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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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一句话,谣言止于智者。
他若继续相疑,那么便是蠢不可言,自寻死路了。
宁南忧其实不怪赵拂疑虑重重,的确皇权贵族之人的话,皆不可信。
“侯爷既然盛情邀请,赵某岂有拒绝之理?”赵拂应了话,扬鞭向马一击,浅笑起来。
两人一同用了膳,算是正式达成联盟。
辰时一刻,太守府方才大门敞开,门庭外,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手握佩剑护卫府门。
宁南忧翻下马,朝空旷的府衙内瞧了一眼,提着衣摆,身姿端直的走上了那汉白石铺出的石阶。拿起置于府门前的击冤鼓架之上的鼓槌,用力的敲响了鼓面,面色严峻。季先之同赵拂一齐立于他的身后,亦是满面严肃。
“大胆!何人击鼓?!”府衙报堂尖叫一声,自内而出,昂首挺胸斜眼朝着门外看去。眼瞧着外面站着一位玄衣华服,白玉冠髻,气宇轩昂的公子拿着鼓槌正用力击鼓,这报堂衙内看清楚那人正脸,立即想起了几日前太守亲自前来迎接此人的场景,于是吓得腿下一抖,脸色惨白的跪下,大拜喊道,“淮阴侯安康!奴拜见淮阴侯!”
宁南忧并不理会此人,继续敲着鼓,面色愈发阴沉。
“侯爷怎得敲起这击冤鼓来?可是有什么事?若有事直接同我家大人说便可。。。”报堂小衙内跪在地上半日,见宁南忧依然在敲鼓,并未有停下之意,便急忙贴上笑脸问道。
“怎么?你们家大人需要我亲自去寻么?”宁南忧继续敲着鼓,一双眼如坠寒冰似的盯着他看,语气渐渐不善。
着报堂衙内倒还没有说上些什么,府衙内便又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吼声,“何人如此放肆在外喧哗?陈二你不要命了,任他敲打?太守此刻正批公文,若叨扰了他,少不了你的责骂!”
赵拂听的出来,那声吼乃是孙驰身边最为倚重的师爷张恒所传出。
只见一个肠肥脑满,满脸油腻的中年男子晃着肥胖的身躯踏出了门槛朝府外击冤鼓看去。这张恒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抱着一把利剑,满面怒容的赵拂,于是便恼了,也不再仔细瞧瞧他旁边站着的是谁,便怒意颇盛的冲着赵拂道,“赵拂?你大清早来此敲什么击冤鼓?不要命了?”
“张师爷可是误会赵某了,击鼓鸣冤的可并不是在下。”赵拂环着手臂,冷眼讽刺着,眸光一瞥,将张恒的目光朝宁南忧引去。
张恒一怔,正想着是谁给了赵拂这般大的胆子,转眼瞧角落里一看,便见淮阴侯一袭玄衣锦袍,正负手站在府门前,双眸满含冰霜的瞧着他。那股森寒之意几乎能将他瞬间冻住。
“侯爷?您。。。”张恒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一双眼瞪得溜圆,遂即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登时背后爬上丝丝凉意,普通一声跪下,大伏大拜道,“下官见过淮阴侯。”
“你们太守府除了报堂衙内,你这位师爷,可还有第三个人替孙驰前来询问击鼓鸣冤者乃为何人?”季先之没等宁南忧出声,便上前同那张恒不客气的讽刺道。
张恒心中一颤,朝着地上猛磕两个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贴上笑容道,“侯爷恕罪,是下官狗眼不识,下官这就去上报太守。”
说着,张恒便预备起身退下去,却听见季先之冷喝一声道,“跪下,谁允许你起身?”
那张恒即刻被吓得趴在地上,更加不敢随意动弹,“侯爷恕罪!”
