。”
首先看到的是卖艺杂耍的,一个圈子里,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带着个小女孩,他嘴里不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天,直说得天花乱坠,不断有人围拢过来。
沈梦昔看得哈哈大笑,小声对金岳龙说“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金岳龙听了也笑。
老头指着一个小男孩,让他拿着一个铜锣出来挨个收钱,金岳龙给了几个大钱,他又跟沈梦昔要,金岳龙说我们是一起的,小孩子居然翻了个白眼,沈梦昔心中称奇,挺豪横的啊。
收了一圈钱,小女孩出场,做着高难度的下腰动作,头上还顶着一摞碗,肋骨透过衣服显现出来,孩子的小腿微微打颤,沈梦昔忽然看不下去,扔了几个钱到场子里,转身就走了。
前面又是个耍猴儿的,猴子头上带着红绸子装成新娘模样,不知怎么罢工了,耍猴的挥鞭抽了几下,猴子凄厉地嘶叫,沈梦昔赶紧逃离,什么京剧、曲艺、武术都不看了,那边还有一个吞刀的,她怪叫了一声,迅速逃离了这个杂耍卖艺的地方,人活得本已艰难,还要来看别人活生生地挣扎。
金岳龙陪她喝了一小碗羊肉汤,两人往回走。
金岳龙感慨地说“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好!”
沈梦昔笑笑,“像不像乡下的大脚女人?”
“你应该就是”新世界“里女人的样子吧。其实,女人往往并不希望娇弱,是男人希望她们娇弱,所以她们迎合的也就娇弱了。”
你看,男人什么都明白。
“你是讽刺我不懂得迎合?”沈梦昔挑眉挑衅道。
“是赞美你不需迎合。”
沈梦昔一笑,继续朝前走,“一个人真正的自由,不是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可以不做不喜欢的事情。”
“是啊,我们往往在做着自己厌恶的事情,甚至是唾弃的事情,但身不由己,只能如此。”
“是啊,我们总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也只有你舍得拒绝王守卿那样的人物,不结婚也可以恋爱啊。”金岳龙有些开玩笑地说。
沈梦昔斜睨他一眼,“我们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太多的不同。我不喜欢暧昧,不喜欢不确定,宁缺毋滥。没有可能的事情,我不会拖延,当机立断是最理智的选择。”
“你不觉得,爱情最迷人的时候就是暧昧和不确定的阶段吗?”
“明白!就是你想和她上床,她也想和你上床,你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上床,但不知道会在哪一天,这就是最好的时光。”这是侯孝贤关于暧昧的诠释,沈梦昔拿来说给金岳龙听,心中揣测着,他日后和林惠雅的亲密程度。
金岳龙抬头想了一下,最后笑着点头,“还就是这个意思!”
“恋爱自由,不过是给暧昧和滥情一个合法合理的机会罢了。整个民国,都处于青春期,对爱情蠢蠢欲动,又总是试图触碰禁忌。其实真正智商高的人,都是忠诚于伴侣之人,人若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与低等生物有何区别?”
“女人的思想独立,是迷人的,也是可怕的。”金岳龙苦笑,“我总觉得你在绕着弯子嘲笑我。”
“不,并没有。”沈梦昔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并没有绕弯子!”
金岳龙哈哈大笑,并不生气。沈梦昔也笑了。
金岳龙要请她吃西餐,沈梦昔说想吃老北京炸酱面,他一拍脑门,“我家老范最拿手就是这个了!”
沈梦昔的小院儿里,有一棵二十年树龄的银杏树,小小的扇形树叶,半黄半绿,斑驳地在树梢唰唰作响,些许的叶子打着转儿,落到了地上。
梁氏夫妇,金岳龙,加上沈梦昔,四个人围桌而坐,吃着炸酱面,
沈梦昔舀了两勺炸酱,放入菜码,一起跟面条拌好,簌噜一口,吸进一大口面条,发出惊喜地叹息,一边咀嚼一边冲厨师老范竖起大拇指。
面条劲道有嚼劲,炸酱里的肉丁和香菇丁香得恨不能吞掉舌头。
林惠雅呆呆地看着沈梦昔唇上的酱汁,提醒她擦掉。
沈梦昔用手绢擦掉,咽下口中食物,“老范,你的面太好吃了!以后我每年就是坐飞机也要来吃一次!”
老范得此赞誉,美得人都飘了起来。
“劳驾来瓣蒜!”
“得嘞!”老范颠颠儿地去取蒜,“他们都不吃,嫌臭,您可是个会吃的主儿!”
金岳龙也学着她的样子吃出簌噜簌噜的声音,沈梦昔说“这种声音是对厨师的尊重。”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金岳龙笑着也咬了一口蒜瓣,“臭就臭吧,反正也不是我一个臭。”
沈梦昔吃了满满一大碗面条,又意犹未尽地挑了一筷子吃了,老范劝道“下回再给您做,别一回就吃顶了!”
沈梦昔好久没有吃这么多,撑得在院子里转圈,看得林惠雅夫妇直笑。
在北平住了一个月,沈梦昔看了风景,逛了天桥,听了戏,也被带着见了几个文化名人。阿欢催了几次,沈梦昔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临回上海,林惠雅到她的租处送行,状似不在意地说“鸿兴最近正被一个女学生狂热追求。”
“他这个年龄正是魅力十足之时,有年轻女孩被迷了眼也是正常。”
“那女孩长得极美,写的诗句也火辣辣的,‘你笑着紧贴着我,善舞的腰肢越来越轻了,我嫌那音乐,都奏得太重了!’,你知道,鸿兴的妻子非常厉害,别看他总是说怕老婆的国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