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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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几行字,便迅速裁剪成小方布,放入小木筒中,走到窗外唤来了信鸽。
军帐外的天空有三两片云缓慢追逐着,变化着,从这里飞出去的信鸽振着翅膀,很快便消失在云雾之中,不见了影子。
而指挥府中,策马奔回的宁南忧拉住缰绳恰好在宅前停下,便见载着江呈佳的牛车缓缓从西边的牛棚往府门前行了过来。
宁南忧翻身下马,撇下疾风交给身后紧追上来的小厮,踱步朝那牛车而去。
江呈佳坐在牛车里,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漂亮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正闭目养神休息着。
季先之带着几个小厮,前后左右,仔细护了牛车同行。
千珊陪同在车内,由府内专驾牛车的仆役坐在前面的板寸木排上。
牛车行进速度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平缓许多,其实更受养尊处优的贵族青睐。平时出游或处理并不紧急之事,贵族人家便常用牛车驱使行路。
因这两日江呈佳身子非常不适,所以季先之便从牛棚里牵出了侯府于临贺定居后,唯一购置的一头牛,将马车上捆绑的绳索挂在了这牛的身上。
江呈佳昨夜未睡眠,如今坐在车内,脑中不断回放着那些她在天命书里瞧见的场面,又莫名觉得那些重要的场面像是盖上了一层雾,她怎么看都看不清,就好像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觉,很是烦人。
她明明记得,云耕姑姑为她打开天命预测劫难时,她还能瞧得清楚,也记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不知怎得,过了一早上,再去回想,有些地方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紧紧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就撒开不管了。
因为她想,总归不能全靠天命指路,毕竟要想改变覆泱的命数,全盘路数皆需凭她自己。
千珊坐在江呈佳身侧,正因牛车缓慢摇晃而有些瞌睡眯上眼时,忽觉车帘子似掀开了一条缝一般,有凉风往里头灌。
她睁眼望去,只见身着玄衣蟒纹袍的青年从外头掀了帘子钻了进来。
千珊正预备唤出声,便见青年及时做了噤声的手势,并示意她下车随行。
千珊即刻点点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往帘子外行去。
青年贴着牛车车壁,为她让路。
千珊跃下牛车,跟在季先之身侧,与几个小厮护着牛车继续往前行去。
江呈佳不知闭眼想着什么事,入神的很,也没察觉车停了下来,更没发觉身边的人变了一个。
玄衣青年靠在她身侧坐下,望着她闭目养神,恬静安然的样子,露出宠溺一笑,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江呈佳起先一惊,但未睁开眼,以为是千珊想要让她躺下休息,便懒懒说了一句:“我不困。你不必操心我。”
“一直闭着眼,还说不困?”宁南忧柔声哄道。
江呈佳听着沉沉脆脆如泉声一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一下子睁开了双眼,侧过头朝身边人望去。
这面若美玉,剑眉凤目的玄衣青年朝她温柔笑道:“你若是困,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君侯何时来的?我竟一点也没察觉?”江呈佳一愣,有些质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着。
“才来。”宁南忧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细软顺滑的头发柔声道:“许是你思量什么正入神,因此才未发觉我来了。”
江呈佳顺着他搂过来的臂膀,缩进了他怀中。
“却是我过于沉迷思绪了。”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依偎在他怀中。
宁南忧轻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倒也没什么,只是再想,与水河、红茶同行的有我手下的一个小侍卫,名唤宋阳。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郊外庄子照顾水河与红茶,我想。。。若是将水河与红茶带入府中,也该让他跟着。”
宁南忧听周源末提过,荒山山谷时,前来救江呈佳的除了千珊之外,还有一独眼少年跟在身后。想来,这个宋阳便是了。
他沉吟片刻,只觉这独眼少年同水河、红茶同住一处庄子已有半月有余,想来也是知晓了许多事,若是将他放离了临贺只怕不妥,于是便顺着江呈佳之意道:“你若想将他也带入府中,便让他与水河、红茶同行吧。”
江呈佳知其会思量、会顾虑些什么,猜到不用她多说,宁南忧亦会答应下来,便低低应了一声,靠在他怀中闭上眼迷迷糊糊道了一句:“你一来,我便真的有些困了。。。。”
宁南忧低低笑一声哄道:“靠着我睡吧。”
怀里的小姑娘,纤细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胸襟,安心的眯眼睡了过去。
由千珊带路,牛车便摇摇晃晃行至城郊的庄子处。
季先之瞧着目的地已达,便放了小杌子,上了车板朝里头唤了一声:“主公、女君,到了。”
江呈佳倚靠在宁南忧怀中,睡得正香,半丝唤声也未听见。
青年垂眸扫过她恬静的睡颜,有些不忍将她闹醒。
于是掀开窗帘,冲着站在牛车边上的千珊招了招手轻声道:“你与季叔便直接前往庄子处,将他们三人带出来吧。本侯与夫人便不去了。”
千珊有点意外,伸着脖子朝车窗里望去,瞧着宁南忧一手小心翼翼揽着熟睡的江呈佳,这才点头笑道:“奴婢遵命。”
季先之隔着一层车帘也听到了宁南忧的嘱咐,便默默下了车板,同千珊两人朝庄子入口处行去。
江呈佳实在太疲倦,睡的十分沉。这困倦之意上来,便铺天盖地的将她锁入了梦中。
等到千珊领着水河、红茶与宋阳返程回府,她也不知。
只知一觉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北院的床上,而宁南忧正斜靠在榻边,手中正拿着一卷书细细读着。
江呈佳挠了挠头,环顾四周,只觉一头雾水,轻声呢喃一句道:“我怎么回来了?”