“你,来替本侯敲,本侯倒是要瞧一瞧,武陵这位郡太守,到底官有多大?昨日官衙拜访,私府拜访皆不肯见,今日击冤鼓响了多时亦不见人影,想来这武陵百姓定然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府内等人不许上报门外等候之人是本侯,且让本侯瞧瞧他何时升堂审问?”宁南忧缓缓踱步至门前,指着那报堂的衙内轻声嘱咐一句,语气之寒显然以达到了顶点。
那衙内先是一颤,后急忙磕头道,“诺。”
三千世界繁华尽 第四十一章 公堂
于是匆匆起身,点头哈腰的接过宁南忧手中的鼓槌,继续击打击冤鼓。
张恒满头冷汗,浑身发颤着跪在宁南忧面前,一个劲儿的懊恼自己没有看清人便大呼小叫。
击冤鼓又继续响了三刻,报堂衙内敲得手酸臂疼,但眼瞧着宁南忧一动不动的立于府衙外,亦不敢放松警惕。渐渐的府衙阶梯下,一群又一群的凑热闹的人朝太守府挤了过来,纷纷往府内探望,又朝立于门前的这位气质不凡的贵公子身上看几眼,低下头互相窃窃几句,便转身离开。
而此时,府衙内堂终于有了动静。宁南忧远远的瞧见那孙驰一身朱红色朝服,头戴二梁进贤冠,大步走至大堂正座案几前,跽坐而下,一脸不耐烦的朝身边侍者摆摆手道,“将那敲鼓之人领上堂来,本官倒要亲自听一听他有何冤屈,在此敲个不停?张恒在哪里?陈二呢?今日这两人都跟死人一样么?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竟不处理?!都活腻了么?”
那侍者倒是被孙驰一身戾气吓得不轻,满脸惨白失色,一骨碌滚下台阶,连滚带爬的冲向府门前。孙驰不耐烦的瞧着那小侍者跌跌撞撞的背影,阴下脸,对站在堂鼓边上的衙内冷一声道,“愣着干什么?响鼓啊!没看见我上堂了?”
那执着鼓槌的衙内急忙敲起堂鼓,鼓声急促起来。
被孙驰骂着奔向府衙门前的侍者听着那鼓声差一点没跌下去,刚跨出府衙的门槛,便瞧见一个玄衣贵公子立于门前,满眼深邃冰寒的望着他,平静无波,却比里面那位更加令人窒息。
“这位公子,不若跟小人入堂?”那侍者低头弯腰,卑微谦恭的说着,面上的惨色险些挂不住。宁南忧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一句话不说,只轻轻点了点头以表同意。
那侍者不知他身份,但瞧着堂前朝着这公子跪下的张恒便也明白,眼前这人怕是比太守还要不好惹,毕竟这武陵郡内,孙驰为大,张恒跟在他的身边,最为受宠,如今也吓得魂不附体的于此跪着,眼前之人自然身份不凡。
于是,那侍者双手一伸,恭请宁南忧进堂。
玄衣公子连一记目光也不曾给他,满脸沉沉,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大堂内走去。季先之与赵拂跟在其后。几乎趴跪在地上的张恒见着眼前巍然不动的黑金靴逐渐离自己远去,整个人瘫软的倒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孙太守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武陵多年来的油水将他养的一手撑着脑袋,正不耐烦的等着敲鼓之人进来,听见脚步声,便满是不耐烦道,“堂下乃为何人,报上名来!太守府衙门前击冤鼓可是你随意敲之的?有什么重大冤情?可有上报临沅令?”
宁南忧一声不吭的来到他的面前,立于堂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孙驰敲,目光愈发的冷淡。
孙驰见堂下无声,脚步却停了下来,便觉得奇怪,正要发怒,抬起头朝堂下站着的那位玄衣公子看去,这一看便吓破了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瞪着一双圆溜的眼,震惊诧异道,“淮阴侯?”
