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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咬痕尖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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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佣人敲了门,关珩站起来去了门口。
  再回来时手中便端了一只玻璃杯。
  杯中和上次宁秋砚见到的一样,盛了鲜红色的液体。
  关珩重新坐下来,手肘撑着地面,长发有一部分垂落在拼图毯上,对宁秋砚说:“继续。”
  宁秋砚收回视线,努力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拼图中。
  关珩喝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红酒的话,会是某种特质的药吗?
  又或者是……
  他猜,这杯子里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康伯进门时询问的补餐。
  可是,哪怕他再想认真。
  下一秒,他所有的注意力还是全部回到了关珩身上。
  细微而清晰的,吞咽的声音。
  落入耳中,犹如轻轻敲打着鼓膜。
  还有想象中,关珩那白皙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因每一次吞咽动作,上下起伏滑动,像造物者最完美杰作,拥有强烈的吸引力。
  如果关珩此时忽然询问宁秋砚在想什么。
  他想他绝对会羞以启齿,违背诺言,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宁秋砚没有再看过关珩。
  这天夜里他拼到很晚。
  一开始是因为关珩的要求,还有因为“和关珩一起拼拼图”的奇怪渴望,他才在房间里待了下去。
  拼到后来,他已经差不多快凑齐这幅大图的边框,找到了一丝丝成就感,竟然有些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了。
  三万多块碎片要完美地拼凑起来不是一夜就能完成的事。
  宁秋砚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沐浴着一片明亮的晨光。
  昨晚来拉开的窗帘没有合上,光线刺眼。
  他伸手挡了一下,睡过去之前的印象是关珩还没离开。
  一夜过去,地上的拼图还保持着昨晚的完成度。
  房间里没有关珩的身影。
  *
  玩拼图玩到通宵这种事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宁秋砚身心俱疲,睡眼惺忪,回到房间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信息,都是苏见洲发来的。
  '你怎么样?'
  '又有一具尸体被找到了。'
  '好消息是罪案现场好像发现了新线索,可能快要破案了。'
  宁秋砚看到这些信息心中一惊。
  再一看信息发送时间,都是在昨晚深夜,应该是他们还在拼拼图的时候。
  他太过全神贯注,连信息提醒都没有听见。
  不过——
  果然是关珩所在的三楼手机才有信号吗?
  宁秋砚心绪不宁地想。
  这天早上应该要去给关珩献血。
  宁秋砚匆匆洗完了澡,擦干头发时凌医生敲响了他的房门,说不用上楼了,在宁秋砚的房间采血就好。
  “关先生已经休息了。”凌医生这样说,“听说你们昨晚一起拼了拼图。”
  宁秋砚:“嗯。”
  他想作为关珩的医生,凌医生大概不会喜欢他的病人和客人一起熬了个通宵。
  谁料凌医生接着说:“关先生很喜欢拼图。”
  宁秋砚问:“因为拼图可以让人平静下来,更好地为自己思考吗?”
  “不全是吧。”凌医生想了想,道,“关先生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强,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有自制力的人。”
  宁秋砚似懂非懂。
  凌医生便说:“我看,拼图应该特地是给你买的。”
  宁秋砚猜不透关珩的用意。
  他想,这是不是也是“把自己交给关珩”中的一部分。
  宁秋砚乖乖配合完成了抽血。
  这一次凌医生抽的量也很少,但比第一次要多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血袋中的血液时,宁秋砚想起了关珩玻璃杯中鲜红色的液体。


第13章 
  熬过夜后,宁秋砚睡了一个上午,就把消耗的精力差不多补回来了。
  他醒来后玩了一会儿新下载的游戏,然后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经过楼梯口时,他朝楼梯上方看了一眼。
  三楼静悄悄的,连楼道的灯也没有开。
  犹豫后,宁秋砚没有上楼。
  他往楼下走去,路上遇到打扫卫生的佣人。
  佣人拿一块丝质手帕,正仔细而缓慢地擦拭摆在走廊里的一个落地大花瓶,悄然无声。
  看到宁秋砚,对方就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走廊幽深,通往这栋建筑的每一个幽深之地。
  这是渡岛又一个安静如夜的白昼。
  宁秋砚走出房子,入目尽是雪白。
  他在房子周围走了一圈,抬头朝上看去,找到了自己住的那个房间,继续往上看,就是关珩所在的三楼。
  三楼所有的窗户都被窗帘遮挡着。
  宁秋砚方向感不太好,分辨不出昨晚拼拼图的房间是哪一个。
  更无法知道关珩会在哪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沉睡。
  关珩白天睡觉,夜晚醒来。
  睡眠轻得整栋建筑都配合他的作息。
  宁秋砚无事可做,但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了,昨晚的拼图似乎很好地缓解了他的焦躁。他本打算去湖边走一走,经过树林的一小块空地时碰到了正在晾晒山菌的佣人。
