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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夫为佞臣-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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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南忧一路行过廊间小路,听见假山后传来江呈佳同沐云的嬉笑声,于是驻足凝神望了一会儿,远远的瞧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十分雀跃,他心中犹起一丝爱怜,就这样默默的瞧了许久,直到季先之出声提醒,才肯离去。

    去往厢房的路上,他询问起季先之程越之事,眉梢的悦色也逐渐淡了下去。

    季先之答,“昨日已然吐露了些,只是这其中有一些无论我们如何拷打询问,他始终不肯吐露。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掐着他妻儿的性命,才令他如此隐瞒。”

    “他都吐露了些什么?”宁南忧接着问。

    季先之道,“将同曹夫人如何认识交代了个清楚,又说起当年一桩关于窦寻恩的旧事。”

    宁南忧疑道,“窦寻恩?”

    “不错。”

    “其言何意?”

    季先之又道,“程越只说,当年窦寻恩并非死于盗匪之手,而是窦氏中人所下毒手。”

    宁南忧皱了皱眉,想起窦月珊同他说起的话,不免心惊起来。

    “他怎会知晓窦寻恩并非死于盗匪之手?”宁南忧又问。

    季先之道,“此事说来也巧,程越言当年对窦寻恩下手的那一群人中,他亦在场。”

    宁南忧即刻停下脚步,面色惊疑的看向季先之,奇道,“程越亦在场?”



    第六十一章 细细询问

    

“是。”季先之点点头。

    “那么他死活不肯言明的又是什么?”

    “在我继续询问当年为何窦氏中人要对窦寻恩痛下杀手时,程越却止了声,后来我无论如何动刑,他也不肯再说一句。程越此人最是懦弱无骨,若不是有人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不会如此宁死不言。我于临沅四处打听,虽知此人风评极差,却待妻儿十分之好,也是个顾家之人人。想是他背后之人,将他妻儿拿捏于手,他才不肯说。”

    “季叔,我想,这程越并非不肯说,而是的确不知。你细细一想,可觉得窦氏一族会将除去窦寻恩的理由告诉一个经不住严刑拷打,品行脾气奸诈狡猾,欺软怕硬,又并非窦氏族亲之人?就算程越爱护妻儿,可生死关头,窦氏也不敢保证他能够为他妻儿挺下去。”宁南忧发问,眉头紧凝。

    季先之面色凝重,细想一番,只觉的确是这个道理。

    “主公言之有理,这样一说来,程越对后来的事。。。的确一无所知了。。。”季先之沉吟片刻,满面愁容道,“如此。。。线索便又一次断了。”

    “当年窦寻恩遇害之事另有蹊跷,我们得知这一点,便已足够继续探查下去,季叔也不必忧心。”宁南忧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轻声说着,“只是这程越既然没有用处了,自然也不得继续留下去。在他族中寻一个与之有仇之人,动动手脚,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对程越的处置,面无表情的推开厢房的门,一路朝矮榻案桌行去。

    季先之跟随其后,踏过门槛,转身锁门,上前屈身替他铺开软垫,扶着他坐于软垫之上,才继续道,“德王此次借着赈灾修坝的名义出了洛阳,却奔赴零陵治所泉陵,想对主公痛下杀手。。。主公可有想好反击之策?”

    宁南忧低眸略略一想,不知为何浅浅笑了起来,“这话吕寻也提过,不过他则认为。。。我需忍下这口恶气,不做反击。此次本就是父亲试探,才会纵容三弟如此。。。季叔怎么不但不让我防着些,忍一忍。。。还要让我反击呢?”

    他抬眸笑语盈盈的看向季先之。

    季先之中年沧桑的脸颊上悉数皱纹因扬起的笑而挤在了一起,“奴了解主公。您定然算计好了法子。。。既能够打消代王的怀疑。。。又可反击回去。您不会忍气吞声。”

    “若吕承中能如季叔这般知我,这些年我也不必同他费许多口舌了。”宁南忧叹一声,忽而沉寂下去,默不作声起来。

    他仰面躺着,盯着悬梁发起呆来,面前渐渐浮现出一抹强健有力的身影。那人在闪闪发光的圈影中缓缓回过身,面貌精神抖擞,扬着和煦的笑容缓慢悠长的冲着他唤了一句,“昭儿。”

    宁南忧愣怔的看着那抹虚幻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勾起笑意,无意识的唤了一句,“老师。”

    季先之听此低喃,不由眉睫一跳,冲着他唤了一声,“主公?”

