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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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们同意他们在一起,无论要怎么收拾他,他都不会有意见。
只是裴郁的笑意才出现了一瞬,便又顿住了。
“他们知道我的身世了吗?”他忽然又目光紧张地看向云葭。
云葭听到这话也沉默了一瞬,却还是与他摇了摇头。
“那……”
裴郁面色苍白。
原本才放下的那颗心不由又高高提了起来。
他有些担心他们会因为他的身世而不喜欢他,虽然云葭早已与他保证过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云葭握住他的手。
“别怕。”
“阿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反对我们的,而且他这会恐怕也已经知道了。”看着裴郁目光怔怔看着她,很快却又想明白而逐渐变得苍白的面孔。
云葭依旧握着他的手与他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裴郁朝她看来。
云葭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无论你是谁的孩子,对我而言,你都只是我的阿郁。”
裴郁听到这话,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那颗因为紧张忐忑而不住乱跳的心脏仿佛又渐渐消停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回握住云葭的手。
……
而此时的书房。
的确如云葭所想的那般,徐冲已然知道这件事了。
只是这件事带给徐冲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即便过去这么久,他都未能回过神来,他近乎僵硬地扭着头,目光空洞地看着站在窗前的裴行时。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哑声道:“怎么会,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徐冲刚才气势汹汹而来,质问当日裴郁的卷子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裴行时当时并未否认。
徐冲见他这样自是气得不行,正想动手揍他,却听裴行时说了这一句荒谬的话——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李崇的孩子。”
大脑像是失去了运作,如果悦悦和郁儿在一起的事让他吃惊,那么裴行时的这番话则是让他震骇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件事。
但心里却仿佛已有一个声音信了这个事。
哪个男人会愿意说这样的话?他也终于明白裴行时这么多年这么对待郁儿的原因了。
所以他不愿意让郁儿高中是怕他被李崇发现?
那他……
徐冲忽然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都做了什么?
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突然的重量让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裴行时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徐冲苍白的面上挂着茫然自责的神情,知道他这是在自责自己当初亲手把卷子送进宫中,从而让李崇知道他的存在。
他无声轻叹了口气后跟徐冲说道:“不必自责,即便你没这样做,他也会想方设法走进朝中。”
“除了彻底折断他的羽翼,要不然让李崇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我也没想到他身处于这样的环境还能这么厉害。”这一句话,裴行时说得很轻,面上也有茫然。
他真的如他们当初所期盼的那样郁郁苍苍地生长着。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无论周遭是不是淤泥,他都茁壮而有力地成长着。
徐冲依然讷讷无法言语。
少顷,他才看着裴行时哑声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
见裴行时那张忽然变得沉寂的面孔。
他忽然沉着脸拍案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你去哪?”
裴行时在身后问他。
徐冲头也不回沉声道:“我去杀了他!”
他满身的怒气藏也藏不住。
裴行时听得眼眶不由跟着泛红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看着徐冲的背影哑声说道:“杀了他,然后呢?”
“阿瑶不会回来了,你和家人都会因此获罪,还有那个位置悬于那处,你觉得由谁去坐,大燕才不会乱?”
这就是这么多年桎梏裴行时的东西。
他何尝不想杀了他?
可他不能。
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家人为他的过错承担后果,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大燕百姓再度流离失所。
如果李崇死了。
天下就真的成了姓郑的了。
三皇子本就庸碌无用,他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只会成为郑家的傀儡,到时候民不聊生。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大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怎么能亲手毁了它?
画地为牢。
这就是他的牢笼。
徐冲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步子僵硬在门后。
只差一步,他就能推开门出去了,可他却已然失去勇气出去。
裴行时所担心的事,也是他所担心的事。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他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可他……
满身怨气和怒气无从发泄,徐冲不知道该怎么办,竟只能攥着拳头狠狠砸了下旁边的墙壁。
鲜血当即从指缝之间流落下来。
徐冲却顾不上,埋着头粗喘着气,如一头愤怒的狼,直到裴行时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哑声安抚他道:“过来坐吧,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生气,而是有别的话与你说。”
徐冲被裴行时带着回到了座位,又灌了一大杯茶,方才缓解了一些心中的怒气。
“什么事。”
他看着裴行时问。
“李崇已经找到磐娘了,以他的手段,知道他的身世只是早晚的事。”
裴行时说到这的时候沉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你觉得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徐冲皱眉,不是很能想到,不由反问道裴行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裴行时沉默片刻后说道:“郑家的势力太大,他一直都想除了郑雍川。”
这事,徐冲显然也知道。
当初李崇为登基而与郑家合作,娶了郑雍川的女儿为自己的侧妃,借此得到郑雍川的鼎力相助,要不然当时那时候的情况,光靠他们两家完全没用。
但郑雍川的胃口实在太大了,郑家这些年行事也越来越过分。
李崇连他都容不得,又岂会容得下郑雍川?
