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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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我该回蜀郡了。”李冰对朱襄道。
朱襄道:“保重。注意身体。”
李冰笑道:“好,你也是。”
李冰离开了巴郡,回到蜀郡,继续为修筑水利忙碌奔波。
都江堰分水坝修好后,还有其他水渠、水坝需要修建。李冰想让整个成都平原都变成一片沃土。
李冰离开后不久,李牧的信送到,骂了朱襄和子楚一顿,让他们赶紧滚来吴郡。
巴郡有王翦在就够了,朱襄和子楚本来就应该去吴郡,与他和蔺贽商量乱楚核心之事。
子楚这个秦太子代秦王巡视南秦,怎么留在巴蜀就不走了?黔中郡、南郡和吴郡的士人都等着,子楚再不出现,南秦真的可能会生出乱子。
虽然南秦三郡郡守都在等着看南秦出乱子,好把蛰伏的人拉一起揍了。
……
“秦太子若亡故,公子政很难继位,长平君身为太子妻弟定也会遭遇危险。”春申君对楚王道,“镇守南秦的大将李牧与秦太子、长平君私交甚厚,也可能会被新王忌惮。这是我们的机会。”
楚王犹豫:“可是秦太子真的遇刺了吗?”
春申君道:“太子子楚定是真的遇刺,否则秦王不会废公子子傒。只是太子子楚伤势究竟如何,还不得知。我请出使吴郡!”
第149章 瓦罐煨莲藕
李牧都骂人了;朱襄赶紧拉着子楚回南郡。
离开时,朱襄还嘀嘀咕咕不常生气的老实人生起气来最可怕,如果李牧不消气;就把夏同推出去挡着。
子楚骂骂咧咧,让朱襄自己去挡。
王翦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太子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你将来是要当秦王的人;难道在朝堂上也和朱襄这么闹吗?
哦;朱襄不上朝,那没事了。
只要朱襄不在;太子还是很正常的。
“重骑兵交给你了;缺什么写信告诉我。”朱襄离开前叮嘱。
王翦失笑:“不会麻烦到你。练兵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朱襄摆了摆手;和子楚登上了东去的大船。
虽然三峡非常险峻;但只要跟随船队出行,船破了就换一艘就成;危险的是樵夫,不是乘客。
朱襄和子楚出巴郡的路线,正如李白《早发白帝城》所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眨眼间;仿佛眨眼间,巴郡就被抛到了身后。
朱襄站在劈开江水的船头,双手展开,朝着疾风高歌。
子楚:呕!
朱襄回头,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晕船了?”
子楚拿着手绢捂着嘴,瞥了朱襄一眼:“呕。”
朱襄没了高歌的心情;让船停靠岸边,等子楚缓过来才继续前进。
弱鸡夏同,拖累我行程!
子楚趴在甲板上,仿若一只死鱼。
他不是晕船,是顺流而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扛不住。
为了照顾子楚,朱襄回到吴郡的时候,都已经快翻年了。
经过南郡的时候,蒙武正好在郡城。
他看到面容憔悴的子楚,还真以为子楚重伤未愈,吓得声音都变了。
当得知子楚只是晕船后,蒙武嘴角微抽。
他道:“听闻春申君出使吴郡,想试探太子是否重伤。太子这样去见他,他一定真的以为太子重伤了。”
朱襄担忧道:“那得给君上写信,告诉他夏同真的没事,只是晕船。蒙武,帮我传封信给君上,加急传。”
蒙武看向子楚,在子楚点头后,答应道:“好。”
朱襄当做没意识到蒙武先看子楚,然后才答应自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蒙武已经站队太子,视太子为君主而已。
“家里有没有酸梅子?我搬走一坛,给夏同压压。”朱襄道,“春申君已经去吴郡了,接下来一段路我们得加速了。”
子楚脸色苍白:“无事,我撑得住。”
这次蒙武没等子楚回答,就亲自去抱酸梅坛子。
朱襄道:“夏同,你看,没人相信你。”
子楚抬腿踹朱襄,但因为浑身无力,不仅没踹到朱襄,还被朱襄嘲笑,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怀疑自己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朱襄气死的。
在吴郡稍作休息,这次船立起了风帆,划起了船桨,顺流而下的速度就像是在飞翔一样。
子楚喝了安神药,双手放在腹部躺平,一路睡到下船。
李牧亲自来迎接,嬴小政和雪姬却没有来。
朱襄将还没醒的子楚背到背上颠了颠,一边上马车一边问道:“雪和政儿呢?”
