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第5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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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激万分的看向宁南忧,眼中含着泪光,朝着郎君的方向跪下大行叩拜之礼,郑重其事的说道:“妾此生,遇见梦萝阿姊与殿下您,实属有幸。若来日有机会,必当赴汤蹈火报答两位的恩情!”
宁南忧停下手中笔墨,抬头朝门前的小女郎望去,沉默片刻,从书案前起身向她行去。他微微蹲下身,将城清潭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如兄长般勾着一丝微笑,温声细语的说道:“你不必谢孤。乱世之中谁都身不由己。孤只是觉得不必让你一个小女郎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此生、他这个人已经走不了回头路,身边人他能救一个是一个。如今的城清潭不过刚刚及笄,眼底仍如一汪清水般纯净,他无法坐视不理,任凭这般正在花季、艳丽绽放的小女郎就这么在党争之中埋没了自己的将来。
他的笑如沐春风,温暖了城清潭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个小女郎满眼感动的望着宁南忧,扬起甜美的笑容,冲着郎君认真诚挚的点了点头道:“睿王哥哥,谢谢你。你。。。还与清潭第一次见到时一样,不论外界议论如何,你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初心。”
她的这番话,让宁南忧不禁愣住,早已干旱枯萎的心田微微吹过一阵轻风,虽然不能拯救这片荒芜之地,却也有温暖之意。
望着小女郎欢蹦乱跳的离开,宁南忧一时凝望失神,他见那雀跃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中,慢慢的收回了目光。郎君倚着门,仰头望着屋顶那轮洁白无暇、明亮刺眼的月,苦笑着扯了扯唇角。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什么初心,只剩下无尽的愤怒与仇恨罢了。
出征讨伐的日子就定在五日后。城阁崖作为大军的总指挥,需先行奔往发生叛乱之地安营扎寨,部署攻夺计划,便与江呈轶两人先行一步,将西征提早了三日。而宁南忧则作为车骑大将,自洛阳往官渡方向行军,配合城家军在右扶风的军事反击,直捣马月以辽西为中心盘踞的叛军大营。
此次讨伐叛贼,宁铮为表诚心,竟上奏请求皇帝允准宁南清、宁南昆两兄弟一齐上阵杀敌。
朝堂一片哗然。
要晓得德王与明王两兄弟虽有些武功,却从未上过沙场,并无足够的军事经验,且淮王府兄弟三人关系并不和睦,且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此各怀鬼胎的三人领军出征,军兵将领绝不可能上下齐心、共同进退、一力抵抗讨伐反贼。
然而,魏帝忌惮宁南忧在广州时立下的军功,为了牵制他,竟然答应了宁铮的请旨。
剿除叛军的魏军队伍就这样在朝臣们的一片反对与议论声中整装着戎、背上行囊向辽西的方向出发了。
出征之日,江呈佳得知了一则令她震惊骇然的消息,便立即前往城前据点,欲在大军离开洛阳前,见上宁南忧一面,将此事告知于他,却被他断然拒绝。即便身边人都在替她求情,这个郎君也不愿松口放她入军营相见。
她焦急万分,想方设法的想要见到他,谁知却在半途中遇见了同在军营之中的宁南昆。
此人从未忘怀她日前的栽赃嫁祸,见她被宁南忧拒之门外,便冷嘲热讽的在众人面前羞辱于她。无奈之下,江呈佳只能悻悻离开大军的营帐,回到江府另想法子。
浩浩荡荡的十几万兵,按照原定的时日启程,出了京畿地区不到半个月,便迎来了第一场血战。
然而这场血战,却并非魏军与付氏兵马的交锋,而是一场内宫精心策划的阴谋。
为探查敌情,宁南忧将大部队留在了上党城防之内,他则一人领着五十名兵士的小队,悄悄穿过了太行山峡谷,在险峻高山上设下了观察据点,却没想到就在众人扎营驻地的第二日,峡谷之中突然出现了两支敌军。
敌方数百兵士袭涌而来,未来得及做出防御的这五十魏兵,瞬间被逼入了绝境,连通宁南忧一起困在了太行山峡谷之中,同外界失去了联系。
据守上党、领军等待的宁南昆与宁南清,派出了两队人马前去探查,皆无半点音讯传回。
车骑将军在太行山陷入敌军埋伏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洛阳,于武将文臣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激愤指责,认为睿王先军不利,泄露了大魏攻防讨伐的意图,当治他危军之罪。
朝野争论不断,渐成鼎沸之势。
就在众人以为此战再无转圜余地时,一直于睿王府中深居简出、避人视线的城氏嫡女城清潭,竟然手持城氏虎符,不顾内宫的阻止,带着留守洛阳的一支城家军深夜闯出京畿,策马奔向了太行山。
听闻此事,朝野上下满堂惊骇,全然没有想到身为城氏嫡女的城清潭,竟不顾皇帝的命令私自带兵出城营救陷入困境的睿王。
江呈佳预感大事不妙,连夜召集水阁护卫整装出行,自西门悄悄离开都城,沿着城清潭奔赴离开的方向一路追赶。她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赶至太行山下,却终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女郎于山前勒马,挥袍拂袖从马背上纵跃而下,手持长剑领着百来号人马冲入了峡谷之中。
