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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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同胞兄长宁袖欲对曹氏下手,宁铮心底生出了一计。他对曹氏爱而不得,心中本已是妒恨。如今窦寻恩又意图夺走属于他的荣耀,自然对他再无同窗好友之意。
他自然不舍得宁袖对曹氏动手,于是前往东宫拜见太子,并将自己的计划告之。
宁袖大赞其计,只觉犹妙。
兄弟二人串通一气。
宁铮与窦寻恩交好,这京城之中无人不知。
曹秀又与他在长安相识,本以为是至交好友,所以不曾防范,且当时又有窦寻奋作陪,她便应邀而去。
谁知宁铮假借窦寻恩之名,将曹秀约至酒楼客栈,在她的汤水菜食中下了合 欢散,又迷昏了同样应邀的窦寻恩,以及随侍她身侧的碧芸和数位家丁。
曹秀身中剧烈难忍的催 情之药,意乱神迷中将宁铮误认为是窦寻恩,在他一步步诱导下,失了清白之身。
待她体内药效退去,腰背酸痛地睁开双眼,便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躺在宁铮怀中,床榻被褥上狼藉一片,肮脏不已。
这样的惨败之状令她心如刀绞,欲死明志。
她忽然觉得宁铮面目可憎,恶心透顶。
宁铮醒后,见其悲痛欲绝,便立即发誓要娶她为妻,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心如玲珑的曹秀苏醒过后,便知宁铮昨日之邀,并非因为窦寻恩之事,这一切不过是他设的局。
若非那时,曹秀腹中已怀有窦寻恩之子,她恨不得立即触柱而亡。
她心中已下了决定,待诞下腹中胎儿,便立刻自刎,绝不会屈于宁铮身下苟活一世。
然则,宁铮之卑鄙,怎可让她如愿。
事情发生的第二日,她与宁铮之事便传得满城风雨。
曹秀与窦寻恩两人虽并未有婚嫁之仪,但这满洛阳城中,几乎无人不知他二人已定终身,不日便要完婚。
如今却传出她与淮王苟且的风声,此事传至明帝耳中,自然令其大怒。
明帝此生最爱窦悦,对窦寻恩亦是宠之入骨,若非他流落在外,恐怕早已是太子。他乍然听闻原本已与窦寻恩有了婚事的曹秀竟然与宁铮私下苟且,不知检点一事,自是难忍怒意,匆匆召唤曹秀入宫,并问其缘由。
曹秀哭哭啼啼将事情原委全部告知了明帝,并欲当庭撞柱明志。
明帝急忙令人阻止了她。并亲自请了医官为她诊治,这才知她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此时,木已成舟。曹秀腹中胎儿虽是窦寻恩之子,可被谣言蒙蔽的世人却不知此事,若明帝替她掩盖了丑闻,将来嫁给窦寻恩,仍然会令其蒙羞。
这世上安有两全之法?
明帝眼见曹秀心神俱损,绝望难忍,身子愈加消瘦,内心也愈加焦急。
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让曹秀嫁入淮王府为侧妃,并对外宣称,曹秀与窦寻恩拜把结成了兄妹,居于窦府,全是因着窦府老太君之由,而她与淮王乃是从小定亲,自有的姻缘。
可若当真如此,彼时,窦寻恩归来时,恐怕会将京城上下闹翻天。
明帝难以抉择,召见宁铮时,见他悔恨不已,又不知该如何责怪。毕竟曹氏究竟是不是被他设计强行玷污了清白,如今也无法查证。
两边都是他宠爱的儿子,若稍有偏颇,似乎对哪一方都不公平。
可明帝独独忘记了考虑曹氏的感受,只是纠结于该如何处置曹氏,如何平息两子的纷争?
