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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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簿卷册正是付氏、马氏二族招兵买马的证据。”
帝惊骇难抑道:“此事可是真的?”
江呈轶十分肯定道:“千真万确。舍妹将此账簿交到臣手中时,臣已命水阁千机处的探子细细排查,经过一个月的仔细搜寻排查,几乎证实这账册记录的皆是真实的。”
帝惊惧道:“付氏与马氏要谋反?”
江呈轶皱眉凝神道:“不光是付氏与马氏,大魏众士族。。。恐都有凝权集势,割据一方的不臣之心。陛下。。。大魏国朝自世祖从王莽手中夺回江山后,便一直放任士族势力不管不顾。。。如今已到了秋渴之势。。。此时,在不进行新政改革。。。只怕到时陛下后悔晚已。。。。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十一回】新政要略遭颈瓶
两月前,江呈轶曾针对朝中之势,提出新政改革一事,欲劝魏帝改革孝悌察举制,摈弃士族荐举人才的选拔制度,设四科,分文武,令天下饱学之士、武功高强者皆有机会参与朝庭人才的选拔,入朝为官。
如今大魏朝势,饱读诗书的寒门学士能够入朝为官的极是凤毛菱角。而往往只有体会过民生疾苦的寒门子弟方能设身处地的为天下百姓的民生民计着想。
如今士族子弟中虽也有似窦月阑、阴利明、城志等士族有志之士;也有太傅兼任司徒的李成义这样才情卓然且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时刻提点魏帝。然,这等为国为民,真正能及时体察民情的廉官、清官与遍布朝野、满是纨绔的其余士族子弟相比,却不过寥寥。这才导致大魏皇权旁落,被外戚与皇亲所控。
若大魏不改此势,只恐日后会加剧各大士族的野心,从而造成地方分裂割据,朝局出现动荡崩裂之势。那么届时,这天下百姓便又会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
江呈轶所呈一书,受到太子的大力支持,其从小亲见魏帝费尽心血平衡各士族力量,早已将士族日益膨胀的权势视为毒瘤,心有一腔热血,亦欲改变此态。
然则魏帝却认为,新政确实有推行的必要,眼下这个时节却并不适合。
江呈轶晓得他担忧什么,魏帝如今之所以能与宁铮抗衡,正是因为朝中一半的士族大力支持,在未能削夺宁铮手中大权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动士族。
因此,江呈轶便事先在新政要略中,提出缓改,在不触及士族利益的情况下,为各地的寒门子弟设立适度的选拔制度,从各地方官府或军营的最底层做起,通过月绩效核查与年绩效统查,将效绩良好的学士引入朝中为官。如此反复,让寒门子弟慢慢渗入士族之势中,长此以往,便也能悄无声息的进行新政改革。
可,即便这样,魏帝也不肯。
新政之策的推行便只能作罢。太子曾于江呈轶面前抒发义愤之情,认为其父太过于惧怕士族之力。
江呈轶便只能先行劝说,暂且将新政要略搁置一边。
如今,江呈佳于广信查出各士族收揽兵马,愈演割据一势,又得知付博与马月野心膨 大,欲用宋宗这些年私下查到的各士族把柄控制朝野。便知,新政不得不推行了。
他将账簿交至魏帝之手后,太子亦接过细细阅览,心中惊骇不必其父少之。
待江呈轶将阿萝信中所述一切,包括暗庄交易据点之下有一密室存放着各士族大家之把柄等事,依样向魏帝陈述后。仍为少年的太子此刻已是满面愁容。
本以为这是劝说魏帝推行新政的好时机。魏帝思量再三后,却仍然否决了江呈轶的提议。
江呈轶心中过于焦灼,进言道:“陛下。。。如今广信一事打草惊蛇,能够调凭各士族兵马的账簿亦在我们手中,眼下付氏与马氏定然会隐下锋芒,为避免您有所察觉,而按兵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是推行新政,以水溶之势,具三年之态,悄声化解士族把控兵马局面的大好时机。。。您。。。”
魏帝那如鹫般阴沉锋利的黑眸在眼前这个青年身上扫了又扫,此刻神情早已从方才得知付氏与马氏欲联合控制朝堂,已存谋反之心时的惊讶恢复成了平静,接着冷冷道:“江卿新政缓改渗透之法的确是一计阻止士族之势继续膨胀的良策,然则。。。此策仍需力排众议,最难通过关卡,必然是摄政淮王。朕这位皇叔,心思沉稳谨慎,难道你以为他看不出。。。朕与你欲推行的新政,实际上是侵吞士族之权的一记猛药么?”
