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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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似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于是轻轻咳了几声道:“也罢,你既然说。。。医馆的病人如今已然醒了,便随着我前往府宅内为我施针吧。”
这男子的声色又温润和缓起来。唐曲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后堂长廊最尽头的厢房内,江呈佳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无意间听见宁铮之名,便露出了诧异之色。
若依照那名叫唐曲的医者所说,他家公子身中奇毒,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摄政淮王宁铮之由?
江呈佳的神色不由得沉了下来,方才那另一名男子说所说。。。。广信不比京城,难道唐曲与这间医馆的主家皆是洛阳人士?
正当她好奇之余,厢房外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唐曲的声音透过明纸窗纱传了进来:“夫人,您便在这里好生休息。。。在下有事外出,会令小厮看好堂前,不过片刻便会归来。”
江呈佳一惊,没想到唐曲还会特意前来同她打一声招呼,便应了一声道:“劳烦医者了。您安心出门吧。”
唐曲又在厢房外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走廊上放了什么东西,只听见外头传来沙沙沙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门前离去,噔噔噔的脚步传来,逐渐远去。
江呈佳皱皱眉,闭上眼继续等着千珊前来接她。
约莫半个时辰后,厢房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姑娘。。。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半个时辰前。。。”
“我还以为您一直在屋子里陪着您家夫人。”
“烦劳小哥儿挂心了。”
“姑娘,您家夫人已醒了呢。。。您快去看看吧。”
“嗯。。。多谢。对了,医者先生何在?”
“我家先生有事外出了。。。命我在堂前看顾医馆,姑娘寻他何事?”
“倒也没多大事,只是我与夫人再次叨扰许久,也该离开了。眼下。。。是想向医者先生道谢。再者,这看诊的钱怎么说也得交了,否则便是我们的不对了不是?”
“姑娘与里头的那位夫人看起来都是有来头的人,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
廊前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正迷糊犯着困倦之意的江呈佳听到那女子的声音,立即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掀开帐子细听外头动静。
果然,没过片刻,屋子前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千珊在外头还没有推开门,便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低声询问:“千珊,是你吗?”
千珊一怔,即刻答道:“姑娘,是我。”
她推开门,走进去,便瞧见江呈佳已然穿戴好了服饰。
“事情都办好了?”江呈佳朝她走过去。
千珊点点头道:“都办妥了,人已在客栈等着了。”
江呈佳应了一声,踏过厢房门槛朝外头走去。千珊匆忙上前扶住她,略有些担忧道:“姑娘现在便要去吗?您的身子。。。还是等着这医馆的医者归来,替您再探一探脉,我们再离开?”
“不必,也不好让客栈里的人等得太久。”江呈佳摇摇头道,刚出厢房门,便不小心踢倒了放在门口高槛前的东西,咣当一声引得她低头朝下看去,便见一个陶瓷小瓶朝着廊前的低台滚落而去。
千珊追了两步,弯腰将那小瓶捡起来,有些疑惑。
江呈佳从她手中拿过陶瓷瓶,细细瞧了几眼,便拔开上头的塞子放在鼻前闻了一闻,尔后慢慢露出了浅笑道:“这医馆的主人当真是个良善人,恐怕猜到我们不会继续留宿此地,临行前,竟还在厢房前放了用保胎草药凝练而成的保胎丸。。。千珊,你出去这半个时辰可有为医者备下谢礼?”
千珊答道:“奴婢备下了重金与谢礼,方才已交给了这医药铺的小哥儿。”
江呈佳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沿着长廊一路朝医馆前堂走去。候在医馆门前的小哥儿,朝着主仆二人笑呵呵道了一句:“夫人,我家先生让我叮嘱您一句,他放在厢房门前的小瓷瓶,里头的丹药需一日服一次。另外,祝您身子早日康复,阿睿在这里提前道贺了。”
这小哥儿很会说话,面皮上又都是暖和和的笑意,客客气气的将主仆两人送下了医馆门前的阶台,这才转回了医馆中。
千珊引着江呈佳朝东大街的闹市行去。
“千珊。。。京城里。。。有什么人家的贵公子双腿残疾,双目失明么?”路上,江呈佳突然这样问道。
千珊一怔,锁着眉头,深深思索了一番,奇怪道:“姑娘问这个作甚?”
