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5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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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南忧听着,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此时此刻一股莫大的羞辱感涌上颅顶,令他神色剧变。
【二十二】确认事实
“母亲放心,错误是孩儿犯下的,有长嫂的相助,孩儿必然能够追回那枚戒指。”
母亲、母亲。。。
房舍里的男郎,单凭声音他也能听得出来,因为那是他再熟悉比不过的人。窦子曰。。。竟真的是他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难怪。。。难怪母亲一定要让他们对着窦氏祖宗的牌位结拜。难怪从那以后,窦月珊再没有唤过他昭远,而是尊称为兄长。原来一切的事实,竟是这样荒唐不堪。
宁南忧压制着心底的愤怒,无助且孤独。
直到曹秀所在的庭院照壁前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一切仿佛静止了般,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碧芸站在栅栏门前,惊慌失措的盯着屋前站着的男郎,结结巴巴的喊道:“大、大王。。。?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宁南忧抬起低垂着眼眸,大失所望的朝她看去,悲切伤情至极。
房舍内的几个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即心头一跳,各自对视一眼,急匆匆地奔至屋前推开了紧闭的扇门。
曹秀站在门槛前,一眼望见倚靠在墙壁上站着的宁南忧,瞬即慌神,心跳突然之间停止,只觉得一阵窒息。她连连后退了几步,窦月珊及时扶住了她,循着她的目光往廊下望去,瞧见宁南忧的那一刻吃惊的说不出话。江呈佳震骇不已,盯着屋外的郎君直勾勾的看,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宁南忧满眼苍凉与失望,看着屋内的三人,忽觉得前所未有的荒诞可笑,他低哼了一声,心灰意冷的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戒指,伸到三人面前说道:“母亲。。。您是不是再寻这个?”
曹秀不自觉地摇起头来,慌张无措道:“昭远、昭远。。。不、不是这样的。我。。。”
宁南忧苦涩一笑,干涩猩红的眸中尽是痛苦:“不是怎样?母亲。。。儿子一直以为,您是因为我是淮王之子,故而自小厌恶于我,不愿与儿子亲近,可却没想到。。。原来事实竟是这样?为了隐瞒我的身世,为了不让淮王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孩子,您做出的努力可真是。。。叫儿子刮目相看。”
“兄长!你怎么可以这样同母亲说话?她所行一切皆是为了保全你!”窦月珊扶着摇摇欲坠的曹秀,一时心急,对着宁南忧责怪道。
“保全我?保全我。。。便是让我这般愚蠢、可悲、可笑的活在你们的欺瞒与谎言之中,荒唐可怜的过一生么?”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一字一言饱含着痛苦。
“窦子曰。你我乃是同宗同源、同父同母的兄弟,可为何我们二人的际遇全然不同?你自小。。。有着疼爱你的祖父、太祖母以及愿意为你拼命的父亲。可我。。。却每日每夜活在痛苦之中,被现实束缚,被众人不喜,孤独的活在淮王府中。。。甚至连母亲都不愿意靠近我。我做错了什么?合该要经历这些?”
他控诉着、发泄着,第一次将心中所有苦楚、委屈与不甘说出了口。
“阿萝。”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宁南忧慢慢转开眼眸,朝屋中的女郎望去:“什么时候。。。同母亲他们一起合谋欺骗我的?”
江呈佳有口难言,眼见郎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禁心急如焚:“我。。。我。”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两个字,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宁南忧解释。她日日夜夜害怕、恐惧,不愿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在她脑海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竟会在这般情形下发生。如此突然,如此令她猝不及防。
“你曾同我说过,再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可是如今,这、这算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算什么?”
宁南忧痛苦的质问着,闭上双眼,脑海里回忆皆是这些年的不堪与折磨。
曹秀意图为江呈佳解释,小声劝说道:“这些。。。这些是我告诉阿萝的。昭远,不论如何你都不该责怪她。是我、是我让她不要将当年事告诉你的,就是害怕你变成如今这般。阿萝她。。。她也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落在他的耳中,变得无极讽刺。宁南忧痛心入骨,悲恸大笑起来,失去理智般怒吼道:“不需你们这般为我好。如此沉重的爱,我实在担当不起!!”