江呈轶自然知晓此事,然则他在决定入朝之时,便以做好了万全准备,于是继续道:“陛下不必担忧摄政淮王,臣已做好万全之策。各地土地兼并之风欲加强烈。建康三年,陛下推行的‘分地之政’直至今日也未曾完全落实。
此事虽事关士族权益,然,土地兼并严重影响了佃户耕侬秋收以及国朝钱币货物流转的通行,使得国库亏空,粮食库藏大大减少,民间物价频频上涨。以此,摄政淮王在调度国库时,亦觉兼并之风对皇室乃至其淮国不利,当初才会支持陛下行此政。
臣可借着‘分地之政’前往各地推行新政改革,选举寒门学士专管兼并之事,并向各地官府推荐人才,共同协助陛下落实‘分地之政’的各项要略政策。如此一来。。。便可在摄政淮王不知新政的情况下,推行此法。。。蚕食众士族之势。”
他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一脸真诚的看着魏帝。
这个盘坐于高位,拿着一柄黑方宝墨顿住的青年天子蹙着双眉,盯着江呈轶,深邃的眸中出现了一丝怀疑,哧道:“江卿。。。这样着急推行新政,莫不是想要似邓氏那样。。。安插自己的人手。。。?”
他试探性的问出一句。
江呈轶猛地一怔,盯着天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转而露出失望心寒的神色道:“陛下若以为如此。。。当初臣毛遂自荐时,陛下便不该命臣任东府司一职。。。”
魏帝继续试探道:“江卿之才当配东府司一职,当时朕之决断,也是为了试探众士族对江卿这样出生江湖的寒门之士究竟是什么态度。然而,令朕惊诧的是,淮王竟与朕同心,替你压下了众朝臣鼎沸的反对之声,虽朕知,这大概是朕的皇叔故意挑拨你我二人的计策。
可也未曾预料,没过多久之后,朝中士族竟都对你任东府司一职没了任何意见。。。朕实在有些好奇。。。江卿虽是文坛之上才华卓越的儒者,门生及慕学者亦遍布天下,却仍然是个寒门之士,何以让众士族这么快便接受了你入朝为官?”
这一连串的疑问使得江呈轶的漆黑澄亮的眸子愈发黯淡下去。
他知魏帝从未彻底信任过自己,也知魏帝对自己充满疑惑,可眼下为其人臣,他不仅仅为天下忠义之士心寒,更为那些因慕魏帝在外美名而来的才学之辈感到不值。如此君王,怎能值得托付,又如何施展他们的抱负?
江呈轶冷笑一声,双眸纯亮无忌,定定望着魏帝探寻过来的目光,冷道:“陛下疑心,自是江某无能,未曾使得陛下放下疑虑,任人为用。这是江某之错。陛下若以为江某有心于朝中绕弄风云,揽权夺势。如今,大可废了江某这东府司一职。江某也好归隐山水,快活逍遥去。”
他已自称江某,而非称臣,语气有隐隐不快之意。
太子一愣,见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心下不免有些担忧起来。惧怕自己的父亲一怒之下,当真应允了江呈轶的要求,放他归隐山水,不再管在朝之事。
魏帝见此,心下一定,眸子一沉,遂微微一笑道:“瞧瞧?朕只不过说了几句玩笑话,江卿怎得这般孩子气的当真了?”