宁南忧听到动静,转头朝她望去,温和道:“醒了?”
小姑娘有些茫然,拥着被褥,两眼迷茫的望着他。
“你睡得太沉,连回府也不知道。”宁南忧起了身,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道,“水河他们三人已经带回。季叔正替他们安排着。待晚一些会来北院向你请安。”
江呈佳睡的有些久,眼下脑袋晕乎乎的直打瞌睡,努力瞪着双眼看向他的模样,有些愣愣然的可爱。
宁南忧被她的懵然的样子逗笑,低声哄道:“你若是还困,便在继续睡一会儿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难民营
她呜咽轻哼几声,朝窗外望了两眼天色,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揉着眼睛道:“不睡了,看着天色,估摸着我也睡了几个时辰,再睡下去,晚上便不必入眠了。”
宁南忧瞧她睡眼忪惺的样子,怜爱道:“若是不想睡了,我带你出府可好?”
江呈佳怔怔道:“去哪儿?”
“小半月前,南海郡发了海啸,淹了郡边过半的村庄。。。许多落难的平民都从广州往荆州内地涌来,只因临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他们奔赴前来后,孟灾便觉得累赘麻烦,拦拒在了郊外,只是流民太多,又不能强行驱赶,他便匆匆在郊外搭了两座难民营,每日发放一点吃食糊弄了事。但临贺郊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地,如今入了秋,虽并不如北方那样寒凉,可夜间山地还是又湿又冷的,近日难民营中频频传来有人饿死病死其中的消息。前几日我离开临贺前派了人去了一趟难民营。听闻探听之人说情况有些严重,我便派了孙齐与几个小厮遣去施诊布粥。如今过了几日也该平息下来了,便想亲自瞧一瞧状况。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宁南忧解释了一番,认真的看向她。
他从未将这种事情同她说过,今日肯说,便说明他已慢慢开始接受并同意她参与他的生活了。
江呈佳略有些小感动,鼻子瞬间酸涩起来,于是小声答应道:“愿意。”
宁南忧没注意她的神情,只是起身将书卷放在了架子上,而后从衣屏上拿了衣,递给江呈佳道:“你先穿衣梳妆。我出去同季叔准备准备。”
江呈佳乖巧的点点头嗯了一声,接过衣裳后便迅速低下了头。
玄衣青年也没有多在意,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榻上的小姑娘待他出了屋子,才慢吞吞的下了床,换衣梳妆。
这一下午昏昏沉沉的睡梦,到令她一觉醒来,精神舒畅了许多,原本身上总隐隐传来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她对着暗黄的铜镜贴着花黄,又稍稍上了些妆,这才挽了个发髻,换上了外衣。待她一切弄好,千珊也站在了门前朝屋里唤了一声:“姑娘,姑爷已在府门前牵着牛车等候了,遣奴婢来问问您可好了?”
“来了来了!”江呈佳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整个人穿暖了,才敢出去。
如今这天虽说并不冷,但到了秋天,傍晚的凉风便开始作祟。她身上各种病缠身,实在不敢穿的单薄出门,生怕自己再病了,被宁南忧瞧出破绽。
她这连续病了有一个月了,前面是因为劳累过度,后面则是因为受了暗箭之伤,都有借口搪塞过去。
前些日子,吕寻送到她院子里的那些草药,她知道效果甚微,却为了隐瞒她身体的真实情况,而故意不说,也未曾让千珊经手这些药材,只是叫小翠一手操办。
但她未料到,这些草药汁用在她的伤口上,不仅收效甚微,且还起了反效果,不知是因着她自己体内的寒毒还是因着什么缘由,她的伤口很难愈合。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她没办法痊愈,只怕瞒不住宁南忧实情。
眼下,他们二人的情况好不容易有些好转,她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引起宁南忧的疑惑,导致他们二人再次产生误会。
千珊看着江呈佳将早冬时才穿的薄棉袄套在了身上,便甚是担忧道:“姑娘您身上这么寒么?天还未完全入秋,临贺也不凉,怎得穿了这么多衣裳?”
江呈佳瞥她一眼,堵话道:“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你什么棉袄、绒袍没给我找出来穿上?我今年只不过早穿了些时候。怎么?我穿的多,你也要说,穿的少你也要说?”
