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在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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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月欲要上前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眼前,一道躬起腰身的暗影匍匐在地上,地面狼藉一片,茶杯的碎片落了一地。
贺凛一条腿无力地孱跪着,另一条推膝盖着地,似是极力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披散的长发扫落地板,挡住了他整张脸,却能看出他此刻将头埋低的动作,像是想将自己这副模样给藏起来,即使他都不知究竟是谁在此刻进了他的屋子。
他只是不想被人瞧见,瞧见他这副犹如残喘在阴沟里的扭曲虫蛇的模样。
晏明月心头一紧,顿时便有酸意涌上鼻尖,眼眶酸胀得难受,无力地张了嘴,开口便带上了哭腔:“王爷……”
那正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身影在闻见这一声低唤后顿时僵住了,支撑着身体的臂膀在暗色中止不住地颤抖着,手臂肌肉骤然收紧,看上去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不愿完全将身子瘫倒下去。
晏明月被这副景象吓得不敢上前,眼前的贺凛犹如一只困兽一般,好似她再上前半步,他便会承受不住叫人瞧见此刻模样的刺痛一般,就此失了控制。
屋内沉寂片刻,一滴热泪自晏明月眼角滑落,随后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地往下落去,双眼被泪水迷蒙了视线,心口像是被人用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终是站不住脚,脚跟刚往前迈开一步,贺凛陡然抬起冰冷的目光,直直朝她看来,赤红的眼底里满是落败与颓然,却在她想再度上前之时,紧咬住牙关,狠声喝道:“别过来!”
晏明月仅顿了一瞬,便压根不顾贺凛的呵斥,将手中的灯笼胡乱往地上一放,大步奔到了贺凛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瞬间感受他手臂的紧绷和颤抖,强忍着泪意,却仍是抽泣着道:“王爷,妾扶你起来。”
贺凛默不作声,身体极度想要抗拒晏明月的靠近,更想此刻她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可她身体却不断向他贴近,温软的掌心使着劲,极力将他往上拖。
不知是自己疼出了幻觉,还是此时光线太暗,他神色痛苦地看着晏明月脸上关切又痛心的神情,咬着牙仍想说些什么,叫她赶紧从这里离开。
不要叫她瞧见,不能叫她瞧见。
他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厌弃。
她好不容易才对他态度有了改观,怎能将如此无用又狼狈的模样展露在她面前。
快走,快离开,别再看了,别再靠近他了。
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身体一软,腿上如万针穿刺的疼痛,叫他已涌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给压了去,一声沉痛的闷哼,到底是没能说出疏离的话来,在一阵灼伤的剧痛中,就这么痛晕了过去。
第30章
眼前似有光亮照来; 贺凛却不愿睁开眼,潜意识还停留在昏迷前所遭遇的景象中,那时他极为抗拒的景象,不想再面对分毫; 甚至想要即刻逃离开来; 身体却又沉重得几乎难以动弹。
忽的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一侧; 额头上似乎还敷着冰凉的湿帕,意识逐渐回炉,即使抗拒; 却也终是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是温和的烛光; 头顶的床帘微微晃动着; 身侧忽的传来一声惊喜又轻柔的娇声:“王爷; 你醒了啊。”
贺凛一怔; 极力想要被他压在心底的回忆涌了上来,他在昏迷前,倒在了晏明月面前。