江呈佳未答又问:“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京城有这一号人物吗?”
千珊毫不犹豫地答道:“有啊。。。姑娘所述的贵公子不正是城大将军的嫡子——城勉城崇余吗?”
江呈佳停下了脚步,转脸朝千珊望去,惊讶道:“城将军的大公子。。。竟身患重疾?”
千珊眨了眨眼道:“正是。京城除了城公子。。。也没有另一号人物身患如此重疾,等同废人。”
江呈佳紧抓住千珊的手,又问道:“那你可知。。。此人身患之疾,是怎样造成的?”
千珊想了想道:“听说是。。。城大将军夫人蒋怜在即将临盆生产时,误食了剧毒之物,毒素入腹。宫中太医令医官前往城府为夫人诊治时用错了药,将剧毒逼入了胎体内,虽及时用药抑制了毒性。。。但城公子降世后,毒素积存在他的双腿中无法驱散。。。才导致他这双腿残废至此。后来。。。因城公子体内奇毒的蔓延,他的双眼也再无法视物,六岁那年彻底失去了光明。”
江呈佳听着千珊的这番话,联想起方才那医者唐曲与另一名男子的对话,便大致猜测道,这家医馆背后的主人正是城大将军的嫡子,城府长子城勉。
这令她十分惊讶。
城府的长公子出现在此地,是因为什么缘由?为何会带着医者前来广信这样一个偏远小城?
她低着头默默思考着,千珊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问道:“姑娘在想些什么?”
江呈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广信城的闹市,仿佛并没有被三月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城防封锁而影响,这座城在时光的渲染下,恢复了应有的热闹平凡。
主仆二人行至一条古趣盎然的街道,来往的客人很多,有一家透着静雅之息的沉香暖阁,不卑不亢地立在街角处,门前虽然有些冷清,但来往客人皆是儒雅翩翩的儿郎。
千珊指着那家暖阁轻声道:“领主便在前头等着。”
江呈佳的目光蹲在这暖阁的牌匾之上,“醉金阁。”
她凝了凝眸子,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巾遮在了脸上,遂提起裙摆,上了阶台,朝这所客栈酒楼里行去。
千珊引着江呈佳朝二楼右侧靠窗的雅轩走去。两人掀开轩外层层铺垫坠挂的珠帘,又推开一扇木门,来到了屋子里面。
正屋堂前,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位仪表堂堂,身正刚直的青年人。
右边的男子身着深青曲裾袍,五官虽端正,脸颊上却被刺了一个黥字。
左边的男子,青年白发,面相清秀,身着灰白色上袄衣内搭棉绸曲衣长袍,相较于他对面的男子更显清秀。
江呈佳来到这二人面前,面露惊异道:“烛影?拂风?你二人怎会在这里?”
这话问完,她条件反射似地朝千珊望过去,一脸疑惑。
千珊笑笑道:“姑娘。。。这是公子的意思。”
江呈佳一惊道:“公子。。。你是说。。。兄长?”
烛影与拂风对视一眼,即刻起身朝江呈佳一拜道:“属下见过阁主。”
江呈佳此刻心里皆是惊讶,摆了摆手道:“礼节便免了,告诉我这厢究竟是怎么个缘由经过?”