千珊急忙摇了摇手道:“奴婢可没那个意思。”
江呈佳扯了扯自己的衣袍,迈着轻快的脚步往院子外走去。
府门外,季先之牵好牛车,五六个小厮随行,只等着江呈佳一人。小翠候在牛车旁边,伸着脖子朝府院里张望着,神色有些着急。
江呈佳疾步行至牛车边,小翠望着她,脸色显得有些惊慌,不知是因着什么。
她有些奇怪,踩着小厮放置的小杌子登上车板,弯腰屈身,掀开牛车的帘子,还未钻进去,便瞧见里头除了宁南忧还坐了一人。
江呈佳的笑容再见到这人的瞬间凝固了起来,逐渐变得僵硬难看。
“阿萝妹妹。。。你总算来了。”李湘君冲着她露出一个亲切友好的笑容,仿佛早晨的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江呈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上尴尬的笑容卡得刚刚好,难看的很。
靠在右窗的宁南忧,一只手撑在窗几上,侧过身遮着面,并不敢看她。
江呈佳心中憋了口气,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进了牛车,不动声色的坐到宁南忧身侧,冲着对面的李湘君甜甜道了一句:“君姐也要去城郊么?”
待她坐稳,牛车便被小厮驱赶着,缓慢朝东边行驶过去。
李湘君温和的点点头道:“我恰好也会些医术,便随着昭弟一同前往,且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原是如此。。。”江呈佳的目光移到李湘君受伤的手臂,关切的询问道:“君姐这伤。。。。可有大碍?可莫要强撑着,铁剑入血肉中,极其容易发炎,若是不仔细着注意,只怕会发炎化脓。”
她假意关心,实则是想要知道李湘君到底是不请自来,还是宁南忧将她带上的。
“阿萝不必担忧。我这伤比起你背上的暗箭之伤算不上什么。。。若阿萝身子不适,也不用强撑。郊外湿气重,且行路较难,只怕会令你伤势加重。”这女子笑语嫣嫣,漫不经心的说这话。
江呈佳挑挑眉淡淡答道:“君姐倒是不必担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陪着君侯前往难民营查看,这点精力还是是绰绰有余的。”
“阿萝身子撑得住自然是好事。只是,这施诊布粥之事,所经过程、琐事皆繁杂的很,只怕你到了那处,会忙不过来。我同昭弟自小搭档,也替皇室做过几次施诊布粥之事,倒是熟练的很。”李湘君看似无意间提及她与宁南忧儿时之事,言下之意却是:我同昭远青梅竹马,你算什么?
江呈佳耐得住性子,也不恼,浅浅笑道:“君姐与夫君多年的默契,阿萝自是比不上。只是,这施诊布粥之事,我与家兄从前也共同做过。对于其中的事宜同样熟悉。说到底,临贺却不过一座小郡城,医者不多,但郊外难民营中的平民却多得数不胜数。。。只怕光靠孙医令带着全城的医者也不能撑起零时搭建的铺子。君姐会些医术,阿萝不才,恰巧也懂得一些。既然有用才之地,我自然不能推脱。况且,这是君侯唤我前去的,我总得给些面子不是?”
李湘君的脸色稍稍垮了一些,余光朝宁南忧望去,见他一直侧着脸望着窗外,也不作声。她的脸色便跟黯淡了一些。
“既然阿萝妹妹执意想去,我自然不会阻拦。”李湘君温柔笑道:“只是阿萝妹妹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亏了自己。”
江呈佳盯着她,嘴角微微弯起,乖巧道:“阿萝谨记姐姐关切。”
牛车缓缓前行,车棚里的气氛便愈发的奇怪起来。
宁南忧一直偏着头,看向窗外,无论江呈佳和还是李湘君都瞧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两人互相对望着,虽都是笑容相待,可眼眸里却不知多少凌厉眸色交锋而措。
宁南忧夹在她们二人之间,动都不敢动。只是装作沉默,其实侧过去的那张俊脸上已是憋不住的笑意。
江呈佳身上那明显的醋意,以及她说话间的小心机,让他心中忍不住雀跃与喜爱。
她温婉好不失礼度的回怼与对抗,叫他有些意外。若是换作半月或者一月以前,听见李湘君这样同她说话,江呈佳甚至连半句废话多不会多说,便转身离开。如今她肯为他正面敌对李湘君,便说明她已下定决心同他好好过日子了。
这自然让他十分欣喜。
只是,如今这个关头,他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也不好太过偏袒江呈佳,否则之前所作筹划便功亏一篑了。
宁南忧总想,将来总有机会同江呈佳解释他与李湘君之间的那些往事,不急于此一时。
可江呈佳的脸色却并没有那么好,不知是因着宁南忧临行前未曾告诉她李湘君亦会同行还是因着别的,一张小脸有些惨白。
千珊在牛车外同行,隐隐约约听见里头的动静,意外的听见李湘君的声音,甚是奇怪道:“李氏怎得突然上了车?主公命人套牛车时,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一旁的小翠嘀嘀咕咕的回答道:“这李氏委实有些不要脸,听闻主公要套车离府,便匆忙派遣了身边的婢女佩玲来寻主公,正巧女君换衣未曾出来,主公便被佩玲绊住了脚步,没过片刻这李氏便来了,二话不说的上了牛车,也没问主公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