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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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同车夫叮嘱一声,让他慢些赶车,这才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马车已经启程。
裴郁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见它渐行渐远,正欲离开,却忽然敏锐地发现有人在看他。
他从小就有着近乎于兽类的警觉。
自是立刻看了过去,便瞧见远处一株茂盛的白杨树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他察觉,想要往树后面隐藏已经来不及,僵着身子与裴郁对视了一会方才大步转身离开。
裴郁蹙眉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
他的记忆一直都好于常人,自是记得这张脸。
——香山茅草屋下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他会在这,又回想他先前看着他时的那副模样神情,裴郁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抿唇,眸光也渐渐沉了下来。
直到身后传来门房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他才回过神,说了句“没事”,又望了一眼老人离开的方向,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回到府中。
裴郁正想回前堂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却在半路碰到了云葭。
她站在一株柿子树下。
正是吃柿子的好时节,高高的树上缀满了金黄的柿子,数不尽的果子,远远看去,就像是缀着无数个小灯笼。
裴郁一路沉吟着走来,在看到云葭的时候,原本寂然的脸上却立刻扬起浓郁明耀的笑容,他立刻大步朝人走去,双眼亮晶晶地与云葭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又问云葭:“徐叔他们呢?”
“霍姨带着阿爹回去歇息了,阿琅也被元宝和吉祥扶着回房歇息了。”云葭说着又看了一眼裴郁:“担心你也醉了,过来看看你。”
“长幸走了?”
裴郁先点了点头:“走了,我把他送上马车了。”而后又目视着云葭面上的关切,笑盈盈地回道:“我没事。”
今日他虽是主角。
但喝得最多的反而是徐叔和长幸他们,他倒是并未喝多少。
要不然他也没法送赵长幸出去。
云葭显然也看出他脸上的清明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朝裴郁伸出手。
裴郁瞧见之后,面上笑容自是更为浓郁。
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笑着朝她伸手,而后视若珍宝一般牵住了云葭的手。
“有些凉。”
握住之后,裴郁就皱了眉。
如今天渐渐凉了。
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到底等了多长时间,裴郁不由又把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为她取暖。
云葭笑着说没事,却也未曾阻拦。
二人沿着院子往前走,云葭边走边问他:“累不累?”
若是旁人这样问他,裴郁自是会笑着说不累,但面对云葭,他却毫不犹豫地看着她点头道:“累。”
说完还停步于木槿花灌丛旁。
仗着此处没有旁人,他朝云葭张开双臂,跟小孩撒娇似的要抱抱。
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法子。
又或许是以前见旁人用过,自己也得过其中滋味之后便彻底喜欢上了。
云葭看着好笑。
少年就如雨后的春笋,春雨一润便立刻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比起他刚来徐府时的模样,如今的裴郁长得已经不知要比云葭高出多少了,可此刻他却依然愿意把自己伪装成长不大的少年、小孩,为得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耍着无赖玩着赖皮。
可明明洞悉他这是伪装,云葭还是笑着上前把他给抱住了。
双手环绕在裴郁的后背。
就像真的安慰小孩一般,云葭抱着裴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裴郁本不觉得累,他一向很能吃苦,也很能扛得住压力,但此刻被云葭这样悉心照顾般抱着,他竟觉得浑身的疲惫和筋骨好似真的在这一刻全部变得松软了下来,让他产生出一丝依靠的想法。
他把脸埋在云葭的肩膀上。
并未把所有的支撑放于她的身上,怕云葭累到,但他却忍不住拿脸轻贴她的肩膀,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疏解浑身的疲惫。
“明日就去找阿爹吧。”
耳边听到云葭传来的话,两人离得那么近,裴郁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说话时喷洒在他耳朵上的滚烫气息。
他的心霎时一动。
几乎是立刻,他就站直了身子,垂着眼睛,双目震动地看着云葭。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知道所以才这样震惊。
“怎么,不肯去啊?”云葭看着他面上的震惊,故意道。
“不!”
话说出口,忽觉不对,他忙又摇头:“不是!”
“肯,我当然肯!”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说完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再次上前环抱住云葭。
他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没想到她会主动与他提起。
裴郁的心情显然十分激动。
激动地让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胸腔里面那颗滚烫的心快得仿佛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那我要做什么?”
“要不要先去买些东西?”