烛影与拂风遂坐回了原席。
江呈佳亦摘下了遮在脸上的丝巾塞回了衣袖中,尔后跽坐在草团软垫上,等着他们回话。
“属下奉公子之命,赶回临贺护佑阁主周全。”烛影一板一眼地答道,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肯说。
拂风无奈地笑了笑,瞧见江呈佳面色凝重,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便沉下心道:“属下前两日将烛影接回,公子有几桩要事命属下告知阁主。。。只是阁主近日同淮阴侯形影不离,属下难将消息送出。。。今晨千珊跟随阁主离开暗崖庄时,暗地里向属下传了消息,这才一路跟着您前来了广信。”
江呈佳一定眸,不废话,直接入了主题道:“兄长要你同我说什么?”
拂风即刻道:“公子已在隆中寻到了失踪已久的施安。”
“施安寻到了?他如何?”江呈佳即刻忧心道。
第两百六十章 反转再反转
“阁主放心,施安性命无虞。只是数月以来,一直躲避着德王与摄政王的追杀,人已瘦弱不堪,精神颓废。”拂风答道。
“那兄长如何?之前你归档的卷宗上所提,水阁诸位密探入了隆中皆音讯全无,差一点连烛影也出了差错。。。兄长他没事吧?”
“以公子之才谋,阁主何须放心不下?烛影一入隆中,便发现那处被摄政王与德王布下了天罗地网,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整个隆中布置的密不透风,只要施安敢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便是死路一条。。。我们的人前去搜寻施安下落,被摄政淮王的人盯上,被迫躲藏。隆中的信铺被封,便是连商运的道路也有人严加看管。当真是,入了隆中,便别想脱身。”
听拂风这样描述,江呈佳已大约猜出了隆中如今的形势,转眸思量几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忧色道:“兄长,可从隆中带着施安与兄弟们逃出了?若算着时间,乌浒王孟灾的使团也应该抵达了隆中。。。若使团抵达隆中,只恐。。。全城戒备便更加严密了。”
烛影此时接了江呈佳的问话答道;“公子,已经带着施安逃出了隆中,正因此,烛影才能至广信拜见您。”
他虽性格冷然,此刻却也不想江呈佳过于担忧。
江呈佳松了口气,悬了一个多月的心才放下:“如此便好。”
“只是。。。公子借着房四叔安排的商队逃出了隆中。前去隆中接应孟灾的越骑校尉宋仁却遭了大麻烦。”拂风如实向她报来。
“宋仁?”江呈佳语气一顿,低眸一转道:“宋宗的亲兄长宋仁将军?”
拂风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他遭了什么麻烦?”
“孟灾的使团抵达了隆中,没过两日,宋仁便带着三千禁军前来相迎。。。但使团跟着禁军队伍从隆中出发前往南乡时。。。却发生了变故。跟在孟灾身侧的淮阴侯府师公陈旭为其出谋划策,生擒了宋仁,看押监禁了起来。孟灾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四千精兵与宋仁三千禁军对峙。。。如今双方交战,战况紧急。公子带着施安无法从南乡朝洛阳而去,绕了道,自水路渡行至弘农,却在路上遭遇了另一伙乌浒兵的袭击。”
“另一伙乌浒兵?”江呈佳重复一遍,脸上却并未露出担忧之色,“想来,兄长应该是逃脱了,才会让你前来同我说明情况。他遇见的乌浒兵。。。怕不是吕寻手下带领的精督卫所假扮的?”
拂风怔道:“阁主猜到了?”
“数月之前,我便已经晓得君侯要做些什么。吕寻带领精督卫假扮的乌浒兵应是按照黄蛮手下的兵服制定做的戎甲。。。。如此一来,不过多久,有着周源末假扮的陈旭师公在孟灾耳边放风,扩散使团的兵力,减轻防备。吕寻便能带着精督卫一路奇袭。。。宋仁将军亦会趁着此次祸乱逃出,倒是不必太过担忧了。想来,乌浒使团前往南乡的这一路,应该受到了不少次精督卫的偷袭。。。很快,这乌浒王孟灾便会发现乌浒境内内乱的事实,带着一众乌浒兵赶回广州。”
烛影此刻沉沉面色虽未改变,眼中却充满了惊异,冷冷道了一句:“公子也是这样说的。。。”
拂风立即点点头道:“公子与阁主料事如神。”
江呈佳叹道:“兄长还要你们带什么消息给我?”
