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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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前锋兵十人搭建的九架抛辑轰然倒地,碎了一片,零件散在地上,溅起了地上的泥尘。
柳景面色一惊,惶恐的看着散落一地的抛辑骨架和羽箭,心中的热情登时被浇灭。这么快,他们夺来的胜利,就又被他们拱手送了出去。
比试的胜负瞬间颠倒。柳景带领的三营前锋兵失去了优势,在时间的压迫下占据了下风。半炷香就快燃到,就算柳景带着他的手下想要重新补救,也为时晚已。
线香仍然在继续燃烧。
董道夫诧异的看着那散了一地的抛辑零件,注意到了滚落在一旁的小石子,心中起了疑心,眼神犀利的朝人群中一扫,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他目光一顿,又迅速在人群中寻找素衣郎君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人戴着长帏帽,被众人挤到了人群后面,遮住了身形。
那种距离,那样的方向,即便是身怀武功的人也未必能用一个小石子连续击倒九架抛辑,更何况一个没有武功的人。
董道夫想到这里,便打消了对邵谦的怀疑。
他冷冷看着现在场上的局面,心里想着,这一局柳景他们输定了。线香已燃了半截,可他们十人清点匹配出来的装备却不足“扶义虎兵”的半数。
钱晖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觉得自己是险胜。若不是关键时刻,场上的那九架抛辑忽然散架,恐怕他的兵不一定能赢。
待烟香燃尽,钱晖朝场地上喊了一声:“线香燃尽,赛停,报数。”
柳景他们打了个激灵,互相看了一眼,瞧着地上七零八碎的弓弩羽箭、抛辑石弹,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这一局,他们输了。
柳景与方才当众清点了装备的小兵核对了所有军需的数目后,又向钱晖报了他们匹配组合好的装备,才默默退到一边听结果。
钱晖挑眉,大声宣布前锋兵的战果,又与“扶义虎兵”的战果做了一番比较,最后得论:“此局,‘扶义虎兵’胜!”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欢呼呐喊声,追捧信仰“扶义虎兵”的一众将士们都相互拥抱起来,摇旗欢庆。
丘振等人站在人群中,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下意识的在人群里寻找那抹素衣身影,四处寻找下,目光与对面正看着他们的董道夫撞到了一起。
那人满眼审视的盯着他们看。
丘振被这样的眼神瞧得十分不适,但却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董道夫的来回扫视。
他再扭头朝钱晖望去,才发现,方才他四处寻找的素以郎君,眼下正站在他家将军身边。
两人似乎正在切耳交流着什么。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邵谦找寻过去,有些疲惫的在钱晖耳边说道:“接下来一局,不论怎样,你们都要赢。我有些累了,就不在这里多做逗留,先去校场外候着的牛车里休憩去了。”
钱晖有些讶然,问道:“主公不看完最后一局再走么?”
邵谦声音淡远,仿佛并不担忧最后一局的比试,压低声音,悠然说道:“这最后一局,柳景他们败定了。既然是败局,又有什么值得我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钱晖吃惊道:“主公怎么敢确定。。。。?”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邵谦理了理身前垂挂着的帏巾,打断了他的话:“你若不信,接下来且自行看看。不管你们比什么,柳景他们也是输定了。”
落下这句话,邵谦便没再理会钱晖,而是转身朝跟着自己的两个护卫走去,弯腰附耳交谈了两句,三人便一道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往校场的出口悠悠离去。
钱晖愣在那里,仍是没有明白邵谦为何这般肯定柳景的前锋兵会输。
邵谦拢了拢衣裳,两局比试下来,天色已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暗沉下来。
入了夜,寒风更加凌冽了些。
他身上有些发寒,腿脚也隐隐发起痛来。上次他坠入荷花湖中,感染的寒气过于深重,令他深感不快。倘若不是常年习惯这种隐痛,恐怕他今日根本做不到一下午都在校场站着。
说不疲惫,那是假的。
邵谦现在只想坐到牛车里休息,什么也不想再管。
走到校场外,他与护卫交涉了几句,便钻入了钱晖的牛车中,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为了照顾他的伤势,钱晖选的这辆牛车,车壁周围用厚厚的棉绒长布围着,密不透风,相较于外面的寒风,这小小的牛车里面倒是暖的很。邵谦依偎在角落里,合上眼,全身酸痛。