    一声轻浅的唤声令宁南忧从无尽的往事中回过了神,在一转目光,便见一张脸悬在自己面前,带着焦虑与担忧的神色。

    他清醒过来,收了心绪,神色沉重起来,“季叔,我想。。。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季先之起先呆滞,片刻后反应过来,心下一颤道,“主公。。。准备?”

    “老师等不了太久。。。不是么?”他倚着矮榻,转眼瞧着窗外青蓝色的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了一句,又躺下去接着道,“两月前在隆中收集的关于宁南昆的罪状。。。此刻皆可用上了。”

    “主公是想。。。将这些都抖露给天子,让天子处置宁南昆?”季先之提问。

    宁南忧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让天子处置宁南昆。”

    季先之面露不解,抬头看向他。

    “是要让天子处罚我。”宁南忧淡淡道。

    “处罚您?”季先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愕然。

    “不错。”宁南忧坦然道,“只有先让父亲放心,接下来才可慢慢还击。季叔,那尚书仆射段兴可用上了。他恨我入骨,你且以德王笔迹书写一封帛书。命人送至尚书台,交到朱自成手中。让其故意透露于段兴知晓。在将这些罪证移交尚书台,定要说明,漕运官粮被劫是我滥用精督卫之权,又是我。。。在将官粮悉数变卖后,一路逃至零陵。德王为了缉拿我。。。追至零陵郡泉陵县与我一战,致使泉陵财民俱损。将那几名盯着宁南昆变卖官粮的精督卫送到段兴手上,告诉他这是劫取官粮的盗匪。且让这几个兄弟嘴巴莫要太牢,审问两句后。。。便把我供出。再去通知南乡郡太守,让他同这个段兴做一场戏。”

    “主公这样做有何用意?”季先之不明为何宁南忧要将德王的罪证背到自己身上,“若一个不小心。。。对主公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季叔且放心,我难道会害自己不成?”宁南忧轻声安慰,遂敛了眸,淡淡道。

    季先之仔细一想,隐隐发觉宁南忧的这些安排漏洞百出,更像是一局戏码,且是特地为德王设下的戏码。

    他不放心,但又知宁南忧心思缜密,想是这其中并不会出太大差错,便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紧接着季先之又想起一事来。

    “主公,老奴。。。还有一事禀报。那武陵郡太守孙驰。。。昨日被发现惨死在临沅街头。”

    “惨死街头?”宁南忧抬眸瞥了季先之一眼,疑问道,“季叔不是安排人手,预备装作劫匪屠杀?”

    “的确如此。。孙驰上表不过几日,荆州刺史批令允准也许一月光景,老奴本是预备在孙驰一族回乡途中动手。。。却不知何人先我一步。。。令孙驰浑身赤裸,满目鞭痕与刀伤,曝尸街头。”

    “死相如此惨烈?”宁南忧漫不经心的询问一句,脸上的神情很是平淡,并未曾起任何波澜,倒是令季先之有些诧异。

    “主公不觉奇怪?孙驰怎会无缘无故曝尸街头?”季先之询问道。

    宁南忧转眸向季先之瞥过去,沉声言道,“你可从孙驰身上的伤痕看出些什么?”

    他转移了话题。季先之微微蹙眉答道,“孙驰身上的伤,像是死后所致。”

    “倒是有趣。”宁南忧低笑了一声,眸间冷然起来,“或许孙驰是死于他自家的密室之中也说不定。”

    “主公之意?”季先之迟疑一句,“有人令孙驰曝尸街头,又残忍鞭笞刺砍其尸。。。是为了掩埋身份?”

