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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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要跟着。然而,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他的通信之人就是周源末,只是觉得诸种巧合放在一起,变成了必然。”
沐云见他面露颓废之色,也陷入深深的忧思之中:“如今。。。魏帝的病依然好了许多,太医令丞苏筠亦早在一月前归来,想来如今是个时机,将秦冶带出来了。”
江呈轶向她投去一眼道:“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本来,我将秦冶送入宫中,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接触道太医宫,取得当年他师父存放于医宫藏药阁的传世医书,让他得到此书后,能够研出一法解开越复当年于匈奴重伤时所染上的火炎奇毒。可他竟然,还是未能克制住心中仇恨。。。
如今的他,与周源末串通,在邓元私府得手。这便离他们的计划更近了一步。此次爆炸案,让魏帝对邓氏的忌惮以及怨愤更深了一层,若再加上宁南忧的谋划。。。邓氏一族很快便会大厦倾颓,一崩而散。那么接下来,他便要与周源末一同联手对付陛下与宁铮了。他怎么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跟我回来?”
沐云眉头深锁,晓得事态严重,可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沉下心不作声。
正如江呈轶所猜测。
此次爆炸案的主谋,是这茫茫京城中,谁也不会想到的人。此人暗下与周源末串通。单凭这足够能引爆的硫磺粉与木炭粉的准备和运输,以及避开太尉府、尚书台、东府司三方,分批偷偷送入京城的缜密计划,若非详细布谋,从至少两三个月前开始准备,是绝对办不到的。
而这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人,正是四个多月前被江呈轶亲手送入宫中,在魏帝身边侍候,如今于太医令中任医官的秦冶。
两个多月前,在邓元入宫觐见魏帝时,秦冶陪侍于君臣二人身侧,在邓元不注意时,秦冶偷偷于他茶盏中下了一种经他调制的特殊毒药。此药名为一月散。药如其名,服下之人三日之后,会出现腿脚乏力,腹内空虚,头脑晕眩以及上吐下泻等症状,且这种状况会持续整整一个月。虽不会死人,但若是不及时医治,也会如得了重疾一般慢慢消耗体力直至病死。
果不其然邓元归府三日后,突然大病,上吐下泻,无力上朝甚至气息奄奄,性命岌岌可危。邓国忠着急忙慌的拿着请帖去宫中寻太医。彼时秦冶算准时间,依托宫外宫内的眼线,知晓邓国忠递来拜帖入宫请太医的准确时辰,便想尽办法故意将魏帝引往太医宫,使得帝恰好撞见至太医宫求医的邓国忠。在邓国忠陈述邓元病症时,先太医宫其他医官一步说明此病来源。这才令魏帝命他随着邓国忠前往邓元府上为其诊治。
原本,邓国忠是不愿让秦冶同他归府为其孙儿诊治的,他晓得秦冶乃是江呈轶亲手送入宫中的人,这样的人,明摆的便是江呈轶所安插的眼线。但魏帝亲自关怀,又下了命令,邓国忠就算再怎样不愿秦冶入他邓府,也没了办法。
只是,秦冶针灸术乃为京城以至天下的一绝,邓元的病在他之妙手回春下,逐渐好转乃至痊愈,约不到一月的时间。邓国忠见秦冶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小动作,更不曾前往江府拜访,或是在宫中私下同江呈轶交流什么,便暂且相信了他。
邓元对秦冶颇为信任重用。
