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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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南忧却在此时沉默不语。眼瞧着那一群军将在山径间下马休息,似要向他们这边行来,宁南忧便急忙拉着她一同压低了脑袋,将两人完全隐于了草丛之中。
两人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来人发现他们的存在,紧接着这群奔马劳累的士兵便交谈了起来。
一段对话传入了他二人耳中。
“将军,快些下马歇歇脚吧,再有几个时辰,也就到临贺了。”一个小兵冲着林子那头喝了一声。
接着,一声沉闷浑厚的应答声从两人的右侧传来。那人到了一句,“这就来。”两人便又听见右侧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下马声,鱼鳞甲与环首刀的摩擦声有规律的起伏着。
“将军,此次代王究竟叫我们一营来临贺做些什么,您知道么?”此时又有另一个小兵开口询问起来。
那被称作将军的人却呵斥了一句,“问那么多作甚?多问无益,你们安心跟着我后边做事便好。”
“将军,并非我们好奇,只是代王此次加赏我们一营三帐这几人,又派我们来临贺这样的异乱之地,实在令我们难安。。。”那小兵不死心又继续问道。
“代王此举我也甚觉奇怪,但主公之想法,于我们又何干?我们只需做好代王交代的事便好,其他事也不归我们管。代王说了,此次若事情办得好,归去便能令我们加官进爵。”那将军也迟疑了一番,最终没想太细,不耐烦答了一句。
那几个小兵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便没再继续问。又是一阵沉寂后,不远处又传来上马的悉索声。几声长斥鞭打,马蹄声便再次响起,一阵尘烟飞扬,那群军将扬巾而去,没过多久便渐渐消失了踪影。
待他们走远,宁南忧这才喘了一口气,从草丛中缓缓支起身,有些费劲的坐了起来。
江呈佳担忧他的伤势,急匆匆的从后面抱住他,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少费些力气。
“君侯可还撑得住?”江呈佳瞧着他惨白似雪的脸,万般心疼道,“是我不该。。。不该如此任性的出来,竟让怒意控制了心绪,忘记了君侯的伤。”
她自责起来,令宁南忧一直阴沉着的脸上好不容易多了丝笑意。他懒懒的靠在她的身上,喘着气道,“你知道错就好。”
江呈佳没反应过来,还一个劲儿的点头,待到神智清醒,才意识到他又在占她言语上的便宜,于是不高兴道,“君侯又在瞎说什么?我没错,错的是君侯。若君侯没有突然对我发脾气,我也不至于如此。”
宁南忧见小姑娘反应的快,无奈且无力的笑了笑,只能做了妥协,“好,好罢,是我的错。阿萝莫要再同我置气。”
江呈佳又气了一会儿,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只觉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宁南忧身上的伤还需快些处理,否则再次感染便不好了。于是她轻轻扶起他,轻声在他耳边道,“君侯可以起来吗?你架着我,我们回去。。。你身上的伤。。。不能拖下去了。”
宁南忧疲惫道,“不必。我估摸着,季叔也在附近了。再等等,他会寻到我们。”
江呈佳瞧着他一直捂着胸口伤处,更是焦虑道,“可你的伤势。。。”
“夫人放心,死不了。”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仿若一点也不在意他不断流着血的伤口。
“君侯。。。你怎得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江呈佳忍不住责怪起来,声音亦有些更咽生涩。
“怎么就不爱惜自己了?”宁南忧见她难过起来,浅叹一声道,“夫人太过担忧了。。。莫要乱想,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江呈佳沉默下去,看着他苍白无力,虚弱不堪的模样,心下再次自责起来。
宁南忧昏昏沉沉的靠在她身边,有些神志不清的说道,“今夜。。。你见到虎啸军之事,莫要同旁人说起。”
她蹙起双眉疑道,“为何?此事可有什么不妥?”
