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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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情曾派人仔细调查这二人身份,却没能查到分毫消息。他生怕这曹贺再有什么诡计,再令都护府置于险境之中。
听到他的要求,年轻男子明显犹豫了一番,隔着一层维纱,转眸望向邓情道:“将军,据小人所知,此人不过是曹贺手下一名心腹,并无特别之处。。。”
邓情冷硬打断:“郎君如此说,便是不想与我合作了?”
这男子为难道:“将军,并非小人不想告诉您此人身份。。。而是。。。我等也实在不知他究竟是谁。”
见他推推阻阻,不肯如实相告的模样,邓情更加确定四日前入边城的这两名陌生男子并不简单,或许与这曹贺乃至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能从其身上查出一些线索。他迫切想知道曹贺入北地边城的真实目的。他绝不信此人只单单为了抵御匈奴战事而来。
“既然郎君并不诚心,作罢亦可。凭那萧飒如何胁迫。。。为了都护府,我邓情应了便是,也并非难以抉择之事。”
邓情破罐子破摔,放言如此,已不惜一切。
他余光留意面前男子的一举一动,脚下却已生风,快步便准备离开。
行至房舍门前,邓情故意顿了顿。身后人果然不出他所料,出声唤道:“将军留步。”
这年轻男子追了上来:“将军。。。真想知晓此人是谁?”
他小心试探着。
邓情奇怪道:“若我不诚心,作甚同你提这事?”
这男子又迟疑了片刻,才痛下决心说道:“此人。。。乃是长安窦小三郎。”
“什么?”邓情愕然惊呼:“窦小三郎?他是。。。窦月珊?”
年轻男子轻轻颔首。
邓情怎么也没料到这假扮曹贺之人竟是那窦月珊。此人他儿时见过一面,后也听过他的名声,知他乃是长安第一才子,曾受当今陛下数次相邀入京,欲为他封官赐府。可此人性格飘洒,且不受其父待见,今上的旨意抵达了长安,却被窦氏族人三番五次的回绝。陛下恼怒,不愿在与其有任何交集。至此,窦月珊的入仕之途便彻底没了希望。
但,邓国忠却同邓情说过,当初陛下接窦月珊入京,是有意命他任东府司一职的,对他十分器重。窦月珊虽是个庶子,但早有传闻说,窦氏的老太君以及如今的家主,都有意令他继承爵位与家业,成为下一任族长。
这样的人,定是有些手段与能力的。
更令邓情吃惊的是,曹贺竟与窦氏有牵连?平定王曹府已与各世家断交,多年未曾参与朝政,更未听闻其归顺何党何派。如今,却见曹贺与窦月珊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这令邓情心中生疑、极度不安,总觉得曹氏与窦氏之间有着什么惊天密谋。
不等他思索出个结果,年轻男子便开口道:“将军,此人身份我已告知于你。。。您总能感受到我等的诚意了吧?”
邓情锁眉又问:“四日前,随着窦月珊入城的。。。还有一位男子。郎君可否一同告之身份?”
年轻男子略有些不悦道:“将军莫要得寸进尺。。。我家主人也非汝不可,大可以换人合作。”
他撂下话来。
邓情便知无论他再怎样威胁,此人都不会多说一句了。
他转眸一定道:“也罢。。。郎君的真诚,我已瞧见。既如此,预祝你我合谋顺利。。。”
这青年郎君退一步,双臂抬起,朝对面行礼作揖,以表重视。
那年轻男子遂还礼一拜。
邓情谈定这厢事序,便敛声道:“事至此,我也不与郎君多费口舌了。估摸着时间。。。萧飒该带着人抵达我都护府了。我总要去应对一番才是。”
他刚预备推门,年轻男子却挽留道:“将军。。。不妨等一等,萧飒恐怕还没那么快抵达您的府邸?”
邓情一怔,诧异道:“这是为何?”