之后的一个月中,秦冶便已病后调养为由,时常前往邓元府上为他诊脉。而邓元恰是好客之人。他那私宅的修葺建构亦是京城一绝,偌大府邸便如林园仙境般,风雅清新。难得的是,这府邸的一花一草,一木一桩皆是邓元亲自指挥泥工瓦匠进行修葺改造的,也算是他亲手设计的。平时有客登门,邓元便会带着客人从头到尾把园子逛一遍,以此夸耀其府邸精妙绝伦的修葺风格。
自然,秦冶也不会例外。他装作极爱邓元府邸之建构,每每前来替他诊脉都要请邓元带着他逛一逛府邸,久而久之,他便摸熟了这片园子,也晓得了邓元府邸的地下还有一个私牢。
此私牢虽在地下,但却巧妙的从顶端开了斜口,使得白日时光芒能从不起眼的明窗中射入其中,照亮整个地牢。
于是白日时根本无需点燃火烛,地牢里也是清晰明亮的,不似廷尉府中诏狱般需每日每夜燃烛火。
他与周源末在三月前串通一气,因为害怕单是毒杀施安,无法让魏帝彻底对邓氏产生疑心与嫌隙。更害怕若施安只是被普通毒死,届时邓元及时发现,能有时机同他祖父商榷对策,使得此事不了了之。于是两人才会出此计策。
秦冶的师傅不仅仅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灸治圣手,更是修道炼丹的老仙道,对于如何炼丹十分清楚,也自然晓得硫磺与木炭二者大量被磨成粉末,铺洒在一处较为封闭的地方,一遇明火必然爆炸。
他便利用这一点,让周源末在两个多月前购入大批量的硫磺以及木炭,并让其磨成粉末,在利用夜箜阁的江湖行商人士分批通入城中,躲过太尉府、尚书台以及的筛查。
最后在他取得邓元信任,又确定施安在其府中后,便在夜中宫门落锁,他得以归太医府院时,偷偷带着周源末送入京中江湖高手潜入邓元府邸私牢处勘探地形。待到摸清了地牢看守人马的轮换时间与人数,便将分散分批归置于京城各个角落里的大量硫磺粉与木炭粉聚拢在一起,选了一个时机,在清晨地牢熄灭烛火,人手轮换时,布置好一切。等到傍晚天色微微沉下去,牢中的侍卫点燃烛火,便能顺利的引爆。
然则,腊八那日,正巧洛阳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等到午时,四处的雪已堆积的极厚。邓府也别无例外,雪堆积在地牢入口以及四方的明窗之上,挡住了亮光。看守的侍卫觉得光线太暗,便点燃了火烛,这才令邓元府邸在午时过后,民间百姓祭祀神灵祖先等典仪皆举行完毕又或是游园归来,都在家宅之中熬煮腊八粥时,爆炸了。
本来,傍晚十分,按照习俗,诸家诸君还需再前往祭拜点进行第二次祭祀才能算是忠诚请求神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若此时邓府宅邸爆炸,伤亡便不会似如今这般惨重。
然则世事无常,大概秦冶也未曾料到,洛阳的一场大雪,竟然使得爆炸的节点提前了好几个时辰,造成了那么多的伤亡。
当然,秦冶并非有意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的事情,江呈轶并不晓得。他并不知,秦冶行此事时,心中还存了最后一丝善意,也曾抱有私牢中的布局被人中途发现的想法,期望着有人能够阻止这场灾祸。可最后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却还是在天意与人为相互重合的契机下到来了。
他以为秦冶算计好了一切,包括将无辜枉死之人也算计了进去,因为只有足够严重的伤亡才能令魏帝重视起来,才能让邓氏与魏帝的争执更加激烈。
而江呈轶正因此寒心。
当初,他已然警告过秦冶,可秦冶却还是一意孤行,置所有在京的水阁兄弟于险境中不管不顾。
此事一旦事发,不但他不再能继续留在宁无衡身边,完成穷桑女帝姑姑交给他的任务,连薛青、房四叔、闫姬等人都有危险。
他与沐云乃至江呈佳不用说,既为神身,若是逃脱还是有法子的。可这些凡肉之躯,却是必死无疑了。
甚至,连当年他与江呈佳好不容易从匈奴萨哈草原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救回的越奇之子越复将军,也有被暴露的可能。
【十回】天下之权皆士族
