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4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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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他踏上石板,准备往宫狱大门行去时,邓国忠的声音在意料之中的,传了过来。他道:“慢着。”
宁南忧踏出去的脚步悬空着,慢悠悠的退了回来。
邓国忠思虑再三,望着他的背影道:“你真的有办法保我全族子孙的性命?”
宁南忧见他似乎信了,便缓缓转过身,正面与他对视,郑重其事的说道:“晚辈不能保证将邓氏全族一个不拉的保下,但却可以向您承诺,至少邓氏的嫡系血脉都能保下。只要您肯应我的要求,我必然会履行我的诺言。”
邓国忠用力咽了一下喉咙,舔了舔干涩疼痛的嘴唇,轻声道:“好。。。你说,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宁南忧盯着他,神情凝重道:“告诉我。当年,常猛军逆案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为何要对卢夫子、越老将军下此毒手?又是怎样策划执行的一切?”
“你终于承认。。。你是为了这件事,才对邓氏出手的?”邓国忠反问道。
宁南忧皱眉,寒声冷眼道:“是与不是,您现在问清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耐心有限,若您继续兜转回旋,我必不会停留。”
此话落罢,他便再次抬脚,作势要走。
邓国忠急忙唤住他道:“等等,我说。”
宁南忧目露不耐之色,倚在门前,逐渐暴躁道:“晚辈,洗耳恭听。”
邓国忠神色沉凝,眉头紧蹙,忐忑不安道:“当年之事。。。怪只怪,卢遇太过耿直。他挡了邓氏的荣耀与前程,又不知死活的触怒你父亲,还对当时的五侯咄咄相逼。造成那样血流成河的结果,全是因为他自己活该!”
宁南忧心口冒着火,难以忍受他说话时的语气,一双眸跌入森寒之渊,似寻到猎物的毒蛇一般,狠狠的将拳头砸在牢门的木栏上,隐忍着怒意道:“活该?邓国忠!他到底对邓氏作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让你这样说他?!”
“卢遇。呵呵。。。”邓国忠痛苦的笑了起来,“他这样的人,本就不为世人所容。他太过干净,一生奋斗只为了黎明百姓。可。。。眼里满是子民的人,哪里还会顾及君上?他处处与先帝作对,当着众臣,直面讽刺先帝昏庸。。。如此之人,岂能为朝野所容?!”
【一百七十一】提及旧情
宁南忧望着他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悲哀。
他低笑一声,紧接着冷下嘴角,突然伸出手将囚牢之中的人猛地抓住,低吼道:“卢夫子,一生清廉自正,为国为民。。。到了你的口中,却变成了忤逆君上、无视皇权的狂悖之徒??”
邓国忠被他猛地揪住衣领,心口倏然慢了一拍,抵在牢门上不敢动弹。
“当初,若不是卢夫子阻止五侯持政乱国,越老将军于边疆拼死抵御外敌,大魏早已灭国了!哪里还有你们邓氏一族逍遥自在?!这天下并非一姓之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万民的天下!若无黎明百姓拥护,何来主君安享富贵荣华?!若无万千将士驻守疆境,何来世家贵族争权夺势?!邓国忠!你的言行举止,真令人不齿!”
牢中的老人脸色苍白如鬼,望着眼前的这名青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两人的神态、容貌以及语气重合在一起,竟出奇的相像。他盯着,心中愕然,只觉得不可思议。
宁南忧一顿怒火发泄,难以平复。
邓国忠倏然失了全身的力气,愣愣的盯着他,失声低语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突如其来的低落与伤怀,让宁南忧微微一顿,压抑克制的问道:“你嘴里说着什么胡话?什么可能不可能?”