他记得别人家的女婿上门都是要提着东西去的。
之前长幸去阮家就是这样。
“明天买会不会来不及?要不我今天出去吧。”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生怕自己没买而怠慢了云葭和徐叔,裴郁说着就站直了身子,慌里慌张打算先去外面买些东西。
他说着就要走,却被身后一脸无奈的云葭拉住手。
“不用买,又不是提亲,就是先跟家里人说一声,等正式提亲的时候再买也不迟。”
“何况——”
云葭想到什么,不由看着他揶揄道:“你要去买,你有钱吗?”每个月也就她发给他的那点月钱,多给他还不要。
之前几次请客,估计早已把他的荷包给弄空了。
裴郁显然也想起这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声道:“那之后我再去准备,到时候你再给我钱。”
他还是很激动。
为即将到来的明天,他甚至觉得今晚恐怕是睡不好了。
一时又是激动于明天的到来,终于可以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了,又是忐忑害怕徐叔会不会不同意。
脸仿佛成了调色盘,情绪多种多样徘徊于脸上。
手再次被云葭用力握了一下,涣散的思绪和神智就此重新收回,裴郁抬头看向云葭,便看到了云葭那张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事物的脸。
她依然满目温柔地看着他。
似乎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紧张忐忑,云葭握着他的手宽慰道:“别担心,阿爹很喜欢你,不会不同意的,你放轻松就好。”
裴郁听到她的安慰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好。”
他轻声应道,然后回握住云葭的手,双眼也慢慢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之后裴郁便陪着云葭先回了房,回来的时候,他面上激动依然未散,正欲回房歇息,可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个男人,他面上的激动和热切便又渐渐消下来一些。
脚步也又再次停住了。
先前一路从外走来之时,他已然猜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了。
他知道他的生母从前身边有两个得力干将,一个是她的乳娘,在他生母死后,她也跟着离开回到了老家清河;而另一个听说是个男人,虽是个哑巴,武力却极其高强,在他生母死后,他便去了香山那边做她的守陵人。
裴郁从未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如何,至亲血缘都如此,又何谈外人?
所以他也从未去理会过他们的存在。
如果没有这次的卷子事件,还有刚才那个男人的出现,裴郁或许永远不会去理会他们,无论是裴行时还是那个老人,对他而言都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他们如何。
与他无关。
他如何。
也与他们无关。
可经此一事,未免再出现什么纰漏,裴郁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看看裴行时和那个老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想再被他们任何一个人破坏他如今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安稳生活。
这样想着。
裴郁便没有回房,而是往门房走去,打算去一趟香山和他们说清楚。
他要在明日到来之前解决所有事情。
这样才可以安心地让徐叔把云葭交给他。
他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被人随意玩弄摆布他的命运,让事务脱离他的控制,还差点牵连他的身边之人。
马厩就在门房旁边。
裴郁吩咐一声,立刻有人把墨云牵了过来。
如今门房这边的人也都与裴郁熟了,牵着墨云过来的时候,还问裴郁:“二公子要去哪,要不要派几个人跟着你?”
裴郁自是未说要去香山。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闻言也只是说:“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便牵过墨云翻身上了马。
正午时候,苍蓝穹顶之上的太阳正是最耀眼的时候,裴郁迫不及待想着去解决这件事,解决完就好了,他就这样独自一人骑着马一往无前地朝城门口过去。
第350章 知晓身世
裴郁一路到香山脚下。
茅草屋并不在主道上的山脚,而是在香山的背后。
他骑着墨云抵达此处。
见此处四面环山,环境清幽,却也十分贫瘠,远远望去,辽阔之地竟然只有那么一间茅草屋,又被众多树木遮挡,若不是那日从高往下看,恐怕只是单纯路过的话,都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人住着。
裴郁把墨云系在外面的树干上,又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在外面等他。
而后便独自一人抬脚走了进去。
不清楚那人对他抱着究竟怎样的心情,也不清楚他会对他如何,但裴郁从不敢轻易相信外人,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住了一把用来防身的短匕,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一包藏于腰间的药粉。
裴郁这才继续放轻脚步往里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还没人回来,还是因为这里的主人是个哑巴,所以整间茅草屋都透露出一股死一样的沉寂,无声无息,只有山林间的鸟儿飞过的时候时不时发出一些清脆的叫声,让四周的环境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压抑。
裴郁过去的时候先看了一眼四周。
未瞧见裴行时和他随从的马,他眸光微沉,却依然没有犹豫地继续朝茅草屋走去。
草屋的门关着。
依然不确定里面究竟有没有人,裴郁于袖中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多用了一些力道,他在原地又待了片刻,仔细听里面的声音,仍然不曾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便小心地伸手推开门。
