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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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珊于一旁沉默。
江呈佳低着眸道,“季先之可是去了临贺?”
千珊惊讶点点头道,“主子怎得知晓?”
她皱着眉头,面色冷凝起来,“近日,临贺又多有动 乱,此事想必要追溯到城将军月前于战场之上取了中朝三皇子的性命一事。临贺动 乱,必有中朝人从中作梗,城氏高居其位,中朝皇帝必然不好动手,而城将军母家蒋氏一族乃为临贺世家,他们便想从此入手,意图让城将军也遭受丧亲之痛。蒋氏若出了问题,那么多年来依靠着蒋氏权势的城氏一族必将遭受重大打击。
前些日子,临贺县令顾安曾分别寄信与兄长及城阁崖。他与兄长的那封信中说及此事,我便有所预料。我一直以为宁铮会有所动作。可几月以来,他一直按兵不动,大概是因为没有适合的人前去。我想,二郎怕是在与我大婚前便知晓了临贺动 乱一事,想要于宁铮面前邀功,便事先吩咐了季先之前去临贺做准备。
江呈佳将前后因果说清,千珊只有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道,“难怪姑娘之前说,我们即将离开洛阳。。。若是此番,姑爷岂不是。。。”
“他不去也必须得去,若是不是因为娶了我,宁铮或许不会让他去办此凶险之事。”她的手指轻轻的敲着膝盖,难忍自责,无助至极,“千珊,或许,我这一步棋走错了。”
“姑娘,你何必这样想,若你不出现,就算淮王肯放过姑爷,姑爷的两个兄弟又怎肯放过他?”千珊轻轻在她身边站定,然后将她环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江呈佳依靠着她,双眼肿痛,很是疲惫。
“记得吩咐拂风与烛影在临贺做好准备。。。万不能让蒋氏出问题。”她的眸中透出一股难言的深邃,一望而去,看不清尽头。
千珊应声,瞧着江呈佳满面的惨败,愈发担忧起来。
孟月微凉,纵使天气温热,夜却依然森寒。江呈佳站在屋牖前,被入夜的凉风吹得生冷,千珊为她披上绒衣,小声嘱咐几声,便退了下去。她看着时辰,一扫之前所有的伤意,一心念着宁南忧的伤,按照太医孙齐的嘱咐,拿了外敷的药去了栖亭阁。
季先之一走,宁南忧身边几乎没有人侍候。偌大的王府,上下几百号人,几乎无一人敢靠近栖亭阁,便是连侍卫也只是在阁院外头守着。江呈佳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不由心生凄凉,萧瑟难忍。
她一路行至他的卧房,正准备推门进去,又想起他晨起时的态度,心中便有些不适,最终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并未直接推门而入。
只是,她敲着门板半日,也无人回应,于是往纸窗里望去,隐隐约约瞧见屋内情景,再往榻上一瞧,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江呈佳愣然,立于原地想了一番,转身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她走于廊上,还未转角,便远远的瞧见书房灯火通明,一挺拔俊秀的身姿映在窗纸上,很是修长。江呈佳松下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绒衣,朝书房行去。
她走到窗前才发现,门前竟有一小童守着门,便有些诧异。那小童似乎十分疲惫,累的已然倒在门前呼呼大睡,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江呈佳见她头上束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用红绳绑着,圆嘟嘟的脸颊因熟睡而变得有些润红,倒在地上呼声很大,身上穿的很是单薄却一点也不怕这夜里的凉风。她的身边放着一个铜制花边矮炉,烧着兽金碳。那暖炉烤的她身边很是暖和。
这碳炉一看便是宁南忧书房中放置的东西。她低眸猜起这小童的身份,没过半响,又觉得可能这碳炉并不够小童取暖,终究是睡在门口,还是会染上风寒。于是她解下身上的绒衣往小童身上温柔的一盖。蹲下时看清了那小童的脸,这孩子五官生的极像季先之。她便有所猜测,这孩子怕就是季先之那刚刚年满七岁的小女儿季雀。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唤内屋的宁南忧时,面前的木雕扇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江呈佳一怔,抬眼望去,便见宁南忧倚靠在门框上,满是病态的脸上露出一丝困倦,向门前睡着的季雀看去,却意外的发现江呈佳不知何时来了此处。
他缓缓锁住眉头,默不作声的盯着江呈佳看。
她站起身,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一双修长的手捂住了唇,还未反应过来,便以被他拉入了书房中。
她满面懵然,站在门前,瞧见他蹑手蹑脚的踏出门槛,艰难的扶着腰,缓缓跪下将地上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进了屋,放置在这间房闲置的榻上。
江呈佳默默的看着他做好这一切,看着他在将小姑娘放下的那一刻生生的扯动了背后的伤处,痛的龇牙咧嘴。
她急忙奔过去,宁南忧却再次拉起她的衣袖将她往外面带去。
他此时穿着一身宽松的盈白衣袍,凉风一吹,掀起他的衣摆,令他不由得冷的打了个哆嗦。
他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走着,她也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着。看着他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她便再次红了眼。
宁南忧将她带回了卧房,满脸吃痛的靠在榻前喘息,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看她,见她不出声,他顶着沙哑低沉至极的嗓子轻声说道,“怎么?我白日那般粗鲁的让你滚,还要这般贴上来?”
