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5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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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勇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喃喃着,很是赞同宁南忧的说法。
“舅舅。联军与我魏兵对峙了一年有余。。。凉州边境的将士们已是身心俱疲。此刻各国退兵,他们也能好好休憩一番了。只是。。。眼下更重要的是您的林颂军。”
宁南忧正襟危坐着,满脸庄重肃然的转开了话题。
曹勇听他此话,一时怔愣,好片刻才反应了过来:“你说的不错。我虽是应奉陛下的旨意赶来凉州边境支援的。。。但说到底违了曹家的祖训。再继续呆下去,恐怕会让陛下觉得我曹氏有不臣之心。”
宁南忧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这也是我费了一番心思,宁愿牺牲一部分在境外的布置,也要将联军之盟瓦解的原因。舅舅。。。凉州之事已然得解,事不宜迟你该整军返回陇西了。。。”
“是。这确实是我当下该想的事情。昭远,你不必担忧,我知道事情的轻重,既然凉州之困已消解,两日后我便领军归去,不做多留。”曹勇应他的想法回答道。
宁南忧落下眸子,脸上紧绷的表情稍稍松弛了一些,随后他朝萧飒看去,敬重客气道:“萧伯父。。。至于京城赶来的那批援军,便要靠您带回洛阳了。”
萧飒一惊,诧异道:“君侯您不随下官一同返京述职么?”
宁南忧摇摇头,笑叹着说道:“只怕京城里不管是我的父亲还是当今陛下都不希望是我领着援军归去。。。。”
萧飒眼神微滞,一时哑然没了话语,悄悄垂下了眼眸,面色也黯淡了下来。
见他一脸沮丧的模样,宁南忧出声安慰道:“萧伯父,你不必为我伤怀。这样的结局我已有预料。我若裹挟军功归京,朝中的那些老臣会更加容不下我。与其如此,我倒不如知情识趣些,退出这无谓的军权之争。况且。。。我也确实有其他安排,不能随京城援军一同回洛城。”
“君侯打算做什么?”
宁南忧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和胸口,满脸无奈道:“边城一战我受了伤,未曾痊愈又来了凉州。。。如若再快马加鞭随着你们一同班师,我这条小命恐怕不死也要磨去半条。所以。。。我打算带着内子东上,走水路去江南游看一番,待养好伤后再慢慢往京城走。”
听闻此话,萧飒与曹勇一同朝他看去,眼中皆是心疼与怜惜。帐子里突然静下来,宁南忧顿了顿,抬起眸朝这两人分别瞥去一眼,哭笑不得道:“舅舅、萧伯父。。。我没事的,这些伤我早已习惯。只是,此次在边城除了受伤还染了瘟疫,身体比以往虚弱,是真的需要调养一阵。。。
我这样的打算,其实也是遂了陛下和我父亲的心愿。他们两人都巴不得我在京外游荡呢。既如此,我何不逍遥自在一段时日,也好放松身心、疏阔心肠。”
“好罢。君侯若想要东上去往江南,便去罢。京城有下官替你顶着,你与侯夫人便好生游玩一番,也算是偷闲了。。。”萧飒轻声叹了叹,点点头应了下来。
“既如此。。。晚辈便在这里谢过萧伯父了!”说罢,宁南忧扬起笑意,向他拱手作揖拜了拜。
凉州边境之事一经解决,宁南忧便觉得肩上的重担松了不少。夜时,同江呈佳一起坐在床边赏月时,心情也愉悦起来。
女郎见他咧着嘴笑,便好奇的问道:“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宁南忧:“在想子曰。。。他离开驻地已有六七日,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抵达陇西,被曹善表兄接入府中了。”
女郎听着他低沉似在呢喃的声音,勾起唇角笑道:“你是在想子曰呢,还是在考虑舅舅回到陇西之后,朝中形势会有什么变化?”
宁南忧扭头看向她,一双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明亮:“我若说都不是呢?”