邓国忠抬眸,正面直视着他,不知怎得,忽然冷笑了一声,随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淮阴侯既然要问当年事,老夫自当一字不拉的告知。只是。。。还请君侯收一收怒火,老夫才能将当年案子的实情完整的说出来。”
宁南忧凝着眸光,上下审视着他,停顿默然片刻,终于息下怒火,慢慢平静。
他出其不意的松开了邓国忠的衣领,令其在毫无防备下摔在了牢狱中的杂草堆上。
这名白发老人狼狈不堪的堕入草中,混浊沧桑的一对眸子中涌出了淡淡的泪光,他扭身转头,朝高处悬挂的明窗望去,盯着外头那抹明晃晃的光,沙哑着说道:“不知淮阴侯可还记得。。。当年卢遇门下,有一名异姓亲传子弟,名唤穆景,字敬槐?”
邓国忠提及穆敬槐之名,使得宁南忧微微一颤。
“此人,便是我与你父亲做局陷害卢遇与越奇的关键。”
宁南忧死死捏住手指,攥在手心,牙关咬紧,脖子上的青筋逐渐暴起。
“你父亲。。。借着你的名义,利用李湘君向卢遇报信:说你深陷蛮荒大漠之境,危在旦夕,请求救援。卢遇他是真的将你视如己出啊,听到这种消息,心急如焚,立即赶往了淮王府,当面质问你的父亲。
殊不知。。。你父亲早就在淮王府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将卢遇囚禁在了地牢之中。他被困足足半月有余,卢府因此大乱,穆景得知卢遇失踪的消息,乱了分寸。我便在此时,去了他的府邸寻他,告诉他,卢遇是在入了淮王府后,才销声匿迹的。他当时,不过是个小郎君,年轻的很,为了救卢遇,便信了我的说法。
我便作势,言之凿凿的说要助他一臂之力,营救卢遇。穆景感动万分,便带着我前往他的府邸商议救援之事。我便趁机,从他的书房中盗走了常猛军分营的号令兵符。之后,他便被我打晕,送到了淮王府中。你父亲将他与卢遇关在了一起。。。我们本是打算利用虎符以及一封模仿越奇笔迹的书信调动常猛军。
可后来,不知怎得,穆景又被你父亲放了出来。且,性情大变,竟说出要与我们同谋的话。
我本觉得此事古怪,可你父亲却对他深信不疑,甚至。。。还将我偷来的兵符重新交还给了他。我当时,觉得你父亲疯了。怎料,穆景竟然真的助我们召集了驻扎在京城之外的五万常猛军。。。
他在常猛军中假传了越奇的命令,号令五万常猛军攻洛阳,清君侧,救出先帝。若是没有他的相助,即使我与你父亲偷走了兵符,想要号令常猛军,恐怕也并非简单之事。常猛军围城洛阳后,很快便有人将此消息告知了先帝。因此,在穆景带领常猛军准备攻城之时,五侯便已领兵做好了防御,并予以最强悍的反击。
五万兵将,死于城前,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常猛军也因此被灌上了逆贼之名,被剿杀殆尽。
事情就是这样。。。其余的,便是你父亲动的手。卢氏、吕氏、慕容氏与常猛军串通的证据,也是你父亲一手捏造的。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满意了?!”
邓国忠转过身来,向宁南忧投去目光,满脸的颓废与悲凉。
门外的青年已是泪蒙双目,痛彻心扉。邓国忠所说,与他这些年来所调查到的,基本符合。他亲耳确认了当年逆案发生的过程,却更加痛苦起来。说到底,一切还是因为他,若不是他被父亲驱赶至边境大漠,卢夫子便不会落入邓国忠与父亲设下的陷阱。
邓国忠靠在栅栏门边,厌倦心烦道:“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此刻说出来,倒也畅快。只是,君侯应当明白另一件事。我并非。。。制造当年逆案的主谋,你的父亲才是策划这一切的真凶。你扳倒了邓氏,又有何用?
难道你可以大义灭亲,扳倒你的父亲、你的长兄幼弟么?”