江呈轶却面无表情朝魏帝一拜,淡淡道:“江某斗胆,既然陛下不愿信江某之忠心诚意。江某亦觉得不必继续浪费时间,今日便辞去东府司一职,拜别陛下。如此,亦两厢便宜。”
南御殿中的气氛一度尴尬起来。太子立于一旁,有些心急,正欲上前说几句,来劝解二人的矛盾。谁知一直跪于殿中不曾起身的江呈轶抬眼朝他瞥了一眼,眸光中似有警告之意。
太子猛然一顿,微微皱眉,遂屏住了心中之言,继续立于魏帝身侧一言不发。
魏帝早已习惯江呈轶这般铁面直肠的说话,眼下轻轻挑了挑眉,手中转着那一方好墨,淡淡道:“罢了罢了,是朕的不是。江卿一心为大魏的将来,为天下思量。是朕多疑多虑了。。。”
他本无怀疑江呈轶的意思,只是试探。
如今也松了口,亲自向他致歉,遂又给出了一个承诺道:“江卿所推新政。。。朕与太子虽觉得可行。然,如今士族当道,势力实在过于庞大,贸然推行新政,恐会激怒士族,即使是新政缓改渗入之策,也无法保证众士族不会察觉异样。
正如江卿所说,宋宗既然利用多年来私下的暗庄交易搜集众士族不为人知的把柄,又与付氏、马氏串通招兵买马,若这账簿之上所录当真属实,如今事情已然败露,付氏与马氏自会暂收锋芒。
但司空付博与清河公马月皆是三朝为官的重臣,且祖上是随世祖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元老,其二者心性狡猾,手中除了这本能够调动士族兵马的账簿之外,定然还有其余的调凭信物能够集结士族兵马,为祸大魏。若新政推行时,出了问题,难免不会激得付氏、马氏铤而走险,举兵造反。
眼下,倒不如你与朕君臣二人联手,先对付摄政淮王,再对士族当道的局面大力整改。”
【十二回】凡间势运欲破行
“朕给你一个承诺,三年之内,若能逼得朕那位皇叔无路可走,令他退居淮国,收回摄政之权。朕必然许你推行新政,以资调凭天下寒门学士,真正做到忧天下之民,除苛政重税,改民生民态。”
魏帝倒是说得信誓旦旦,可这些话,原本是太子同他一五一十说过的慷慨义愤之言。
江呈轶晓得,太子定然已在天子面前相求,欲推行新政。
然魏帝虽心思细腻沉稳,却过于多疑。此时,本是新政最佳时机,可他却始终不肯答应的缘由只有两条。
一则,他并不信江呈轶。二则,魏帝心中本不愿对士族动手,他不愿失去士族对皇室的支持。哪怕付氏与马氏如今有谋反之意,魏帝也打算按兵不动,顶多私下调用地方人手予以警告,并借着这本账簿所录,命南陵军统领将军尉廷前往各地加大士族兵马征收入朝之举,令付氏、马氏多年来的屯兵归纳于朝庭,以此破此危局。
可这样的方法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如今他们所掌握的兵马买卖之账簿,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年宋宗一直与占婆、中朝、匈奴、鲜卑等地秘密联系,谁知那段从玉究竟有没有与异族之人串通,引付氏、马氏将屯了多年的兵马藏于大魏国朝之外的别国之地?又有谁知付氏、马氏没有与敌国联合,时机一到,便与他国异族平分大魏天下呢?
总之,无论付、马二氏如今是否隐蔽锋芒,若放任不管,继续与宁铮相斗,大魏必然有一场乱兵灾祸。
江呈轶心急,可即便如此,他知单单这样劝说魏帝,这个青年天子必不会听信于他。
自南御殿而出,他便郁郁寡欢,从殿前到廊下,一直心不在焉。
太子从殿内追出,眼瞧着江呈轶从右侧殿廊离去,于是急忙行至廊下唤了一声:“先生!”