    “不错。”宁南忧向他投去一丝赞同的目光,沉下声来,“你可知为何那人要在孙驰死后,还要如此残忍对待?”

    季先之凝眸思索半日,摇了摇头不解问道,“主公知晓是何缘由?”

    “试问江湖之中何人善用长鞭,身侧弯刀从不离身?”

    季先之再一顿,眸光忽而一亮道,“侠客魑魅。”

    “不错。大魏之中,善用长鞭颇有造诣,又以一柄青玉弯刀行走江湖之人便只有魑魅。”宁南忧点点头道,“此人嫉恶如仇,善使手段,又残暴无比。恰好应了孙驰身上这些伤。取孙驰性命之人。。。便是想要我们认为此乃侠客魑魅所下之手。孙府此刻。。。早已搬空了吧?”

    季先之惊讶的看向宁南忧应声道,“不错,昨日傍晚我亲去查访,孙氏一族,皆已从临沅离开,不知去向。我盘问寻访孙驰私宅一周,说是孙夫人领着一家老小天不亮便匆匆出了城,离开了临沅往南边而去了。”

    “看起来那幕后之人还安排好了孙驰的家人。”宁南忧冷冷一笑。

    季先之眉头紧锁道,“主公可要老奴派人前去追踪孙氏族人?”

    “不必了。我倒还要感谢这位诛杀孙驰之人,替我省去一桩麻烦事。”宁南忧淡淡道。

    依照季先之所说,这孙驰怕是在他还未出城去见窦月珊时,便已身亡。他便自然而然的联想起那日江呈佳不对。越发觉得她那日偷偷溜出驿站,定然同着孙驰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的确宠她,却并不代表已然对她完全放下了戒心。宁南忧始终认为,江呈佳最终愿意嫁于他不仅仅是因着,他做出那等不堪之事,更是因为有替他兄长扫清朝局障碍之心。

    无论如何,他亦是宁铮次子。从他入手,再慢慢打探消息,也未尝不是个合理的解释。

    宁南忧知晓江呈佳并不似她表面那般看上去不韵政事,纯然简单。这个能与水阁阁主江梦萝比肩称友的女子,又怎可能真的心中只藏儿女私情,没有半点宏图之志?

    “主公。。。。。像是已然知晓诛杀孙驰之人是谁?”季先之见他目光愈发暗沉下来,便试探着问道。

    宁南忧不做回答,默默收起心中猜想。

    见他沉默半晌不说,季先之便知宁南忧并不希望他继续追问下去,于是自觉的跳过了这个话题,自怀中掏出一份竹卷与书帛躬身递了过去,恭敬道,“主公,此为洛阳近一月的邸报。另外。。。。。赵拂想见你一面。”

    “因何事?”宁南忧没抬眼,接过季先之递过来竹卷与书帛,缓缓打开,看了起来。

    “赵拂经此次一战,欲与江湖作别,弃名从仕,带领白帮弟兄跟随主公行大事。”季先之一直弯着身,听着宁南忧问起,便不慌不忙的答道。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肯直接弃了他与江湖之中的名号,归从于我。”宁南忧挑眉冷道。

    季先之答,“赵拂说,他知君侯招揽之意,也很是敬佩君侯对妻子的情意,便冲着您这一点,他愿意为您所用。他认为您并非传言之中那般寡淡无情,残暴无心。”

    宁南忧扬眉看向季先之,提高了音调,“他这样看我?”

    “是。”季先之点头作答。

    宁南忧却自讽起来,“这么些年,到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说本侯。”

    季先之眸光一滞,听他此言心间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第六十二章 设局

    

“季叔认为,赵拂从军,该任何职位?”他问起季先之的意见,抬眼,眸光认真凝重。

    季先之听此心下一惊,眉头突突的跳起来,“主公这是?想对虎啸军动手?”

    “季叔作甚如此惊讶?我不过随口一问。”宁南忧温声解释道,“父亲此刻盯的紧,他本就十分忌惮我手中的精督卫,因而对虎啸军的管制非常苛刻。我若想利用赵拂潜入虎啸军,这次泉陵之战我就不会让他也参与其中了。”

    “那主公。。。这又是何意?”