“孙大人好大的官威?”宁南忧冷笑道。
孙驰后颈冒出一股森森寒气,浑身发着颤,朝宁南忧看去,随后又一骨碌爬起来,大拜在宁南忧脚下,满头大汗道,“淮阴侯恕罪!下官。。。下官不知是。。。淮阴侯驾临。。。”
“怎么?若今日不是本侯而是平头百姓前来敲击冤鼓呢?你又预备如何?”他讥讽着,双眉轻拢,一双眸尽是隐怒。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是下官怠慢。”孙驰此时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顾得上听清宁南忧话中之意,只一个劲的磕头不敢松懈。
要说他一个武陵太守原本是不必怕一个不受恩宠的侯爷的。毕竟淮阴侯不过一个爵位,算不得什么。但,宁南忧再不受恩宠也是摄政淮王宁铮的儿子。要说这淮王,天下人谁不知他与天子争势,权倾朝野?便是连天子的几位皇子冠礼成年封王后都需前往封地,不可继续留于京都之内。然,这宁铮一句话,便让其三子封王国,获丞将,却不必前往封地王府。此等待遇,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太守能够得罪起的?
“孙大人莫要让侯爷恕罪了,侯爷言语中何曾责怪你?”赵拂憎恶的盯着地上这个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孙驰,满眼皆是不屑。
孙驰平日蛮横霸道,趾高气扬,到了宁南忧面前也不过是个吓得尿了裤子的狗官,这叫他心中更加气愤,气自己位不高权不重,无法替自己伸冤,无法保护家人。
这世道如此,他即使再怎样义愤填膺,也无能为力。
孙驰听见万般熟悉的声色,浑身一动,微微抬起眼朝赵拂看了过去,不禁脸色大变,失声道,“赵拂?!你怎会在此?”
“孙大人,我如何在此,您不知么?”赵拂轻笑,遂即一转,嘴角耷拉下来,满脸寒霜道,“你可知道,那封密函之中,要赵某刺杀的是何人?”
孙驰心间一凉,脑门上渗出寒意,有着不祥的预感。他见赵拂身边的宁南忧脸色越发的难堪,疾速理清脑中思路,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咽了一口口水道,“何。。。人?”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宁南忧此时却扬起了嘴角,弯下腰向他凑过去,一双眸中包含笑意道,“正是本侯。”
这句话便像一道惊天霹雳狠狠的打在孙驰的心口,令他猛的一下断了一口气,几乎呼吸不上来,他跌坐在宁南忧面前,迟疑道,“怎会是您?”
他愣了许久,倏的反应过来什么,即刻爬起来,伏跪在宁南忧脚边,不停的磕头道,“侯爷莫听小人诬陷,我从不知他说的什么密函,他要杀什么人我从来不知,侯爷明察!”
“孙大人说的好。本侯便是来此查清此事的,本侯倒是想瞧一瞧,究竟是何人要杀本侯。”宁南忧笑起来,径直走向主座,端正的坐于案几前,拿起惊堂木狠狠往大堂的地上狠狠一掷。
那孙驰被惊堂木落地的重响惊的浑身散软,吓得发起抖。他晓得,那赵拂定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抖露给了宁南忧,此时事情定然瞒不过去了,若他继续替程越隐瞒,那便是将自己往死路逼,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半宿,最后结结巴巴道,“侯爷。。。侯爷,下官冤枉!侯爷!都是。。。都是。。。都是这武陵程氏命下官这样做的。”
“武陵程氏是何人?”宁南忧扬扬眉,假装不晓得那程氏是何人。
“程氏乃为武陵大世家,临沅当地人,他家于武陵权大势大。。。。下官。。。下官实在奈何不得啊。”孙驰将所有罪责全都往程氏一族头上推,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装出一副被人胁迫之态想要博取宁南忧的同情。
赵拂瞧着他这般,心底便犯恶心,愈发的气愤,刚想冲上去,便被宁南忧拉住了胳膊,他回头一看,便见他摇摇头,冷下脸示意他莫要轻易动手。
赵拂压了心头怒火,收起拳头,又站回了宁南忧的身边。
“孙大人既然这样说,那本王也不能真正冤枉了好人。”宁南忧朝季先之摆了摆手。季先之收到命令,便即刻朝着堂外拍了拍手,喊了一句,“带进来吧。”
赵拂正皱眉奇怪着,不知宁南忧要做些什么,便见三两个戎装持剑的侍卫架着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步伐齐声的走进了太守府大堂中。
那发髻凌乱不堪,衣裳破洞百出的中年男子被这三个面无表情的侍卫狠狠的往地上一摔,痛的惊呼一声,大喊大闹的尖叫道,“到底是那个王八羔子?!敢动我!”