越奇只有一子名唤越复。当年匈奴入侵并州边关时,正是常猛军事发之时,越奇领着独子越复奔赴战场厮杀。战况凶险,越奇老将军惨死匈奴,而其子越复被江呈轶及时相救,眼下正于会稽水阁修养。越复身中匈奴草原奇毒火炎毒,毒侵肺腑,无药可治。此毒只有秦冶的师傅曾有解法。
江呈轶救下秦冶后,带着他前往拜访这位当年于明帝时期名声盛传京城的灸治圣手。磨了许久,才让那老道收了秦冶为徒。正要问火炎毒的解法时,却得知老道与越家有过节,并不肯传授解毒之法。然,在江呈轶与秦冶穷追不舍下,老道终于松了口,告知他们自己曾有一书遗留于皇宫太医宫中,上头记载着火炎毒的解毒之法。至于究竟是什么方法,老道便不肯再说。
之后,老道云游四方,再无踪迹。秦冶学得老道真传,早已以针灸之法名盛天下。江呈轶便借此,将他带入京城,打算寻机会让秦冶入宫,寻找奇书记载,救治越复身中的火炎毒。
至于秦冶的真实身份,则是,卢遇卢夫子早年亡故的长兄之子卢生,被卢遇视若亲子。常猛军血案时,他不过十二岁,不满十六,未成年,躲过了斩首之劫。后在罚没为奴流放边疆时,被江呈轶与江呈佳所救,这才入了水阁。
江呈轶此时闭着眼回顾着从前之事,思绪愈发的繁杂。
沉默许久的沐云却突然开口道:“秦冶不是同城皇后儿时有过婚约?梦直,我想,或许我可以入宫拜见城皇后。。。与她商议,或许让城皇后出面,将秦冶遣回。。。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办法。”
江呈轶一怔道:“城皇后?她的话。。。秦冶会听吗?”
沐云皱着眉摇了摇头道:“左右,你前往宫中,秦冶未必听你所言出宫归府,或是撤出京城,回到会稽。可城皇后好歹是秦冶的故人。。。大不如,我们试一试。或许秦冶能够被说服?”
江呈轶迟疑犹豫道:“只是。。。若让你入宫。。。面见城皇后,实在有些危险。人间朝局,我并不想你牵扯过多。”
沐云却露出一笑道:“早日替你解决这些事。。。我也能早日等你归九重天,给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不是?我还等着你用十里红妆来娶我呢?”
江呈轶见她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冲着自己眯眼微笑,复杂的心情便稍稍缓了一缓。
他温柔颔首道:“如此,也好。只是,你入府千万要小心。宫中所有淮王夫、邓氏以及付氏的细作,我都一一同你说过了。。。你定要避开这些宫婢、宫侍方能与城皇后相谈。”
沐云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你放心,我定然再三小心。”
江呈轶低低嗯了一声,便即刻拉着沐云归了书房,先写下入宫的拜帖,再命薛青递入宫中。最后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翌日,江呈轶早朝过后,与沐云夫妻二人一同驾着牛车前往皇宫,从侧门而入直至深宫小路后,便分道而行,一个往南宫而去,一个朝城皇后的长秋宫椒房殿而去。
江呈轶今日前往魏帝秋冬时所居住、行公事的南御殿,是为了禀明两个多月以前,他曾在魏帝面前提过的,关于蒋氏一门、顾安皆安然无恙一事,以及与之联合暗中查访宋宗,在广信发现其他士族参与此暗庄交易一事。
这一连半月以来,他一直忙于调查爆炸案。一直未曾得空同魏帝说这些。
此时入了南御殿中,恰好太子亦在。
只见这少年瞧见自己前来,一双眼便牢牢地盯住他,英气的眉宇带着些稚嫩,紧紧蹙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魏帝阴晴不定,身子也并不是太好,虽然有秦冶在身侧调养身体,但因政务繁重,又出了邓府私宅爆炸一案以及宋宗之事,面色总是苍白的很,一脸病态。
太子一连半月皆在宫中服侍,多日未曾见到自己的老师,此刻既担忧,又惊喜。
担忧的是,爆炸案的幕后元凶仍旧没有头绪,惊喜的是,这么多日终于能见到老师一面。
江呈轶入了殿内,按照礼数先朝魏帝以及太子各拜了拜。接着伏归于地上,等着魏帝唤他起身。
南御殿内寂静片刻。
魏帝才幽幽开口道:“江卿今日入宫,可是邓元私府爆炸一案的幕后元凶有了线索?”
