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瘾-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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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温听余光里,他站的像一颗松柏,清隽修长,和刚才回忆里身影的重合。冷峻面容带着绅士般的矜贵,昨晚的对话历历在目,宋温听心下暗自揣度,他好像变了又像没变,那骨子里还是浸着懒散恣意的。
又聊了几句,他们要告别,突得顾吟一声:“听听,别喊小夏来接了,方便的话,就坐你季奶奶车回去。”
下意识抬眼,宋温听对上季晏舟视线,他神色微恹,但那双黑眸却蘸了墨似的幽暗。
宋温听有些发憷,牵起几分淡笑,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了,我打电话给她。”
站她旁边的沈禾卿适时开口:“听听坐我车,正好我要去她家拿样东西。”
宋温听像抓住救命稻草,急不可耐地点头:“好。”
季奶奶瞅了瞅季晏舟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下笑了笑,想再挽留的想法搁置下来,她多问了一句:“那就一起出去?”
车子都停在外面,宋温听点头,又从屋内拿出一把伞,和沈禾卿撑着先一步踏出房檐。
季晏舟和奶奶落在后面,小雨打着伞面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那只捏着伞柄的指节微微泛白。
“挺配的。”故意压着步子,等到离了稍远一些,季奶奶才故意感叹,“我听顾吟说,他快要下山攻读博士了。”
季晏舟掀起眼皮,从前面两人背影上绕过,深蓝道袍和杏色衣裙随着行走纠缠在一起,确实挺配。
漠然收回视线,季晏舟冷笑:“所以,你打电话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聊别人八卦?”
季奶奶也不恼:“主要是想看你吃瘪。”
季晏舟抬手把伞倾斜至奶奶肩后,一手搭上她肩膀,漫不经心的语气:“那要让你失望了。”
季奶奶轻嗔了几句,后又不死心问:“真不喜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车前。
司机把奶奶送上车。
季晏舟微偏头,前方景色纳入眼底,长街烟雨朦脓下,穿着道袍的男人细心把女人送至副驾位。
男人提着的袋子不知怎么散落出几罐东西,圆形罐子顺着青石板滑滚至脚边。
他俯身捡起,烟粉的铁皮罐,上面凸起一副古画,雨丝从案板上俯身弹琴的道士人影上滑落,精致又满含寓意的糖罐子。
里面装着他们都喜欢的白桃味压片糖。
“谢谢。”男人温和的语气,一如他这个人,温润如玉。
是她喜欢的类型。
铁盒硌在手心轻磨了两秒,季晏舟出声:“这盒子,有些面熟。”
唇角带笑,但沈禾卿莫名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向他直刺过来,淡淡的敌意,不甚明显却又不可忽视。
季晏舟很快坐上后排座,面无表情打开平板开始工作。
季奶奶却没打算放过他:“你刚才没回答我。”
“什么?”季晏舟不受影响,连余光都没瞥过去。
“别装。”季奶奶,“你要是不喜欢也算了。从明天开始,依个儿去见之前我给你挑的那些姑娘。”
“您精力这么好,替我去见也行。”长指在屏幕上飞翻,季晏舟随意。
“今天就是替你见了,我觉得挺好,你又不喜欢。”季奶奶,“阿晏,上个月在百墨厅展演音乐会上,你说台上弹琴的姑娘挺好。当时台上可就只有宋温听一个姑娘,我这。。。会错意了?”
把手机的平板递到前排,季晏舟轻道:“是。”
—
宋温听下午跟着沈禾卿去了一趟古琴研究所,所里最近在整理清庵派古琴发展的相关资料,这是一项大工程。
清庵派古琴发展与道家关系紧密,但因为寺庙发生过一场大火,很多珍贵的琴谱和制琴技巧已丢失七成,但修复工作也得进行,过程中肯定会有意外收获。
沈禾卿下山时会在这里帮忙,宋温听作为传承人更是这里常客,于是直到晚上八点,俩人才结束出门。
和沈禾卿告别,宋温听上楼回家。
两室一厅的房子,靠近市中心古街,小区有些老,但环境还算整洁,宋温听一个人住。
洗漱完,她来到琴房窗前桌面前,翻看《洛雪裳月》剧本,这部剧的‘蕉林风晚’琴,琴曲很多都已失传,唯一查证到的是一首名为《西泠窗夜话》的半截琴谱,宋温听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另外半部分。
所以为了更还原年代琴曲的韵味,宋温听一直都在以仅有的谱创编另外的部分。
再则,这部剧还需要很多配乐琴曲,一部分在和陈导商量后,宋温听决定自己创编。于是她现在还不需要去片场,只是为了找找灵感,宋温听还是决定隔日去看看。
接着和陈导联系上时间,宋温听又起身在琴上摸索创作。
最终被一通电话打断。
“在忙?”
是母亲云锦的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直接冷硬。
“嗯。”宋温听踱步到窗边,看向远处霓虹闪烁的街面,她声音也冷,“什么事?”
