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嚣之上-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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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调平寂:“把该还的钱都还了。过后拿着这些钱重新开始,虽然不多,但也足够。”
贺以舟往她头上轻揉一把,唇边笑意温温柔柔:“别哭。人活在这世上,没什么是挺不过去的。”
夏明月捏着那张四四方方薄薄的卡,破涕为笑,过后又是哭作一团。
“要是……挺不过去呢。”
他的眼里映出一片明晃的光亮:“那就把我和你一起留在现在。”他握牢她的手,五个字坚定有力,“总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
是啊,总会过去的……
夏明月擦干眼泪,郑重其事地对贺以舟说:“钱当我借的,回头、回头我会还你。”
贺以舟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也没有拒绝,只是宠溺地说:“好。”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相携离去。
走出工作室时,不舍撺掇着她回头看了眼。
树影密密匝匝压在楼檐上。她曾在这里倾赌过未来,也见证过辉煌,如今几载而过,肉眼可见的竟只剩遗憾。
夏明月在心里说了声再见,对它也是对自己,最后转过身。
——这一次没有回头。
**
越野车行驶在马路上,夏明月想着以前的事。记得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她只背了一个帆布包。
那时的夏明月稚气未脱,一身青涩,好似孤身闯入野木密林的稚兔,随便什么都能把她吃了。
第一份工作是模特。
她外形好,面容清澈又明艳,轻而易举就在上京立稳脚跟。她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也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若不是公司老板对她职场骚扰,她可能会一直在秀台走下去。
“到了。”
思绪恍惚中,贺以舟的声音兀然将她从回忆里拉出。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光像丝带一样勾缠在地面,相隔不远的距离,她看到女人蹲在阴影处张望,五官模糊,但身影熟悉。
夏明月眯了眯眼,从车里过去,试探性地叫一声:“婶婶?”
女人抬起头。
该是等了许久,她的一张脸晒得通红,脖窝处汗涔涔地黏着头发。见明月过来,倏地起身凑近,换了一副亲切地面容:“下班啦?”
女人乡音重,靠近的一秒同时带过来一股子汗湿气。
夏明月并不嫌弃,抬手搀扶住她,余光瞥向她脚边的大包小包,不知道装的什么,满满当当,应该不轻。
“婶婶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夏明月边说边想拎过来,贺以舟此时走近,先她一步,轻而易举把那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提在手上。
“我来。”
夏明月见此收回手,从包里取出湿纸巾给她擦汗。
婶婶不好意思让她动手,主动接过纸巾胡乱地摸了一把脸,“你电话不是一直打不通嘛。刚巧老侯进城里上货,我就顺道来看看你。”
说完又掠过贺以舟,打量一番后颇为满意,撞了撞夏明月,压低声音问:“对象?”
夏明月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婶婶笑得开心,目光更加赤/条条地在他身上周旋。
小区出入的人并不是很多,然而情况特殊,夏明月还是有些害怕。
“天太热了,婶婶我们进去说。”
婶婶急忙把手抽出来,说:“不了不了。婶子这次来就是顺道看你,还想问问你是不是出啥事了。”
夏明月心里一个咯噔。
婶婶没有看出所以然,自顾自道:“前些儿个小卖铺来了两小毛头,指着我鼻子骂你,我也没听清楚是为啥,最后见你叔出来就跑了。我还听镇子上其他人在议论,说……说什么杀人犯?所以就想来问问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叔婶在镇里开了家小卖部,赚钱不多,但也能维持一家生计。
镇子小,左右邻里都认识,自打夏明月在上京闯出名堂,她就成了村口婆娘们闲暇时的消遣。
嫉妒是人之常情,不少人都恨夏明月过得好,若平常有人说侄女坏话,夏婶子总会上去争论一番;不过近日的闲言碎语过于古怪,加上电话打不通,她就特意跑了这一趟。
明明是盛夏,夏明月却惊出一手心冷汗。
她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无措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无非是同行抹黑。”
此时,贺以舟替她开口。
夏婶子看过去,他彬彬有礼地为婶婶譬解:“人红是非多。不少人都嫉妒明月,所以散播一些不实的谣言。”
“我就说。”婶婶悬在心里面的石头放下,喜笑颜开,“我们家明月从小就乖,哪能是什么杀人犯。新闻上说造谣是犯法的,明月呀,我们能告就告,不要怕他们!”