年轻男子弯唇一笑道:“将军不妨再去窗边看看?或能目睹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邓情盯他良久,才微挪脚下,跨步朝窗边疾去。
轩窗又被推开,一阵吵闹厮打声瞬即传来,他凭栏而靠,侧着身子往下俯望,没过片刻便瞠目结舌。
【三百一十八回】长街血杀惹骚乱
茶楼之下,长街之上,已乱成一片,太守府门前争相挤攘看热闹的人群,此刻正惊慌失措的窜逃。十几名不知从何处冒来的江湖高手,蒙着面,直袭萧飒身后那数十辆牛车,不由分说,不管车中人是谁,执着长剑与大刀乱砍乱杀一通,血溅当场,乱沫直飞,甚有人被直接从牛车中挑了出来,其穿着一身囚服,直接被高手砍下了头颅。
此人首级突然坠落,从牛车上一路滚到长街人群中。
前来看热闹的群众哪里见过这样血腥残暴的场面,当即吓得满面土色,尖叫着、嚷嚷着躲开。有不堪事儿的妇孺孩子们瞧见那血淋淋的头颅还瞪大着一双眼看着他们,便当场晕了过去。
城防的士兵们到处抓捕这些江湖高手,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萧飒坐在马背上,竭尽全力想要挽回局面。无奈,受了惊吓的民众们便犹如受了惊的野马,到处乱撞,令士兵们根本无法执行公务。
邓情蹙着长眉,瞧着窗下这一切景象,情不自禁的展开唇角,他回过头,看向年轻男子,眼中放光道:“这是你家主人的手笔?”
这以帷帽敷面,不见真容的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一翘,得意道:“不错。”
邓情高兴道:“倒是不错。”
他盯着街上慌乱成一团的萧飒与窦月珊,不由自主的笑出声:“这一遭,且看他们如何能解?想必,金武以及我在太守府里安插的护卫都在牛车中。。。倘若你家主人都能杀了。。。我之后便不必再多费心思处理了。”
年轻男子抿了抿唇:“将军的想法。。。倒是与我家主人不谋而合。他正有此意。今日萧飒与窦月珊失去了这些威胁您的筹码。。。定会慌乱失措。届时,您无论给出什么条件,他们为了救人,也会答应的。”
邓情挑眉不语,继续观察着楼下的一切。
此时此刻,在最靠近萧飒与窦月珊的牛车旁,有四五名高手疯狂逼近。
车内,被五花大绑、毫无反抗之力的“金武”只能眼睁睁瞧着锦帘之外不断插来剑刃与刀锋。
萧飒与窦月珊被士兵围住,护在身后,瞧见这惊心动魄之景,脸色不由惨白,焦灼难耐。
就在此时,一名身形极长的杀手,用他的长刀刺中了车内藏着的人,双手握着刀柄猛的一下向上挑起,仿佛承受了千斤之重,额上青筋直暴,在刹那间,劈开了牛车顶篷。众兵回首遥望,只见那牛车的篷璧四分五裂散成了木片碎花,“金武”被此人一把从牛车中扯了出来,长刀锋刃已刺入他心口,他瞪大双眼,盯着将他置于死地的杀手,唇间一口污血吐出,没过片刻便断了气。
这群江湖高手不知被何人召集,武功之高绝,令边城士兵难以抵抗。牛车上的人,便这样一个一个的拖出来被杀。
眼看情势不对,窦月珊紧抓缰绳,仰着脖子朝街上的护卫与士兵说道:“众将听令,分别朝东南与西南两个方向逃脱撤离。不必与贼寇做纠缠!保住车内人!”