江呈轶屏气凝神,缓了一缓抬起头,平静道:“禀陛下。。。此案尚难突破。。。臣与大统领还在调查中。”
魏帝冷哼一声道:“江卿于江湖之上,人称麒麟之才,又闻名文坛之上。才学见识都是数一数二的,怎得如今一个爆炸案便把江卿困住了。朕看你,近来,脸色亦不太好。看来查案很是不顺?”
江呈轶低着眸,恭敬道:“臣向陛下应允,必然在年节元旦前查出此案,必然不让陛下忧心。”
魏帝挑挑眉,有些厌烦道:“那。。。今日,江卿前来是作甚?”
江呈轶这才抬起眸子直勾勾的对上魏帝的双眼道:“臣是来禀明宋宗一事的。”
魏帝诧异的看向他道:“宋宗?”
这个年轻的天子遂即转了转眸子,挑起了一边的眉头,轻笑一声道:“你要禀报的事情,朕清楚了。。。蒋公亦在呈奏中同朕说了。他与顾安假意被孟灾所俘,实则是同你做好了谋划,用接近四个月的时间将孟灾与宋宗在广州之势连根拔起,解决了临贺暴 乱的源头。。。”
江呈轶自然晓得蒋公已按照宁南忧之意,在呈奏书中提到了他,并真假参半的编造了前因后果。
只是,江呈佳一个半月前派人急送过来的那本兵马私贩买卖的账簿,却让他格外的在意。
他已命人细细查访了此账簿抄录本上所对的记录,证实确有此事。一个多月来的调查,让他确信,那份账簿并非假造,这才令他今日将此物带入宫中,欲呈至魏帝面前。
魏帝见他不语,又低下了眸子不晓得再想什么,便继续道:“江卿临贺一事确实立下了大功,不仅使得蒋氏一门乃至顾安都从皇叔设下的诡计中逃过一劫,还将曾于的首级取下,消了一个大麻烦,又借机铲除了宋宗以及孟灾多年联合侵吞军火之势。若今日来是邀功的。。。朕也乐意成全。。。”
这个阴郁病态的青年天子此刻凝着一双如鹫似般锋利的眸子,时刻防范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岁的青年,充满了不信任。
江呈轶所谋之略,实在令人心惊,也令人叹服。这使得魏帝不得不疑心,这样的人,他是否能够控制?若将来助他除去宁铮,收回士族手中所揽大全,而逐渐势大后,是否会像邓氏或者宁铮一样,成为太子登基后无法掌控的人物。
他怕,他的儿子日后也会经历如今他经历的这一切。没完没了的与士族争势,与血亲争权。
一直未曾说话的江呈轶此时开了口,他缓缓垂下去的眸子再一次抬了起来,遂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数册。后朝他双手呈上,万分尊敬道:“陛下,臣今日来,并非为了邀功,而是想要将此物交给陛下,望陛下改革新政。。。削弱地方士族之权,否则将来会酿成大祸。”
魏帝皱住眉头,目光朝着江呈轶手中的那本似账簿一样的书卷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遂命崔迁将其取来。
崔迁小心从江呈轶手上取走卷册,弯着腰躬着身递给了天子。
帝铺开卷册,粗略一扫,惊诧的发现,这上面竟然都是些招兵买马的记载抄录。于是大骇道:“这是什么?”
江呈轶这才开口道:“舍妹在临贺一行中,曾趁机从淮阴侯的指挥府中溜了出来,带着侍女千珊独自前往广信,协助蒋公与顾安二人查访搜集宋宗的罪证,最后在广信,宋宗的总据点,发现宋宗这些年不仅私下与宁铮联络,且还曾与各士族联系。通过暗庄交易不断累积钱财,招兵买马。。。其中带头牵引此事的便是右扶风付氏以及清河马氏。。。这账簿卷册正是付氏、马氏二族招兵买马的证据。”
帝惊骇难抑道:“此事可是真的?”
江呈轶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