侧眼看去,便见晏明月手中拿着一块更换的湿帕; 蹲身在他床榻边; 探着身子满眼惊喜地看着他; 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泛起星光点点,神情温柔得让他以为自己好似还在睡梦中一般。
贺凛似乎还有些未缓过神来,晏明月眨了眨眼,这便又伸出手来,将他额头上的湿帕替换了下来; 声音柔软的像是一阵温软的风一般; 缓声道来:“方才当真是吓坏了妾; 妾已替王爷诊过脉了,因是解毒后引发的低热,眼下低热也退得差不多了,夜已深了,妾身便未传唤太医,诊脉一事妾以往没少在宫中四处寻人练习,这可难不倒妾,王爷便莫要担心,并无大碍的。”
晏明月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方才瞧见的那一幕令她惊骇的场面并未存在过一般。
她语气轻柔,像是在说着十足平常的事情,就好像贺凛仅是一不小心着了风寒,不足为奇。
但晏明月眼底一抹小心翼翼的谨慎之色还是落入了贺凛眼中,他紧抿着双唇,感觉到唇间有些干涩,但仍是不想张口说些什么,重重地闭了下眼眸,复而再睁开来,眼底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潭。
她在刻意照顾他的情绪,也在小心避免着将他心头的伤痛暴露出来。
晏明月此刻就在他身侧,乖顺得不像话,似梦似幻,叫他有一时失神。
她分明瞧见了他那副苟延残喘的落败模样,却只字不提,平静得像是一片温柔的湖水一般,表面波光粼粼,泛起的点点光亮叫人有些晃了眼。
贺凛的默不作声也并未叫晏明月气恼,反倒是更加放柔了语调,微微起了身子,道:“王爷,天还未亮,妾去将烛火熄了,你再睡一会吧。”
说罢,已是站起了身,转身便要朝烛台那头走去。
刚一转头,贺凛眸光一颤,霎时伸出手来,一把想要拉住晏明月,手上却没什么力道,顿时又从她掌心滑落。
掌心被微热的触感划过,晏明月回过身来,顺势勾住了贺凛的手指,乖柔地看着他。
贺凛喉间干涩,缓慢地滚了滚喉结,侧过头来望进晏明月温润的眼眸中,瞧见她眼尾还未完全褪去的一抹淡红,显然是她方才哭过留下的痕迹。
烛火摇曳,将他惨白无色的面庞逐渐掩于阴影之中,良久才干哑着嗓音,无力道:“娇娇,莫要这般可怜本王。”
她的可怜,叫他心底难忍酸疼,像是一根细微的针,悄无声息扎入骨血中,虽不致死,却又浑身难受。
晏明月一怔,顿时眸子涌上一丝怒意,方才极力让自己平和下的心绪在此刻又乱做一团。
心底憋着一股气,怒气冲冲瞪着贺凛,到底是叫他这句话给破了防,重重地掐了一把他的指尖,眉头一皱,凶巴巴道:“你觉得我这是在可怜你?”
连自称也顾不上用了,晏明月一双杏眸瞪得圆圆的,暖色光芒映照在脸庞上,水润的嫣唇一张一合,皓白的齿在道完这话后,便掩于唇间咬得紧紧的,微鼓起的腮帮子显露了她此刻的气恼。
贺凛静静凝望着晏明月,指尖的一瞬痛感叫他从方才的迷蒙中清醒过来几分,眼前的少女眸光闪烁着,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以前,倒是没少同他置气,向来是嚣张跋扈的倨傲模样,怒气中都带着令人刺痛的寒意,是疏离,是厌弃。
此刻,眼眸里却是无比的认真,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贺凛心口一动,幽深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低沉的嗓音在沉寂的屋中划破一道口子,叫人耳根发痒:“那娇娇这是,心疼本王吗?”
晏明月叫贺凛这般失了锐气,又温润柔和的目光瞧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搅了搅垂落在前侧的手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轻“嗯”了一声。
面上有红霞缕缕漫过,晏明月垂了视线,未曾瞧见贺凛越发幽深的眼神。
贺凛一手支起了身子,在床榻边留出一块位置,轻唤道:“娇娇,到本王身边来。”
晏明月心头有些闷得慌,不知这股慌意自何而来,堵得心头又酸又涨,有股酥麻之意自后背蔓延到头皮,但仍是小幅度地移动了步子,缓缓踱步到了床榻边,见贺凛起了身,也乖顺地坐到了他跟前。
她动作缓慢得叫贺凛眸底浮上一丝急切来,待人刚坐下,便急不可耐地拉了她的手,却又依旧维持着自己虚弱无力的模样,像是在得寸进尺一般:“再近些。”
晏明月隐隐察觉贺凛似有什么别样的意图,心下并未有抗拒,却着实羞得面颊止不住发烫,紧抿着双唇,小幅度地又向前坐了些许,掌心不由渗出些湿濡来,抬眸之际,便对上了贺凛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王爷,是要与妾说什么?”