他身上的伤,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养着,眼下倒是有些反复了,再加上身上仍有些热度没有褪去,使他不一会儿便陷入了迷糊中,渐渐放松了警惕,被上涌的困倦之意包围吞噬。
有邓情派来的两个护卫看守,他倒是不用怕有人趁此机会害他,于是胆大的睡了过去。
沉沉的梦境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乌云从天边压了过来,眼前的这座小城下似乎陷入了狂风暴雨中。
他很难受,喘息良久,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再往眼前景看去。惊奇的发现,他已从邵谦变回了宁南忧,且不知何时立于了城头,手中撑着一把竹伞,正俯身看着这座城池的一切。
瓢盆大雨拼命的洗刷着小城。
他怔怔的望着雨中的边城景象,陷于沉想之中。整个世界安谧无声,一切仿佛是一幅景画一般。
突然城门前,传来烈马的惊鸣声,划破了这寂静的雨景。
宁南忧眸中瞬间澄明,朝马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金甲的青年将军,疾驰着身下快马,正朝城门这边快速赶来。而他身后有另一匹骏马跟随。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的郎君,那郎君身披斗笠,让人瞧不清他的样貌。
烟雨朦胧中,两匹疾马冲入了城门。
宁南忧的目光随着他们而动,天雨瓢泼一般的下,没有绝止的迹象。
他在混沌中,随着那青年将军和郎君的步伐来到了金玉奢砌的府邸之中。
朦胧的烟雨在刹那间被撕破。
他来到了游廊下,庭内仍下着大雨,方才还疾驰于马上的两位郎君已摘了湿漉漉的斗笠,脱下披风,一阵朝他所在的这条游廊行来。
青年将军身边,那年轻郎君的脸映入了宁南忧眼中,使他呼吸突然一滞。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周源末每每外出云游时,常用的一张人 皮面具。而他身侧站着的将军,正是这长鸣军统帅——都护将军邓情。
他们并肩而行,谈笑燕燕,感情似乎十分要好。
宁南忧心中刺痛了一下,涌上一股愤懑,缓慢而凌厉的眯起了双眼,冷冷盯着这两人,眼中起了一层杀意。
正当他准备跟着两人继续往游廊的深处走时,耳边却隐隐传来几声叫唤:“主公?主公!”
他的意识逐渐清晰,眼前的画面却模糊了起来。
仿佛被人拖拽般,他从雨境中突然回过神,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钱晖的牛车之中,倚靠在车厢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
钱晖正万分紧张的看着他,压低声音叫唤道:“主公!你醒醒?!”
青年聒噪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宁南忧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倒吸了口气,缓慢的睁大了眼朝钱晖看去。
见他睁眼,钱晖才松下表情,一脸虚惊道:“主公,您吓死属下了。怎么睡得这么死?”
宁南忧睡醒后,习惯性舔了舔唇,幽幽的目光朝钱晖探去,整个人仿佛刚从大雨中被捞出来一般,带着一股杀伐狠厉之气。
钱晖不禁抖了抖,小心的试探道:“主公,您怎么了?”
宁南忧微微蹙眉,瞥他,压着有些沙哑的嗓音询问道:“比试结束了?”
钱晖点点头道:“结束了。眼下,牛车正往都护府行驶。属下将您送回去。”
宁南忧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脑仁,顶着沉甸甸的头颅坐直了身子,接着问道:“结果怎么样?”
钱晖一脸崇拜的看向他道:“主公,您真是神了!那柳景与他的前锋兵,在第三局的时候,丧气十分,没过片刻便败下了阵。咱们的人甚至都没有拼尽全力。”
【一百八十回】惊现重合预见梦
宁南忧问:“第三局,你们比的是什么?”
钱晖答道:“射箭。”
宁南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董道夫怎么样?”
钱晖眨眨眼:“什么怎么样?他输了比试,无话可说。只能让我来挑选人手。不过,属下为了不让他继续钻空子,在他的人中选了两个人。主公放心,仅仅这两人,我们的人还是有办法糊弄过去的。”
宁南忧却道:“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董道夫在第三轮比试时有什么动静。比如说他脸色怎么样?再比如说,他是否十分不愿继续观赛?”
钱晖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叹道:“主公?您难道就在现场吗?怎么晓得董道夫第三轮比试中,态度起色都不好,且直接到军帐中休息,根本没有继续观看比试。”
宁南忧蹙起额心,耷拉着眼皮,收敛眸光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柳景与其前锋兵今日第一局,是受人指点了吗?”
钱晖呃了一声,呆呆的问:“受人指点?”
宁南忧有些心累,叹道:“钱晖啊钱晖,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便是你的观察能力?你叫我以后怎么放心将事情交给你去做?”