最终,在明帝一番权衡利弊的思考下,他下旨赐婚于曹氏、宁铮,并劝说曹氏为腹中胎儿考虑,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曹秀更为绝望,甚至不欲生下孩子,投湖自尽,以死抗旨,拒绝帝之赐婚。
就在此时,北境传来战事急报,其信言说将军窦寻恩突出重围,身受重伤,不知生死。
她几度昏厥,沉沉难醒。
等到清醒过来时,宁铮已八抬大轿将她娶进了淮王府中。侧妃的诏书隔日便传到了她的手上,王府上下皆尊称她一声夫人。
那时的曹氏已然万念俱灰,唯有腹中,窦寻恩留给她的唯一骨血还能令她心有期盼。
她不信窦寻恩已死,坚信他早晚有一日能够归来,心中终有了一丝活下去的期望。为了护住她腹中胎儿,在淮王后对她百般刁难下,小心存活。无奈之下,她只有迷昏了宁铮,假装与他一夜之欢,将自己有了身孕一事告之了他,另其认为腹中胎儿乃是淮王血脉,正大光明的养胎待产。
元初十年的八月,窦寻恩于北境失联已将近大半年的光景。
曹秀翘首以盼,等待其归,腹内胎儿也逐渐到了生产之期。
九月霜降日,她假装早产诞下了双生子。因她于王府中孤立无援,双生子中的长兄,即宁南忧,被淮王后王氏下毒残害,命悬一线。当时于她身侧伺候的舞姬陈舞娘,冒着巨大的风险,顶风而行,抱着宁南忧前往会稽请求水楼高人施以援手,救其一命。
曹秀尤怕王氏再对另一子下毒手,命人连夜同当时正在洛阳城内做小官儿的季先之联系,与同样心神俱伤的窦太君通信,并告知其双生子的身世真相,欲将其中一子送出淮王府,保住窦寻恩之血脉。
她谎称双生胎中晚生之子亡毕,在季先之的襄助下,将他送到了窦府。彼时正逢窦寻奋爱妾陈氏生产。陈氏之子由于母胎虚弱,胎心不足,出生不到两个时辰便没了生命迹象。
窦太君便借此事,将被送至窦府的婴孩与陈氏所诞下的死胎交换,并为其取名换做窦月珊。
至此,双生子中的略小的那一个,便成了窦府小三公子。
而被陈舞娘以命相拼,赶到水楼请高人诊治,保住一命的宁南忧则留在了淮王府中。
窦太君正襟危坐于案前,将往事同江呈佳徐徐道来,面露悲切之意,心伤难忍,几欲落泪涕泣。
江呈佳听此曲折离奇的往事,心下亦难忍荒凉悲痛之感,沉默良久。这才知晓,许多年来,为何曹氏对宁南忧忽冷忽热,从不吐露真心,只是疏远。
曹氏不喜宁铮,甚至说是仇恨,嫁入淮王府后,除了新婚之夜,便再不曾同他有过交集。
虽说宁铮极爱曹氏,可从小心高气傲的他,未曾对任何一个人低下高昂的头颅,却为了曹氏三番五次的妥协,见她有孕期间仍旧念着窦寻恩,便气愤难忍,在其有孕五六月后,便再未踏足她的庭院。
曹氏既然憎恶宁铮,对他之子也应恨极。因而为了使得宁铮消除对宁南忧身世之谜的疑心,她只能装作厌恶的样子,从不敢与宁南忧多有靠近,只有在私下无人时,悄悄得对他好。
窦太君长吁短叹道:“若说阿秀不爱昭远,那又怎么可能呢?他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三郎之子。只是她却有不得已的苦衷。疏远惯了,久而久之,她与昭远之间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窦寻恩于窦家排行老三,故而亦被老太君成为三郎。
江呈佳心中堵得慌,不知该说些什么。
窦太君讲到激愤之处,已完全注意不到身旁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神情。
“要说那淮王宁铮有多可恶,老身今生若有权势,定要将他千刀万刮。若非是他,三郎当年便不会死于洛阳东郊之外!”她义愤填膺,懊恼自责的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怪老身,若非老身为了让阿秀与三郎见面,三郎本应能度过那场劫难。而阿秀亦不会被宁铮糟践至此,染上疯病。”
江呈佳听之心惊,不敢问,只是睁大双眼看着她。
窦太君才将后来之事一一说给她听。欲说此事之际,咬牙切齿,手中拿捏的拐杖也被她双拳握得吱吱作响。