夏明月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和,只是侧眸看了眼贺以舟。
他很从容,眼里没有半分窘迫。
“您放心,我们会处理的。”贺以舟说,“不过最近闹得大,方便的话您最好关两天店铺,别牵累了你们。”
“好好好,刚巧最近她奶奶生病,又快到中秋,我们正好关两天。”婶婶信了这番说辞,“那我先走了,再晚点就赶不上车了。对了……”婶婶敲了下脑袋,指着那两个大袋子说,“看我这记性,那里面装了两床被子,一床给你,一床给晓曼,冬天盖,暖和得很。还有些特产,你们分着吃。”
“好。谢谢婶婶。”
“我走啦,明月照顾好自己。”
她匆匆忙忙地转身,背影很瘦,又充满乡下农妇才有的精干。
在这繁花似锦的城市当中,那道身影妆点得过于突兀,夏明月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婶婶!”她叫住她,小跑而过,从钱包抽出仅剩的几张现金,握过她手强行塞进去,“中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你拿着……”顿了下,“给自个儿还有我奶奶他们买点好的。”
夏婶婶眼底划过讶然,片刻笑了,“晓得。你也要好好的,别管外面人说什么,活好自个儿就行了,千万别给他们影响。那些人啊,素不相识但是一肚子坏水儿,巴不得所有人都过得比自己差,所以你别听,也别放在心上。”
“嗯。”
她看着她步伐远离,身影逐渐被川流不息地车海淹没。
夏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背对树影,转身走向光明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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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除去那两床被子; 夏婶婶还零零碎碎带了其他东西。
有自己做的腊肉咸菜,还有镇子上带来的特产,不是稀罕货; 重在心意。
夏明月近两日准备搬家; 原本东西就多,如今这些杂物堆在客厅更是无从下手。她给夏晓曼发了消息; 着手开始找合适的房源。
贺以舟注意到她屏幕上的租房页面; 说:“现在找八成也来不及,不行的话你先住我那儿。”
合适的房子难求,一时半会确实找不到。
然而想到自己处境; 夏明月指尖顿了下; “不用; 省的给你添麻烦。”
贺以舟早知她会拒绝; “我在宠物店附近有套两居室,是我在创业初期买的。环境自然比不上你这里,不过清静,你愿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那里,等找到合适的再搬也不迟。”
夏明月有些动容。
如今店面关闭; 少说一年半载才能重新开业。等还完赔偿金,余额也不足以支撑她当下的生活。
心里沉甸甸的。
她生性要强,给他人带来麻烦是她最不愿做的事。可是当下陷入囹圄,除了贺以舟; 她委实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
“我会……”夏明月强忍那股子难受,“尽快找到房子的。”
“夏明月。”他忽然叫她全名,夏明月不禁对上那双眼睛。她在那张向来冷漠的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坚定; 犹如雪山里开出的灼灼明火; 冷不防烫到她心尖。
“之前的话; 不是说说而已。”他一瞬不瞬看着她,“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想与你从现在走到未来。”
在未遇到夏明月以前,贺以舟的生活枯燥宛若死水。
身边朋友的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却始终身单影只。对于“爱情”,贺以舟不心存幻想,却也不拒之千里。他相信缘分总有一日会到达身旁。
就是那么奇妙。
当夏明月孤单出现在夜色里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一团光冲撞而来,破开白昼,在心底迸发出一丝微妙的悸动。
——他从未想过离开她。
哪怕流言蜚语化作海浪将她淹没,他也会毫不犹豫跳入其中与她沉沦。
这番话让她的心中瞬涌出想要拥抱他的渴望,她展开双臂,毫不犹豫用力抱住眼前人。
她紧紧环绕住他的腰身,将自己完完全全埋入到他怀间。他的胸膛结实温暖,布料上浅淡的气息让她眼眶发酸,忍不住想哭。
夏明月狠咬住下唇,隐隐约约做下决定。
**
两人继续收拾东西,等到晚上都打包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夏晓曼的房间还没有整理。
夏明月正想弄点吃的,就听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毫不意外,回来的是夏晓曼。
她扫了眼客厅。
以往空荡的房子堆满纸箱,有几分凌乱,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无视贺以舟,没有换鞋,绕过杂乱径自向夏明月走来。
“房子找好了?”
“嗯。”夏明月没有把要去贺以舟那边住的事情告诉她,说,“你屋里的东西我没有动,你去看看有没有要拿走的。”
夏晓曼直接往屋子里去。
她想了想,决定过去帮忙,扭头对贺以舟说:“你去买点吃的,我帮她收拾。”
贺以舟没有异议,拿好钥匙出门。
她跟过去,卧室门没有关,夏晓曼动作利落地把书桌上的资料一本接一本往书包里塞。
她叩响房门,“需不需要帮你?”
夏晓曼睨她一眼,“不用,就几本书。”
“衣服那些呢?”
“就三两套,也不算多,我自己能收拾。”
夏明月语气滞了一瞬,“你妈今天过来了。”
夏晓曼手上的动作有明显地停顿,眼神闪烁不定,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来干吗?”
夏明月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讲。
想着左右也瞒不过去,索性全部告诉她:“好像店里因为我的原因受到影响,就来找我问问情况。”
夏晓曼总算正视她:“那你说了吗?”