李牧道:“现在正是出布的时候,雪很忙碌,没在吴城。政儿……路上说。”
朱襄心头一梗,赶紧用帕子蘸凉水把子楚弄醒,让子楚这个爹也一同听。
子楚蔫哒哒道:“政儿怎么了?”
马车奔跑起来,李牧拉下车帘,道:“政儿在吴郡推行新田律,遇到很大阻拦。”
子楚晃了晃脑子,想把新田律从睡晕了的脑袋里晃出来:“新田律……为何要阻拦?按丁分田不是好事吗?”
朱襄沉思了一会儿,道:“政儿借推行新田律,清丈隐田隐户了?”
李牧叹了口气,道:“是。不仅如此,他还严禁吴郡富户蓄太多奴隶,并禁止他们家丁装备铁制武器。”
子楚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按压着眉头道:“政儿还是太年轻了,操之过急。他遭遇挫折后,就把自己关在郡守府,不肯出门了?”
李牧摇头:“他没有遭遇挫折。”
子楚惊讶地抬起头,揉眉头的手僵在半空。
朱襄敛眉,轻轻叹了口气。
子楚看向仿佛已经猜到结局的朱襄,不敢置信道:“没有遭遇挫折?”
李牧道:“哪怕吴郡几乎所有富户都反对此事,政儿也没有遭遇挫折。”
他顿了顿,声音中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政儿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早就做好了准备。吴城那一条富户云集的街道,几乎家家挂孝。”
子楚的嘴微张,然后手垂下,猛地击打了一下大腿:“这可真是……他的性子完全随了先王。”
李牧心中道,恐怕先王都没有政儿这么果决冷酷。
政儿此举,就是冲着让吴城全城挂孝去的。
他不常在吴郡,经常南下。政儿出手时,连他都算了进去,故意选他和雪姬都不在吴郡的时候,亲自领兵攻打反对最激烈的人。
那之前,吴郡新田律推行之事偃旗息鼓,只在荒田上执行,仿佛已经妥协。
谁也不知道,公子政蛰伏了两月之后,突然露出獠牙,将反对新田律的豪强悉数杀光。
这些豪强在吴郡盘踞了多年,几乎所有稍稍有点本事的人都与他们沾亲带故。
公子政将对方为首者全部处死,家眷家丁充配杭嘉湖平原填泽垦荒。
吴城士人怨声载道,家家户户为这些惨死的当地豪强挂起了孝,骂公子政不堪为长平君的外甥。
公子政此刻却没有出兵抓人,任由吴城士人披麻戴孝指着他的鼻子骂,继续推行新田律。
李牧回到吴郡之后得知此事,立刻让秦军戒严,然后向朱襄写信。
他没敢在信中写明此事,担心朱襄过度担忧,急于赶路出事。
“这孩子,胆子真是太大了。”子楚震惊之后,嘴边不由浮现自豪的笑容。
显然在子楚看来,嬴小政此举并无问题。
不过为了照顾朱襄的心情,子楚假惺惺道:“他还小,恐怕是气过头了。你别生气,我去揍一顿他,让他好好反省。”
朱襄白了子楚一眼,道:“反省什么?反省下次出手速度再快一点?”
子楚干咳一声:“你好像不是很生气?”