【五十三回】窦家三郎丧于郊
她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牛皮包裹好的书信,递给了江呈佳。
“老身这里有一封卢夫子狱中托人送出来的书信,那时我才知老身那个好儿子都同宁铮做了些什么。”
窦太君说着话时,愤懑难抑,双目瞋红,脸上的悲痛溢于言表。
元初一十年,窦寻恩自北疆归之,一入京竟得知明帝为曹秀与宁铮赐婚,将她嫁入了淮王府中,心中大怒,顾不得脱簪脱甲,穿着沉重的戎装冲进了南宫。皇宫的禁卫军与黄门侍郎皆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明帝晓得,只要窦寻恩能够活着回来,他们父子之间便永远避免不了这一日。
他既不能说此事乃为宁铮故意设局,引他们父子二人心起隔阂;又不能说曹秀不知检点,与宁铮苟合,满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迫于无奈才会赐婚于二人。
这两者,只怕窦寻恩都不信。
窦氏子弟自小同皇子于同一个书院启蒙读书,其中窦寻恩与宁铮关系最为要好,要他怎能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竟贪慕自己的妻子,并强行将她娶回了自己的王府?
明帝什么也没有解释,只说,你若还想夺回曹氏,便趁着北境夺回的军功,向天下公示身份,称王承位,受封户邑万家。
窦寻恩却不肯,即便他认定曹氏乃为他妻,可如今她也嫁入了淮王府,若将来有一日,他将她夺回,定会令她名誉受损,饱受世人非议。
况且,他之所以会重新返回洛阳,与明帝相认,并自告奋勇讨得北境一战主将之位的缘由,便是为了令太子知晓,他并非好惹之辈,此举的确有争权夺势之意。可他却并非打算为自己铺路。
窦寻恩不愿贪慕权势,更不愿应了明帝之求,做大魏将来的君主,他不过不愿太子登位,他只是想要护住窦氏一族,护住跟随他左右不离不弃的曹氏。
他认为太子无德残暴,并非大魏君主人选,便一心回朝,欲辅佐宁铮得到太子之位。如此一来,他与曹氏以及窦氏满门皆可安心。
他晓得明帝欲推他上位,可倘若真如那般,他还有机会带着曹秀重新归隐山林,不问红尘么?
然而,京城之事却一件件接踵而至,叫他猝不及防。
当他凯旋而归,却发现自己的至交好友夺走了自己最喜爱的姑娘,这让他怎能再应明帝之说,封王称号,右驾回宫?
他心中,只想着曹秀。
他晓得,曹秀定非自己所愿嫁入淮王府,此事定有蹊跷。
明帝不愿说出实情,他便自己私下前往调查,终于发现,这一切皆是宁铮暗中布局所作。
窦寻恩气恼至极,应了明帝要求,答应他将来有一日会重归宗祠,向天下人公示自己的身世。
明帝兴高采烈。
但窦寻恩又说,此事只能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能向天下广而告之。
他心中有决断,晓得若此时他应了明帝所求,封王回宫,必然逼得宁铮与太子联手,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付他与窦氏,甚至有可能拿曹氏作为要挟,令他退出皇室宗祠,从此再不入洛阳。
那么到时,他即便再想将曹秀夺回,待她远离这样的是非之地,也毫无可能了。
明帝答应了他的要求,并承诺,倘若他愿意承继大统之位,必将重新为他与曹氏操办婚事。
然而事与愿违。
永宁二年,窦寻恩于朝中的权势愈坐愈稳,有明帝在前头一路为他披荆斩棘,他自是如鱼得水。
当窦寻恩任东府司下御史台令御史中丞一职两年后,他发现国朝之中,存在着太多冤 假 错 案,士族贪慕钱财、土地,又栽赃嫁祸给寒门百姓之事屡见不鲜。
窦寻恩本就是有志之士,见此国朝惨状,自是难平心中恼恨。于是决心要改天下士族掌权,欺压百姓的腐败恶俗,提出的新政却触及了大多士族的核心利益,令他们憎恶不已。
