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4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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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只有你为大局考虑,只有你考虑到了阿萝日后的处境,而我只顾及眼前,从来没有远瞻之见!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沐云蹭得一下从床榻边站起,怒声骂道,随即转身气冲冲的离开,神色极其阴沉。
女郎的愤然离去,令江呈轶心中不由自主的慌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睁眼,也没有挽留,默默叹息一声,便再无言语。
沐云大步跨出屋子,在院中气急败坏的跺脚,边气边骂道:“毫无人情味的家伙!我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夫君来嫁!”她嘟嘟囔囔一阵,便离开了后院,往前廊奔去。
廊下作活的仆婢们瞧见这景象,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屋中男郎与女郎究竟起了什么争执,忽然之间闹成了这样。
思音坊中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前院的女郎生着闷气,后院的男郎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仆婢们两头伺候,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此时得罪了谁。
这样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翌日,后屋不省人事的江呈佳在医者的照料下,渐有苏醒的痕迹后,才逐步破冰。
清晨微阳。
沐云听到医者的来报,立刻奔至后屋,诚惶诚恐的守在江呈佳的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昏睡的女郎,不敢有一丝放松。
她屏着呼吸,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床榻上的女郎却并没有睁眼。这不禁让她心生忐忑,冷冷瞪着一旁侍候的医者,问道:“不是说她的脉搏逐渐恢复,有苏醒的痕迹了么?怎么到现在没有半点动静?莫不是你们诊断有误?”
她带着怒气质问,眼神坚冷,令三名医者胆战心惊。
“阁主的脉象。。。确实平稳了许多,体内余毒的作用也在慢慢褪去,照理说。。。此刻应当会慢慢清醒。。。属下也不知。。阁主为何。。。”为首的医者吞吞吐吐的说着。
沐云听这不咸不淡的解释,心烦意乱、恼怒烦躁至极,忍不住跳起来指责:“水阁供你们吃穿用度,你们连阁主的病都治不好。。。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一群庸医!!”
“你何必迁怒他们?从昨夜到今日,他们已经寸步不离的守着阿萝,一夜无眠的照顾,难道还不够么?”
正在此时,江呈轶从屋外推门进来。
昨夜,在医者为他缝合肩膀上的旧伤后,他便去思音坊的密室内,与文书卷宗呆了一宿,方才听闫姬来报江呈佳的病况,这才赶了过来。
沐云还没消气,瞧他惨白着脸色走进屋中,纵然心疼,但却要面子的撇过头,避开眼神不去看他,恹恹的讽刺道:“你这么护着旁人,有真心实意的担忧过你的亲妹妹么?”
江呈轶皱眉,眼神紧紧凝视着她:“我自然忧心阿萝的病况,可。。。也不会像你这般任意迁怒旁人。”
他话中带着责怪之意。
沐云越听越恼火,烦躁至极,闷闷的说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永远是错的!江呈轶!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她气急败坏,从床边站起身,又准备冲出去,脚步还未踏出去,手腕便先被一人拉住。
沐云愕然,反应许久,低头望去,便见那方才还再昏睡不醒的女郎,此刻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江呈佳刚一清醒,便听见沐云与江呈轶的争吵,忍不住头疼,虚弱无力的唤道:“阿依。。。你怎么又同兄长起争执了?”
沐云见状,万般欣喜,重新坐回了她的身侧,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身上可还觉得疼?”
江呈佳将将熬过一场劫难,此刻浑身疲乏,睁开惺忪的双眼,想要瞧一眼沐云,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嘟囔一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沐云一怔,朝窗外望了一眼:“辰时三刻。怎么了?”
江呈佳心中猛地一惊,又问道:“辰时?外头下雨了么?”