江呈佳有些惊讶,那双水波秋潋的眸子闪了闪,浓密卷长的眼睫像蝴蝶的双翼般抖了抖:“那我倒是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宁南忧搂过她的肩膀,惆怅着说道:“我已经好久没见王妃舅母以及曹善表兄了。说起来。。。还真有点想他们。只可惜为了曹府着想我还不能去见他们,也不知这辈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们了无忌讳的聚在一起。”
听着他语气中的落寞之音,江呈佳的心间也泛起了一阵阵汹涌波涛。她低着眸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际,温柔道:“会的、总会有这么一天。。。”
宁南忧抱紧她,盯着那一轮柔和澄亮的月,默然沉顿。
许久之后,他都没在响声说话。
江呈佳仰着脑袋,只能看见他的鼻尖。今夜的宁南忧,似乎格外的伤怀。她心中微微一颤,总觉得他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于是仔细琢磨了片刻,便想通了他突然这般异常的原因。
她小声道:“你现在。。。可是再担忧会稽之行?”
宁南忧怔了怔,唇角稍稍上翘,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伸手宠溺的在她柔顺乌黑的发间揉了揉道:“我在想什么,你永远能立刻猜出来。”
他拥着她,犹犹豫豫道:“此次离开凉州赶赴会稽,我心中紧张又激动,虽不是我去见越伯父。。。但一想到越崇有生之年还能与自己的父亲相会,我亦心潮澎湃,只是也难免担忧。依照越崇的性子,虽然不会轻易落泪,但看到他父亲病成那般模样,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你若是担心越崇,我可以让侍候在越复将军身侧的医者们熬煮调解气息的汤药让他喝下。连续多日饮用,越复将军的气色便能好上许多,或许可以掩盖病意,瞒过越崇。”
听着女郎的提议,宁南忧斟酌了一番,摇摇头道:“算了,若我刻意欺骗越崇,也就辜负了我原本的一番打算。越崇晓得我寻找龙斛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我是为了做什么,但倘若他见到越伯父,以他的聪慧很快便能明白。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让他提前知晓此事。”
江呈佳:“好,一切就依照你说的来。。。明日便要启程,夜深了早些睡吧。起早还要赶路。”
男郎再抱了她一会儿,温柔缱绻的应了一声:“嗯。”
两人一道往帐子里面行去,窗外月夜交融,偶尔传来几声昆虫鸣叫,宁和而安谧。
【两百七十一】抵达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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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月有余,江呈佳与宁南忧两人终于长途跋涉抵达了会稽。
车队刚刚抵达水楼,院落之前便已有侍女前来相迎。江呈佳下了车,站在微热的暖风中,抬眼望着林深处耸立的塔楼,深呼了一口气。
宁南忧从她身后围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女郎回过神,仰头朝他望去,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自我赶赴京都一心想要寻到你后,便再没回过水楼。不知这里可还一切如旧?”