他用力呼吸着,疲累道,“我与我父亲,不似你想象中那般。。。我同他关系并不好。他。。。他派遣虎啸军前往临贺。。。定有什么秘事,可此事你知晓,反而对你们江氏一族不妙。若你能保守秘密,便无碍。”
宁南忧开始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说起话来。
江呈佳见此,脸色愈发的灰土,焦灼不安道,“君侯,你万不要睡过去,同阿萝说说话。”
宁南忧却愈发的沉闷下去,卷翘的眼睫颤抖着,双眸缓缓合上,眼看着快要昏厥过去。她满脸焦急,抚了抚他的额头,才惊觉滚烫异常。
江呈佳惊的收回手,手慌脚乱起来,不停拍打着他的脸庞,企图唤醒他。
他身上的伤势很显然的恶化了,伤口感染化脓牵扯到了内腑,导致此刻发起高烧,才会如此昏沉。
第七十八章 溃疡于伤糜烂于心
她心急如焚,迅速起身,将昏迷的宁南忧费劲儿抬起背到自己的身上,从丛林里艰难的跨出去,一步步爬行,小腿不自觉的微颤起来。
他个子高,骨架重,整个人压在江呈佳瘦小的肩膀上,几乎快将她淹没。她咬牙坚持了一段路,便觉胸闷气短,累的满头大汗。平日里,她总觉着宁南忧太瘦,身上除了精肉便只剩骨头,没想到背起来这样沉。
江呈佳心急于他的伤势,不敢作停留,脚步却逐渐虚浮起来。
就在此时,山径前传来季先之等一行人的呼喊声,“主公! 夫人!”
她黯淡的眼眸之中立即放出了光彩,牢牢的护住背上的宁南忧,冲着前面传来呼叫声的地方大喊道,“季叔!我在这里!!季叔!”
带着家仆在这山间寻了两三个时辰的季先之从原本的平稳变成了焦急,本是站立不安,突然听见江呈佳这一嗓子叫唤,满心的彷徨便瞬间瓦解。他带着十几人,朝着江呈佳传来呼喊的地方冲去,应了一声道,“夫人!夫人!君侯可同你一起?”
江呈佳听到回应,干涩的眼眶便顷刻间湿润起来,她更咽道,“君侯同我在一起!季叔!快些来!君侯昏过去了!”
季先之得此消息,心中一惊,脚下生风,火速朝山径那头冲了过去。远远地,便瞧见夫人瘦弱矮小的个头吃力的背着君侯朝他们这边一步步走来。季先之一拍脑门,步伐加快,气喘吁吁来到江呈佳的身边,“夫人,奴来晚了。”
话音落罢,他便伸手去接宁南忧,轻手轻脚的将他从江呈佳的肩上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又问道,“君侯为何会昏迷?”
听此问话,江呈佳羞愧的低下头,十分过意不去,满心满眼的后悔道,“都怪我任性,君侯急马来寻,伤口迸裂,又因这山间潮湿恶化感染了。季叔,这里离车队还有多远?君侯的伤可不能耽误了。”
季先之听着她满是歉意的语气,满肚子的责怪与不悦也渐渐压了下去,他仰头瞧了瞧黑沉沉的天,答了一句,“不算远,少夫人且跟紧了。天黑了,莫要走远。”
两人一路朝山下的车队狂奔而去。
而此时侯在山麓脚下的千珊、沐云以及吕寻早已急得跺脚,恨不能自己也离开车队去寻他二人。正当几人因此又要起冲突时,季先之背着昏迷的宁南忧冲了下来,冲着不远处的吕寻大喊一句道,“快将孙医令唤来!”
吕寻定睛一看,只见自家主公一动不动的垂挂在季先之的身上,气息奄奄,脑中怒火一冲,便要对后面跟过来的江呈佳发火,却被季先之狠狠的剜了一眼,予以了警告。吕寻将满心的恼火强压了下去,但还是控制不住的瞪了江呈佳一眼,脚步一转,急匆匆的去寻孙齐。
江呈佳现下的心思全系在宁南忧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吕寻对自己的敌意。季先之小心翼翼的将宁南忧背至马车上放平后,便嘱咐了几个小厮去烧热水。她上了车,守在宁南忧身边,用冷水浸湿了丝巾,放在他的额头上替他降温。
宁南忧烧的厉害,一团浅浅的红悄悄爬满了他的脸颊。浑身的滚烫,让陷入昏沉的他下意识的扯着衣袍,眉头紧紧蹙着,难受至极。江呈佳见此,手忙脚乱的替他脱下外袍。他满身的伤痛,倚在木榻上十分不适,翻来覆去的不停歇。江呈佳又急忙坐过去,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又扯了扯绒布往他身下垫了垫。身下软绵一片,才令宁南忧伤口处的撕痛稍稍好了一些,这才安歇平静下来,倚着她的腿,沉沉睡了过去。
她有些艰难的将铜盆移到自己身边,不断替宁南忧换下额上被热的滚烫的丝巾。这一来二去不知换了几次,宁南忧的烧却无半丝退下去的意思。江呈佳不由烦躁,掀开车帘冲着外面急匆匆的喊了一句,“孙医令呢?怎么还不来?季叔!”