朱襄道:“我知道政儿会走上自己的路,与你一样,你们都是秦王,这种残忍的事不会少。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心里当然不自在。
嬴小政借由推行新田律,将盘踞在吴郡,自以为还能当“土封君”的豪强一扫而空,此举确实残忍。
大部分富户都罪不至此,只是因为挡了嬴小政的路。
而对于秦王而言,挡了路的蝼蚁就要全部被碾碎,可没有什么不忍之心。
嬴小政没有把挂孝的士子全部杀死或者充配劳役,都算是接受了自己部分思想,手下留情了。
李牧拍了朱襄的肩膀一下,道:“我虽然惊讶政儿的果敢,但也支持政儿。我只是担心你在得知此事后会与政儿生气。”
他压低声音道:“他也是担心这点,才不肯来见你。”
子楚无语:“他还闹起脾气了?担心朱襄生气,不应该主动前来道歉吗?”
李牧道:“这大概就要怪朱襄把政儿宠坏了。政儿在猜测朱襄会生气时,自己先生气了。”
子楚:“……”
子楚对朱襄道:“好好反省,你养的什么外甥!”
朱襄:“……”你他X的只管生不管养的渣爹,还好意思说我?!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蔺礼都不如你!
朱襄揉了揉头发,道:“好了,我知道了。和我说说现在吴郡的情况。”
他离开了吴郡半年,政儿就把吴郡豪强几乎砍空了。
这可真是“惊喜”啊。
朱襄心里沉甸甸的。
嬴小政在郡守府呆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就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绕圈。
李斯、韩非和蒙恬在一旁看着。三人互相使眼色,想让对方劝慰公子政,但谁也不敢去。
李斯:韩非,你与朱襄、公子政最亲近,你去!
韩非:我是韩公子,要置身事外,不去!蒙恬,你是秦国上卿之子,你去!
蒙恬:我不敢,你们去。
三人用眼色抨击对方胆小懦弱,但谁也不敢开口。
“如果舅父骂我,我就骂回去。”嬴小政停下脚步,忿忿道,“他要是敢揍我,我就出走找舅母!”
三人:“……”啊对对对。
朱襄公还没有生气,公子政已经快被气死了。这算什么事啊。
嬴小政忿忿了几句之后,背着手继续绕圈圈。
半晌,他又道:“如果舅父不肯原谅我,要和我决裂,我就……”
嬴小政声音一顿,心乱如麻。
好烦啊!我又没做错!如果舅父生气,都是舅父的错!
气死朕了!舅父凭什么生气!朕又没做错!
嬴小政气得拔出剑,狠狠砍庭院中的小树。
朱襄迈着沉重的步伐进门时,就看见嬴小政一边砍树一边骂自己胡乱生气,看着委屈极了。
嬴小政见朱襄走进来,剑一丢,委屈道:“我就杀了该杀的人,舅父凭什么要赶我走!”
朱襄:“?”
李牧:“……”
子楚一手扶额,一手捂嘴。
朱襄走上前,拿起嬴小政的手,看着嬴小政砍树砍伤了的手心疼道:“你胡说什么?谁要赶你走?”
嬴小政委屈道:“你不是生气了?”
朱襄白了嬴小政一眼:“我敢生气?我还什么都没说,你都快把自己气死了。你是河豚吗?!”
朱襄看向旁边贴着围墙的三只,骂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拿药来!你们就看着政儿折腾自己的手,都不劝劝?”
三只赶紧拔腿就跑。
“我没生气。”朱襄看着嬴小政不信的眼神,叹了口气,道,“你所做之事确实不符合我所思所想,但只要你不是无端滥杀,我也不至于与你置气。”
嬴小政道:“真的?”
朱襄道:“我若是为此事生气,那我早就与夏同、蔡泽、蔺礼断绝关系了。”
嬴小政皱眉。
李牧道:“我和廉公是蔡泽用离间计逼入秦国,你想这会符合朱襄的理想吗?虽然我和廉公确实入秦,算是好结局。但若是我和廉公心系赵国,宁愿自杀也不肯走呢?”