夏明月摇头。
“在她被波及之前,我会解决的。”
解决……
两个字又让夏晓曼的睫毛低敛下去。
也真是奇怪。
明明先前还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愧疚,如今看到家人和夏明月变得兵荒马乱,内心竟又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恶人。
努力压制下那种感觉后,夏晓曼继续收拾东西。
她的行李不多,几套衣服几本书,日常用品用的都是夏明月的,不属于她也不用拿。住在这里一年的东西,仅用一个包就能装好。
“差不多了,我明天有课,就先走了。”
见她要走,夏明月这才想起婶婶交代给她的事情,急忙叫住:“等等,你妈给你带了东西。”
夏明月把那袋东西拿给她:“里面是一床被子和一些特产。”
夏晓曼眼神扫过去。
袋子是村子里常见的尼龙袋,甚至是用过的,外表沾着一层厚厚的清洗不掉的土渍。东西装得多,鼓鼓囊囊挤作一团,隐约能从开口处看到被子的花纹。
红色牡丹花。
周围点缀着几片绿意。
她又想起母亲送她上大学的情形。当着舍友与其他家长的面拿出手工缝制的床单被套,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给她换上,大红大绿的颜色与整间屋子都格格不入,即使寝室无人说话,她也能感受到那些眼神。
——鄙夷,嘲笑。
——讽刺她的低微与贫穷。
夏晓曼猛然生出烦躁,当着夏明月的面,她没有拒绝,直接拎过那个大袋子,“嗯,那我走了。”
夏明月跟她到门口,看着她身上的大包小包,于心不忍:“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她说,“地铁不远,我走两步就到了。”
说完快速按下了电梯楼层,身子跟着钻了进去,夏明月的那句“路上小心”也被紧闭的电梯门格挡在外。
夏晓曼拎着袋子一路疾行。
尼龙袋与地面摩擦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于夜色中盘旋,显出几分刺耳。
她几乎等不到去垃圾桶,出了小区立马把袋子随手丢在马路牙子上。
一身轻。
夏晓曼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在路灯下回头看了眼身后高楼。
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她却感受到久违的轻快。
夏晓曼扯了扯下滑的肩带,头也不回离开。
她前脚转身,贺以舟后脚回来,两人之间近乎是擦肩而过。
那个袋子歪歪扭扭倒在路灯旁边,贺以舟上前提起,眸色沉了沉,接着看向夏晓曼离去的方向。他什么也没说,单手拎起那袋东西重新进入小区。
“我回来了。”
贺以舟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夏明月迎上去,正要说话就注意到跟他身后的东西,讶然须臾,“这个……?”
“小区门口捡到的。”贺以舟将买来的吃食放在桌上,“你妹妹走了?”
“刚走。”夏明月的表情不似现在轻快,连语调都染上沉钝。
“这些怎么处理?”
夏明月思考两秒后,“先留着吧。你要是不嫌弃,就把特产拿回去分给同事,我一个人吃不了,留着早晚坏掉。”
贺以舟眼底闪过笑意:“不嫌弃。”
她也不舍得婶子辛苦的成果就此被糟蹋了,有贺以舟分担,心里宽慰许多,“晓曼从小好面子,估计就是怕带回去被同学笑话,所以才背着我扔掉。”
夏明月虽然无奈,但也没什么资格去怪罪,更不好直接打电话去问责。
贺以舟颔首:“理解。”话虽这样说,暗地里却也对夏晓曼多留了个心眼。
他去厨房准备晚餐,这个话题就此跳过。
**
翌日天不亮,两人就着手开始搬家。
夏明月不想新地址被除了贺以舟意外的第二人知道,自然也没有联系搬家公司。
她不想给自己增加任何风险的可能性。
好在东西不多,来回个三四趟就能全部搬完。
到中午,所有行李已经全部腾至新住所。
如贺以舟所说,这个小区是老小区。大部分住的都是上年纪的老人,加上离马路远,所以清静。
房子是重新装修过的。简洁,除了必需的家具外再没有其他装饰。
“你看看,需要什么和我说,回头我去安置。”
夏明月绕房子参观一圈。摇摇头,“不用,现在就挺好。”该有的都有,而且她也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
贺以舟倚着门框冲屋内的夏明月笑了下,“客卧被我改成了小书房,现在也用不上,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改成衣帽间。”
显然,他是想到了夏明月那间五六十平的衣帽间。
她勾了勾指尖,表情归于落寞,“不用。”她避开贺以舟的眼神,“现在用不上了。”
她的外债欠了不少,除了个别喜欢的,其余的都要卖掉。
衣帽间对她来说……不过也是形同虚设。
贺以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他逐步走近握住明月的手:“怎么用不上?只要你在就能用上。”
不认识夏明月的时候,他常常能从沈东阳的口中听到她。
知道她爱美;知道她不管忙到多晚都要给自己做个美美地sap;知道她……从不会苛待自己。
他想,她该好好活着。
迎着骄阳,肆意而璀璨地活着。
“说定了。”贺以舟捏紧她细细的手指,“回头我就把它改成衣帽间。”
夏明月立马被他这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逗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