“现在不是回来了?水楼到底如何,咱们进去瞧一瞧便知道了。”
说罢,他轻轻搂过女郎的腰,往塔楼的方向行去,踏过院落的照壁,一群婢女侍从将他们引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塔楼。
薛必正在这座玲珑朱塔前等候着,远远的便瞧见淮阴侯正揽着自家阁主缓步走来,于是急忙迎上去,向那郎君怀中的女郎大行拜礼道:“薛必见过江姑娘。。。舟车劳顿,姑娘实在辛苦了。”
水楼众人已做好准备迎接江呈佳。
男郎女郎停步于水楼之前,身后只跟着两个人侍候,一位是越崇,另一位则是年谦。
此次归来水楼,江呈佳特地在信中嘱咐了薛必,与他们同行而来的诸多侍从与护卫,虽然都是宁南忧的心腹,但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故而,车驾一入会稽,便有专人前来护送,而这些随车而行的侍卫们则被薛必安排到了会稽的各个酒楼之中居住。
会稽,毕竟是水阁的地盘,如何安排自然全听江呈佳的,宁南忧尊重她的决定,对于她这样防范万一的做法也持赞同的态度。
由于越崇在场,薛必不敢称江呈佳为阁主,只能尊一声江姑娘,便将门口的四人引入了屋中。
这座六角塔楼,从外观之已是惊为天人、令人愕叹。塔型瘦削挺拔,塔顶如盖、塔刹如瓶,玄色与赤朱交织着,颇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感,高楼的每层塔角都挂着一颗金光闪闪的铃铛,微风一吹,便传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响,塔顶幽绿色琉璃瓦镶边,塔身由米黄色的砖和灰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尖塔立在重重迷雾中,似隐似现,可望而不可即。
待到入了塔楼之内,宁南忧才知,什么叫别有洞天。楼内的景象更是令他叹为观止,这里布满机巧,每一层都林立着十数余的木架,架子上摆满了标记好的卷宗书轴。他们走进第一层,便瞧见诸多穿着月牙银长衫儒袍、束着发冠的童子以及童女们正在书架旁来回走动,手中抱着竹简,四处核对着书目。
紧接着,宁南忧跟随着江呈佳的脚步,往第二层行去。穿插在书架间的人换成了稍微年长些的少男少女,他们穿着浅黄色的袍服,低头沉浸在手中的古籍中,看得十分入神。
再往上走,每层看管并整理书架的人依照层数的增长,年龄也渐渐上涨。到了第六层,便是一群花甲老头守在此处。一路上,宁南忧一言不发,只顾着观察水楼中的一切,已被震撼至极。
江呈佳见他默默不语,便轻声向他解说道:“水楼一共分为七层。前六层用来放置从九州大陆各地搜集来的珍贵古籍,按照不同的分类摆放,分别由不同年岁的人看管整理。而这些人则是我身边的房四叔精心挑选来得。水楼的塔尖阁楼,则是阁主以及其亲信、心腹处理楼中以及阁中事务的地方。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楼顶的议事堂。”
宁南忧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小声问道:“为何要去议事堂?”
江呈佳凑在他耳边答道:“因为越复将军住在西偏院的地下密室,那里的钥匙除了照顾他起居的侍女与随从以及疾医各有一把外,就只有我有。且,越将军身边有钥匙的侍从们听了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会打开西偏院地下密室的门,更不会让人随意进出。通往西偏院需要我的手令,每月更新一次。
水阁中只有负责膳食的庖厨和负责采药送药的侍者才能进去,而这些人也只能走到密室之外,将越复将军所需之物留在院中,便必须离开。而我常年在会稽之外奔波,为了防止丢失,开启密室的钥匙我不可能随身带着,便放在了顶层阁楼的议事堂中藏了起来。”
宁南忧惊讶道:“你将越伯父所住的地方看守的如此严密?”
江呈佳却很是无奈:“没有办法。你父亲对水阁盯得实在太紧,这里虽然防守严密,但难免会有淮王府培养的细作混入其中,我没办法完全规避所有风险,只能这样守护越复将军。
否则,若是让隐藏极深的密探察觉越将军还存活于世的消息。父亲一定会遣人入水楼暗杀。谁说水楼严防死守、精兵密布,可谓铜墙铁壁,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也不敢全然保证水阁能抗住父亲的袭击。”
“你想的周到。。。若不是这样,恐怕越复将军难以活命。”
宁南忧听着她的解释,黑眸不禁暗沉,有些无奈的说道。
江呈佳看透了他眼中的那丝伤怀,伸手握住他的掌心,低声道:“只要能瞒着你父亲,便一切无恙。越复将军活着才是最好的,不是么?”