她问的毫无逻辑,沐云一头雾水的盯着她,奇怪道:“屋外正是晴朗一片,日头正高挂着呢。。。没有下雨啊。你这是怎么了?提的问题奇奇怪怪的。”
江呈佳听着她的话,难以置信的怔住,呆呆傻傻的盯着一个方向看,陷入了沉寂之中。
沐云察觉了她的异样,带着探究的目光,靠近几分问道:“阿萝,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呈佳呆滞片刻,努力靠着声音辨别着沐云所在的方向,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冲着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沐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她神色如常,并无不妥,便暗自舒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你既然醒了,我也放心了。阿萝,你这次,可将我们吓坏了。”沐云叹息道,“我同你叮嘱了多少次,外头的事情,自有我们去处理,眼下你身体的状况,根本不容继续这样损耗下去。”
她唠唠叨叨的说着,江呈佳已完全听不进去,脑子乱成一片,因眼前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慌张无措、惊恐惧怕。
女郎睡在榻上,直愣愣的盯着屋顶悬梁,木讷如雕塑。
沐云喋喋不休的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她批评了一顿,却见她毫无反应,不由无奈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吗?怎得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江呈佳紧攥着褥子,吃力的说道:“阿依。。。你带着所有人。。。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突然下了逐客令,令屋中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屋中气氛,在顷刻之间降到冰点。沐云沉下脸来,十分不悦道:“我怕是招人烦的体质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愿听我说话,既如此也罢。我走便是,绝不在这里自讨没趣。”
她心中的怨怒还未消散,便又被江呈佳激起,从床边跳起,神色阴郁,气呼呼的朝外头冲去。
江呈佳呆若木鸡的躺着,对她充耳不闻。
一屋子的人哑口无言,面面相对,皆手足无措起来。江呈轶眼瞧着沐云再次怒极离开,也有些气恼的朝躺在床榻上的女郎剜了一眼,随即步履蹒跚的追了出去。
仆婢与医者们眼见另外两位主公都已离去,亦不敢违抗女郎之命,悄无声息的从屋中离开,又怕女郎再出什么问题,只能胆颤心惊的守在门前,随时等待传唤。
房中忽然清冷寂静下来,江呈佳发愣许久,终于从眼前的一片黑暗中醒过神来。她伸出双手,用力的在眼前晃了晃,却连自己双手的影子都瞧不见。
她的双眸,此刻便如失去光芒般,灰暗无色。
她未曾想过,这一次余毒发作,再次醒来时,竟令她的世界彻底失去了光明。
江呈佳摸索着床褥,强撑着将自己支起,灰败着脸色靠在榻上,无法从这样的打击中自拔,心内掀起巨浪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她预料到自己有这一日,却未曾想过,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的措不及防。
五官失聪。。。是她屡屡不听劝告,任性妄为的最终报应,也是她一意孤行违抗天命,所得的惩治。此刻是眼盲,接下来。。。恐怕就是听觉了。不过多久,她将会变成耳聋眼瞎喉哑,全身器官衰败不听使唤的废人。她,竟落败成如今的地步。
江呈佳自嘲着,扶着床栏,踉踉跄跄的下了榻,双手向前伸去,对着空气一阵乱抓,没走两步,便被脚榻绊倒,摔在了摆放在侧边的铜盆上,被水泼了一身。
【一百一十四】崩溃绝望
屋中发出了巨大的动静,外头守着的仆役们纷纷变貌失色,连忙敲了敲扇门,焦急的询问道:“阁主!阁主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要奴婢们进来?”
“不准进来!”江呈佳丧失理智的大吼一声,顿时震慑了所有人。
她伸手往侧边的脚榻上摸了一阵,找到支撑点,努力站了起来,想要继续依靠自己往前走,却再次被脚边的蒲团绊倒,重重地摔了下去。
她伏趴在地上,疯了似地推开面前的障碍物,怒火四泄,孤独无助至极。
折腾半晌,也只能在原地打转,江呈佳不由苦笑一声,将双腿屈起紧紧抱住,愣愣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缓和恢复过来,小心翼翼从地上站起,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探知着周围,小步挪动着。她努力练习着,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在失去光明后,迅速站起来。
然而,单凭她一人,根本无法迅速适应突然变黑的世界。她再次猝不及防的被绊倒,狠狠地撞倒了屏风,脚下不稳,又跌跌撞撞向墙上摔去,膝盖受到猛烈的捶击,脚腕倏然之间失去力气,就这么跌了下去,腿骨处传来咔嚓一声,一股剧痛传来,令她浑身发麻。
江呈佳忍着痛,还想靠着自己站起来,就在此时屋门传来一声“吱呀”,凉气逼人的秋风蹿了进来。
“阿萝!”一阵惊呼响起,急凑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她扶着墙壁用力的挣扎,倏地察觉到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沐云去之复返,看见满屋狼藉,心惊肉跳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屋里摔成了这副样子?”
江呈佳在她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为避免她发现异常,冷漠地撇开头:“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沐云发怒道。
她握住江呈佳的肩头,强行令她面向自己,却见对面女郎慌张的躲避着眼神,于是一时之间起了疑心。
“你。。。你是不是真的有哪里不适?”沐云再次试探着。
江呈佳始终不肯正视她,拼命摇头否认道:“我说了。。。我没事!”
沐云终于察觉了她双目的异常,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屏气凝神,瞪大双眼,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她的眼瞳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方向,没有丝毫反应。
“阿。。。阿萝。。。”沐云张皇失措的问道:“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
江呈佳心慌至极,努力辨认着方向,朝眼前人看去,强装镇定道:“阿依。。。我真的没事!余毒复发,真的让我筋疲力竭,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
只是,她那双失去焦距与光彩的眸,根本无法与沐云对视。
“江梦萝!你还要坚持说自己没事么!”
沐云的一声怒吼彻底击垮了江呈佳内心的防线。
她不受控制的推开沐云,跌跌撞撞的朝后退了几步,歇斯底里道:“你要我怎么同你们说!说我的眼睛彻底瞎了么?!说我终于自作自受的把自己逼成了这副样子么?”