除去他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还是不明白裴行时这会提起郑雍川是什么意思。
“所以?”
徐冲出声询问,但看着裴行时面上的那抹沉吟,他的脑中也似忽然闪过什么一般,手不自觉握住了放在桌上的长刀,他忽然看着裴行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觉得他会让郁儿登基?”
“不、这怎么可能,他疯了?!”
“他若是不疯,当初就不会强迫阿瑶。”裴行时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还是不由闪过一抹阴郁。
即便当初磐娘说李崇是中了药。
但裴行时岂会不知道李崇的手段?他自小在宫中活得小心,当初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皇子的时候,这么多人想暗杀他都不成,反倒让他一步步走上权力的顶峰。
区区一点药岂能困住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置于桌上的手同样攥紧,脸上也闪过一抹阴鸷。
但裴行时并未让徐冲发现,短暂地阴鸷之后,他便继续垂着眼眸开口说道:“倘若他没那么厉害,或许李崇还会作罢,可他……实在是太像李崇了。”
“这……”
徐冲哑口无言。
“那崔瑶怎么办,还有郁儿的名声……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对他口诛笔伐吗?!”徐冲说到这,心脏还是狂跳不止:“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
“郁儿这一生活得已经够艰难了,不能再让他被世人议论。”
他起身踱步,想着该怎么办。
过后忽然看着裴行时说道:“让他跟你走吧,你在宁夏,那边远离京城,有你护着,李崇的手就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你那边去。”
裴行时沉默摇头。
“什么意思?”徐冲皱眉。
如果不知道真相以前,他或许会以为裴行时是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如今,他已然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辛楚,又岂会再这样想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看不明白他的拒绝。
裴行时看着他说:“我和他提过,他不肯走。”
徐冲一愣:“这孩子……”
但也明白他不肯走的原因。
他张口欲言,又重新坐了回去,拧眉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我不知道李崇会怎么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也不会想破坏阿瑶的名声。”
他说到这又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又看向徐冲,与他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他跟悦悦在一起的事了。”
“嗯。”
徐冲点头。
但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还在想李崇会怎么做。
“你同意了?”
“有什么不能同意的,两个孩子要好,要在一起,我同意不是挺正常的吗?”徐冲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裴行时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实在是有些没必要。
都什么时候了。
大事不去想,反而尽想这些事。
不过抬头扫见裴行时看着他的神情,徐冲倒是也明白过来他特地这么问的原因了。
“裴行时,你把我当什么!”
