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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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仲文答道:“沐夫人不信在下的话也不要紧,总之这些日子,还请沐夫人小心防范着付氏的人,千万莫要中了我父亲的计谋。”
沐云见他避开话题,心中腹诽一声,遂回答道:“多谢卫将军提醒。只是卫将军也应提醒规劝令尊,莫要再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才好。”
付仲文预备回答,却见周围有越来越多的李府小厮围了过来,便立即停止了话题,不再多说,匆匆向沐云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从凉亭离去。
霜云与小桃守在沐云身边,嘀咕了一句:“女君。。。这卫将军究竟何意?”
沐云蹙着眉头道:“不论有何意,他既然好心提醒,我们自然需要仔细防范。这几日,千万注意付氏一族。”
霜云与小桃立即点了点头。
付仲文垂着头,又回到了上宾南座,默默坐下,仍是一句话不说混在人群中。
【八十二回】计中计存瓮中来
李府的宴席至傍晚时分才终于结束。
沐云出李府时,已饥肠辘辘。身边的霜云与小桃扶着她,匆匆朝江府的车驾去了。
付仲文在后头跟着,临行前留意了那名开宴前曾拦住他的李府小厮,面色疲倦,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天子与皇后驾临李老夫子的寿宴,付博安排于李府的人收敛了不少。后来,他与沐云亦未曾发生什么,
只是这样平静的异象却更令人心生胆寒之意。
付府的车驾仍等在巷口,付仲文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车驾徐徐而行,车夫未将付仲文送至将军府,而是驾驶着往司空付府去了。
付仲文掀开车帘,才发现牛车已驶入司空府前的小巷。
他不情愿的下了车,望着付府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付博不知什么时候从大开的府门中走了出来,见付仲文迟迟不肯入府,便厉问道:“站在那里作甚?难道要我请你进来?”
付仲文回过神,神色恹恹,向付博行礼道:“父亲。孩儿今日参加寿宴,已疲惫不堪。。。孩儿便不入府为父亲添烦了。”
他甚至连付府的台阶都不想上,转身便准备离开。
付博见他如此态度,气急败坏道:“逆子!给我回来!”
付仲文顿住脚步,脸上浮现出厌烦的神色。
府前的中年男子,铁青着脸色,有些哀微道:“你。。你母亲这几日病了,想见你。”
付仲文听着,蹙了蹙眉头,扭头朝付博望去,见他憋红着脸,神色难看,又见府前站着一排十几个小厮,都瞪眼看着他们父子俩,便有些心软。
他低眸想了想,最终向付博抱拳作揖道:“母亲既然想见孩儿,孩儿岂能不去?”
他终是给了付博面子,提着衣摆,上了台阶,来到了这个中年男人面前。
付博再未说话,转身入府,付仲文便跟在其后。
红漆剥落的古门吱呀一声缓慢的合上。
父子俩向前走了几步。最终,付仲文停在了四下无人的院子中,不肯再往里头去了。
“父亲若要同孩儿说些什么,在这里说便是。大可不必借着母亲为借口。。。”付仲文直截了当道。
付博神色阴郁,像是无可奈何道:“阿文。。。我晓得,你不愿意行此事。为父自开始,也没有想让你行此事。”
付仲文面露惊诧,有些愕然。
他道:“父亲。。。说得可是真的?”
付博转头向他看去,认真道:“为父好歹是一国司空,你又是当朝卫将军,倘若你真的与那沐氏传出了什么丑闻,那么整个付氏的脸面便丢尽了。。。为父怎会拿付氏一族的名誉做赌注?”
付仲文半信半疑的瞧着他道:“听父亲言下之意。。。此事便就此作罢了?”
付博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道:“那沐氏过于警惕,就算为父安排了其他人去做此事,恐怕亦不能得手。”
付仲文见他神色自然,眸露真诚,便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戒心。
“父亲。。。孩儿当真觉得此事没有必要。即便父亲毁了那沐氏的名声,江呈轶因此事赶回,太子与窦月阑却仍会留在广州。您这般反而会引起窦月阑的怀疑,从而发觉那广信县令胡光贪没朝廷建防钱两之事同您有关。”付仲文劝说道。
付博附和着答道:“此事,为父亦是近日才想明白。。。近日,为父因段从玉丢失账簿一事而过于焦急,乱了阵脚,才会行如此荒唐之事。”
付仲文见他事事顺从着回答,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
过去几十年,付博从不会认为自己做的决策是荒唐莽撞的,至少从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今天却态度大变。
“今日。。。留在府中用膳吧。你母亲确实想见你。”付博有些低声下气。
付仲文心中微微一颤,叹了一声道:“好。孩儿留在府中用膳。”
或许是他想多了。付博从不肯对任何一个人放低姿态,即便是在天子面前,仍是有一股傲气,如今却在他面前这般恳求。尽管付仲文自小不喜于他,此刻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夜深时,付仲文才从司空府出来,驾马奔去将军府的途中,愈想今日之事愈觉得奇怪。
他被感情所左右,未曾细细想过付博今日的态度到底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如今细思却觉得事有古怪。
烈马夜驰在街头,付仲文想到了什么,忽然调转了马头朝东城门口奔去。
一道黑影从宽敞的大街上闪过,付仲文拽着缰绳,将马停在城东门前左侧的积成巷中,小步奔了进去。
巷子深处的一间平宅,此时仍然点着烛灯,灯火通明。
付仲文悄悄从后墙翻了进去,从围栏杂院中绕道点着灯的主屋去,蹲着身子侧耳在窗边听着屋中的动静。
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捣罐声,这声音持续了很久,从中才传来了殷业的声音。
“父亲。。。这药究竟是用来做些什么的?”