江呈佳望着他这般绝望的模样,不由透骨酸心、肝肠寸断。她红了眼眶,眸中含着泪光,使劲儿摇着头道:“不是这样的,昭远。。。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宁南忧强行打断了她的话,跌跌撞撞地退后了几步,一个踉跄滚下了台阶。
曹秀、江呈佳与窦月珊三人都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同时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郎君狼狈不堪的栽在泥土之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绝然推开他们每一个人的手,摇摇晃晃的朝庭院外奔去。碧芸站在篱笆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跑过来,张开手臂想要拦住他,却在对上郎君双眸的那一刻松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宁南忧露出那般万念俱灰的神情,即便当年卢夫子逝世,她也未曾见过郎君眸中透出心死般的绝望,就像天空闪耀的辰星被人强行摘落般,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江呈佳凝视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要冲上去抱住他,却被曹秀轻轻的拦住。
“阿萝,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现在未必想见你我。”曹秀懊恼万分却无可奈何。
江呈佳朝曹秀望去一眼,默默的垂下了头。
宁南忧意志消沉的离开了暮寻轩,跌跌撞撞来到山间小院的庭门前,盯着两侧匾牌上提着的诗句看了许久。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下山的,甚至不曾知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院之中的,只晓得入府门时,吕寻已经在阶前着他。
“主公?您去哪里了?叫属下好生担心。”吕寻一直守在别院门口等着宁南忧归来,瞧见巷子前摇摇晃晃行来一人,他立即紧张起来,脚下生风迅速奔了过去。
宁南忧呆滞僵硬的转头看他,脸色苍白的骇人。
吕寻吓了一跳,惊呼道:“主公?主公。。。您的脸色怎么这样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同属下说一说?”
宁南忧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待他准备再问时,男郎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仿佛被人抽尽了所有力气,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吕寻惊叫一声:“主公!主公?”
宁南忧跪在地上摇晃了几下,便全然失去了意识,朝侧面摔了下去。吕寻被他吓得不清,着急忙慌的伸出手臂将他搀扶起来,一个劲儿的喊着:“主公?主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主公?”
吕寻心急如焚的撑起陷入昏迷的宁南忧,朝别院里扑腾而去,嘴里不停喊着小厮:“快!快去将孙医令请过来!快!动作快一些!”
顷刻之间,别院之中乱成了一团,众人忙前忙后的奔波着。
廊下混乱一片、吵闹一片,屋舍内却寂静的让人害怕。
宁南忧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人人憎恶,人人皆可以踩他一脚。人人口中骂着他,随意侮辱、随意践踏。他被同龄的少年推倒在泥水之中,被人拳打脚踢、被人抓着头发喊野种。他从泥泞之中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寻个庇护之处,却在仓惶转身后瞧见了满脸冷漠的曹秀。那双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眸子,让还是少年的他迫不得已的收起了慌张害怕的神色,强装坚毅勇敢的模样,独自同欺辱他的人周旋搏斗。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奢望旁人护他半分。儿时是这样,略长一些亦是如此。他一直觉得世间不公,为何给了他一双如此自私凉薄的父母?为何明明他是他们的骨血,却要被冷待、被憎恶,成为他们之间记恨对方的枷锁。
那段灰暗的日子,他像是地狱里挣扎求存的恶鬼,过得生不如死、活得行尸走肉。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再有比这还要黑暗的时刻,他本以为熬过那段时光,他便能够说服自己向前看。可残酷的现实却还是没忘记给他致命一击。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曹夫人自小疏远他的理由竟是如此的荒谬?原来他逼迫自己强行接受的“父亲”竟是他的杀父仇人?
现在,靠他自己编织起来的盔甲,被最亲最爱之人亲手撕毁。他再也抵御不了如刀锋般凌厉的寒风,再也扛不住世间源源不断的恶意与黑暗。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彻彻底底的埋葬在这场浩劫之中,再无重新振作的可能。
这人间,总是有许多的不公平,总是会有无数荆棘,将一个心怀仁善的人逼入绝境,亲手摧毁他以为的堡垒,湮灭一切通往光明的捷径,使得黑暗永远的、长久的统治世界。
人生无尽陷长恨,何以凄凄至此生。
【二十三】惊梦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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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南忧病了,大病一场,病得迷迷糊糊,高烧不退。
江呈佳偷偷的来了别院,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不敢有半点松懈。一连数日,郎君也没有任何苏醒的痕迹,吕寻与廖云城焦急万分的在他身旁打转。
孙齐日日替男郎行针,却不知怎得全然没有用处。年谦与孙齐合议救治之策,各种法子都一一试过,可仍然不能退下宁南忧的高热。久而久之,他们也束手无策起来。
正当众人皆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病入膏肓的宁南忧开始说起了胡话。
彼时,江呈佳为了寻找良策医治他的病,去了郊外水阁放置古籍的地方,故而未能听到他在梦中的那些呓语。廖云城守在宁南忧身旁,则亲耳听见了一些古怪的梦话。那郎君迷迷噔噔的睡着,嘴里却不断喊着几个陌生的名字。廖云城仔细辩闻,只听他时而愤怒时而忧伤的说道:
“怅尧,你执意如此,将来天道必然会惩治于你!”
“本君这一生,纵然坠入地狱,也绝对不会让她牺牲在你的阴谋之中!”
“若映!本君说过,本君此生唯有江梦萝一人为妻,而你即便是耍尽手段,也绝不会入本君的眼。”
廖云城被他这几句话吓得窜开,一脸疑惑的盯着男郎看,总觉得这状况似曾相识。他仔细回想,终是记了起来。当年他们在涪陵时,宁南忧受了剑伤反反复复的发着高热,稳定病情后,醒来时也是这般模样,嘴里一直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重复着什么“本君”之类的字眼。
他跽坐在床榻旁,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难道主公这病。。。与之前在涪陵时的那次胡言乱语有关?”