宁南忧闭着眼,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痛楚,却被他这番话再次点燃了怒火:“你不是主谋?难道当年事,你没有参与过么?难道五侯事先备下兵马,不是你一手操控的么?!若非如此,当时的洛阳,怎么可能会聚集那么多军兵?你想凭着‘不是主谋’这几个字,就逃脱罪责么?!至于我父亲。。。他即是主谋,便逃不过因果报应!”
他的最后一句话,引得邓国忠睁大了双眼。
牢中的苍发老人,有些哆嗦,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怎敢如此对待你的父亲?他造的罪孽,不比我少。。。你难道真的想弑父么?”
“他不会死。”宁南忧直截了当的硕大,目光却逐渐阴骘寒沉,“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弑父这个罪名,我还不想担上。”眼前的这个青年郎君坚肯至极。
邓国忠观之,心中惶然至极。
宁南忧低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年事,我既然已从你口中得知,便必然会履行方才的诺言。”
他说完此句,转身便要离开。邓国忠却在此时,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青年郎君站在阶台上,停下了脚步。
邓国忠双手抓着木栏,彷徨道:“不知淮阴侯可知你父亲当年为何要策划这桩惊天冤案?”
宁南忧皱着眉头,扭头朝他瞥了一眼,默然未语。
邓国忠从他的眸色中读出了一丝疑惑,便知这青年并不知当年实情。不知是出于什么情愫,他忽然对宁南忧产生了一抹怜悯之情,将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小心翼翼的扯出了个线头出来,轻声说道:“那。。。君侯可知你父亲与你母亲当年的往事?”
宁南忧更是奇怪,转身望向他,难以理解道:“什么意思?为何突然提及我父母的往事?”
邓国忠面露苦涩道:“我已罪孽深重。既然君侯肯给邓氏一条活路,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的母亲,平定王府小郡主——曹秀,并非是要嫁入淮王府的。”
宁南忧眼皮一跳,眉头紧紧蹙着,三两步重新冲回牢门前,追问道:“我母亲不是皇祖父赐婚的么?”
邓国忠垂下眸子道:“你父亲与她,确实是明帝定下的姻缘。然,她在嫁入王府之前,早已与旁人定下了终身。”
“是谁?”宁南忧不敢放松,继续问道。
邓国忠却在此时默了声。
宁南忧盯着他,有些迟疑、有些胆怯,犹豫着说道:“你口中所说的人。。。是不是窦氏三郎窦寻恩?”
邓国忠肩头猛然一震,慢慢沉下了脑袋。
宁南忧见他如此反应,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突然像是落了地一般,他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与我母亲到底有什么交集。。。?邓国忠,你把话说清楚?!”
然而,邓国忠却在此时突然收了声,不肯再说下去,他挪到杂草堆上坐着,叹息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与其余的还是你亲自去调查吧。”
宁南忧不肯离开,晓得邓国忠一定知道当年事的内情,便不断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他有些疯狂,声音也逐渐响亮了起来。
狱吏也在此时悄悄赶了过来。只听那人隔着两间牢房,站在不远处对宁南忧小声喊道:“君侯。。。还请快些。再过些时辰,恐怕巡查的禁军就要来了。”
宁南忧朝他瞥了一眼,扭头看向邓国忠,心中藏着满满不甘。他长呼一口气,咬咬牙,轻甩衣袖,跟着那狱吏离开了宫狱内牢。
【一百七十二】会见常玉
邓国忠扶着木栏站了起来,眼看那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倍感苍凉。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宁南忧或许会成为重建大魏王朝的关键之人。或许在他百年之后,九州这片看上去旖旎风光,实际上却阴暗腐烂至极的土壤,会变成滋生光明、熙熙向阳的世界。
他心如死灰,缓缓将眼眸垂落,脸上写满了倦怠与疲惫,沿着牢门滑坐下来,单腿拱起,轻轻将手搭在膝盖上,呆在这阴冷潮湿、肮脏不堪的牢中,由着生命慢慢的消耗殆尽。
宁南忧随着领路的小狱吏,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宫狱内牢。一路上,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方才邓国忠同他说的话:窦氏三郎——窦寻恩,原是母亲本来要嫁的人。那么后来,母亲到底为何会嫁入淮王府?