“问这么多作甚?今夜做出来便是了。”殷实的话随之传来。
“可是主公吩咐您的?”殷业再次问道。
“此为双刹帮的私人恩怨,与司空大人无关。”殷实含含糊糊概括了过去。
“父亲。。。”殷业还想问些什么。
殷实却呵斥道:“不必再问了。”
殷业立即闭上了嘴,屋中又传来清脆的捣罐声。
付仲文趴在窗外听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如他所料,付博没那么容易放弃此事。殷实既然还在京城,便说明付博的计划并没有停下。
可,今日李府之中,他与沐云皆无恙。付博亦说,不会再逼着他做什么,那么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付仲文趴在殷家父子的窗前继续偷听着,主屋中后来只有细碎的捣药声,父子俩再无任何多余的交谈。
他犹感不安,自平宅翻出去时,心不在焉的上了马。回到将军府不久,便立即派人往江府送了一封帛书,决定再提醒沐云一次。
付仲文不知道的是,殷实早就发现他潜入平宅偷听一事,在他离开后,立即向司空府报了信。
一切皆按照付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付博将付仲文心中的善念当作棋子,使得这份好心成为了推动他之谋划的最佳利器。
江府。
沐云正看着府内账簿,打算缩减一些用度,腾出些钱两用作城外田庄筑建的资费。
从上东门被她救下的那名少年,陪侍于一旁,为她研墨。
少年名唤孙计。
闹事的孙大汉被付仲文与薛青二人共同押送至中都官府后。那中都官曹尚书赵琪顶不住压力,只能上堂审查。孙大汉街头闹事已非一两次,薛青便抓着这一点不依不饶。付仲文于一旁附和。这一来二去,为人本就维诺的赵琪自然顾不得此人上头是否有人,只能判其有罪。因这孙姓大汉多次扰乱洛阳城中治安,且人证物证俱在,行为恶劣可恨。再加上,赵琪想要将这烫手山芋从中都官府扔出去,便以其罪行累累,乃为大犯的理由,将所有罪证都上呈了廷尉府,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仅仅一日,廷尉府便将此案查清,派人前往中都官府提人审问。
两日前,廷尉府判孙氏有罪,并押入牢中,命其非死不得出,此案才算了结。
市井街头看不惯孙大汉的人大有人在,见其锒铛入狱,只觉大快人心。
孙氏孤儿寡母、老小三人在孙大汉还未入廷尉府诏狱时,便已被沐云接入了江府住下。
沐云替孙计检查过身上的伤痕,这少年浑身上下旧伤新伤叠加,皆是乌青於紫,瘦如皮包骨一般,看着便让人心疼。
孙计感激沐云将他们祖孙母子三人从火坑中救出,欲以身契相许,报答于她。
沐云不愿孙计入贱籍,便命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个小书童,一边读书识字一边修养疗伤。
付仲文的帛书送至江府时,已近亥时。
孙计坐在沐云身边打着哈气,已困倦得睁不开眼。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薛青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进来:“女君,卫将军府上送来一封帛书。”
沐云听此,黛眉轻轻蹙起。
孙计被忽如其来的叩门声惊醒,急急忙忙起身开门。
薛青站在门外,手中递过来一封帛书,孙计接过,转手交到了沐云手中。
“付仲文此人奇怪的很?”沐云嘀咕了一声,盯着手中的帛书,面露疑惑道,“我与他只有两面之缘。大半夜的,送什么帛书?”
她打开对折的帛书,仔细阅览了一番。
薛青候在门前,见她的神色愈发的阴郁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过了半晌,她突然向薛青问道:“双刹帮帮主殷实。。。近日行踪如何?”
薛青愣住,一时半会儿未反应过来,奇怪道:“夫人突然问此事作甚?”
沐云的神色更暗了几分道:“你可知,他在京城?”
薛青吃惊道:“此事。。。千机处并未上报。殷实此刻怎会在京城?”
【八十三回】深陷洛阳险境中
沐云顿住,又问道:“两日前,房四叔说,京郊田庄的买卖出了问题。。。听说付氏一名内族子弟为了一点小钱同人打了起来,打死了人。可确实有这回事?”