他抬眼朝着正堂跽坐的宁南忧望去,眼中充满了疑惑,揉着满身满脸的疼痛,从地上盘坐而起,怒气冲冲道,“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遂即这人环顾一扫,便瞧见了站在那贵气公子身边的赵拂,顿时火上眉梢,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便动身便喊着,“赵拂!是你小子!是也不是!敢动老子,你要不要命了!”
此人便是那武陵大世家程氏的家主,程越。此人年至四旬下,虽被打的几乎辨不出原样,却依然能从眉宇间看出些俊朗,身材消瘦的很倒是与这孙驰形成了鲜明对比。一胖一瘦完全不搭调。
宁南忧昨夜便命武陵精督卫将此人抓住囚禁。季先之领命,自然要给此人一些教训,于是二话不说便命几个武功好的重重暴打了此人一顿。
程越自小娇生惯养,养到年岁四十多,油皮都没有破过一次,哪里遭过如此大罪?昨夜只挨了一轮打,便已经哭爹喊娘的直呼受不住,今日晨起,整个人便如同散架了一般,似一滩烂泥。
可此时,见他还有力气叫喊,季先之轻哧一声道,“看来昨夜并未打够,今日竟然还有力气在此叫唤?”
三千世界繁华尽 第四十二章 窦三少
程越听见这一句,转头愤怒的朝说话之人看去,满面皆是憎恨道,“你到底是何人!”
跪在一旁,浑身已然冷汗淋淋的孙驰不知如何是好,他倒是想要提醒程越,上座何人。只是赵拂却一直盯着,并不让他有此机会。他便只能听着程越胡言乱语,越是如此,他那张胖的几乎看不见眼睛的脸便越是惨白。
“季叔,不若报一报本侯家门?”宁南忧有些烦了,习惯性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声色沉了下来。
“诺。”季先之应了声,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武陵程氏程越,你听好。堂下坐着的,是大魏摄政淮王二子宁南忧,上封淮阴侯、官至车骑将军,掌管精督卫,下设精督卫郎将,悉察天下动态。”
程越听入耳,脸色即刻变了。他抬眼望向正坐于堂前,正冷冷瞧着他的这位玄衣公子,眼神茫茫然生出一股绝望,颤抖着嘴皮子道,“侯爷怎会驾临武陵郡?小人自问未曾惹怒侯爷,为何会遭致如此暴打?”
“赵拂,你且来说说是何缘由?”宁南忧转了目光,盯着大拇指上的戒指凝望着出了神。
一旁,处于惊骇之中的赵拂被他这一句话惊醒,忍不住心中惧起。宁南忧这悄无声息的将程越囚禁的行动令他心间掀起一波骇浪。
他愣了半宿,才恢复过来,盯着那程越道,“程大人,你可知前几日送至我府上的那封密函中,叫我刺杀的是哪一位朝廷命官?”
程越怔住,下意识的摇摇头,又忽然惊觉他其中话意,于是狡辩道,“赵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知送至你府上的那封密函是什么?”
他很快调整了话锋,撇开自己,不肯承认他晓得赵拂那封密函之事。
宁南忧眸中露出了些笑意,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孙驰,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眸。这程越看起来倒是比这位武陵太守孙驰要滑头些。
他冷笑一声道,“程大人不知此事?”
程越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下意识低下眸,却不经意间瞧见了一旁几乎伏拜在地上的孙驰,浑身僵硬起来。
他方才一直不曾注意身边,忽略了孙驰在此,于是心间大骇起来。瞧这情景,他早该反应过来,孙驰大概是将他供出去了。依照这淮阴侯与赵拂方才所言,那密函之上所谓刺杀的“朝廷命官”。。。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淮阴侯吧?
程越想到了正处,便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宁南忧会对他动手。于是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从地上一骨溜滚了起来,而后伏趴在地上,惊慌失措道,“侯爷冤枉,小人不知。。。不知那密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