“什么胡言乱语?”
廖云城聚精会神的思考着这件事,身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女郎的声音,将他吓得一哆嗦,转眼一看,江呈佳早不知什么时候踮脚走了进来,正站在他旁侧盯着他看。
只见这女郎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方才说。。。主公的病怎么了?”
廖云城结结巴巴道:“就、就之前,主公与付大人出使占婆的那一次。在涪陵时,主公为了救我而受了剑伤陷入昏迷,醒来后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一些胡话。属下记得,主公一直在强调自己是白禾星君,还说了什么怅尧、生祭祸眼之类的话。那时他醒来,谁也不曾记得,独独没能忘了女君您,可是。。。属下说起您在京城时,主公又是一副全然不明白的神情,似乎不能理解我们在说些什么。
就在刚刚,属下陪侍在主公身侧,又一次听到了‘怅尧’这个词,还有什么。。。什么‘若映’。这简直与当时在涪陵的状况一样。所以属下在想,这两者之间是否会有什么关联之处?难道。。。主公得了癔症,所以才这样疯言疯语、不知所云。”
江呈佳听他说完这番话,顿时惊骇不已,盯着榻上昏睡的郎君,说不出一句话。
廖云城原以为女郎会与他一样,觉得郎君或许是得了疯病,才会如此这般胡说一气。可当他抬头时,却发现女郎眸中藏满深深的诧异、震骇与难以置信,仿佛什么被突然揭穿了一般,令她浑身发颤、瑟瑟而抖。
刹那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倏然转身朝门外狂奔而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廖云城瞪大眼睛,盯着女郎如风般消散的背影,一时之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仅一炷香的时辰,江呈佳便将身处东府司内忙得不可开交的江呈轶、在郊外替他们看顾思音坊的沐云以及帮她主持睿王府家务的千珊都找来了别院。
眼见这阵仗,廖云城甚至觉得女郎是打算趁着郎君病重之时,招呼娘家人替她出气。毕竟这一连数月里,他们家大王一步也不肯挪出别院,重新住回睿王府之中,对王妃一直存着气,甚至不愿意见她。
想到这里,廖云城连忙拦在众人面前,使劲劝说道:“王妃娘娘,您若是有气,私下里同大王吵一顿便是,何必这样招呼娘家人过来闹事?”
江呈佳见他挡在内室珠帘前,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进去,便气不打一处来的吼道:“廖云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家主公如今生死未卜,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闹事?快些让开!”
廖云城半信半疑的盯着她问道:“真?真的?”
江呈佳气得跳脚,不再与他多说废话,直接伸出手来将他扯开,带着沐云、千珊与江呈轶绕去了屏风后。
吕寻站在隔间内,瞧着廖云城被他们推了出来,便顺势踱步过去,对准他的脑门用力弹了一下。在对面的青年惊叫哀嚎时,他狠狠的瞪去一眼,斥责道:“没点眼力见。去!到军营里领罚三十军棍!”
廖云城捂着脑门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屋舍。吕寻朝珠帘内深深望去一眼,遂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替女郎关紧了扇门。
内室之中,江呈佳倚着床沿坐下,盯着榻上沉睡着的郎君,心中五味陈杂。
沐云站在一侧,千珊则立在她的对面,两人不约而同的施转法术,探查宁南忧身上残留的神运。江呈佳满脸紧张的盯着她们看,握成双拳的手略渗出一丝冷汗,紧绷着精神不敢松懈。
一阵莹白色与青绿色的光交融,覆盖在郎君身上,隐隐闪烁了片刻,在炫彩之下幻化成雨点般的碎片。
“怎么样?”眼瞧着那光芒消失,江呈佳迫不及待的抓住沐云的衣袖问道。
沐云蹙紧眉头,神色古怪的盯着她看。江呈佳心中一阵打鼓,屏息凝神等着她说话。
“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探查到任何异常之处。他的神运较往日而言反而更强烈了一些。”
江呈佳顿时欣喜道:“这么说,他梦中呓语与天命书的惩治并无关联?”
沐云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也算不准他的状况究竟如何?”
江呈佳微微亮起的眸子在此刻又悄悄暗了下去。千珊站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姑娘,纵使沐主子算不准情况,也并不代表这便是坏事。姑爷在失去凡间自我意识的情况下能够记起自己神界的身份,说不定正是因为他的神识元气在慢慢恢复,这也许是件好事?”
屏风前一直默默无言的江呈轶此时开口说道:“兴许,是天命书在给覆泱灌输他还在神界时的记忆。”
江呈佳怔了怔,疑惑不解的问道:“兄长此话何意?”
江呈轶将眉尖轻轻拢在一起,严肃认真的说道:“我曾在穷桑的古籍中看过一则与覆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