其上奏呈至明帝眼前的新政要略,正如江呈轶所希望变革的一样,针对这天下士族焰气下了一剂猛药,处罚革除的太过厉害。本是雷戾之策,明帝却颇为欣赏,他早就想要治一治天下士族之气焰,只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于是,明帝在确保窦寻恩安全的情况下,命他着手进行此事。
永宁三年,曹秀嫁入淮王府的第七个年头。
这七年里,宁铮不曾踏足她的院落。
而她也时常借着归西疆省亲的理由,出门云游,私下同窦寻恩会面。
她等着有一日窦寻恩能将她从淮王府这个虎狼之穴中解救出来。
八月,正是初秋。
窦玦带着东府司主司授印前往调查幽州连环人命案已有两月。
凶案逐渐水落石出,窦玦也带着家丁返程归京。途中却遭遇多次刺杀。他寻着刺客的踪迹一路追查,最后竟发现,派遣刺客欲将他置于死地之人,竟是明帝。
他心惊胆战,恐慌不已。实在想不通明帝为何要对他下手。就在此时,他得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信件。
信上所言,明帝命人将窦悦之墓迁坟入京,似乎准备葬入妃陵,但奇怪的是,请宗祠庙时,却并没有用窦氏之名,而是让窦悦顶替二十年前跟随还是太子的明帝出征的明妃之名入殓妃陵,纳入皇室宗祠。皇宫之内已在准备迎接窦寻恩回宫的大典,然而明帝却以明妃之子灌之其名,似乎想要遮掩窦寻恩的真实身世。
这不经让窦玦觉得寒意彻骨。
他晓得,明帝为了不让窦悦染上污名,并不肯承认窦寻恩是明帝与其之子。
这个做事果断狠戾,心狠手辣的天子,欲将当年知情之人通通赶尽杀绝,给予窦寻恩更为高贵的身份,迎接他回宫。
继承大统,最忌出生不正,也最忌强势外戚专权。
明帝当年便受其苦,自然不会令窦寻恩继续受此之难,便已下了决心要将窦氏一族除去。
窦玦猜测到这些,心底怎能安定?更是担忧留在京城的窦太君等一干家眷有恙。
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却被宁铮的人马拦下。
自曹氏嫁入淮王府,窦氏便再不曾同淮王府的人有过来往。
窦玦对宁铮深恶痛绝,本是要绕路而行,返回城内向明帝复命,谁知此人却废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将他拦下,且不顾郡王威仪,跪在他面前,泣声俱下,请求窦玦之原谅,并向窦玦诚恳言道,如今太子之势愈发强大,窦寻恩以新政之策大大削减士族之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拥有士族拥护的太子已心急如焚,若再不停手,势必会将其逼得无路可走,拼死一搏。
若此时窦玦能使得窦寻恩辞去朝中职务,远离京城,那么他也愿意与曹氏和离,放曹氏离开京城,让窦寻恩与曹氏夫妻二人远走高分。
窦玦虽并不相信宁铮,但这些年来,宁铮私下确实并未曾与窦寻恩争锋相对,反而较之太子,对窦氏却处处锋芒相向,而各士族与寒门之间的斗争也愈发强烈。
因此,宁铮之话又有三分可信。
他的确想让窦寻恩远离这京城是非之地。可令他无奈的是,窦寻恩与他母亲的性子一般无二,性格执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若说最初窦寻恩留在京城之中,是想要寻机会带走曹氏,那么现在他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了。
这七年来,他历任多州刺史,看遍了大魏税负繁重,士族遍行,民生疾苦之象。而这些景象,不管是作为太子的宁袖还是最受恩宠的淮王都充耳不闻,从不治理分毫。满朝文武皆如此,明帝纵然有心改革,却收效甚微。
只有当朝五王宁谧愿意听他一语,体察民情,又向明帝请旨,敢于同窦寻恩一起进行新政改革。
窦寻恩以七年之势,意图扶持宁谧夺权,让其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