拂风继续道:“公子。。。还要我同您说,施安之所以能够寻到,也多亏了隆中潜藏着的精督卫。而精督卫此一举。。。”
“是要彻底置施安于死地了。。。。”江呈佳没等拂风说完,便已出声答道。她垂下眸子叹道:“宁南忧,不肯放过施安。依然准备拿施安来离间魏帝与邓元二人。”
拂风见她又猜了出来,便不再说下去,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江呈佳沉默良久问道:“替换施安的死囚可寻到了?”
“已寻到了。。。公子从死牢里寻了一名罪证确凿,恶贯满盈的囚犯,已易容成施安的模样送去了邓元府上。”拂风答道。
江呈佳低声应了一句:“好,一切听从兄长安排便好。”
堂前的气氛忽然陷入了冰点中,千珊立在一旁,急忙打破僵局道:“阁主。。。您不是想问一问。。。广信之事吗?”
江呈佳动了动,抬起眸子望向她。
拂风立即接上了千珊的话道:“说起广信。。。公子还让属下告诉您,宋宗多年来一直在广信暗庄下进行私货贩卖交易。。。。背后除了淮王之外,还有另一股士族力量支撑着他的暗庄买卖。”
江呈佳即刻对上拂风的眸子,问道:“果真?兄长可查出是何人操控?”
“右扶风付氏。”拂风一字一字的蹦出这话来,漆黑双眸盯着江呈佳,一脸严肃。
江呈佳吃惊道:“司空付博?右扶风付氏?”
拂风颔首道:“不错。正是右扶风付氏。不仅仅是司空付博在宋宗于广信的暗庄背后支持。。。更有其他士族势力牵扯其中。”
“司空付博。。。”江呈佳呢喃一声道,“难怪。。。难怪城勉会来广信城,难怪。。。宋宗将暗庄买卖交易的总据点设在广信。难怪。。。君侯要故意放走宋宗。。。原来是这个缘由?”
拂风这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江呈佳。
可此刻,雅轩之中,除了江呈佳一人明白了这其中原委究竟如何外,其余三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看着独自一人在团席上念叨着的江呈佳。
“阁主。。。您明白什么了?”千珊从一旁叠放整齐的蒲团堆里抽出一个来垫在膝盖下,跽坐在案几前,眼巴巴地盯着江呈佳,一脸好奇。
江呈佳抬眼望了他们三人一圈,遂又垂下眸苦笑道:“从一开始我便料错了。君侯他带着我前往红枫庄。。。与蒋公与顾安见面,并非要商议如何搜集宋宗私下贩卖人口的死罪铁证。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罢了。我便不该天真的以为。。。他手中没有能够证实宋宗死罪的铁证。君侯。。。恐就是夜箜阁阁主宁九爷。
此事我虽是猜测,但已经有足够多的迹象与证据能够证明君侯便是宁九爷,宁九爷就是淮阴侯。如此一来,夜箜阁每年为淮王下镖掩护的运粮商道,便是宋宗与孟灾真正从中原走私盐铁茶以及贩卖人口的黑路。君侯他一早就将证据都收集齐全了。。。只是私藏着,不曾让我与顾安以及蒋公知晓。他是故意只拿出了一部分宋宗于广州走私的证据,为的便是让蒋公与顾安彻底相信他是来对付宋宗的。
其实这只是虚晃一招。他需要顾安与蒋公为他遮掩他真正的目的。倘若有人发现蒋公与顾安不仅未被囚禁或是被绞死,而且还好好活着,并暗中调查宋宗走私一事,且靠着樊彦老将军查到了宋宗于广信设下总据点一事,便会将所有目光与火力集中在蒋公与顾安身上,为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