可就在门开的那刹那,里面便有一道剑气迎面而来。
也亏得裴郁一早就有警惕之心,察觉到不对便立刻偏开身子往旁边一躲。
哑叔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只是见那一袭青衣躲开了他的剑,不由沉下脸,正欲继续提剑而上。
这时候裴郁的手也已经握住了腰间的药粉包。
就在裴郁准备把手中的药粉包朝人扔过去的时候,却见老人神色忽然一变,不顾自己这一剑会被收回的剑气所震伤,他竟然愣是把剑收了回来,自己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裴郁握住药粉的手忽而一顿,显然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被他自己逼得倒退的老人竟又朝他走了过来。
裴郁见他过来,眸光又是一沉。
手依然握着那包药粉,余光在他面上藏不住的紧张神情时游移而过,似乎察觉出他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裴郁便也按捺着没有在这个时候发作,而是打算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哑叔急切地大步走来。
伸手想握住裴郁的胳膊检查他的伤势。
可他的手刚伸过去,裴郁便不自觉皱起眉往后退了一步,显然并不愿意被他碰到。
老人苍老的手徒劳地悬于半空,神色微变,却也未曾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裴郁轻轻“啊”了两声,又指了指裴郁的身子。
裴郁以前在西街摆摊的时候,认识一个同样不会说话的老人,看得懂一部分手语,何况这个老人的意思十分明显,是在询问他有没有事。
看来他对他的确没有恶意。
裴郁浑身的紧绷和戒备终于松了一些,只是疏离仍在。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
目睹着他脸上未曾掩藏的关切,他也只是淡声说道:“我没事。”
明显能够看到老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和担心也变得松缓了许多。
裴郁见他这样,心中却更为不解了。
疑窦于他心中徘徊不绝,他本以为他们自小离开他不管他是因为不喜他的出生害死了他的生母。
就像裴行时冷落他厌恶他。
他们应该对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可如今看老人的这番表现,竟好像不是。
那他们又究竟为何不管他?
这个念头只在裴郁的心中残留了一瞬,便又消弭不见了。
他们到底为什么那样对他,又为什么在如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已经不在乎了。
“裴行时在哪?”
他单刀直入,直呼其名裴行时的名字,询问老人他的去向。
看着老人看向他时睁大的眼睛。
裴郁并未理会,依旧漠然地看着他,继续看着他沉声问道:“我的卷子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他本只是猜测,却见老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神情也骤然变了。
裴郁就知道自己并未猜错,他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不似那夜知晓时那般愤怒生气,但心里依然有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他神色阴沉、心火旺盛,这让裴郁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十分难看了。
他紧攥着手中的匕首,不顾上面雕刻的花纹压得他的手心生疼,沉着一张脸,气息也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哑叔看少年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微红的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安慰都做不到。
只能在他对面干站着束手无策。
“你——”
对面忽然传来少年喑哑的嗓音。
哑叔本就一直注视着少年,此刻听少年出声,更是立刻看了过去。
“我不管你还有裴行时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是最后一次,我要欠也只欠她一个人,除了她之外,我不欠你们任何人。”
“若是日后你们再阻拦我,破坏我的事,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裴郁气息沉重地说完这番话,又红着双眼看了对面的老人一会,便沉着脸转身离开了。
“啊……”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紧跟着裴郁察觉到老人似乎想握住他的胳膊,可他此刻情绪还未彻底平复,被怒气萦绕的他头也不回,只拿匕首反手阻拦了一下,便沉声喝道:“别碰我!”
这一刀自是无法对哑叔产生任何伤害,但还是让哑叔不得不勒令住了步子。
他只能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面露急切。
试图跟过去,又害怕再次惹怒少年,只能徒劳地留在原地,却在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时,又啊了一声。
先前是为了阻拦而急切的声音,如今这一声却饱含着惊讶。
看着从外面园林走进来的裴行时时,哑叔的确是惊讶的。
早在前几日国公爷走的时候就说过这阵子他不会下山,为得就是怕被诚国公碰上,无法向他解释。
未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哑叔看着他自是无比惊讶地啊了一声。
裴郁原本低着头,忽听身后先后传来两声语调不同的啊,他沉着脸,本不想理会,却同样在抬头看到裴行时的时候脚步一顿。
但停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裴郁便又沉下脸,大步往前走。
他要说的都已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