谁曾想,他们还未找到睿王的那支斥候队伍以及城家军的踪影,便已见山涧两边铺满了血肉横飞的尸首,淋淋血色洒于漫山遍野,连成一片赤壁,所到之处触目惊心。
【二十六】惨痛之象
江呈佳一步步往前走着,越是深入太行山,那血腥气便越是浓厚,让人闻吸之间忍不住发晕作呕。她的心口扑通扑通猛烈的跳动起来,莫大的恐慌与惧怕包围全身,令她脚下步伐愈发的沉重不堪。
这里,残肢断臂零落各处,沾满血迹的刀刃被扔的到处都是,血色蔓延之地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越往里走,江呈佳便愈发不安。
百来号人马在山间不懈努力的搜寻着活人的踪迹。可这空灵若渊的峡谷之中,除了天际偶尔传来几声雄鹰的嘶鸣声,便再无任何动静。
孤雁齐飞而去,于万籁俱寂的山野之间掀起一阵风浪,树影婆娑着映在夕阳的红霞之下,显得那样孤单寂寥。江呈佳揪着心口,红着双眼拼命寻找,苦苦支撑着孱弱的身体,疯狂的往山上绕去。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找了多久,在堆垛死尸之中不断翻寻,哪怕手腕、指节被锋利的盔甲、尖锐的树枝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也不愿停止。
直到夜色弥漫,峡谷陷入昏暗之间,千珊突然跑到她身边,支支吾吾的说道:“姑娘。。。找、找到清潭姑娘了。”
江呈佳转过身,失神一瞬顿时欣喜万分道:“果真?你们果真找到了她?她、她在哪里?大王在她身边么?”
千珊摇摇头道:“大王不在。”
江呈佳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微微一叹,红着眼眶说道:“罢了,能找到潭儿也算极好。阿珊,带我去见她。山间夜深气温骤降,她定是冻坏了。快、快将我带来的绒袍给她披上!”
她急不可耐地说着,恨不得能马上见到城清潭,脚下步伐正要迈出去,千珊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她。
江呈佳眸色一愣,抬头望向她道:“你拦着我作甚?”
千珊神容古怪、面带哀色。江呈佳这才发现,她的双眼通红,像是大哭一场后强行忍泪的模样,于是心中不由自主的咯噔一声,试探着问询:“潭儿。。。她怎么了?”
千珊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一双眼不断躲避着女郎的逼视。
江呈佳揪着她,频频追问道:“潭儿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了?阿珊?你告诉我?”
千珊使劲儿摇着头道:“没怎么。。。没事。清潭姑娘她、现在需要休憩。姑娘。。。你、你放心。”
江呈佳抓紧她的衣袖,双眉紧蹙不放,哀求着问道:“阿珊、阿珊,你好好的同我说,她到底、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同我说啊!”
渐渐的,女郎已从哀求声转向嘶吼,沾满泪光的眸中透出了一丝恐惧。千珊看不得她这样,张口欲言,却在最后一刻忍了下来。
千珊怎么也不肯说,江呈佳的心中便有了一些预感,她干脆强行突破千珊的拦截,朝着他们发现城清潭的方向跑去。
女郎速度太快,陷入悲愤情绪中的千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身前人已经挣脱了她的束缚跑了出去。千珊立即追上前去,企图抓住女郎的衣袖,将她拦下,嘴里不断喊着:“姑娘!你别去!姑娘!你不能去!”
江呈佳全然不理她的阻拦,拼命的朝女侍卫围成圈的地方奔去。
她拨开眼前阻拦的人,力气大得惊人,那些挡在她面前的女郎们来不及抵抗便被她推了出去。
众人猝不及防的散开,江呈佳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人群之中,还未瞧见城清潭的身影,便闻见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那味道夹杂着血腥气,浓稠且刺鼻。她乍然初闻,胃中酸液强烈的翻滚起来,令她忍不住作呕。
她好不容易站稳步伐,便觉得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于是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往脚边看去。城清潭就躺在她脚下,双目圆睁、空洞无神的盯着头顶的那片树影,毫无半点生气。
她还微有呼吸,胸肺之间吐纳着空气,却像一条即将失去水的鱼,只看得见唇瓣微弱的张合。那个明艳娇媚的小女郎,此刻如一具死尸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杂草堆上,似乎被人碾碎了灵魂,失去了应有的鲜活。
她支离破碎的模样,让江呈佳的心跳一瞬间止住,喉间涌上一股莫大的窒息感,令她失去支撑的力气,跌坐了下来。
城清潭的额畔、唇角以及脸颊上遍布青紫伤痕,并逐渐向她脖颈之间蔓延而去。江呈佳睁着通红发猩的双目,眸光钉在小女郎的身上,浑身发起抖来。
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掀开遮在城清潭身上的绒袍,便见一具衣不敷体、遍体鳞伤的身躯犹如死尸般直挺挺的躺着。小女郎的肚兜、亵裤、中衣、外裤,皆被撕成了碎片,凌乱不堪的堆在一旁,入眼之处都是令人愤慨怒恨的侵占。
城清潭身上的伤,一点点撕碎了江呈佳心中的理智,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
忽然,躺在草堆之上了无生机的城清潭像是察觉了有人掀开了她身上的绒袍,瞬即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啊!!!!!!!!啊!!!”