她失去理智的叫喊声,让沐云愕然呆愣,脑中一片空白,傻傻的盯着她看。
江呈佳心口起伏剧烈,脚下一软,跌坐下去,浑身乏力、苦涩自嘲道:“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
沐云突然安静下来,木讷的站在屋中,凝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郎,心中绞痛万分。
少顷,她微微挪动了脚步,朝江呈佳跨近一步,低声呢喃道:“不会的。。。阿萝,不可能的。”
她似乎比江呈佳还要无法接受,不敢相信她的双眸,真的失去了光明。
沐云一点点靠近,轻手轻脚的蹲在她身侧,细语询问道:“你、你在同我做戏是不是?昨日,你的眼睛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可能就再也看不见了呢?一定是你余毒未散,存积体内,导致的眼伤。”
她自顾自的说着,口中念念有词,伸着手努力的在江呈佳面前扫荡,希望她的眼睛能有些反应。可是,曾经那双炯炯有神的瞳眸,此刻除了一片黑暗,便再无任何其余的东西。
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留在这里一般,憔悴、虚弱,毫无生气。
观此情景,沐云悲不自胜,扑通一声跪在她身前,将娇小、孤独且无助的她紧紧的报入怀中,忍声颤抖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温暖的怀抱环面而上,终于,江呈佳费尽心思克制的泪水,决堤了。
她倏地哭出声,泫然欲绝,难以自拔:“从今往后。。。这双眸于我而言就只是摆设,毫无用处了。”
沐云鼻尖一酸,心口一阵发麻,用力拥抱着她,强忍着泪光坚定道:“不会的。。。阿萝。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你相信我。。。信我。今夜、今夜。。。我便回南云都,请各位长老开恩,让云耕姑姑重新出山。”
江呈佳闻听此话,立即从崩溃绝望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反手将她紧紧搂住,使劲儿摇头道:“不!阿依,不要去找云耕姑姑。她因我的事,三番五次违背南云都禁令,上一次甚至还与冥府为敌。。。六界对她非议颇大,已动摇了她的威望,不可再让她因为我的事出山了。
况且、况且。。。如今的人间,势运图错综复杂,兄长、你、我以及覆泱都深陷其中,若映的突然出现,已令局面失去了掌控、无法预测。此时此刻,我们身边绝不能再有任何神格运势的干扰。。。否则面对的。。。将会是毁天灭地之后果。我欲保全覆泱,更想要保全你与兄长,乃至人间众生。”
沐云万般心疼地说道:“那么你呢?你该怎么办?你有替自己想过么?你如今会变成这样,并非全都是你自己的原因。覆泱在北地时,身上出现的天命青光,便是对你的警告。
若不是它将你重伤,你体内的余毒维持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大肆发作,怎会突然之间便将你全身的筋脉都损伤殆尽?归根结底,你如今的眼盲,乃是天命降下惩治的结果。若无人替你压制,恐怕不知道要遭到什么地步。。。”
江呈佳闭上眼,轻轻颔首:“我晓得。我清楚天命要惩治我什么。我明白在我眼盲,失去视物的能力后,等待我的还有什么。。。我都晓得。但是。。。阿依,天命逼迫我在覆泱与人间众生两者中做出抉择。
可我不愿就此认命,总想找到两全之法,才会落成这般下场。既然,这本就是我违抗天命的后果,那便应该由我一人独自承担。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继续活下去,将所有人都抛掷不顾。这。。。不是我所希望的。”
沐云一颤,慢慢松开怀抱,盯着她灰败的双眸认真凝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会晓得天命对你的惩治是什么?难道你的眼睛。。。之前便已有失明的征兆,并非此次余毒突发所致?”
“是。”江呈佳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下来:“自北地归来后,我的双眸虽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却已经视物不清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们?”沐云怒不可遏,瞧她疲倦悲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彷徨,便追问道:“除了这个。。。你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异常?”
“。。。。是。”她再一次点了点头。
沐云心口悬起,紧皱着眉头,指着鼻子骂道:“你。。。!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什么也不同我们说?!”
“说了也无甚大用。”江呈佳苦笑道:“正如你所说,我体内的余毒,乃是天命青光重伤后被彻底激发出来的,已入膏肓,人间的医者只能摸到我脉搏的表象,却不可诊出实际病因。我的病,我体内的余毒,无药可治,无针可施。我晓得,五感尽失、灵脉尽毁便是我最终结局。”
“五、五感尽失?灵脉。。。尽毁?”
沐云听之,只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上神之身,毁尽所有灵脉,便等同于冥府黄泉中无处挣扎的恶鬼,再无回旋转圜之余地。而五感尽失,则会令其渐丧神格,沦为比凡人还不如的怪物。
这样的结果,甚至比上神之魂灰飞烟灭还要残忍百倍,魂失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