  这是宁秋砚第一次碰见厨房里的人。
  对方晾晒的山菌是他昨晚吃过的,味道很鲜美,他没想到那种菌类竟然是渡岛土生土长的。
  一只只饱满的菌盖被佣人极富耐心地挂在细绳上,就像是在做什么极为精巧的工艺品。
  虽然没有日光,但这里通风良好,菌类很快就会被风干用以保存。
  宁秋砚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阵。
  佣人转身时才发现他。
  宁秋砚戴着毛线帽,裹着厚围巾,巴掌大的一张脸,看着很乖巧,是非常容易产生好感的长相。
  他问佣人这些是不是昨晚他吃过的那种菌类。
  他们聊了两句,佣人告诉他,渡岛所有人的食物都是由一位姓白的婆婆准备的,但白婆婆最爱的地方是厨房,并不喜欢出来,所以宁秋砚从没在这里见过她。
  岛上宁秋砚没见过的人可能不止这一位,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
  宁秋砚忽然记起了康伯上次和他说过的家畜养殖场。
  听说那里养了牛、羊、鹿等动物。
  他想去养殖场看看,便问了路。
  “路很好找,就那么一条。”佣人指路后提醒他,“但是距离这里有四五公里远,如果你不想走路的话,可以请康伯派司机送你过去。”
  四五公里也不算太远。
  宁秋砚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
  他不想麻烦别人,道别后便顺着佣人指的路去了。
  岛上人少,又是处于未开发状态,那条主路附近的小道其实不怎么好找。
  宁秋砚花了一点时间才顺利走上小道。
  积雪很深,好在路面留下了一些推车行过的痕迹,一路也有路灯方便给岛上夜晚才开始行动的人们照明。
  跟着那些路灯柱,宁秋砚走了一个多小时,途中遇到了两三只松鼠,以及一头长着漂亮角茸的鹿。
  在他怀疑自己走错路的时候,他看到了林间的养殖场。
  那是位于低矮山丘旁的几幢房屋。
  场地挺大,用原木做的围栏围着,中央扔着几堆干草,几头牛羊正低头嚼着草叶,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正颤颤巍巍地站在母羊身体下方吃奶。
  宁秋砚微微喘着气,一路走来身上冒了些汗。
  他站在围栏外看了几分钟。
  这一幕很美。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等小羊羔不吃奶了,才绕着围栏外沿去了另一端。
  木棚中养的是鹿,地方同样很宽敞,它们闲适地啃食地面的干草,对外来的观光者无所察觉。
  宁秋砚还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家禽、草堆里的鸡蛋以及一小块冻得僵硬的菜地。
  但是没看见人。
  或许养殖场的人去别的地方劳作了。
  最后宁秋砚发现了屠宰场。
  一间约四五十平米的房子,放有铰链、案板台面,以及数种铁钩、尖刀、砍刀等物,它们琳琅满目地陈列在房子里。
  尽管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但长年累月流在台面、地面上的血迹清晰可辨。
  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血腥味。
  墙上挂着一只从肚皮处对半剖开的牛,死前可能挣扎过,一对冷冰冰的牛眼瞪得很圆。
  宁秋砚心生不适,有点想吐。
  他退了几步,差点撞翻放在角落的桶。
  桶里装了小半桶血,不知道是牛的还是什么的,被宁秋砚脚后跟一撞,血液在桶里晃荡,溅出几滴落在地板上。
  宁秋砚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身穿睡袍的关珩坐在那里,神情懒散,手中端着一只盛满了鲜红色液体的玻璃杯。
  他长发披肩,低着头眼睫半敛,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液体。
  然后抬眸看了过来,瞳孔中央映出一点深红。
  心猛地跳得很快。
  宁秋砚不想留在这里,转头朝外走去。
  这一次他经过那些家畜,生机盎然、热腾腾活生生的牛羊,再没有转头去看。
  刚走了没多远,迎面碰到一个人。
  他愣住了。
  是那个他第一次来渡岛时,在船上碰见的男孩。
  一个月过去,对方的表情和当时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依旧是生人勿近。
  男孩推着一辆装满了干草的推车,打扮和农夫没什么两样,手腕上的手铐已经不见了,看起来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原来,对方被带上货车,是被送到这里来了吗?
  这算不算是被强迫的非法劳动力?
  上次在船上有些不愉快,宁秋砚也不认为男孩会搭理自己。
  路很窄,对方推着车经过时,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听见对方说:“你又来了。”
  宁秋砚讶然。
  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男孩停在宁秋砚面前。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很明显他是在对宁秋砚说话。
  宁秋砚又来渡岛了。
  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只“嗯”了一声。
  男孩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上次在船上害你受伤的事,对不起。”
  这下宁秋砚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他不是一个很能记仇的人。
  对方给他道歉,他就原谅了那次的事:“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在渡岛伤口会好得很快。不管是什么伤,只要他们不想让你死,就都能好。”男孩像是在解释什么,或者暗示什么,“所以你不应该带着伤上岛。”
  宁秋砚心中一动,紧张追问:“为什么?”