宁南忧一怔,会心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遂即继续跟着她往楼顶行去。
待她独自一人取了钥匙,便立刻吩咐薛必去西偏院准备越崇与越复父子相见的事宜。
议事堂中,只有她与薛必两人。宁南忧与越崇、年谦候在了门外。
眼看着女郎如此迫切行事,薛必忍不住问道:“女君何必如此着急?今日休息过后,明日再去西偏院见越复将军也好呀?”
江呈佳摇摇头道:“不可,这件事情早些做,早些安心。我与君侯不能在会稽久留,若呆的时间过长,必会有消息传出去,万一飘到宁铮的耳里,便不好了。因此,我打算只在水楼停留两日,今夜过后后日傍晚便立刻启程返回京都。”
薛必一惊,有些讶异道:“阁主此行,竟如此匆忙。。。”
见他似乎有些失落,江呈佳笑道:“我看。。。你是想念薛青和兄长了吧?下半年,或许我与君侯要有一场大动作。届时,你便将水楼的一切托付给掌楼使,带着人来洛阳吧。”
薛必当即两眼放光道:“真的可以么?”
江呈佳瞧他如此兴奋,眸光微微一滞,眼瞳转了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冷下嘴角叮嘱道:“你若是想去寻春娘,那便不必去洛阳了。”
薛必愕然,结结巴巴道:“阁主怎知我心中想的是。。。”
江呈佳瞪他一眼:“会稽的姑娘不够你霍霍,还惦记着没得手的春娘?薛必,我且告诉你,燕春娘虽是我的一步暗棋,却也是我身边极其重要的人。你若是在她身上打了什么心思,我劝你尽早收起来。她的脾气秉性、武功造诣都不是你能够匹敌的。”
她将话说尽,希望薛必能够明白她不赞成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薛必,算是会稽赫赫有名的花丛浪子,虽对她极其忠心,但他对感情的态度却令她不敢苟同,甚至有些反感。她视燕春娘为妹妹,绝不可能让如此凉薄无情的男子接近燕春娘。
薛必看到了女郎眼中的抵触,见她面有薄怒,便不敢再有这样的心思,红着脸道:“喏。。。属下明白了。”
江呈佳郑重严肃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告诉他自己不是在说笑,直到薛必自行惭愧的低下头,她才收回目光,轻轻摆了摆手吩咐道:“你明白就好,下去准备吧。我与君侯前去东暖楼休息片刻便去西偏院。”
说罢,她推开议事堂的门,向宁南忧走了过去。
“拿到手了?”宁南忧温柔的问道。
江呈佳点点头,扬着笑意,轻声细语道:“已经让薛必去安排了,今日下午我们便去西偏院。”
站在不远处的越崇,一直盯着男郎女郎看,心中已是满满疑惑,终是忍不住走上前问道:“主公。。。您和女君到底为何执意要将属下带到水楼来。。。如今既已抵达会稽,总该告诉属下了吧?”
宁南忧深深的望着他,神色若常,眼神尽量克制着波动,浅声说道:“不必着急,待到下午,你便能知晓一切了。现在。。。只管听从我与夫人的安排便好。”
越崇一头雾水,只觉得莫名,怎么也猜不透宁南忧与江呈佳的心思,听着自家主公如此解释,也只好应声道:“好罢。”
江呈佳朝宁南忧看了一眼,便默默低下了眸子,心中也紧张起来。
一行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朝水悦馆的东暖楼行去,等待着薛必安排好一切后前来通知。
越崇独自一人待在厢房中休憩,眼皮总是隐隐的跳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弄得他心中惶惶失措。
【两百七十二】父子相见
未知的煎熬,总是让人无法忍耐。
时间便这样在漏沙之间一点点流失。一个时辰后,薛必准时来到东暖楼,身后领着四名侍者,两两结对分别前往越崇与年谦两人的厢房,而他则是亲自去了楼中的主卧。
宁南忧在房舍中等得焦急万分,心中怅然时,薛必正好敲响了屋门:“阁主、君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过去了。”
男郎蹭的一下从席座上站起来,情不自禁的深呼了口气,脸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