他满脑子萦绕着这个问题,思绪愈来愈凌乱。
他晓得,邓国忠方才说得那番话并不假。他的母亲,在发病疯癫,神志不清时,经常会提及某个名字——“岑生。”这恰好,就是窦寻恩的小字。
而且,在他从前做的几个古怪至极的梦中,也曾经看到过母亲与窦寻恩相恋的场景。虽然那梦境令他不明所以、毫无头绪,可他却有种无比坚定的信任,或许是因为当初有关于江呈佳的那几个梦,都成为了现实的缘故。故而,他觉得,在他梦中出现过的窦氏旧宅以及窦寻恩,可能都是过往出现过的真实画面。
邓国忠,究竟为何,要在此时突然提及他母亲与窦氏三郎的陈年旧事?至此,他联想起近两年来淮王府的所作所为,愈发觉得毛骨悚然。难道当年京郊窦寻恩之死真的与他父亲制造常猛军逆案的原因有关?
一直以来,他都有这样的猜测。可是线索总是断断续续,令他无法查出详实的情况。
如今,乍然从邓国忠口中听闻窦寻恩的名字,令他更加确定,当年的两桩惊天大案,都与他的父亲有相当密切的关系。他想:或许母亲与窦氏三郎的过往,会是他查清此案最关键的线索。
宁南忧沉思一路,跟着常玉安排的小内侍,来到了禁军大营之中。
入宫前,他便打扮成了禁军兵卫的模样,行走时,又刻意压低了脑袋和眼睛,再加上常玉派来的人,领着他在最隐蔽的宫道上行走,所以并无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他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常玉所在的营帐中。彼时,主将大营中,常玉正在布防宫中禁卫。宁南忧混进了众兵士之中听训,安静的在角落里等了片刻,直到主座上的将军遣散了营中兵将,他才稍稍抬起了眼眸,朝前面看去。
常玉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那抹高挑修长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兴奋。他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在长案前跽坐而下,便自顾自看起了桌上堆放着的文书。
宁南忧跟在人群的最后面,待所有兵士都列队走出了营帐,他稍稍慢了一脚,顿了顿,趁着人群不注意,一个转身躲在了门帘后。
常玉见状,即刻起身,快步走向营帐前,拉紧了门帘。
宁南忧靠在角落里,平淡自若的望着帷帘前的青年,轻声喊了一句:“伯瑜。”
常玉,字伯瑜。
常玉激动万分,贴着帘帐细听外头的动静,确定禁卫兵士们都已远离后,他才上前两步,朝宁南忧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道:“属下参见主公!”
话音落罢,他立即叩首大拜。
宁南忧心情复杂,走上前,亲自弯下腰将他扶起,温和道:“突然行此大礼作甚?”
常玉擦着眼角的泪花,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立身,更咽道:“属下许久未见主公。。。只能从吕寻传来简讯中得知您的境况。每日每夜,在担忧与恐惧中度过,深怕主公在外行事有任何不妥。属下觉得十分愧疚,也因为不能护在主公身侧,令您频频陷入险境,而觉得煎熬。”
宁南忧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郑重而真诚的说道:“伯瑜,你要是这样说,便叫本侯无地自容了。”
“陛下在皇宫的举动,朝野众臣的动向,包括我父亲,邓氏、付氏等世族大家的举止,你都在暗中一一盯牢,没有半刻松懈。这才助我在宫外行事顺遂。。。
若无你小心掩藏身份,为我打探消息,并及时通知吕寻,恐怕我没那么容易扳倒邓氏。这一切,全凭你的相助。伯瑜,我身边,仍有吕寻、廖云城一干人等。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