薛青沉眸思索一番道:“确有此事。因付博命人将那庄子团团围住,房四叔无法处理田庄年前遗留的诸多事宜,庄子交接一事才拖到了现在。可京郊田庄与殷实有何关系?”
沐云道:“那田庄原本是主公年前为安抚腊八爆炸案受了重伤的民众与军兵,才出资购入的。如今,付氏内族子弟却莫名其妙在田庄里打死了人,殷实又突然现身京城。薛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薛青问:“夫人怎会知殷实如今就在洛阳?难道卫将军送来的帛书中有所提及?”
沐云点头道:“他要我千万小心付氏族人,更要小心双刹帮帮主殷实,言其人身处京城,对江氏与我,虎视眈眈。”
薛青神色古怪,疑惑道:“卫将军为何要提醒夫人这些?”
沐云摇摇头道:“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提醒我这些,但心中总觉得他所说之事,或许并非假话。付博这两日动向奇怪,先是无缘无故的称病休朝,又是推辞李老夫子的寿宴。。。。处处避着我们,避着陛下,不知私下究竟在谋划什么。”
薛青皱着眉道:“广信济世堂因城内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付氏与马氏联合串通士族世家招兵买马密谋起兵一事,除了主公手中那本段从玉留下的账册之外,再无其他。陛下到底也没有相信公子呈上的证据。。。可司空大人在得知太子与主公前往广州后,却带头反对,态度激烈。”
沐云亦觉得此事可疑,心中衡量了一番,猜测道:“莫不是那广信还藏着什么罪证,足以让陛下定付氏大逆之罪?”
薛青凝眸,突然想到一事:“广信县令胡光仍被看押在东府司。年后,两位大人严审此人,查出胡光多年前曾贪没修建民宅、铸造堤坝以及佛堂重建的赈银为己所用一事。现在想来,公子与窦月阑在临行前,曾将司空府内八名小吏传唤至东府司秘密审核一事,恐怕正与胡光当年贪没赈银一事有关。”
沐云盯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十年前的案子或与司空府有关。”
薛青道:“属下正是此意。若如此,也能解释为何司空大人会态度激烈的反对太子与公子一行人前往广州了。”
沐云深深蹙着眉头,将此事与近日京城之中发生的种种古怪异象联系起来,向薛青道:“这几日,你我二人的重心全放在了东府司,生怕付博在朝堂上向东府司使绊子,却未曾想过,他或许根本未曾想过从朝堂入手,而是想要从江府名下私产入手。”
薛青面露担忧道:“夫人的意思是。。。年前公子买卖的那片田庄。。。有问题?”
“房四叔曾同我说这片田产,田庄的庄主底细过于清晰明了,仿佛是刻意誊写重造的一般,但后来他仔细核查,也并未发现有任何对不上的地方,便画押了买卖契书。现在想想,其中大有问题所在。
若这庄主的底细当真一览无遗,为何如今付氏的内族子弟却莫名其妙在田庄中闹出了人命?这庄子还没彻底交接至江府名下,便有此等大事,想来从前的底子定是不干净的。”
沐云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明日,带上府内所有家丁仆役,命房四叔从京城之中挑七八个武功高强的兄弟。你我二人同行,去一趟京郊的田庄,彻查此事。主公身在外,独自一人,前路艰险茫茫。你我二人既然留在京城,应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莫要让他归程京都后,受到小人的栽赃陷害。”
一番深思熟虑后,沐云决定前往京郊田庄一探究竟。
薛青却有些迟疑道:“夫人既然觉得田庄有问题,不如属下先带着兄弟们前往一探?公子临行前曾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我。。。要将您照顾好,不可令您有任何闪失。您若要亲自去,属下心中惶恐。。。”
沐云理解他的顾虑。
如今的她身怀有孕,即便身怀武力,却也难防有心之人抓住她有孕的弱点,专攻于此,叫她无反击之力。
她垂下眸沉思片刻道:“若你不放心,我留在府中也无妨。只是,务必将此事查清,不可有所遗漏。”
薛青见她没有执意前往,这才如释重负道:“属下等人定不负夫人所托。”
然而,薛青未曾料到,正是因为他的恳求与担忧,使得沐云独自一人留在了京城之内,陷入了危险之中。
只是,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过的。
毕竟,谁能想到,偌大的京城之中,天子王公脚下,竟然会涌现大批土匪,引起城中恐慌动 乱。
翌日,薛青整装出发,带着房四挑选的八名水阁高手,以及江府五六个仆役家丁,浩浩荡荡的往京郊的田庄而去。
一行人才至京郊田庄,便见司空付府众多护卫兵巡视游行于庄前。
薛青带着人从田庄后山的小路抄近道溜了进去。这一去,便在没有消息。
沐云候在江府,却迟迟不见薛青等人传来消息。
她翘首以盼等了整整五日,而那浩浩荡荡前去的十几人却像是一夜之间凭空消失般,再无音讯。
又过了两日后,京郊东大营与西大营守卫军与京城禁军同时向天子呈来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