“夫人!下官来了,夫人莫急。”不远处传来孙齐的声音。江呈佳松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皱着眉头盯着昏沉入睡的宁南忧看,心下愈是难忍的愧疚。
孙齐站在格窗前,小心询问道,“还请侯夫人将君侯扶起,将手从窗中伸出来,方便下官把脉。。。”
江呈佳皱皱眉,双手拖住宁南忧的背脊,轻手轻脚的挪了个位,将他的手从格窗中伸了出去。男女有别,她坐于车中,孙齐自然不能上马替宁南忧诊治,便只有这样隔窗诊治了。
孙齐搭上他的脉,面色逐渐沉重下去。江呈佳侯在车内,半天未曾听见动静,便心焦气躁的问了一句,“孙医令,君侯的脉如何?”
“禀夫人,君侯的脉象十分不稳。”孙齐撤了脉,将宁南忧的手臂轻轻往格窗中一送,才拘礼道,“君侯原本是皮肉伤,刀剑刺入肉内,却并未伤筋动骨。泉陵时,我已为君侯处理过伤口,清理了腐肉,火烧银针,缝合了伤口。但君侯伤后一直不曾好好休憩,过度劳累,致使寒性入体伤口感染,四脉虚伐迟缓,以至于此刻伤口成脓成疡,浑身发热不止。下官即刻为君侯煎副散热的药来,待服下药,下官需。。。重新为君侯去除伤口腐肉。”
“医令为何犹豫?”江呈佳听出他言语间的隐隐不安,追问道。
“下官斗胆一问,君侯此时可血流不止?”
江呈佳盯着宁南忧血染的里衣,愈发难安的答了一句,“是。”
“君侯驾马疾行,受剧烈颠簸影响,崩裂了伤口。此象比初时受伤来的更为凶险,伤口生出溃疡,疡汁不断流出,阻碍皮肉愈合,若再严重下去,极有可能溃烂全身,高烧致死。”孙齐探得此脉,一张脸沉了又沉,更是战战兢兢起来。天子命他务必好生照顾淮阴侯,若因他医术不精,而令淮阴侯殁于他手,那这便是天大的罪状了。
他擦着额上频频冒出的冷汗,吞咽了一声又接着道,“夫人,下官还需再次以火烙灼烧君侯的伤处,以此止血散毒。”
江呈佳心下烦躁,看着宁南忧这般煎熬难受,便如坐针毡,急急道,“莫要说废话,具体如何做,医令且快些为君侯处理。”
孙医令被她急促隐怒的声音吓得扑通一下跪了地,胡乱抹去额上的冷汗,颤抖道,“夫人莫急,此地处山腰,马车并不封闭,并不适宜动刀火烙。”
她没了耐心,心急如焚道,“那便快些前往临贺,莫要继续耽搁了。季叔!让大伙准备一番,启程!”