江呈佳被这声尖叫惊醒,手足无措的扑上前去,想要抱住胡乱扑腾、疯狂挣扎的城清潭,却被小女郎的拳打脚踢挥中了鼻梁与颧骨、打痛了胸腹与双腿。一腔热血瞬间从江呈佳的鼻子中涌了出来,汹涌不断的流淌着,但她全然顾不得自己,只是用力的抱住了发疯的城清潭,一个劲儿的喊道:“潭儿、潭儿别怕。是我、是我。。。潭儿,我是梦萝阿姊。我是你的阿姊。我来了,我来了。。。潭儿,我来了。阿姊来了。”
城清潭歇斯底里的吼着,拼尽全力挥打着抱紧她的江呈佳,肝肠寸断的哭声穿破山林冲上云霄,划破了寂寥无声的峡谷,一瞬之间惊起成群的雀鸟,争相飞旋而去。
江呈佳忍抑克制着心中的悲痛,抱在城清潭身前的双手死死的掐在一起,直至青筋暴起。
城清潭止不住的尖叫大吼,每一声都犹如一把尖利无比的锋刃扎在江呈佳的心口,令她哀痛欲绝,悲恸难抑。
小女郎凄厉的哀嚎尖叫声响彻深林,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她瑟瑟发抖、不断抽泣着,伏靠在江呈佳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呈佳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喉中低哼着轻缓温柔的曲调,意图抹平怀中小女郎的伤痛,直至她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深睡。
江呈佳僵持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的搂着城清潭,待到小女郎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人也安定下来时,她才向身旁候着的千珊轻声嘱咐道:“阿珊,你去喊几个人到山下抬个担架过来,把我带过来的那些绒袍、篷衣都拿来给潭儿盖上。”
千珊当即说道:“奴婢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姑娘你带着清潭姑娘下山了。”
江呈佳微微一愣,低头望向怀中熟睡的小女郎,心疼的说道:“好、很好。让女郎们都围过来护着潭儿,别让她瞧见任何男郎。”
千珊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遂而朝身后招了招手,呼唤了几个女郎过来,令她们小心翼翼的将城清潭抬到了担架上。
女郎们伸手去抱小女郎时,她还将手紧紧的攥着江呈佳的衣袖不肯放手,于梦中呓语一声,浑身立即像触电般颤了起来。
江呈佳急忙将自己的胳膊塞到了小女郎的手里,任由她抱着,这才令她安心下来,重新恢复了镇静。
众人一路静寂,息声不语的将城清潭抬下了山。
百余号水阁护卫彻夜在山中找寻睿王与那支斥候军的踪迹,直到天际微亮也没有寻到任何线索。考虑到城清潭的伤势和精神状态,江呈佳决定先行离开上党返回都城,待来日再组织队伍寻找宁南忧的行踪。
一众人马又趁着初阳升起的清晨,连日赶回了洛阳。
城清潭伤势极重,江呈佳将她送回城府时,她已全然失去了生气,脸色惨白如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蒋夫人当即因此晕厥过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城勉瞧不见妹妹到底是何惨象,但光是从旁人嘴中听来对她的描述,便已然支撑不住。
他成日里,本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太爱说话、性子抑郁难调,多亏有着妹妹陪在身边才没有令他放弃这个灰暗的世界。府中的欢声笑语皆来自于城清潭,可如今这巨大的变故,令城家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廊下悄然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的沉重。
城勉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伤怀与失落。
他强行忍着一腔愤怒与不甘,由唐曲推着来到了城清潭所居的潭渊阁中。
江呈佳一直在屋舍中陪着小女郎,未离开半步。当她听见珠帘被掀起的声音以及木轮轻轻滚动而来的细碎动静,便缓慢而僵硬的转过了头。
【二十七】军营质问
坐在木轮上的郎君,此刻的神色更加病态,惨白着毫无半点血色,纵然双目失明,那对一直失焦的眸子此刻也浸满了寒凉之意。
江呈佳不知所措的扭过身,沿着床边局促不安的坐着,低垂着脑袋,愧疚难当的喊道:“阿勉,我。。。”
她第一次唤他作阿勉,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城勉不禁苦笑,黯然失色道:“潭儿。。。潭儿她究竟为什么会被?”
他终是问不出口,实在不知该怎样说出那两个字。
江呈佳不敢与他对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安的搓着:“我不知道。。。我赶到时已是这样的局面。我、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我晚了一步,是我没能及时入山。若是我能再早一些,兴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城勉沉默了下来,胸腔之间涌出一股莫大的悲伤。
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我没有应她所央求的,将虎符交给她,任她调出了一直城氏军马私自出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男郎同女郎一样,深陷愧疚与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江呈佳一直强忍着泪意,在听见城勉如此说来