他的询问中夹杂着深深的嘲讽,使得江呈佳再次不适起来。她低下眸,嘴角耷拉下来,面色僵硬的说道,“侯爷以为自己是什么?璞玉么?对妾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妾只是在尽妾的本分。我是你妻,这辈子只能是你的妻。你受伤,难道要我袖手旁观不成?”
她略有些委屈不满的说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中透着满满的伤怀。
他又默了声,整个人倚靠在床榻边上,其实难以坐稳。背部以及臀部的伤势叫他坐立难安,但他不想在她面前狼狈不堪。他尽量坐稳,连自己都没有意料到他在她面前如此注意形象。
他坐定,默默的朝着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意思是叫她过来。江呈佳皱皱眉,脚下迟钝的朝他走去,似乎每一步都走的极其不愿意。
宁南忧看出了她的不耐,双眼有些失神,失落的垂下眸。
“虽。。。你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必勉强自己。若是不愿意何苦来这一趟,受我的气?”烛影中,虚弱的他显得十分单薄,让人忍不住心疼。
江呈佳没过一会儿便将自己伪装起来的冷怒全都打破,脚步加快朝他身边走去。
宁南忧正回想着今日晨起对她的态度,一边有些懊恼,一边又无法说服自己同她说一声抱歉。
正愣着神,莫名察觉腰际多了双手臂挂了上来。江呈佳不知何时悄悄钻进了他的怀中,又因害怕动着他的伤口而有些不知所措。她脸上的无奈与心疼表露无遗,叫宁南忧心神慌乱起来。
她总是这般突如其来的关怀,叫他无所适从。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如何看待她。不明白究竟他要拿她如何是好。
他的心中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盯着江呈佳的侧脸,这种感觉便愈加明显。
宁南忧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强装镇定道,“不是来给我上药的么?怎么就抱着不撒手了?”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变得温柔至极。
话语一出,令两人都是一愣。江呈佳怔怔的盯着他许久,遂即低下眸,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她企图将自己的情绪遮掩过去,于是面部表情便更加僵硬起来。
江呈佳松开了手,要从他怀中脱离,去拿放在案几上的外敷药。还没踏出一步,却被他轻轻一扯再次拉了回去。她脚下不稳,撞进他的怀中,一不小心便用力的扯到了他背后的伤。只听见宁南忧猛地倒吸一口气,浑身一颤,却还是将她揽着不放,也不说话。
她心中因他的一抖而颤,急忙询问道,“定然是扯到了伤口,侯爷怎么这样小孩子性?”
江呈佳着急的想要去掀开他的衣裳,瞧一瞧伤口。宁南忧却不肯,抱着她不撒手,像个孩子般,又不说话,只是闷着声。
她又不敢动静太大,怕他的伤势恶化,见宁南忧不肯放手就只有随着他,放弃了挣扎。
许久,她又无奈的道了一句,“侯爷这样抱着妾,伤口真的不疼么?”
宁南忧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怎么不叫我二郎了?”
三千世界繁华尽 第二十五章 和解
江呈佳并未料到他会这样问,她一直以为宁南忧其实并不喜自己这样叫他。她怔愣了一番,轻轻笑道,“若妾叫二郎,二郎可愿将妾放开?”
“不放。”宁南忧低低说着,语气沉闷,一直灰暗的眼底逐渐的升起了一丝温度。
这像孩子般的玩闹语气叫江呈佳也哭笑不得。
“你,莫要生我今日的气。那时,我太狼狈。而我,并不想你瞧见我如此狼狈之态。”宁南忧一字一句吐露心中想法,只是迫切的想要江呈佳知晓今日的他并非有意。
他心中惶惶不安。在他人生中这数十年来的无尽黑暗中,江呈佳的忽然闯入,就像一抹阳光,令他的封闭的心口被打开了一个角。多年来的孤独早已让他习惯一人承受一切。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扑在他的面前,替他挡去父亲的责难,因他受伤红了眼,因他怀疑因他误会而委屈难过。
哪怕她可能带有目的,哪怕她可能只是与他做戏,哪怕他知道他不该对她动情,可他还是动摇了,那颗他曾经以为已经坠入地狱的心,此刻好似有了一线生机。
他控制不了自己,终是无法令自己远离江呈佳。
江呈佳听着他的话默不作声。宁南忧半天没听见动静,于是低下头朝她看过去,见她满脸不高兴的靠在他的怀中。
“你。。。很生气?”宁南忧迟疑一顿,浅叹一口气,有些失落。
江呈佳眨了眨眼,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默默的去拿放置在漆几上的小瓷瓶,又将一旁烧的滚烫的水炉拎起,往放置在入门右侧台几上的铜盆中灌了满满一盆的热水,取了块丝巾放入水中浸湿,端着铜盆再次来到榻边。
宁南忧一直盯着她瞧,便是在等一个答案。
她看着他那双黑眸中夹杂的些许期待,便无奈道,“侯爷还是让妾先替您处理杖伤吧。”
他一怔,面露寂色,缓缓垂下头,似是有些失望。江呈佳瞧见他的神情,不动神色。她轻轻将他的袍带解开,替他褪去外袍,又小心翼翼扯开他上衣的系带,再掀开衣裳往他的背部看去,此时他背部绑着的白色绸布已然渗出了血,红成一片。江呈佳解开绑在他胸口的白色长条绸布,宁南忧便一直斜靠着盯着她看。不知不觉中,她觉得自己变得燥热起来,洁白无暇的脸颊升起一朵朵红云,遮住了她的疲倦,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孙齐绑的结,她本就解不开,再加上宁南忧这般凝望,叫她更加慌不择路,抓着这个布结扯了半天也不曾被解开。她气呼呼的磨了磨牙齿,面色愈加的绯红。宁南忧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小动作以及脸上千变万化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