云锦的声线抑得更凉:“用的着和我用这种语气,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没等宋温听回复,云锦又开门见山:“明天去见见张劲。地址我发你了,穿的青春活力点。”
眼底映着暖光浮沉,但宋温听所在的屋内却清冷冰凉。
她回:“明天没有时间。”
“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嗯。”
云锦:“听听,别耍小孩脾气,你不同意,回头张劲就能把你那房子收回去。”
这片地产属于张家,她和奶奶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可笑的是,这房子并不属于他们,没产权就没资格硬气。
捏着手机的葱白指尖因用力压得泛白,宋温听沉了沉声:“就算这样,我也不会为这房子嫁给他。”
来来回回几次,云锦也算知道了她的性子,她倒也没发火:“听听,这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今天他可以卖掉你房子,明天他就可以买掉你们乐团。”
她句句诛心:“我就问你,你现在一个月挣了几分钱?”
窗边一道风拂进,吹的宋温听眼尾冷的发颤。
“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什么古琴,这十几年为了培养你,花掉我辛苦挣的多少钱?”云锦,“你呢,成天琢磨怎么保护研究这破琴,是传承人又怎么样,有国家扶持又怎么样,理想能值几个钱?听听,现实点。”
“现实就是他买不到乐团,国家项目,他还没那个资格。”
挂完电话,宋温听独自在窗前站了很久。
她存款存下不少,但要买这寸土寸金的房子还是颇有些困难。这几年为了古琴宣扬接了不少演出,但都是公益展演。在团里和研究所有挂职,谋着几分微薄工资,传承活动有经费,但仅够活动开销。
幸好这次进剧组当指导,会有一笔可喜的收入。
宋温听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月瑶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的:“听宝,你还在吗?”
女声灵动清脆,消磨不少刚才的苦闷。
宋温听:“还活着。”
月瑶一听,情绪更激动了:“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宋温听想到昨晚的尴尬,也默默点头:“嗯,不喝了。”
“我真的要疯了。”她继续鬼哭狼嚎地,“你知道今早,我还没睡醒就被言森那狗抓着去给季宴舟道歉,是种什么体验吗?”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月瑶,“更丢脸的是我居然没断片,昨晚的细节我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忘!你会不会也觉得尬的脚趾都抠出一幢房子了啊?”
宋温听诚实地点头。
“啊啊啊啊啊。”
月瑶抓狂,“我还TM的把他给划伤了!那可是季宴舟啊!从小就一肚子坏水的狗!!他不会报复我吧?”
宋温听摇头:“他不会。”
俩人又借着昨晚聊了好一会儿,主要是月瑶一个人的忏悔和懊恼,但她性子大大咧咧,说出来后,又自我痊愈了。
反而想起了一些细节:“你知道吗,他竟然从老宅搬出来了,一个人在御府公馆住。”
她说着停顿了下,小心翼翼道:“你说,他到底和许欣柠在一起没有?我问言森那厮都问不出半点口风。”
宋温听在沙发上坐下,眼睫扑闪了几下,又想起今天季奶奶说的话:“他奶奶好像在给他介绍女朋友。”
那股悸动又在胸腔跳动起来,当时季奶奶的问话被打断,后来,她也刻意不去想,季奶奶是真的想把她介绍给季宴舟,还是在开玩笑。
她这样的能入季奶奶的眼,又能入他的眼么?
“啊。”月瑶盘腿坐在椅子上,拿过一包薯片咬的咔咔作响,“既然是单身,那就没在一起?”
宋温听起身把窗户关上,又到厨房冲了杯热水,轻慢啜饮。
隔了一会儿,月瑶又疑惑:“为什么啊?他们又不是真的兄妹,没血缘关系,怕什么?”
宋温听轻轻摇头。
“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许欣柠妈妈跟季宴舟爸,领证了!”月瑶细白的脚踝在吧台一晃一晃,说到这里她才恍然,“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让一个骨子里张扬嚣张的人,对所爱之人望而却步,除了这个缘由,可能真的没别的有说服力了。
“听听,你。。。”月瑶凝神一会儿,小心出声。
“怎么?”
“没什么。”月瑶摇头甩掉脑海中这么多年的猜测,宋温听是谁?雪山尖上的那捧雪,怎么会喜欢上季晏舟这等浪荡子。
宋温听思绪早已飘飞,轻搁下杯子,桌面上放着沈禾卿给她买的一些零食糖果,随意露出来的铁皮盒子很扎眼。
里面装着季晏舟喜欢吃的压片糖。
脑海中,肆意的少年和压着满腔雀跃的自己,装在回忆碎片里纷沓至来。
第6章 望月
那是高一练琴风波后。
自那一次的初见,宋温听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季晏舟的消息。听到他名字会不自觉抬头追寻,知道他喜欢打球便经常从球场经过,本以为他会在艺术节上拉小提琴,但他并没有参加。又因为高三楼在单独的西边,而高一在东,能遇见的机会很少。
就在宋温听以为不会再遇到他时,上天给了她一次眷顾。
烈日暴晒的下午,阳光肆虐,露天体育场上也汗如雨下。随着下课铃响起,人群如鱼贯而涌出场地。
宋温听和月瑶在课上被老师安排着和别班打了一场排球比赛,结束后,纷纷热到头晕。
月瑶拉着她来到学校超市买水,宋温听红着小脸,发丝全然被汗水洇湿,干涸的唇瓣也急需滋润。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纯净水,很快一把清朗的男声砸到耳边:“今天要不是因为唐凯,肯定能把八班那几个打到跪地求饶!”