一众追着杀手刺客到处跑的士兵护卫们听到这一声大喊,才急匆匆的停了下来,保护牛车仅剩下的几人簇拥着朝人群多的地方涌去。
这些高手顺势追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从民宅与甬巷两边奔出了另一批身穿甲胄的士兵,用人体铸成一道铜墙,死死的挡住了刺客们的去路。
钱晖与赵拂闻讯奔来,及时阻止刺客大开杀戒,为护着人证逃跑的护卫们争取了时间。
邓情收了目光,将轩窗关上,不再关注这些江湖高手的动向,又与年轻男子多说了几句,便转而离开了茶楼,趁着街上人群混乱之际,迅速朝自己的府邸疾去。
不一会儿,雍州守军也因这惊天动静赶来,将太守府门前的巷落围得水泄不通。
刺客们见状,及时止步,在兵卫还未彻底将街巷封锁之际,向四处窜逃,很快便与惊慌失措的人群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而窦月珊与萧飒则在士兵的簇拥下,朝太守府后巷而去。
张狂而激烈的打斗使得太守府跟出来的护卫各自分散,在毫无秩序的人潮中寻找出路,费力朝人少的地方回合。七颠八倒的小巷长甬上,受了惊吓的人群始终堆挤着散不去。
钱晖与赵拂竭尽全力疏导,又十分留意人群中的人,不想轻易放过那些凭空出现刺客杀手。怎料人群凶猛,尽管他二人擦亮了眼睛仔细搜寻,却抵不住那汹涌奔波的人浪,顷刻之间被冲散,各自不知去向。
这场灾乱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
从太守府中出来的护卫与士兵们在骚乱平定后的两柱香里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太守府后巷。
众人皆一副狼狈之象,疲惫不堪,身心俱累。
萧飒清点着囚犯人数,没几下便已点完,神情凝重的立在小巷中间。
窦月珊下马,挪步朝士兵聚集地走来,一看中间那仅剩下的六名囚犯,便暗暗捏紧了拳头。
“小郎君。眼下。。。最能证明邓情之罪的金武。。。已被灭口。您今日。。。还要前往都护府么?”萧飒余光瞥见他的身影,便低声询问道。
窦月珊冷着面孔,朝面前的一众士兵环顾一圈,故意咳了两声道:“金武都死了。我等自然不能再鲁莽前往都护府,草率行事。”
听着他刻意的嗓音,萧飒皱起了眉头,一脸古怪的盯着他看。
沉吟一番,萧飒又见他朝自己恭敬一拜道:“刺史大人。今日。。。长街之上闹出这一幅惨剧,只恐大家身心俱疲,不如。。。原路返回,归府吧。”
见他这么轻易的就要撤去人马,萧飒更觉得稀奇,但他观窦月珊神色,似乎丝毫不为方才的一场血杀而担忧。仿佛,在这场不由分说的屠杀中,死得都是一些无关竟要的犯人,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一般。
萧飒想开口询问,唇瓣嚅动片刻,望着面前齐刷刷盯着自己看的士兵们,又把话吞了下去。
他默然点头,应了窦月珊的请求,让士兵押送剩余的犯人,从小道转去,原路归府。
正当他自己也准备离开时,窦月珊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萧飒回首相望,只见这名顶着曹贺面皮的郎君将食指放在唇间,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双眸望过来,充满机警与防备。
“大人,您忘了,下官还同您约了巡营呢。”窦月珊张口胡说八道,用眼神暗示着对面的这个中年郎君。
萧飒凝眸一聚,暗暗收敛了神色,配合着他的戏码,故作恍然道:“你不说。。。某便是忘记了。”
“既如此。。。萧大人先请吧。”窦月珊露出笑脸,顺势摊出手来,朝巷前岔路指去。
萧飒双手朝背后一负,往前走去。
两人并肩,在太守府后巷的漫步而行。绕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出巷子,往大街行去,仿佛真的要去城外校场。
然,这两人靠近城门后,却突然右拐,朝另一条小路闪去,瞬间失去了踪迹。
此时,在他们身后的高屋石瓦上,恰巧冒出了三四个蒙面人,瞧见此景,心中不由一惊,匆匆忙忙追上去,奔至小路时,已不知这二人的去向。
蒙面人的其中一个左右张望了一圈,低声对同伴说道:“这下不妙,跟丢了这两人,如何向主人交待?”