江呈佳将头埋得更低,只微微抬起一双眸,死死的盯着那个打不开的结看,扯了半天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手心里却不知为何全是满满的凉汗。她无比小心的将他满身缠着的布条解开,看着手中满是血迹的白绸布条,她的鼻间再次酸了起来。
宁南忧津津有味的盯着她看,嘴角悄悄扬起。布条全都拆下,宁南忧露出一片精瘦却宽厚的胸膛,在他平静的呼吸下,轻轻起伏波动着。江呈佳的一双眼忍不住的往他胸前瞟,于是脸颊便越来越滚烫通红。他瞧着她满面通红,害羞扭捏的模样,心情便很是愉悦。她转过身取来浸泡好的丝巾,为他擦拭伤口。宁南忧便随着她的动作乖乖在榻上趴了下来。
他的脊背上有太多新伤旧伤叠加,已完全摸不出平整的一块,每一处都有些触目惊心。她一步步擦拭到腰际,忽然便停了动作,脸色毫无征兆的殷红起来,她结结巴巴的同宁南忧说道,“侯。。。侯爷。。。可否解一下裤带?妾。。。”
宁南忧一怔,转过身愣愣的朝她看过去,瞧着她通面窘迫,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便再忍不住心中笑意,浅浅笑起来,在摇曳的烛光中笑得十分温柔好看。
江呈佳只觉得没脸见他,于是将头压的更低,耳垂娇红似火。
他不言一语,从榻上单臂支起身体,另一只手扯开了系在腰际的裤带,轻轻褪去一半,又重新趴了回去。江呈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小心的将他的裤子再往下扯了扯,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宁南忧眯着眼,本没想太多,倏的察觉她还在扒自己的裤子,于是先是一怔,脸色也迅速彤红起来,皱着眉头哑着音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
江呈佳一惊,慌不择路的应了一声,“可是妾弄疼了?”
他哭笑不得的朝她看过去,“我未曾伤在腿部。”
江呈佳如梦惊醒,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扯着他的腰带,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扯。她反应过来,慌张的松开他的腰带,眼巴巴的望着他尴尬的说道,“侯爷勿怪,妾。。。妾只是想为侯爷擦拭伤口。”
宁南忧低声嗯了一句道,“我知道”。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满是笑意的盯着她看。
江呈佳只觉无地自容,竟不知她对宁南忧的心思已龌龊到这种地步。。。
她急急忙忙的为他上了药,取来干净的白绸布条,替他将伤口缠绕起来,便慌张的想要逃跑。宁南忧却不曾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替他绑好了结,正要起身去洗丝巾时,宁南忧突然将她揽入了怀中,低低的笑了起来,喉中发出悦耳却致命的笑声,只叫江呈佳浑身都颤动了起来。她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与羞愧难容,于是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越是挣扎,面色便越是赤红。
宁南忧紧紧的抱着她不放手,低声嘶哑道,“阿萝可愿意原谅我今日的胡闹?”
江呈佳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埋得很低很低,小声嘟囔道,“我要是生你的气,今晚就不会来你这。”
这句轻语呢喃轻轻飘进他的耳中,令他再次愉悦的扬起嘴角。她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呆在他怀中,只是一直将自己的脸藏着,不敢抬头看他。江呈佳闭着双眼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脸没皮,色胆包天,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丢脸之事。
宁南忧见她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动也不动,便心中一片柔软。正当他心满意足的抱着江呈佳,闭上眼准备休憩片刻时。突然听见屋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她微微一动,面色窘红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满眼迷离道,“都这个时辰了。。。谁来找侯爷?”
他低头盯住她,十分认真且固执的说道,“叫我二郎。这是阿萝自己提及的,难道阿萝忘了?”
她一怔,一开始未曾反应过来,待他话音落定,她忽然再次红了脸。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唤不出一句“二郎”来,总觉得羞于宣口。她白璧无瑕的脸颊此时再次潮红一片,张口欲言,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
屋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一阵,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稚嫩清脆的童声,“主公主公,爹爹来信啦,主公主公,你可在屋中?”
这小童急匆匆的唤着,可屋中已然没有声响。
江呈佳趁此机会想要逃跑,便讨好似的同宁南忧道,“侯爷,屋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