晏明月这副全然藏不住心事的模样,叫贺凛看得心痒,忍不住想将人揽入怀中,揉她乌黑的发,嗅她温软的香。
心底还在隐隐克制着自己汹涌而上的意念,见晏明月一副有些坐不住欲要起身的模样,到底是没能将那念想给压下,反倒一涌而上,激得他心底一颤,伸手便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人拉进了怀中。
晏明月毫无准备,被突然的力道吓得惊呼了一声,转眼便趴在贺凛的胸前,热烫的温度席卷而来,坚实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着,下意识屏住了一瞬呼吸,耳畔便传来贺凛带笑的低哑声:“上次娇娇戏弄本王一事,今日是否该给本王一个交代了?”
晏明月一愣,她何时戏弄他了!
发间被落下轻柔一吻,晏明月顿时反应过来,上次她主动凑向他,叫贺凛笑话了那算不上吻的吻,却被苏延给打破了气氛,戛然而止。
连耳根都蔓延上了诱人的粉,晏明月靠在贺凛怀里动弹不得,但实际也并未挣扎什么。
此时夜深人静,方才贺凛晕倒后,她唤人来替他换了衣服,又将屋中收拾后,便将其余人挥退了,此刻倒是不会再有旁人闯入了。
越是如此,便越是止不住此刻的羞怯,但她并不讨厌贺凛此刻的亲近,他落下的吻,柔软又细腻,像是对待珍视的宝物一般,叫心跳乱了节拍,脸上的绯红久未消散。
晏明月微仰着头,目光灼灼看向贺凛,不知贺凛此刻心中所想,这一眼倒有些火上浇油了,嘴上还温软柔声道:“妾又未曾吻过旁人,怎知何为吻,那不是戏弄。”
小姑娘娇嗔一般的低喃勾得贺凛喉间越发痒了起来,眼底的神色越发滚烫炙热,瞳眸深不见底,却又有些许亮光闪烁其中,灼热的气息扑洒在她颈间,声音醇厚,笑得勾人:“本王以往,可未曾这般戏弄你。”
晏明月瞳孔微缩一瞬,脑海中霎时浮现一些模糊而又遥远的记忆,是热烫的吻落下,是令人酥麻的触感在心尖流动,是她无力思考和下意识的推阻,却换来了他更猛烈的占有。
晏明月与贺凛对视半晌,他要如何,去做便是,这般一边勾着她的心弦,一边又似在嘲笑她一般,叫她好生羞恼。
心下涌上几分委屈的娇蛮来,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贺凛一眼,像是猫儿用肉爪挠了挠痒痒一般,撇着嘴不满道:“那便当妾是戏弄了王爷,王爷可是要惩罚妾?”
贺凛眼中冰山不复,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娇艳欲滴的嫣唇上,而后俯身,轻柔地含上了那一抹娇柔,唇间的呼吸陡然加重,他却极有耐心地并未向深处探寻,只是浅尝即止,贴近着她,低声道:“娇娇可想知,究竟何为吻?”