另一人回道:“罢了。。。长街闹成这样,最能威胁邓情的那名人证也已被灭口。。。恐怕他们一时间不会着急去都护府了。我们回去继续盯着太守府的动静吧。别忘了淮阴侯还在那里呢。”
匆匆几句结尾,这一行三四个人便朝另一条小路钻去,在遥遥青巷中逐渐消去了影迹。
城边街角陷入一片寂寥中,片刻后石墙缝处堆着的编篮长筐忽然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了两个人,正是方才消失的窦月珊与萧飒。
他们二人拍了拍肩襟处沾上的泥灰,面对面站定,互相投望,神色十分沉重。
萧飒望了望四周,凑上前去朝青年低语一句:“窦小郎君。。。跟在我们身后的这些蒙面人怎会知晓君侯身份?”
他满眼惊骇,心中揣揣不安。
窦月珊心事重重,垂下眼帘,暗暗蹙起了眉尖。
见他不说话,萧飒攥着衣袖,神情紧张地询问道:“小郎君,邓情会不会。。。”
“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窦月珊便果决的打断,摇了摇头道:“君侯行事极其小心。邓情失踪一月有余。。。不仅重伤,还被监禁,消息落后不通。且,都护府的人又在战乱中损失了一半,邓情就算命人调查了君侯的行踪,也无法从中找到什么端倪。”
萧飒微怔:“窦小郎君怎么说得这样肯定?”
面前的青年噤了声,一双黑洞洞的眸忽暗忽明,仿佛已经有了猜测,又似乎并非十分确定。
萧飒隐隐察觉,问道:“郎君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三百一十九回】环环阴诡扣环环
对于这些知晓宁南忧真实身份的蒙面人,窦月珊心底确实有些推断,但眼下他放心不下昏迷的江呈佳,只想快点从都护府中拿到那三味草药,实在没心情从头细细推量。
“萧大人,眼下最要紧的并非此事。”窦月珊跳过这个话题,朝萧飒拱手作揖道,“现下。。。我有一桩急事需萧大人帮忙。”
萧飒见他行礼,便锁起眉头道:“小郎君所求何事?”
这青年并未着急言说,而是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萧飒侧过身,朝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小路上无一丝遮挡,安静至极。
萧飒不解,只见窦月珊抬脚往前行去,他目色一滞,犹疑了一下,紧紧跟了上去。
窦月珊领着他在城门侧边的这片郭区中兜兜转转走了半天,在一间简陋的屋房前停下了脚步。只听那舍前的栅栏门吱呀作响,摇摇晃晃,渗出一股阴森之感。
萧飒心中奇怪,上下打量了一番,转眼便见身前的青年朝内踱去。
他不敢落下,同青年一起入了这间房舍。
两人迈入门槛,屋内便有人警惕起来,拿着长剑跳出,当即要与他们厮打。
窦月珊及时喊道:“先生!是我。”
那举剑的人猛地刹住,刀锋悬在青年的头顶一寸。
这简陋的小屋在西侧郭区的最深处,被人丢弃多年,破烂不堪。窗户被人从里向外钉死,不透一丝风。
阴沉黯淡的环境中只有三两束从缝隙中泄出来的阳光。
持着剑防身的人,稍稍松了松紧绷的神经,踏出两步,身形恰好映在阳光中,露出了他的脸。萧飒定睛一看,不由诧异,季先之竟不知何时来了这里,看样子他似乎一直守着这间屋宅未曾离开,那么跟在太守府兵马队伍中的季先之又是谁?
窦月珊未曾扭头去瞧萧飒此刻的神情,但心底也知他此刻定是满腹疑惑,于是不等萧飒开口,便解释道:“方才与我们一同出行的‘季先生’是吕寻所扮。”
“先生在此处作甚?”萧飒紧凑眉峰,低声询问。
窦月珊便朝房屋的角落里指了指。萧飒顺势望过去,只见阴暗处还有另一人一声不吭的坐在稻草铺上,穿着朴素长衫,手脚皆被绳缎捆牢,无精打采的靠着泥墙。
借着屋内的暗光,萧飒仔细辨认,瞧清此人面貌的刹那,吃惊的说道:“金武?他没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