紧随其后是压着笑意的嗓音:“就用你那技术?”
他声音很好听,尤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像入水的钩子,勾着心思乱飞。
因为不确定是不是他,宋温听下意识回头寻,张望间撞进一双还没来得及收回笑意的眼眸。
仓皇着又装着不在意撇开视线,门口的月瑶喊了声:“听听,选好没?”
宋温听压着嗓音回应:“嗯,好了。”
说着快速关柜子门,低头从那两道身影前走过。
站在路牙上,宋温听回身看超市门,突然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对着月瑶:“我再去买个东西。”
说着又一头扎进超市,凉意从汗津津的后背窜上,宋温听很快从货架后再次看到季晏舟的身影。
她慢慢踱步过去,站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糖果前,佯装挑选,又偷偷用余光看他。
她看他拿了一瓶和她同样的纯净水,一边和旁边男生闲聊一边走近她这一排。
心跳仿佛能跳出胸膛,又可笑的生怕他能听见,宋温听在他靠近的前一秒,没出息地随便拎起一罐糖,就匆匆往外走。
直到付完钱出门,那颗心还在不停急速跳动。
宋温听下意识回头,正巧看到他出了超市,一手拿着那瓶水,另一只手赫然拿着跟她手里一样的糖果罐。
嘴角轻轻勾起,宋温听视线落回自己手里的那罐糖上,所以,她误打误撞买到了他喜欢吃的糖。
运气真好。
…
糖盒被她放进包里,宋温听出门。
《洛雪裳月》片场,实景搭建的宫殿内,剧组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戏。由安姝予扮演的吴国公主正在欺负一个婢女,从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蛮横无理的对话中,塑造出一个宠溺无度的任性公主人设。
宋温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边看拍摄边揣摩着配乐编创,虽然她只是古琴艺术指导,但剧本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剧情的发展,人物的成长,对于创作琴曲极其重要。
女主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大讨喜,但在后期遇到男主后,会慢慢成长,这部戏感情戏是最大的卖点,但女性的成长也有很大比重。所以琴曲一定要和剧情相融合,能准确表达出人物心境。
拿出平板,宋温听开始依据内心的音乐调子写下初步灵感。
“宋老师。”
在抬头舒缓久坐身体的片刻,林星尧从后面冒了出来。
他穿着即将上场的戏服,铁叶铠甲,腰上一条暗金束带,右配长剑,眉若朗面如冠玉星,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和杀绝果断的将军略有些违和。
“看你好一会儿了。”他撩起长摆在她旁边坐下,“做什么呢?这么专注。”
宋温听大方递给他看:“记录灵感。”
“啊,减字谱都没看明白,看到这个就头痛。”
“你练琴确实不认真。”话虽是指责,但她语气平淡,一双桃花眼下小巧的鼻,淡粉色的唇瓣,搭着这张柔美冶丽极具攻击性的美人脸,本应是骄纵的。
怎么就不生气呢?
林星尧认真瞧她,偏头笑:“没办法啊,真的太难了。”
语气带着淡淡的撒娇:“不过,宋老师,这半年我还是有进步的吧,至少那半首《西泠窗夜话》我是弹熟了的。”
“嗯,有进步。”语气敷衍不掩。
他的要求确实简单,掌握基本的指法动作,反正后期也要配音。
俩人陪着坐了一会儿,宋温听想起那把她挑选的琴,便问:“那把琴在哪里?”
林星尧:“在我房间。”
宋温听:“你这两天在练习?”
“没啊。”林星尧,“主要是我房间一般人不敢随便乱进,所以陈导放我房间让我保管。”
“那把琴不错。”宋温听视线移到摄影机前,随口道,“你有空就练练。”
“好。”林星尧应得很快。
继续又坐了片刻,便开始时不时有人来催林星尧,他看了眼陈导那边,安姝予还在NG一条台词,情绪不对。
于是他也就没慌。
顺势抬手招呼立身不远处的助理,话是对宋温听说的,“宋老师,我从家里带了点安神茶,给你冲了一杯。”
年轻男助理端着茶杯走近,放到宋温听脚边桌子上,又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一点距离候着。
茶叶的清香混着淡淡橙花香,安神效果不好说,但提神醒脑却有神效。
宋温听淡淡道谢,长指扣着温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手机在包里震动几下,宋温听打开屏幕,短信里一条没备注的号码发来几句:【你人呢?】
【不是约好在这里见面,你们耍我?】
【宋温听,趁着老子还对你感兴趣,就别给脸不要脸了。把我惹毛,明天就让你和你那破房子消失不见!!】
云锦口里的张劲,江峦市有名房地产企业家儿子。
宋温听忍着内心的厌恶,直接点了删除,而后又果断拉黑。
回神时,旁边几个女孩嘀咕声入耳:“安姝予怎么回事?”
“就这演技,还敢天天买通稿说‘绝美哭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