江呈轶在宫廊的转角处停下,转过了身。
太子与其相处半年之久,正是少年拔高发育之际,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开了模样,如今已然到他肩膀处,此刻恭恭敬敬的朝他拜了一礼,尊道:“先生莫要同父皇置气。。。新政推行是必然。父皇他。。。如今只是碍于皇祖叔的权势,又惧怕失去付氏、马氏等士族的支撑,无法与皇祖叔相抗衡,这才。。。”
他断断续续的为魏帝解释着。
江呈轶却朝太子微行一礼,淡淡道:“殿下放心,陛下之意,臣明白。至此之后,殿下也无需再向陛下提新政之策。既然陛下以三年为期,臣亦可等候,请殿下同臣一起等候革新之际。”
太子见他态度,心中一顿,两三分钟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学生愿与先生一起等候时机。”
江呈轶点点头,又叮咛道:“近来。。。陛下龙体不安,殿下需时刻侍奉左右,尽为人之子的孝悌之责。朝中巨细政务也该为陛下分忧一些。。。宋宗、邓元两案更要细心留意才是。”
这个身着玄黑绣金太子朝服的少年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再朝江呈轶一拜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说罢,两人便从廊下分道而行。
江呈轶从南宫走出,正遇上在西门东侧宫门等候他出来的沐云,于是迎步上前,面露诧异道:“阿依?你怎得这样快?”
沐云笑笑道:“你也不瞧一瞧现在是什么几时几刻?你去南宫御殿大约也有半个多时辰了,我自然从长秋宫出来了。。。总不能同城皇后品一上午的茶?”
江呈轶这才留神,抬眼瞧了瞧天空,呢喃道:“竟已快要午时了?”
沐云点点头,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担忧道:“可是觐见陛下,提及新政不顺?”
江呈轶叹了口气道:“不提这事也罢。。。你今日同城皇后相见,可有顺利提及秦冶之事?皇后愿意替我二人劝说秦冶,并将他送出宫吗?”
沐云微微勾唇道:“我便与皇后直言。。。秦冶家中有长辈得了急病,需他前往诊治,然则秦冶碍于陛下之病况,一直不好提出,需借她之口,与陛下禀明详情,并劝慰秦冶放心前往宫外替家人诊治。。。应该过些日子,便会有消息了。”
江呈轶皱皱眉,心情低沉道:“他如今,算是陛问他什么,只希望城皇后的劝说,能让他意识到我的用意。。。快些出宫。”
沐云安慰道:“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呈轶牵住她的手,在小黄门的引路下,一边朝宫门外走去,一边叹道:“但愿如此吧。。。”
夫妻二人回去的路上,坐在牛车里都闷声不吭。
江呈轶一直想着爆炸一案的细节,想要找出一些漏洞,能够暂且将秦冶参与其中的事实掩瞒过去,尤其要瞒住同查此案的景汀。眼下这种时节,秦冶绝不能出事。。。纵然他犯下大错,江呈轶也不得不为了凡间势运图的走向大局而暂且替他隐藏真相。且,此时不单单是爆炸案令他焦灼不安,宋宗一案中,付博与马月的反叛之意实在令他难掩忧虑之心。他总觉得此事之中定然还遗漏了些什么,只是如今的他还没有发现罢了。
他正绞劲脑汁无所计从时,听见沐云犹犹豫豫的说了一件事:“阿轶。。。前些日子,阿萝私下给我寄了一封书信。。。”
江呈轶见她支支吾吾,便追问道:“她同你说了什么?”
沐云迟疑再三道:“她要我用蒙族的人脉悄悄的去查付博于京郊之外的私田民宅,还让我联系清河的蒙族游侠,查一查段从玉的住处,说是要找一位姑娘。”
“姑娘?”江呈轶一怔,又问,“什么姑娘,需要你动用蒙族人脉悄悄去寻?竟还与段从玉有关?阿萝又为何要瞒着我?”
“是一名占婆女子,名唤绯玉。。。”沐云老老实实交代道。
“绯玉?”江呈轶惊诧声传来。牛车外,驾车的薛青听到动静,遂探头朝车厢内道:“公子怎么了?”
江呈轶摆摆手冲他道:“无事,你且安心驾车。”
薛青放下帘子,拽着牛背上的缰绳,继续缓缓朝江府而去。
坐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