嬴小政眉头舒展:“对哦。”
朱襄连忙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李牧道:“我说的是事实。”
嬴小政松了一口气:“对哦,舅父连阿父都没有丢出门。”
子楚:“?”
他走上前,狠狠敲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你的孝道学哪里去了?”
嬴小政捂着脑袋道:“你怎么教,我怎么学。”
子楚还想敲,朱襄赶紧把嬴小政护在身后,骂道:“你不是还晕着吗?怎么打政儿就有力气了?赶紧进去躺着。”
嬴小政从朱襄身后探头:“阿父真的受伤了?”
朱襄道:“他的伤早就痊愈,现在是晕船晕的。”
嬴小政用嘴型做了一句“好弱”,然后迅速将脑袋藏在朱襄身后。
子楚冷笑。他路上担心朱襄真的对嬴小政生气,真是白操心了。
嬴小政这种不孝子,就该被朱襄赶出家门,才会反省自己!
三只抱着药箱拉着扁鹊跑来,扁鹊替嬴小政包扎了手,叮嘱嬴小政在伤好之前别碰水,然后给子楚看病。
扁鹊把胡子都快拽掉了,无奈道:“太子,你劳累过度了,要多休息啊。”
子楚敷衍道:“好,我这次来吴郡,就是来好好休养。”
朱襄白了子楚一眼,都懒得说话了。
李牧见朱襄确实没有对嬴小政生气,心头巨石落下。
“政儿,朱襄回来了,你需要朱襄帮忙安抚的地方赶紧和他说。”李牧道,“别任性了。”
嬴小政嘟囔:“我没有任性。”
他看向朱襄。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散乱的头发。
他走了半年,嬴小政的头发都能扎个小揪揪了。
“我们去书房。”朱襄道,“你应该准备好要给我看的文书了。”
嬴小政低头:“嗯。”
他做此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这万全准备,自然也包括舅父。
他先杀人,然后舅父安抚吴郡士人,就能迅速稳定形势。
那些自以为是“土封君”的豪强一死,如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为他们披麻戴孝的士人只需要一个安抚的借口,就能彻底归服秦国。
这个安抚的借口,自然是由舅父来做。
自己将来是秦王,是要踏平天下,执掌屠刀之人。
而舅父将是在自己屠刀落下之后,劝说自己下次不要轻易动屠刀,并安抚民众的“仁人贤臣”。
只是他虽然做好了准备,却不愿意对舅父开口。
但他不开口,舅父也已经猜到了,并沉默地认可了此事。
舅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询问,直接沿着自己的计划行动。
“怎么脚步停下来了?”朱襄疑惑。
嬴小政低下头,用脑袋撞了一下朱襄。
朱襄抚摸着身高已经与自己下巴持平的嬴小政的脑袋:“怎么了?”
“没怎么。”嬴小政又轻轻撞了朱襄一样,就像是一头小牛犊,“那些充配的人,我会将他们打散,然后贬为庶民,分配田地。”
朱襄叹了口气,心中沉重的心情如乌云般裂开了一条缝,透露出些许阳光。
“好。”朱襄道,“政儿,如果你认为是正确的,就不用犹豫。舅父是看得清好歹的人。”
嬴小政低头道:“但舅父心中的好歹,与政儿心中的好歹不一定一致。”
朱襄道:“确实如此。不过你看,我连你曾大父都能接纳,难道你还能比你曾大父暴虐?”
嬴小政想着曾大父的模样,然后信心十足道:“绝对不会!”
现在秦国粮食很多了,他会约束秦军杀俘。而且他也不会如曾大父那样充满猜忌,差点逼杀大功臣。
朱襄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嬴小政揉了揉鼻子,又低头撞了朱襄的肩膀一下:“先别去书房了。舅父离开吴郡之后,政儿都没有好好吃上饭。”
朱襄无奈:“我想我留在家里的膳夫不至于喂不饱你……好好,别撞了,我先给你做饭去。”
嬴小政还像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