钱晖面色一窘,羞愧道:“主公训斥的是,属下的确观察迟钝。”
宁南忧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懒得继续引导他去想这其中的猫腻,便干脆一通解释道:“第一局阵法,董道夫在比试开始前,便与柳景他们共同商定了对策,要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这才助柳景等人在第一局获得了胜利。在‘扶义虎兵’的镇压下初尝胜果的柳景,自然对指点他们的董道夫十分信任。
于是第二局,他们仍然信了董道夫的策略,以一种更快速、更简易的方式组装军需,搭配装备。然则,他们制作出来的简易抛辑却并不牢固,只需外力稍稍加持,便能使之倾塌。因此,我在时辰快到的时候,找准了方位,并以一颗小石子连续击中这些抛辑的薄弱处。果不其然,这些抛辑只是纸架子,一碰就塌。
这种简易的、迅速的组装方式,是他们从董道夫口中听来的。为了能够在规定时辰中匹配出更多数目的装备,造出更多的抛辑。他们听信了一个外行人的话。一旦这些简易的抛辑散架,一旦柳景他们失去了第二局的胜利。那么他们与董道夫之间的才建立起来的信任便会被击败。
因为柳景是三营的前锋兵领首,所以他有着高傲的心气,心底其实并不愿服从于董道夫。如果今日他们按照军营中的训练方式来造稳固的抛辑,第二局不一定会输。可是偏偏他们有着一颗急切想胜的心。所以才会采用董道夫的建议。
然则,正是因为他们相信了董道夫,才导致了败局。柳景心中定然不满。第三局,董道夫必然会像前两局一样,给出自己的建议。但柳景一定不会听。巧的是,这两人都十分的心高气傲。因此,他们必然会起一番争执。如此一来,前锋兵内部便会军心大乱。接下来的比试,自然不攻自破。”
宁南忧细细将这其中的弯绕讲了出来。
钱晖面露惊诧之色,险些喊出来,但在紧要关头及时刹住,压低声音问道:“第二局的时候,我们能赢,竟然是主公的助力?”
宁南忧冷笑:“你还好意思提这个?若我不出手,恐怕真的要让柳景他们取胜了。”
钱晖抽了抽脸部,呵呵尬笑道:“主公英明。是属下们不争气。”
宁南忧飞去一记冷刀,淡声责问道:“你手下的‘扶义虎兵’,日前在吕寻手中,个个都是能工巧匠、精猛飞将,怎么在长鸣军呆了五年,反倒不如从前了?”
钱晖浑身颤动,努力搓着手,慌里慌张道:“主公,属下发誓,平日里对他们的训练从来不落一日。这次,真的是轻敌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宁南忧呵呵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听他冷如冰霜的声音,钱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颤抖道:“属下保证,这几日回营,会狠狠的敲打他们。”
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
宁南忧一阵无语,懒得再继续搭话。
车厢内寂静下来,没了主仆二人的窃窃私语声,气氛反倒有些古怪起来。
宁南忧一直冷着脸,说完一番话后,又自顾自闭上了眼。
气氛降到冰点。这方角四天的小空间,被素袍郎君身上自带的孤雪傲寒之意填充。
钱晖躲在车帘前的角落里,不敢动弹。
这时,遥远的天际压来了一片黑漆漆的云雾,迅速把小城天边挂着的那点余阳吞噬了干净。
大地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青光划过漆墨的布幕,轰隆隆朝这座城防扑来。
外头响起的轰鸣雷声,惊得宁南忧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阴郁的眸子,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瞳孔猛缩,放出更冷的寒光。
他迅速掀开车厢的窗帘,朝外面看去。
雷声轰轰而过,紧接着,天边下起倾盆大雨。
黯淡的一缕光线从乌云的缝隙中浅浅落下,只能靠它依稀辨认出小城的风貌。
北边吹来狂风,呼呼而作,刮得路边柳树嘎吱作响。
宁南忧觉得毛骨悚然。
眼前的此情此景,竟然又与他方才的梦境重合。
这狂风和暴雨,简直如他梦中一般,别无两样。
他瞪着眼,盯着城中的一景一物,回忆着方才的那个短暂的梦,依稀能记起城边的场景。瓢泼的雨顺着风朝牛车里洒来,眼见他全身都要湿透,钱晖扯下了掀开的窗帘,一脸不解的盯着宁南忧道:“主公,你怎么了?这么大雨,你把帘子掀得这么开作甚?您身上都快湿透了。”
宁南忧却感受不到身上雨水得寒凉,脸色惨白如鬼。
钱晖透过他帏帽的长巾缝隙看去,见他紧绷着脸,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一双眼瞪得老大。
“主公?”钱晖有些担忧,继续唤他。
素衣郎君紧紧掐住膝盖上的衣服,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快!钱晖,让车夫加速!我要快些回都护府中!”
钱晖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宁南忧不顾牛车周围还有邓情派来的护卫,声音忽然变大:“别废话,快让人加速!”
车外的雨声遮住了他的喊叫。
幸而,跟在车尾的两名护卫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喝。
钱晖被他这凌厉的态度吓得心惊肉跳,立刻掀起车帘朝外面驾牛的车夫喊了一声:“外头的郎君!驾车的速度再快一些!”
那车夫听到里头的将军发话,自然不敢耽搁,立刻扬起手中的牛鞭,驱赶着身下的牛儿,加速朝前赶路。
钱晖只不过掀开帘子几秒,便被淋了一头雨,一脸苦恼的扭头看宁南忧。
却见这素袍郎君掀开了长帏帽的抹巾,远山眉峰紧紧拧着,咬着牙,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眸子慌乱的转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他极度不安的事情。
钱晖眼下到底是什么表情,宁南忧一点也不想管。
他心中只想着一种念头,尽快回都护府中。他要确定一桩事情。
他想知道,他梦中现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