晏明月被贺凛的热度烫得有些思绪繁乱,她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衫,被他紧紧圈在臂弯之中,好似这严寒的冬也在这一刻悄然褪去了色彩,在心头晕开一圈涟漪,只有些含糊应道:“王爷教了,妾便知了。”
毫不设防的小姑娘绵软地向他靠近,没有那些令人恼怒的抗拒,更没有那令他心底害怕的厌恶之色。
这一刻似乎只在梦中出现过,此刻却真实得令他移不开眼来,舍不得放松分毫,有什么在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的心弦,是她的目光,是她微颤的眼睫。
贺凛眸光一沉,她若要逃,他便不会强迫她分毫,压抑自己似乎早已成了他的本能,艰难却又熟练。
但偏偏,她丝毫不逃,在他久未回应后,甚至还懵懂地抬起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眸,就这么柔柔地看着他。
喉间滚动一瞬,扣在晏明月腰间的手掌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终是,难敌心中炙热的念想,转而扣住她的后颈,俯身深吻了下去。
第31章
热烫的回忆久未褪去; 直到晏明月回到屋中,思绪仍还恍惚着,有些晕头转向。
她从未见过这般深情炙热的贺凛,也从未被他这般吻过。
他的吻;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般将她包围; 强势侵占她的唇; 寸寸撩拨她的舌尖,激起酥麻一片,叫她根本难以抵挡他的攻势。
他们前世; 似乎鲜少接吻; 贺凛每每俯身上来时; 她便会下意识别过头去; 偶尔会因此惹恼了他; 强硬掰回她的脸; 不容分说侵袭她的甜软,有时贺凛只会阴沉着一张脸,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她半晌,转而放弃吻她的意图。
唯有今次; 一吻结束; 晏明月整个人软在了他怀中; 眸子涌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红唇泛着暧昧的光泽,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缓缓拉开,像是还未曾从方才的交融中缓过神来,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贺凛瞧见她那副迷茫的模样; 无可奈何低笑了一声; 将人从怀中拉开了些距离; 暗哑的嗓音叫气氛更加暧昧深重了几分:“娇娇,若再继续下去,会失控的。”
晏明月眸子骤然瞪大,坐在自己床榻上的背脊忽的挺直,再一次想起贺凛这意有所指的话语,顿时将脸上的热烫又攀上了令一个高度,她竟在自个儿悄悄回味。
“太难为情了!”一头埋进被褥中,晏明月翻身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娇声掩在被褥之下,沉闷又羞恼。
另一边,临枫苑内。
晏明月离去许久,贺凛才从方才的情绪中缓缓回过神来,唇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馨香,周身的温度已逐渐平复下来,面上却久未散去那餍足柔和的神情。
直到北风打点好院外的部署后,沉步步入屋内,瞧见贺凛面色渐佳,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气氛正好,王爷为何不留王妃就此留下?”
贺凛眸色微变,敛起脸上的神色,不咸不淡看了北风一眼,那方才还浅浅露着笑的唇角,此刻就紧抿成了一条线,惊得北风顿时后背发凉,忙不迭垂头道:“王爷恕罪,是属下多言了。”
贺凛并未发怒,缓缓收回了视线,思绪有一瞬放空。
今日当真叫他有些意外,意外她夜里出现在他的屋中,意外她瞧见他那副狼狈狰狞的模样没有被吓跑,更意外,那毫不抵抗任由他摘取她的甜美。
她的态度,当真是有了转变,这样的收获,仅是一点,便足以叫他狂喜,更何况来得远比他预料的多。
但急不得。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刚有缓和,但眼下阻拦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他不忍打破这美好和谐的一幕,他想完全占有她,从里到外,叫她完完全全属于她。
让她永远开心无忧,永远高高在上,世间的污泥不需沾染她分毫,他会替她负重前行,直到那些将那些荆棘一一斩断。
最后,不会是以他此刻这般无用且颓废的模样站在她身前,想做她的铠甲,亦想成为她心中的柔软,待他能真正拥有她的那一刻。
沉默良久,贺凛忽的眉眼一沉:“传苏延。”
苏延顶着朦胧天色匆忙入了北渊王府,一脸苦色,似还有未睡醒的困意在眼底。
本以为是贺凛情况又生变化,进了屋却发现人就好端端靠坐在床榻上,面色似乎还红润了不少,这便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王爷,这是要作甚,老臣近日接连出宫,虽无人会查探,但老臣这把老骨头也不是这般叫你折腾的吧。”
按照计划,苏延应当是三日后才会再来王府的。
贺凛却只是不动声色,投去一道视线:“今日再行针灸解毒。”
苏延一愣,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开什么玩笑,昨日不是刚进行过一次,这法子前期反应剧烈,怎么的也得修养个三五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