季先之一直在孙齐身边听着宁南忧的状况,心下也是焦灼不已,听见江呈佳如此吩咐,便应了一声,“喏。”
车队匆匆上路,往临贺赶去,连夜奔波,终于在天亮前赶至了这座都城。
一行人急吼吼的入了临贺的驿馆,将宁南忧安置下来后,都各自手忙脚乱的准备东西去了。
江呈佳替宁南忧脱掉了衣袍,又将屋子关的严严实实,便等着孙齐与季先之将火烙的物品备齐前来。
片刻的焦急后,季先之领着碳炉,另一只手拽着一只漆黑铁烙进了屋子。
孙齐擦拭着满头的汗,接过季先之手中的铁烙,用滚烫的热水先行清洗擦拭了一遍,便放置在炭炉上烘烤。备好这一切后,他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医卷布袋,挑出一柄小巧弯刀,仔细擦拭一遍,用烈火烘烤一番,至其滚烫,便来到了宁南忧的榻前,预备替他剔除腐肉。
孙齐跪在榻前,面庞紧绷,盯着江呈佳认真严肃道,“先前君侯去除腐肉之时,只是将其上一层细皮烂肉剜去。但此次,君侯伤口溃烂的太快,腐肉冗积,需大面积切除。切除时定然剧痛难忍,还请夫人与季大人替下官控制住君侯,莫要令他乱动。”
江呈佳紧绷着神经,冲着孙齐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知,还请医令放心。”
季先之站在榻的另一头,死死扣住宁南忧的双腿,与江呈佳对视一眼,同时颔首示意。
孙齐扣住小刀木柄,系了攀膊将衣袖卷起,缓缓将刀尖移至宁南忧的伤口处。
此时,宁南忧胸前那道猩红的伤处,泛着暗黄色的疡汁与浓腥鲜红的血水融为一体,不断自伤口裂缝处冒出,被刀隔开的两块肉已成暗沉的腐色,散发着腥臭位。
孙齐紧紧拧着眉,狠狠屏了一口气于心中,并将刀刺入了宁南忧的伤处。
处于混沌燥热难忍的宁南忧在一片迷茫茫的雾梦中不知自我,不知何处,忽觉胸口处传来剧烈滚烫的刺痛,俊朗的面容即刻皱成了一团。但他死死磕着牙齿,愣是不肯叫出声。
江梦萝握着他的手,吃力压着他的肩。她能感受到他全部的颤栗与克制,因而心酸难忍,眼眶微微起了一层红色。
刀入得更深,宁南忧痛的发出闷闷嘶吼,齿唇间发出“咯咯”的切牙声。
她惊慌失措的抱着他,不断安慰道,“二郎。。。莫怕,莫怕。我在这里。”
第七十九章 病如山倒
孙齐此时已然汗如雨下,手中紧握的弯刀用力切下去,只听见刀肉摩擦的咯吱声,转眼间,一块腐肉被他刮下,在刀尖上飘转一圈,滑入放置一旁的白净布条上。
此时,宁南忧痛的浑身剧烈颤动,健壮有型的胸膛上渗出层层汗珠,原本烧的通红的脸颊刹那间变得雪白惨淡。他喘着粗气,双臂紧紧勒着江呈佳的胳膊,额上青筋暴起,明明痛不欲生,却还要强装强忍。
一刀下去的余痛还未平复,孙齐便已将小弯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第二刀又没入腐肉之中。冰冷的触感,锋利的刀尖慢慢切入他的肌肤,使得他抽搐起来,整张脸揉成一团,只得吞声饮泣。
他用力的扣住江呈佳的胳膊,指甲嵌入了她白嫩的皮肤里,江呈佳猛地一缩,只觉痛彻心扉。
孙齐每下一刀对于一旁候着的江呈佳与季先之都是一步煎熬。看着宁南忧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叫出声,努力煎熬的样子,两人只觉那刀仿若割在自己的身上一般。
待到割去腐肉,孙齐已然汗流浃背,见宁南忧将自己的下唇生生咬破,整个人缩在江呈佳的怀中,不断地打着颤,他也忍不住胆颤心惊,生怕自己方才一个不小心,切到他的要害处。
孙齐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中的唾沫,虽是夏天,可不知为何背后一片森寒。
此刻,铁烙已然烧的滚烫。孙齐替宁南忧将伤口擦拭干净,便拿了白布裹住铁烙的长柄,不停拭着脸上的汗珠,满脸紧张道,“夫人,季大人,下官接下来便要火烙止血了。还请夫人与季大人定要按捺住君侯。”
此刻的江呈佳已有些心力交瘁,精疲力竭道,“烦劳孙大人了。”
孙齐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拿着那铁烙,闭上眼努力迫使自己杂乱的心绪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