    “招揽赵拂,是我第一面见他时便有的想法。如今也遂我心愿。他既跟了我,我自然也是要替他谋一份好差事。单纯是想问问季叔,您认为以赵拂之武艺,在军中能担任何职?”

    季先之微微俯身,低眸细想片刻道,“若以赵拂之武艺,担一军主将也是实至名归。”

    宁南忧眼神一滞,侧目看向他,“季叔对他评价竟如此之高?”

    “主公,这赵拂若不是个担大任的。。。也就不会带领白帮在江湖之中叱诧风云。更难得的是。。。此人十分重情重义,才会令众人愿意臣服于他,但他的重义又并非愚蠢,他看得清人情冷暖,并不会滥用情谊。他识人,也懂人。这样的人若是从军,相信不过多时,便能凭借其才能与人品成为主将。”

    宁南忧默默点点头,喃喃自语一句,“同当年的越老将军一般无二。”

    季先之没听清他的自语,心下担忧道,“主公究竟要将这赵拂派去做些什么?”

    “无需多问,同赵拂说,明日清晨我在这里等他。”宁南忧又默了声,继续低头看起手中竹卷来。

    季先之叹息一声,作揖行礼道,“诺。”

    遂预备退下去,宁南忧却又开口唤住了他道,“另外。。。那零陵太守张遣是怎么一回事?德王驾临他府上,怎么一家子全去了城外山庄居住?其中可有什么不妥?”

    “张遣夫妇二人及张家族老在半月前便被人送至了城外山庄居住,相送之人命他夫妻二人不得领仆归城,否则便要灭其满门,又派以打手看顾山庄,张遣无奈,带着妻儿无法出逃山庄,只能在那里居住了小半个月。”

    说起这张遣,季先之便又停下了脚步。

    “宁南昆派去的人?”宁南忧又问一句。

    季先之却面露沉色,眸光微微一颤道,“并非德王所派。”

    “不是德王?”宁南忧有些出乎意料,抬眼看向季先之,目光如炬。

    季先之将头垂得更深了些,“禀主公。。。庄外打手。。。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精兵?出自何营?是何人军将?”宁南忧追问着。

    季先之游移不定,思量许久才开口道,“是。。。洛阳宫城禁卫军。”

    “禁卫军?”宁南忧舌桥不下,状作惊诧。片刻后忽而黯沉阴郁起来,“此事常玉可有解释?”

    “常玉言。。。此乃陛下密诏岳桡所吩咐的事。山庄外的精兵大多数皆是岳桡手下兵卫。”季先之解释起来。

    宁南忧的面色愈发的凝重起来,“岳桡虽与常玉同为宫城卫尉,但陛下一项更加信任常玉,无论是何密诏,皆会先寻常玉,这次怎会突然启用岳桡?”

    “常玉信中所书,半月前太子曾秘密入了西宫前去与陛下相见,自那之后。。。陛下便开始对常玉冷淡起来,无论是上朝议政还是归宫歇息,人员调配与兵卫巡逻,皆用岳桡手下之人。。。常玉胆战心惊,曾稍稍试探过陛下。但陛下瞧上去并非像是知道了常玉是您的人而逐渐对常玉疏远。。。”

    季先之将自己于常玉信书绢帛中得知的事情告知宁南忧,敛客屏气注视着宁南忧。

    “太子?”宁南忧念叨一句,眸光一转,只觉不太对劲。

    太子绝不可能察觉常玉是他的人,他还没有这样大的权力去查魏帝身侧的人。且常玉的底子被抹得很干净,几乎未曾在任何卷册上留下痕迹,这普天之下能够从常玉旧事中做文章,寻出些蛛丝马迹的便也只有水阁最顶层的密探。

    宁南忧立即断定,太子是从江呈轶那处得来的消息,才会使得魏帝对常玉生疑。但此刻他也说不定,若是魏帝自己察觉了什么,对常玉起疑,而故意如此疏远,想要令常玉慌不择路,露出马脚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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