  男孩却不说话了。
  宁秋砚思绪纷呈,想到了自己掌心的伤口,也想到了那个被鹿角戳穿腰部的小工。
  那么严重的伤,凌医生却说那个人会没事的,按照这时男孩的说法,难道那个人的伤也会像自己掌心的张口一样,消失不见吗?
  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怎么可能呢?
  两人相顾无言。
  男孩看起来不会再吐露半个字。
  有些冷场。
  宁秋砚便换了个话题:“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两年。”男孩说,“我只在这里待两年。”
  宁秋砚:“……哦。”
  对方大概像他一样也签了某种协议。
  男孩还是没什么表情,说:“我叫关子明。”
  说完,他就推着车走了。
  宁秋砚被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应他上次在船上说的那句“你好,我叫宁秋砚”。
  不过,这个男孩这么巧也姓关,是不是和关珩有某种关系呢?
  *
  回去的路上宁秋砚一直在走神。
  关于渡岛,关于关珩,他或许已经隐隐察觉了什么,可又完全说不上来。
  上一次他在论坛上发过帖子以后搜索到的那些东西,这时再想起来,似乎能与这里的一切产生一点关联。
  可每当他想起渡岛的人,想起关珩,又觉得距离那些无稽之谈非常遥远。
  关珩令他畏惧。
  却又令他有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那种复杂的感受组成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让宁秋砚无法挣脱,犹如陷入了一张自己也不想脱离的网。
  站在树林中,他蓦地停住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偏离了回到主路的小道。
  树林大得似乎没有边际。
  高耸入云的冷杉、干枯的灌木,还有遥远的海岸线。
  宁秋砚意外地迷路了。
  他换了几个方向行走,都没能成功回到小道上去,也没能再找到养殖场。他拿出手机,指南针是能用的,可是他完全不记得那幢大宅到底是在北还是在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宁秋砚发现了一座废弃的白色灯塔。
  这里距离大海竟然已经很近了。
  手机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他用手机照明走到灯塔前。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已。
  灯塔里有一些电子设备,但是都停机了,所幸是通电的。
  宁秋砚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然后顺着楼梯爬上去,想站在高处看看能不能看见他们住的房子。
  等他上了灯塔最顶端,被灯光刺得快睁不开眼睛。
  他居然无意中把灯塔点亮了。
  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听说灯塔的灯光最远能穿越几十公里,康伯他们要是发现他不见了,说不定能发现这里。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别的办法。
  ——灯塔上居然有手机信号。
  打开通话记录,一天前关珩的手机号码还在上面。
  看到那一串数字,宁秋砚记起关珩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身体、行为、思想,毫无保留,全部都交给我。”
  “我会负责你全部的需求,包括你绝对的人身安全。”
  “记住了。”
  宁秋砚指尖发麻。
  他迟疑着,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
  另一头很安静,可他知道对方在听。
  他咬了咬嘴唇,尽量简单地直奔主题:“关先生,我去参观了养殖场,现在迷路了。我在灯塔上面。你们能看见这里的灯光吗?”
  关珩的声音传来,语气还是很淡:“看见你了。”
  几乎是关珩声音响起的同时,宁秋砚就听见了车辆的声音。
  天已经全黑了。
  灯塔下驶来一辆车,司机从车里下来,对灯塔上方挥了挥手。
  宁秋砚立即起身,快速跑了下去。
  夜风刺骨,他被吹得浑身冰凉,轻微地发着抖。
  等他钻进车厢,就看见关珩坐在后座一头,身上披了一件大衣,眸色很沉地看了过来。
  宁秋砚不知道关珩在车里,也没想到关珩会亲自来。
  一时有些傻了,他为自己的愚蠢和擅自打扰对方而脸颊爆红:“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简单的路也会走错……手机上也只有您的号码——”
  关珩手中拿着手机,屏幕还没熄掉,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打断了宁秋砚,开口道:“做得很好。”


第14章 
  没等宁秋砚完全理解到“做得很好”的意思,关珩就接着说:“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也要直接给我打电话。”
  关珩似乎对宁秋砚这样的做法很满意。
  他出现得这么快,很有可能是本来就在找宁秋砚。他身体力行地向宁秋砚解读了“你只管放肆生活,其它的全部交给我来完成”的含义。
  作为另一方,因为宁秋砚迈出了“把自己交给你”的第一步,所以得到了关珩的夸奖。
  他的胸口被一团鼓胀的情绪所塞满,感到些许无措与羞涩。
  灯塔的灯光熄灭了。
  是司机去关掉了照明设备。
  与此同时,车厢的灯光也自动熄灭了。
  安静一瞬,关珩的面庞隐没在阴影里,眼睛敛着的一点光是给宁秋砚的。
  关珩问:“现在懂了吗?”
  宁秋砚坐得很规矩,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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