徐冲当下一口气直冲喉口,他没好气地拍着桌面站起身:“难不成你以为我知道他的身世,就会看不起郁儿,从而反对他跟悦悦在一起?我徐冲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真气得不行。
要不是胡子都剃光了,这会肯定得吹胡子瞪眼。
裴行时的确这样担心过。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身世。
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他这位好友了,这会见他生气,他不由放轻声音与他说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这要搁以前。
徐冲绝对是要跟裴行时没完的。
但今天知道这么一桩消息,想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一个人藏着这样的事情得多苦闷,他又舍不得跟他发脾气了。
重新坐了回去。
他沉默许久才跟裴行时郑重道:“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不管他的出生怎么样,在我这,他就是我最看重的子侄,是悦悦喜欢的少年。”
“他们想要在一起,我不会也不可能阻拦。”
“即使以后他成为他的孩子?”裴行时问他。
徐冲知道他在问什么。
成为皇子就代表着不再安稳,即便李崇可以安排好他的身份,让他免于旁人的议论,但朝里朝外必然还会有无数人看着他,何况还有郑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徐冲是真的不希望他走这条路,但也知道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
沉默片刻,他忽然握紧手中的长刀沉声道:“如果他真的要走那条路,那我就护着他走上那个位置。”
裴行时听到这一番话,迟迟未言。
虽然他一直在等得就是这一番话,但显然,他还是没有徐冲的大义和大度。
他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扶持李崇登基。
权势地位带来的改变实在太多了。
他本来以为徐冲经受过一次这样的打击,应该会厌极皇权,没想到……
可这才是徐冲啊。
他永远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这件事会带给他带来伤害。
就像在面对李崇对他的怀疑忌惮之后。
他虽然心灰意冷,可若是大燕需要他,他依然会奋不顾身。
裴行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心里由衷地为那个孩子感到了高兴。
他从小凄苦,如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对于裴郁——
裴行时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每每看到他,他就忍不住想起阿瑶受苦的那一夜。
这么多年的漠然和厌恶都是真的。
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
但他也的确希望他身边能有几个亲近之人,可以一直陪着他护着他。
这种复杂的心情驱使他今日来到这边。
如今得了徐冲这一番话,他也终于能放心了。
“我过几日就走了,走之前,我会去见李崇一次。”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逃兵,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了。
徐冲听到这话却暗暗心惊:“你想做什么?”
裴行时见他面露担心,忽而一笑。
“放心,天下还没太平,我不会那么傻现在去要他的命。”
“他不喜欢郑雍川,正好,我也不喜欢。”
当年给李崇下药的正好就是郑雍川的女儿,如今的丽妃。
无论那个孩子要选择什么路。
郑家都不该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只有郑家没了,天下才能彻底太平,他们才能太平。
裴行时说完便站了起来。
“走了。”
“阿时!”徐冲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裴行时的背影,张口想安慰他,却觉得语言实在太过苍白。
裴行时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着回过头:“以后别动不动打人了,徐长猛,你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徐冲听到这一句,想笑,眼睛却悄然红了。
裴行时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鼻腔也不由一酸,他收回视线回过头,哑声说道:“走了。”
徐冲忙道:“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好。”
裴行时答应着,脚步却未曾停下。
徐冲就这样看着他离开,迟迟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手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
但心里的那股情绪依然还在,即便当初知晓他真的怀疑他,他都不曾这样厌恨过他。
可如今——
徐冲沉默坐在屋中,却恨得再次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又过了片刻。
徐冲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势方才离开书房。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往外走去,途径一处,他先问了一声悦悦在何处。
知晓她还未回房,便知道她应该还在郁儿那边。
徐冲便径直调转方向朝裴郁所在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那边,还未进院子就看到悦悦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女俩迎面相见。
彼此都看了眼对方,也都知道对方已然知道了。
“你先回去。”
云葭与身边的惊云说道。
惊云轻声应着欠着身往外退去。
云葭上前扶住徐冲的胳膊,温声问他:“裴伯伯已经走了?”
“……嗯。”
徐冲的声音还稍显沙哑。
跟着云葭往外走的时候,他问云葭:“你都知道了?”
知道父亲这是在问什么,云葭沉默了瞬息方才轻声应道:“嗯。”
“去接他的时候知道的。”
“即便知道,即便日后他可能无法只做裴郁,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徐冲依然看着身边的云葭哑声问道。
“是。”
云葭应得没有一点犹豫:“无论他变成什么人,对我而言,他都只是我的阿郁。”
徐冲听到这话,迟迟没有言语。
作为臣子,无论天子做什么,他都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作为朋友、作为兄弟,面对李崇当初的做法,他岂会不心寒?他怕来日郁儿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也会变得和李崇一样。
到时候他的悦悦又该怎么办?
云葭抬头就看到了徐父面上的纠葛,无需细想,也能知道阿爹在纠葛什么。
他若是别的身份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个最不可捉摸也最会产生变化的皇家。
阿爹刚在这样的权势面前跌过一次跟头,如今让他继续相信,岂是易事?
她也是。
她一直都不喜欢皇权,不喜欢那个位置上带来的无边权势。
前世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害他们一家变成那样,甚至于这一世,他们一家活得好好的,可她还是不喜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